尤子玉心下暗笑,将到了口边的说辞咽下,另换了一番描述,忧心忡忡地长叹一声,开口说道:“方才如璋贤弟同我闲谈——哎,提及这话,实在是叫我难以开口。”
陈珪不过是随口一说,听在陈氏耳中,却心下必然。沉吟半日,如有所思的笑道:“也许,这便是天缘刚巧了。”
思及此处,尤老安人故意想说不成便不成,莫非没了陈氏女,他们尤家竟找不到好儿媳妇?何况陈氏并非明净之身,她还觉着一个带着两个女儿的孀妇配不上她家儿子呢?
尤子玉听了这话,又笑道:“扬州盐商再是繁华,也不过是家中多金银罢了,要不是有徐子川这么个翰林出身的老丈人,究竟不值甚么。您白叟家可曾传闻,现在如璋贤弟的女儿婉姐儿且与京中裕泰商行少店主的嫡宗子议亲。同扬州的盐商比拟,这裕泰商行的店主但是了不得的人物儿。他们家原是山西晋商出身,传闻祖上另有人在前朝做过二品大员。现在这位嫡宗子也在国子监读书,本年才十六岁,便中了秀才。乃是国子监祭酒李守忠的对劲弟子。看这景象,将来也是要从科举入仕的。”
不提尤氏母子如何放心对劲。只说陈氏并大姐儿、二姐儿守孝三年,早已风俗了家中平静光阴。现在突然慌乱起来,只这一天的迎来送往,酬酢客气下来,早已是神疲力倦。至上房昏定后,只不过略略说了几句话,便欲回房洗漱安息。
岂料陈珪却独自找上门来。撵着两个姐儿回房睡后,如此这般,将先前与尤子玉商讨之事同陈氏和盘托出。陈氏这几日都在为这件事操心费心,未曾想哥哥早已暗中处理了后患,喜得无可不成。忙端水捧茶的感激道:“多谢哥哥替我操心。倘若不是哥哥足智多谋,我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尤子玉笑着应是。尤老安人想了想,又问道:“现在陈氏的孝期也过了。陈家的意义,我们家何时上门提亲才好?”
但是这会子听了尤子玉的一番说法,尤老安人已经顾不得对陈氏挑三拣四。她也是晓得自家环境的。当年因着儿媳妇过门几年都生不出儿子来,尤老安人实在挑了几个好生养的丫头开了脸放在儿子屋里,尤子玉本身也在外头物色了两个容色娇俏的姨娘纳进门。但是这么些年,连带死了的儿媳妇一同算起,尤子玉膝下也只要这几个女儿。可见尤家子嗣不丰。
尤子玉窥着母亲的神采,因又道:“这只是一件。另一则……如璋贤弟也是发起,待陈氏嫁过来后,倘或接连三年都无音信,或者我们家的姨娘也没生出儿子来,还请族中做主,替陈氏过继一个孩子才好。如此,不但陈氏毕生有靠,亦且连我们尤家的香火也得连绵下去。也不孤负了我们这一房的祖宗才是。”
莫非真的应了陈家人的话?
尤老安人听到此处,不觉又惊又喜,忙笑言道:“公然这陈如璋的目光不错。这两门婚事于陈家而言,端得有裨益。”
莫非鄙谚说的上赶着的不是买卖,竟应在这上头了?
尤子玉非常惊奇的看着面上涓滴不掩孔殷之色的尤老安人,话说近一年来,尤子玉几近是磨破了嘴皮子,也只是叫尤老安人看在陈家的势利上勉强接管了陈氏带着两个女儿再嫁。这会子婚事因陈氏的顾虑而略生波折,他还担忧尤老安人一气之下,会反对这门婚事,另寻儿媳。千万没想到尤老安人竟是这么个反应。
尤老安民气下一沉。半日,方才缓缓说道:“既是如许,陈家人如何说?莫非为着这么个顾虑,两家的婚事就作罢了不成?”
