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莺儿返来,薛阿姨和宝钗早已在屋里候着了。宝钗因笑道:“叫你多待一会儿,不成想你竟去了一个多时候,都做甚么了?”

宝钗在一旁听得神采愈发不好,只扯唇笑了笑,没有出声。

宝钗因道:“此事倒是蹊跷得很。林mm夙来是个心高的,畴前在府里时何尝会把赵姨奶奶、周姨奶奶这些放在眼里,现在倒是连她们都送了礼去,可见此事应不是她的首尾。那林家大女人是丢了好些年才寻返来的,此次算是第一次见外祖家的人,又是成了亲的,身份更加分歧,按理只会愈发谨慎有礼些。看她送礼送得这般殷勤,便知是个故意的。她畴前经历的那些事儿到底不但彩,只怕自个儿也是想讳饰些的才对。既如此,没事理单单落了我们的,可不是太露了陈迹?”

午餐罢,薛阿姨和宝钗说了一会子闲话,便往王夫人房里去了,莺儿则清算了络子往探春处去了。

英莲吵嘴噙笑,亦对二人打量好久。薛阿姨一副慈爱面孔,端倪慈悲,笑语迎人,酬酢接待无不殷勤。薛宝钗倒是非常温馨,言语未几,只跟着她母切身后行事,她如本年有十四,样貌身材皆是一流,透着说不出的丰盈娇媚,文静和顺。

至于黛玉那头,英莲的事前前在金陵时,她多少从丫头那边传闻过一些,却一向未闻其详。直至她们将出神京,英莲恐日掉队了贾府横生枝节,才在船上与她细说了。得知此事时,她又惊又恼,不免对薛家增了几分讨厌。然英莲却警告她,回府后只得待薛家人比畴前更好,不准使性子胡来。

宝钗摇点头,道:“现下那冯渊佳耦才进府,安设下来也要费些工夫,眼下我们且不慌,还是先派人探听探听,静观其变得好。”说着,与薛阿姨倒了杯茶,递到她手上,又缓缓道:“只是,哥哥那头恐怕还须想些体例。我想着,最好找个由头利用他到外头走一遭,过些光阴再返来。”

正在母女心境难宁之时,忽见香儿急仓促出去道:“奶奶,女人,林家姑奶奶和女人来了。”

一番话说得薛家母女皆不安闲。宝钗顿时窘得脸颊涨红,垂着头不好言语。薛阿姨只得嘲笑道:“是呢。孩子们年纪小不知事,成日地混闹惯了,打趣起来便没了分寸。”说完,又狠夸黛玉了一通,道,“我们林丫头如许人物,今后也不知是哪家有福分的公子来为她娶字?”

“胡说甚么呢?你来看我,我喜好还来不及呢,那里有的嫌弃哦!”薛阿姨一面说一面笑,顺势将黛玉揽在怀中,叹道,“公然还是畴前的林丫头,一张嘴儿短长得甚么似的,一开口就叫人没招了。”

此番一闹,氛围竟似垂垂欢畅起来。世人笑了一回,只英莲听了宝钗的话,心中倒是一动,只假装胡涂状问道:“颦儿?哪个颦儿?莫不是黛玉的奶名儿,我竟半点不知呢!”

“可不是么?”宝钗面上淡然,心上却不免不是滋味。林mm这回,倒真是多了一个好背景呢!

薛阿姨一听,脸上便不安闲了:“她们老远路打南边来了,天然会给各处备些土仪风景相送。只这般连赵姨娘、周姨娘都顾到,如何单单就漏了我们这里?虽说我们是客,可前些年和林丫头的情分倒是在的,便冲着林丫头,也不该如此。莫不是,那冯产业真还记恨着么?”

“被你如此一说,我倒是更胡涂了。”薛阿姨扶额叹了一声,俄顷只道,“罢了罢了,不送就不送吧,我们何尝贪她那点东西。便是真不喜我们,今后相互少走动,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了。”

宝钗顿了一顿,忙道:“既如此,还不快请出去。”

宝钗传闻,点头道:“那恰好。等吃过午餐你亲身给三女人送去,莫急着返来,多说几句闲话,瞅着机遇就问问她们新来的林姐姐和林姑爷的事儿,看看是个甚么情状。”

英莲笑笑,见好就收:“阿姨谬赞了,她还小呢,又爱使性子,比不得宝女人懂事听话,不知要我操多少心?”

她特地来看她们,却对金陵旧事只字未提,一面备了厚礼显至心,一面又为了表字一事给了她们当头一棒,一张一弛,看起来平常走亲戚,实则该说了也说了,该敲打的也敲打了,不成谓不高超!

莺儿会心,连声应下了。

莺儿不知她为何俄然提起这个,只迷惑着点头:“昨儿下午就打完了,只是一向不得空给她。”

宝钗一听,不知为甚,眼角又是一跳,少不得含笑解释道:“颦儿原是宝兄弟儿时打趣与林mm取的表字。因府里姊妹间密切,暗里里便经常唤之。”

薛宝钗忙道:“妈妈莫急。事情已然如此,再怨哥哥也是无用的。何况,哥哥先前也应了我们将这事儿丢开手,你若再怪他,反倒触怒了他,到时候逼急了,再惹出事来才是大费事!”

一时姐妹二性命丫环们放了礼品叫薛阿姨收看,备礼时英莲特地加了心机,更与别人分歧,自是格外丰富。

英莲含笑道:“阿姨说得那里话?mm回府时,曾不止一次与我说,先前她在府里时多亏了阿姨与宝女人垂怜,到处照拂,我内心不知有多感激呢。常日在家老是惦记取,现在终究来了,岂有不来看望称谢之理?”

