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林心中一凛:“这仙颜女人的目光非常短长,武功也必甚高,她一帮对方,可有点儿不妙。”随即转念:“我们青城派妙手尽出,最不济一拥而上,莫非还怕了她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女人?”手上加劲,更如暴风骤雨般狠打急戳。
司马林给他拆穿了苦衷,青郁郁的一张脸上出现黑气,说道:“我自向王女人借书,又关你秦家寨甚么事了?”
段誉叫道:“妙啊!诸兄,王女人有甚么叮咛,你尽管照做,包你不会亏损。”
凡利用短兵刃的,除了女子,多数善于地堂工夫,在地下转动腾跃,令仇敌无所措手。诸保昆于这“雷公着地轰”的工夫原亦熟知,但双手对付司马林的一锥一锤以后,再无余裕去对于姜孟二老,只得窜跳闪避。姜老者铁锤自左向右击去,孟老者的钢锥却自右方戳来。诸保昆飞左足迳踢孟老者下颚。孟老者骂道:“龟儿子,冒死么?”向旁疾退。姜老者乘势直上,小锤急扫,便在现在,司马林的小锤也已向他眉心敲到。诸保昆在电光石火之间衡量轻重,举锤挡格司马林的小锤,左腿硬生生的受了姜老者一击。
司马林悄悄心惊,一时拿不定主张,要持续斗将下去,还是暂行干休,今后再作复仇之计。目睹王语嫣刚才教的这两招实在太也奇妙,事前算定孟师叔三招以后,定会扑向诸保昆右边,而诸保昆在当时小锤横抢出去,恰好击中他嘴巴。恰好诸保昆左腿跛了,“汉钟离玉洞论道”变成了“铁拐李玉洞论道”,小锤斜着出去,不然正击而出,便差了数寸,打他不中。
诸保昆心中一凛,身子急拔,跃起丈许,但听得嗤嗤嗤响声不断,十余枚喂有剧毒的青蜂钉从他脚底射过,相去只一瞬眼之间。若不是王语嫣出言提示,又若不是她叫出“遨游东海”这一招,单只说“防备暗器”,本身定然凝神谛视仇敌,那晓得司马林竟然在袖中发射青蜂钉,再要闪避,已然不及了。
诸保昆心想此言不错,何况她于本身有拯救之恩,全仗她所教这几招方得出险,她的叮咛自不能违拗,立即将小锤钢锥反刃向内,双手抱拳,向司马林深深一揖,说道:“掌门师哥,是小弟的不是……”
诸保昆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神情极其难堪。
姜老者正要抢上攻他后路,千万想不到他这一锥竟会在这时候从这方位刺到。“曲径通幽”这一招是青城派的武功,姜老者熟知于胸,如此刺法全然分歧本派武功的根基事理,诸保昆如在常日练招时使将出来,姜老者非哈哈大笑不成。但是就这么在理的一刺,姜老者便如要他杀普通,快步奔前,将身子凑向他钢锥,明知糟糕,却已不及收势,噗的一声响,钢锥已插入他腰间。他身形一晃,俯身倒地。青城派中抢出二人,将他扶了归去。
司马林暗叫:“忸捏!”他幼时肇端学艺之时,父亲便对他言道:“本门武功,原有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可惜厥后日久失传,残破不全,乃至这些年来,始终跟蓬莱派打成个对峙不决的局面。倘如有谁能找到这套完整的武功,不但灭了蓬莱派只一举手之势,就要称雄天下,也不敷为奇。”这时听她说看过此书,不由得胸头炽热,说道:“此书可否借与鄙人一观,且看与本派所学,有何分歧之处?”
秦家寨群盗见那姓姜老者小锤使得如此谙练,招数又极奇特,均大起猎奇之心。姚伯当等都悄悄点头,心想:“青城派名震川湘,实非幸至。”
司马林大呼:“杀了这叛徒,为爹爹复仇!”向前疾冲,举锤便往诸保昆头顶打去。诸保昆侧身让过,左手还了一锥。那姓姜老者喝道:“你这叛徒奸贼,亏你另有脸利用本派武功。”左手锥刺他咽喉,右手小锤“凤点头”连敲三锤。
王语嫣尚未答复,姚伯当已哈哈大笑,说道:“女人别上这小子的当。他青城派武功粗陋得紧,青字最多有这么三打四打,城字也不过这么十一二破。他想骗你的武学奇书来瞧,千万不能借。”
便这么一用心,司马林已扑到离他身子尺许之处。青城派所用兵刃极短极小,短长处全在近身搏斗。司马林这一扑近身,如敌手是别派人物,他可说已胜了七八成,但诸保昆的武功跟他一模一样,这便宜两边倒是相称。烛光之下,旁观世人均感目炫狼籍,只见司马林和诸保昆二人出招都是快极,双手乱挥乱舞,只在双眼一眨的顷刻之间,两人已拆了七八招。钢锥上戳下挑,小锤横敲竖打,二人均似发了狂普通。但两人招数练得熟极,对方进犯到来,自但是然的挡格还招。两人一师所授,招数法门殊无二致,司马林年青力壮,诸保昆经历较富。瞬息间数十招畴昔,旁观世人但听得叮叮当从戎刃撞击之声不断,两人如何打击守御,已全然瞧不出来。
青城派中门规甚严,孟老者辈分虽高,但统统事件都须由掌门人示下。众弟子目光都望着司马林,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即齐向王语嫣扑去。
司马林向旁一让,双手拢入袖中,仿佛藏过了兵刃,恶狠狠的骂道:“你先人板板,你龟儿另有脸叫我掌门师哥?”