尤老安人本来对陈氏的孀妇身份非常不满,更不喜陈氏带着拖油瓶嫁过来的行动,如果不是策画着借陈家的势利襄助儿子在宦途上更进一步,这门婚事她是千万不能同意的。
尤老安人本就因着尤子玉的一番话,生了芥蒂。现在听尤子玉如此说,那里有分歧意的。喜得忙笑道:“这主张非常不错。别说你现在子嗣不丰,便是没有甚么,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合该请老太医瞧一瞧,闲时多加保养才是。”
尤子玉本来是同尤老安人筹议请太医诊脉之事,未曾想竟有这一场不测之喜,且叫尤老安人没了对陈氏的冲突之情。闻听此言,不觉笑言道:“今儿才刚出孝呢,且不忙。再者说来,陈氏虽是再嫁,陈家却很着紧这一门婚事,也要给陈氏好生预备着嫁奁等物。还要预备着桡哥儿同徐家的小定之事,以及桡哥儿的聘礼。过两个月又是我们家大女人的除服宴……接接连连这几件事过了,也总得来岁过后,才好正式登门提亲。”
换句话说,本日就算是陈家反口,他们尤家也是没体例的。
尤老安人听了这话,也感觉陈家的发起是万全之策。想了想,因笑道:“这件事情倒不值甚么,届时同几位族老商讨一二便是了。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请那位老太医家来给你诊一诊脉才是。我也好放心。”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尤家门口儿。尤氏母子这才收住了话头儿,下车回家,洗漱安息。
尤子玉目睹尤老安人如此怔忪,心下不免有些悔怨,只怪本身话说的冒昧了。虽是胜利拿捏了母亲,然叫母亲花甲之年突然面对尤家香火能够会断的残暴实际,也实在不该。遂忙赔笑道:“母亲说的是那里话。这门婚事既是两家私底下说好的,现在陈家并没有悔婚的意义。只是如璋贤弟担忧我的身子骨儿不济,以是同儿子暗里相商,想请一名老太医替儿子把一评脉,保养一番……母亲也是晓得的,如璋贤弟深受太子殿下正视,近两年常在东宫走动,也识得几位脉息不错的老太医。倘或是别人,决然没有这个福分,也只是儿子同他交好,他才肯舍这一番脸面去求人罢了。”
尤子玉说到这里,不免有些对劲的笑说道:“不提如璋贤弟现在在太子殿下跟前儿的对劲,只瞧如璋贤弟给自家后代结的这两门姻亲,母亲您说,儿子这一回结的婚事且不错罢?”
尤老安人听了这一篇话,因又想起陈珪之子陈桡同徐子川之女的婚事,遂开口问道:“传闻那位徐大人的嫡妻,其娘家是扬州闻名的大盐商。那一份繁华家世,哎哟哟,比之我们京中的豪奢官吏之家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桡哥儿娶了他们家的女孩儿为妻,恐怕这一份聘礼要好生筹办些个。”
尤子玉闻言,下认识的摇了点头,旋即苦笑道:“虽不是。却不远矣。”
陈珪自发干脆利落的处理了隐忧,也非常对劲,当即捧着茶水笑道:“不过是瞧着尤家知根知底,子玉兄又着实在意你,堪为良配罢了。倘或换了别人,我也没阿谁工夫理睬。现在万事皆已安妥,mm放心备嫁便是了。”
现在突然传闻这门婚事不成了,尤老安人恍忽之间,只觉一时半刻的,竟再想不到哪家女人比陈氏更合适做尤家的媳妇。不是模样儿脾气比不上,就是家世家私配不上。因此思前想后,不觉怔住了。因又想到尤子玉公然是这么多年都没生出儿子来,心中重生火上浇油之烦躁危急。满腔烦闷之情,竟比得知陈家想要悔婚更加凄风苦雨。
尤老安人看着尤子玉这么一番落寞描述,心下也不觉有些发慌。忙开口问道:“究竟是如何个话,你倒是说呀?但是他们嫌弃我们尤家现在比不上陈家的繁华权势,以是不想结这一门婚事了?”
但是转念一想,现现在再寻媒人筹措婚事,总比不得陈家知根知底。何况尤子玉凭白等了陈氏这很多年,期间更苦口婆心掰着口的游说劝和,也给尤老安人留下了陈氏虽非四角俱全,却也可贵合适的印象。
尤老安人话刚出口,俄然想到因着陈氏要替先夫守孝,为女方名声计,陈尤两家底子就未曾正式议婚,只不过是大师相互心照不宣罢了。皆成心待孝期过后,再行纳彩下聘之事。而在此之前,两边皆对此事守口如瓶。
说罢,也不待尤老安人诘问,独自长叹道:“母亲也是晓得的,儿子现在已过不惑之年。倘或在平凡人家,如儿子这般年事的,膝下早已是后代成群,恐怕后代都滋长孙子孙女辈了。唯有儿子,膝下实在萧瑟。虽有几个女儿承欢,究竟不是顶门立户的男丁。倘若说是妻妾们的肚子不争气,但是这么些年,我们尤家虽不是那等妻妾成群的人家,究竟姨娘侍妾也不算少了。这些环境如璋贤弟早已尽知。早些年还不觉甚么,可这两年一瞧……他是怕儿子身材不济,陈氏将来过门,毕生无靠罢了。”
说到此处,不免又想起前尘,因点头笑道:“也不知二姐儿从那里学来的刁钻古怪,端的是人小鬼大。你说这么简朴的事情,我们畴前竟没想到。倘或早一步想到了,也许就不是现在这个景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