两厢又说了好一会子闲话,英莲才告了辞归去。薛家母女亲身送她们到门口,看在外人眼里,好不亲热。

言下之意,女儿家的表字,向来是出于父母、夫君,岂是旁人能混取混叫的?放眼全部贾府,除了宝钗旁人哪个还叫?既她博学,如何会不晓得这个,恰好还如此行事,岂不就是欲盖弥彰?

“恰是呢。”黛玉忙不迭点头,又向阿姨道,“莫不是过了好些年,阿姨就不疼我了,嫌我笨拙,不爱见我?”

英莲要去看薛阿姨和宝钗的心机,冯渊那里会不明白呢,不过为的是先发制人,然他想着昔日薛家各种手腕,到底有几分不放心。英莲软语哄了好一会子,才承诺了她与黛玉同去。

宝钗忙道:“妈妈也不必过分忧心。一来这些不过都是我猜想,做不得准,左不过未雨绸缪罢了,二来我们现在都是贾府上的亲戚,即使不看太太的面儿,上头另有老太太呢,我看那冯渊也不是鲁莽的人,断不会冒然行事的。便是哄哥哥出去,最多也只是一月半月,哪能长了去?妈妈若不放心,多派几个可靠的跟着便是,我们也恰好趁着这些光阴瞧瞧那边的动静。”

薛阿姨心中骇怪不已,口里倒是言谢不断,忙命下人端茶来吃,又道:“难为你们操心。只你们才进京,一起舟车劳累,也不好好歇歇,就来看我们,倒叫我们过意不去了。”

薛阿姨传闻,心下更急,直问道:“那若依你,该如何是好?”

薛宝钗亦跟着笑道:“可不是,颦儿的性子竟是半点没变,还是是叫人又爱又恨!”

莺儿忙回道:“女人不晓得,我去给三女人送络子时不巧被二女人房里的司棋姐姐撞上了,她说她们女人才得了两把好扇子,恰好也缺络子,便烦我给她打上几根。我不好推让,只说从三女人房里出来便去。不想,我出来一探听才晓得,原是真真是我去的时候巧了,我来之前,林家大姑奶奶和林女人才派了丫头给几个女人送过东西呢。二女人的扇子就是方才得的,我去打络子的时候见了,确是非常精美新奇的。女人们都很欢畅,说是约好了明日要去谢的。我还传闻,就连赵姨奶奶和周姨奶奶都得了的。”

“本来如此。常日也经常听玉儿提及,这些个姊妹里就数宝女人最是聪慧博学,非常敬慕,因此格外亲厚些。”英莲笑笑,又缓缓摇了点头与薛阿姨母女道,“只不过,颦儿甚么的到底是打趣话,那里能当真不是?我与mm幼时皆无表字的,还是厥后我结婚了,夫君才为我取表字为瑛呢!”

薛宝钗见状,心下也奇特得很,却又没个眉目,忽觉两个眼皮跳得短长,恐妈妈担忧,又不敢多说甚么。

彼时进了屋,两厢见了面,虽面上看似和蔼,然相互各怀苦衷,皆在暗中打量。薛阿姨母女先看英莲,只见她面貌美丽,举止端庄,言语谦恭,进退有度,仿佛一副当家主母的风采;再看黛玉,比旧时长成很多,姿色愈收回众,面色红润,含笑盈盈,眉眼间少了先前病态愁苦,反添了几分安闲安闲,竟是另一种倾城样貌。

薛阿姨大惊:“当真?”

宝钗因道:“哥哥的性子妈妈是最清楚的,一贯是面子比天大,挨打这事儿虽过了这些年,却一向呕着气。眼下虽应了我们,可那是人家没来的时候,现在人家来了,若真见了面,他又恼了忏悔该如何?再则,我们内心是想着息事宁人,冯家那头呢?当初哥哥气急,千方百计阻人家买卖,还将他们告上公堂,闹得满城风雨,如果他们仍旧记恨着,岂不难办?在金陵时我便感觉那冯渊不简朴,现在镇西侯竟成了他妹婿,再想想当初的慕耀,即便不是旭国公家的三公子,只怕也是身份不小,若他们想对哥哥倒霉呢,我们还是防着些好。”

薛阿姨思忖了半晌才道:“你说得非常。你哥哥那性子到底让人不放心,他在京里也不过整日吃酒找乐,半点不务正业,打发他出去做个端庄事倒好些。趁着你姨娘家造园子,恁大的工程,采买置货定也少不了人,稍后我们便去你姨娘那边说一说,想个别例打发他出去一趟。”

宝钗应了,眸子子转了一圈又转头唤自个儿的贴身丫头莺儿,问她:“前儿探丫头烦你替她打几根香坠儿的络子,可打完了?”

薛阿姨一愣:“这是为何?”

且说在冯渊佳耦出了屋子去见贾赦的时候,王夫人便也从贾母处辞了出来,悄悄打发周瑞家的往薛阿姨处报信去了。

薛阿姨看着她们走远,眼神忽明忽暗,只拉了自家女儿叹道:“这个林家姑奶奶可不简朴呢!”

薛阿姨听了,深觉得是,可想着放了薛蟠出去,弄不好又在外头肇事,内心不免愈发烦躁起来。

她说这话时,低眉扎眼,咬着柔滑小唇儿,活脱脱一副委曲模样,真真叫人见了便起垂怜之心。

晓得冯渊是镇西侯的大舅子,薛阿姨顿时就慌了神。幸亏有薛宝钗从旁安抚,她才垂垂平静下来,只拉着女儿的手连声感喟,怨道:“都怪阿谁不知好歹的孽障,成六合惹事生非,现在才弄得这般地步,竟要如何结束才好?”

香儿忙道:“真的真的,姑奶奶和女人带了好些东西,说是特地来看奶奶的,就在门口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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