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知他这话不假,别说去调神策军、御林军来,本身只须再多一个帮手,这青袍客抵敌不住,便会立时侵犯段誉,何况以此人成分,也决不能杀了他,说道:“你要如何,方能放人?”青袍客道:“不难!你只须答允去天龙寺削发为僧,将大位让我,我便解了段誉体内药性,还你一个鲜龙活跳、德行无亏的好侄儿。”保定帝道:“祖宗基业,岂能随便拱手送人?”
世人均知关头是在那青袍客身上,听保定帝说此人不但会一阳指,且功力犹在他之上,谁都不敢多口,各自低头沉吟,均知一阳指是段家世代相传的工夫,传子不传女,更加不传外人,青袍客既会这门工夫,自是段氏的嫡派子孙了。(按:直到段氏后代子孙段智兴一灯大师手中,为了要制住大敌西毒欧阳锋,才破了不传外人的祖规,将这门神功先传王重阳,再传于渔樵耕读四大弟子。详见《射雕豪杰传》。)
段誉接连走了几步,内息自但是然的顺着经脉运转,愈走愈快,胸口愁闷非常,仿佛透不过气来,忍不住大呼一声。这一声叫,愁闷竟然略减,当下他走几步,呼唤一声,情欲之念倒是淡了,保定帝和青袍客在屋外的对答,以及保定帝叫他不必惶恐的言语,却都已听而不闻。
段正淳深思半晌,问道:“那么他是我段家佼佼的人物,何故反而要废弛我家的家声清誉?”保定帝叹道:“此人周身残疾,自是脾气大异,统统不成以常理度之。何况大理国皇位既由我居之,他自必满心胸愤,关键得我兄弟俩身败名裂而后快。”
钟灵在一旁看得好生奇特,忘了对青袍客的害怕之意,笑道:“你们两个在猜拳么?你伸一指,我伸一指的,倒是谁赢了?”一面说,一面走近身去。蓦地里一股劲风无声无息的袭到,钟灵一怔之际,左肩剧痛,几欲晕倒。保定帝反手挥掌,将她身子平平推出,跟着向后纵跃,将她扶住,说道:“站着别动。”钟灵怔怔的道:“他……他要杀我?”保定帝点头道:“不是。我跟他在比试武功,旁人不能走近。”伸掌在她背心上轻抚数下。
保定帝一听之下,不由得一惊,他涵养再好,也禁不住勃然大怒,长袖挥处,嗤的一指向他点去。青袍客横杖挡开,保定帝第二指又已点出,这一指直趋他喉下七突穴,那是致命要穴,猜想他定要尽力反击。
保定帝一听,神采立变,道:“我不信!”青袍客将右手中的铁杖交于左手,右手食指嗤的一声,向保定帝点去,保定帝斜身让开,还了一指。青袍客以中指直戳,保定帝神采凝重,以中指相还。青袍客第三招以知名指横扫,第四招以小指轻挑,保定帝一一照式还报。到得第五招时,青袍客以大拇指捺将过来,五指中大拇指最短,因此也最为痴钝不灵,但是指上力道倒是最强,保定帝不敢怠慢,大拇指一翘,也捺了畴昔。
段正淳道:“大哥登基已久,臣民推戴,四境升平,别说只延庆太子出世,就算上德帝复活,也不能再居此位。”
巴天石抢前开路。段正淳佳耦跟在兄长以后,厥后是褚、古、傅、朱四保护,最后是高升泰。他刚才这凌厉绝伦的一招镇慑了仇敌,南海鳄神固然凶悍,却也不敢上前挑衅。
高升泰的武功实在并不比这两人强了多少,但他旁观已久,心中早已拟就了对于这两人的绝招。这招仿佛纯在对于南海鳄神,实在倒是佯攻,俄然出其不料的给叶二娘来一下狠的,以报前日背上那一掌之仇。看来仿佛轻描淡写,随便挥洒,实则这一招在贰心中已策画了无数遍,实为毕生功力之所聚,已然出尽尽力。
只听右首树丛后段正淳的声音说道:“这里也没有,我们再到前面去找。”刀白凤道:“找小我来问问就好了,谷中怎地一个下人也没有?”秦红棉道:“我师妹叫他们都躲起来啦。”保定帝和高升泰、巴天石三人相视一笑,均觉镇南王神通泛博,不知使上了甚么奇妙法儿,竟教这两个刚才还在性命相扑的女子联手同去找寻段誉。只听段正淳道:“那么我们去问你师妹,她必然晓得誉儿关在甚么处所。”刀白凤怒道:“不准你去见甘宝宝。不怀美意!”秦红棉道:“我师妹说过了,今后永久不再见你面。”
本来段誉和木婉清受狠恶春药催激,越来越难与情欲相顺从。到厥后木婉清神智含混,早忘了段誉是亲哥哥,只叫:“段郎,抱我,抱住我!”她是处女之身,于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但觉炎热难当,非要段誉抱住了不成,便向段誉扑去。段誉叫道:“使不得!”闪身避开,脚下自但是然的使出了凌波微步。木婉清一扑不中,斜身摔在床上,便晕了畴昔。
段正淳心下黯然,暗道:“为甚么?为甚么再也不见我面?你已是有夫之妇,我岂能再废弛你的名节?大理段二固然风骚好色,却非卑鄙无耻之徒。让我再瞧瞧你,就算咱两人离得远远地,一句话也不说,那也好啊。”回过甚来,见老婆正冷冷的瞧着本身,心头一凛,当即加快脚步,出谷而去。
保定帝向段正淳道:“淳弟,你猜此人是谁?”段正淳点头道:“我猜不出,莫非是天龙寺中有人出家改装?”保定帝点头道:“不是,是延庆太子!”
褚万里、朱丹臣等听得皇高低旨寝兵,均欲停止,但叶二娘和南海鳄神杀得鼓起,缠住了恶战不休。保定帝眉头微蹙,说道:“我们走罢!”
巴天石蓦地住足,云中鹤直扑过来,巴天石砰的一掌,击将出去。云中鹤双掌一挡,只感胸中气血翻涌,几乎喷出血来。他强自忍住,双眼望出来恍惚一片,已看不清敌手拳脚来路。巴天石却并不乘胜追击,嘿嘿嘲笑,说道:“领教了。”
青袍客道:“除此以外,另有两条路。”保定帝问道:“甚么?”青袍客道:“第一条路,你突施暗害,猝不及防的将我杀了,那你自可放他出来。”保定帝道:“我不能暗害于你。”青袍客道:“你就想暗害,也一定能成。第二条路,你叫段誉本身用一阳指工夫跟我较量,只须胜得了我,他本身不就走了吗?嘿嘿,嘿嘿!”
青袍客道:“嘿嘿!你自称是大理国天子,我却只当你是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你有胆量,固然去调神策军、御林军来好了。我跟你说,我权势固远不如你,但是要先杀段誉这小贼却易如反掌。你现在跟我脱手,数百招后或能胜得了我,但想杀我,却也千难万难。我只教不死,你便救不了段誉性命。”
三人说着从树丛中出来。段正淳见到兄长,问道:“大哥,救出……找到誉儿了么?”他本想说“救出誉儿”,但不见儿子在侧,便即改口。保定帝点头道:“找到了,我们归去再说。”
刀白凤问保定帝:“皇上,誉儿如何?”保定帝心下担忧,但涓滴不动声色,淡然道:“没甚么。面前是个让他磨练的大好机遇,过得几天自会出来,统统回宫再说。”说着回身便走。
只见褚万里和傅思归双战南海鳄神,仍然胜负难分。朱丹臣和古笃诚那一对却给叶二娘的方刀逼得垂垂支撑不住。那边厢云中鹤脚下虽仍涓滴不缓,但大声喘气,有若疲牛,巴天石却一纵一跃,轻松安闲。高升泰负着双手踱来踱去,对身边的激斗仿佛漠不体贴,实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精力覆盖全局,己方只要无人遇险,就用不着脱手相援。段正淳佳耦与秦红棉、钟万仇四人却已不见。
保定帝问道:“淳弟呢?”高升泰道:“镇南王逐开了钟谷主,和王妃一起找寻段公子去了。”保定帝纵声叫道:“其间诸事另有计算,大家且退!”
那青袍客道:“你信了没有?”保定帝抢上数步,躬身道:“正明拜见前辈!”青袍客道:“你只叫我前辈,是不肯认我呢,还是意下犹有未信?”保定帝道:“正明身为一国之主,言行自当慎重。正明无子,这段誉身负宗庙社稷的重寄,请前辈开释。”青袍客道:“我正要大理段氏乱伦败德,断子绝孙。我好轻易比及本日,岂能等闲罢休?”保定帝厉声道:“段正明千万不准!”
本来十多年前的上德五年,大理国上德帝段廉义在位,朝中忽生大变,上德帝为奸臣杨义贞所弑,厥后上德帝的侄子段寿辉得天龙寺中诸高僧及忠臣高智升之助,平灭杨义贞。段寿辉接登帝位,称为上明帝。上明帝不乐为帝,只在位一年,便赴天龙寺削发为僧,将帝位传给堂弟段正明,是为保定帝。上德帝本有一个亲子,当时朝中称为延庆太子,当奸臣杨义贞谋朝篡位之际,举国大乱,延庆太子不知去处,大家都觉得是给杨义贞杀了,没想到事隔多年,竟会俄然呈现。
南海鳄神圆睁豆眼,又惊又佩,说道:“妈巴羔子,好家伙,瞧你不出……”上面的话没再说下去,意义天然是说:“瞧你不出,竟然胜了我三妹,老子只怕还不是你这小子的敌手。”
段正淳走出十余丈,忍不住转头向秦红棉望去,秦红棉也怔怔的正瞧着他背影,四目相对,不由得都痴了。
段正淳不由得一阵羞惭,低声禀告保定帝:“皇兄,那木女人确是臣弟的私生女儿,这青袍客将他兄妹二人囚于一处,用心暴虐……”保定帝点点头,心下了然。
只听石屋内段誉叫道:“伯父,你出去一指……一指将我正法了罢。”这时他已留步,靠在封门大石上稍息,已听清楚了保定帝与青袍客后半段的对答。保定帝厉声道:“甚么?你做了废弛我段氏家声的行迳吗?”段誉道:“不!不是,侄儿……侄儿炎热难当,活……活不成了!”
此言一出,世人都大吃一惊。段正淳道:“延庆太子早已不在人间,此人多数是冒名招摇。”保定帝叹道:“名字能够乱冒,一阳指的工夫却冒充不得。偷师学招之事,武林中原亦平常,但是这等内功心法,又如何能偷?此人是延庆太子,决无可疑。”
青袍客道:“这小子定力不错,服了我的‘阴阳和合散’,竟然还能支撑到这时候。”保定帝吃了一惊,问道:“那是甚么毒药?”青袍客道:“不是毒药,只不过是一种狠恶的春药罢了。”保定帝道:“你给他服食这等药物,其意何居?”青袍客道:“这石屋当中,另有一个女子,名叫木婉清,是段正淳的私生女儿,段誉的胞妹。”
高升泰道:“是!”怀中取出铁笛,挺笛指向南海鳄神咽喉,跟着扬臂反手,横笛扫向叶二娘。这两记笛招都是攻向仇敌极要紧的空地。南海鳄神一个筋斗避过,啪的一声,铁笛重重击中叶二娘左臂。叶二娘大呼一声,忙飘身逃开。
保定帝低头沉吟半晌,猛地抬开端来,一脸刚毅庄严之色,叫道:“誉儿,我便设法来救你。你可别忘了本身是段家子孙!”
那知青袍客“嘿嘿”两声,既不闪避,也不抵挡。保定帝见他不避不架,心中大疑,立时收指,问道:“你为何甘心受死?”青袍客道:“我死在你部下,那就再好不过,你的罪孽,又深了一层。”保定帝问道:“你到底是谁?”青袍客低声说了一句话。
只见钟万仇手执大环刀,气急废弛的从屋后奔出来,叫道:“段正淳,你此次没见到我夫人,算你运气好,我就不来难为你。我夫人已发了誓,今后决不再见你。不过……不过那也靠不住,她如果见到你这家伙,说不定他妈的又……总而言之,你不能再来!”他和段正淳拚斗,数招不堪,便即归去守住夫人,以防段正淳前来勾引,听得夫人发誓决不再见段正淳之面,心下大慰,忙奔将出来,将这句要紧之极的言语说了。
保定帝厉声道:“前辈,是否另有其他门路可行?”青袍客道:“当年我如有其他门路可行,也不至落到这般死不死、活不活的地步。别人不给我路走,我为甚么要给你路走?”
保定帝朗声道:“存亡有命,任其天然。”托住钟灵手臂,奔过空位,跃过树墙,说道:“小女人,多谢你带路,今后当有酬谢。”循着原路,来到正屋之前。
保定帝猜不透他来源,心中顷刻间转过了无数疑问。忽听得石屋内传出一声声暴躁的嘶叫,恰是段誉的声音,保定帝叫道:“誉儿,你如何了?不必惶恐,我就来救你。”钟灵惊叫:“段大哥,段大哥!”
保定帝肝火上冲,忍不住便要发作,终究强自按捺,说道:“段誉不会涓滴武功,更没学过一阳指工夫。”青袍客道:“大理段正明的侄儿不会一阳指,有谁能信?”保定帝道:“段誉幼读诗书佛经,心肠慈悲,果断不肯学武。”青袍客道:“又是一个假仁假义、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如许的人若做大理国君,实非百姓之福,早一日杀了倒好。”
一行人回到大理。保定帝道:“大伙到宫中商讨。”来到皇宫内书房,保定帝坐在中间一张铺着豹皮的大椅上,段正淳佳耦坐鄙人首,高升泰一干人均垂手侍立。保定帝叮咛内侍取过凳子,命大家坐下,挥退内侍,将段誉如何落入敌手的景象说了。
青袍客道:“嘿嘿,这是你的基业,还是我的基业?物归原主,岂是随便送人?我不究查你谋朝篡位的大罪,已算宽洪大量之极了。你若执意不肯,无妨耐烦等待,等段誉和他胞妹生下一男半女,我便放他。”保定帝道:“那你还是乘早杀了他的好。”
保定帝听了高升泰的话,点头道:“皇位本是延庆太子的。当日只因找他不着,上明帝这才接位,厥后又传位给我。延庆太子既然复出,我这皇位便该当还他。”转头向高升泰道:“令尊倘若活着,想来也有此意。”高升泰是大功臣高智升之子,当年除奸除逆,全仗高智升出了大力。
高升泰站起家来,说道:“镇南王此言甚是。延庆太子好好将段公子交出便罢,不然我们也不认他甚么太子不太子,只当他是天下四大恶人之首,大家得而诛之。他武功虽高,毕竟豪杰敌不过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