司马林冷冷的问道:“王女人,本派武功,何故你这般熟谙?”王语嫣道:“我是书上看来的。青城武功以诡变险狠见长,窜改也不如何繁复,并不难记。”司马林道:“那是甚么书?”王语嫣道:“嗯,也不是甚么了不起的书。记录青城武功的书有两部,一部是《青字九打》,一部是《城字十八破》,你是青城派掌门,天然都看过了。”
王语嫣道:“你不断手,我可要帮他了!”
孟姜二老者见司马林久战不下,俄然齐声唿哨,着地滚去,分攻诸保昆下盘。
司马林骂道:“诸保昆你这龟儿子,你亲名片伤姜师叔,总不再是假的了罢?”王语嫣道:“这位姜老爷子是我叫他伤的。你们快停手罢!”司马林怒道:“你有本领,便叫他杀了我!”王语嫣浅笑道:“诸爷,你使一招‘铁拐李月下过洞庭’,再使一招‘铁拐李玉洞论道’。”
司马林深思:“要杀诸保昆这龟儿子,须得先禁止这女娃子,不准她指导武功。”正在战略如何动手侵犯王语嫣,忽听她朗声道:“诸相公,你是蓬莱派弟子,混入青城派去偷学武功,本来大大不该。我信得过司马卫教员父不是你害的,凭你所学,就算去教了别的妙手,也决不能以‘破月锥’这招,来害死司马教员父。但偷学武功,老是你的错,快向司马掌门赔个不是,也就是了。”
诸保昆退了几步,将背脊靠在厅中的一条大柱上,以免前后受敌。
王语嫣叫道:“快!‘遨游东海’!”
司马林双目圆睁,怒道:“你到青城派来卧底,学会了‘破月锥’的绝招,便即害死我爹爹。你这狼心狗肺之徒,忒也暴虐。”双臂向外一张,手中已握了雷公轰双刃。他想,本派工夫既为诸保昆学得,自去转授蓬莱派中妙手。他父亲死时,诸保昆虽确在成都,但蓬莱派既学到了这伎俩,那就谁都能够用来害他父亲。
他三人的钢锥和小锤招数,每一招诸保昆都烂熟于胸,看了一招,便推想获得今后三四招的后着窜改。全仗于此,这才以一敌三,支撑不倒,又拆十余招,心中俄然一酸,暗想:“司马师父待我实在不薄,司马林师兄和姜孟两位师叔所用的招数,我无一不知。练功拆招之时髦能用心藏私,不露最要紧的工夫,现在存亡斗争,他们三人天然竭尽尽力,可见青城派工夫确是已尽于此。”他感激师恩,忍不住大呼:“师父决不是我害死的……”叫声中已带哭音。
这三下伏击本已非常精美,闪避更妙到颠毫。秦家寨群盗只瞧得心旷神怡,诸保昆每避过一击,便喝一声采,连避三击,群盗三个连环大采。青城派世人本来神采阴沉,这时神情更加丢脸。
这一锥他本可闪避,但如避过了这一击,姜孟二老的“雷公着地轰”便可构成“地母雷网”,便成无可抵抗之势,归正料不定左腿是否已断,干脆再抵受钢锥的一戳。数招之间,他腿上鲜血飞溅,洒得四壁粉墙上都是斑斑点点。
王语嫣见阿朱皱着眉头,撅起了小嘴,知她厌憎这一干人群相打斗,弄脏了她雅洁的房舍,微微一笑,叫道:“喂,你们别打了,有话好说,为甚么这般蛮不讲理?”司马林等三人一心要将“弑师奸棍”毙于当场;诸保昆虽故意干休,却那边能够?王语嫣见四人只顾恶斗,不睬本身的话,而不肯停手的主如果司马林等三人,便道:“都是我随口说一句‘天王补心针’的不好,泄漏了诸爷的流派奥妙。司马掌门,你们快停止!”司马林喝道:“父仇不共戴天,焉能不报?你噜苏甚么?”
相传“八仙过海”是在山东蓬莱四周落海,崂山脚下便有摹拟八仙集会的石阵,是以蓬莱派武功中的招数很多以八仙为名。这招“月下过洞庭”本来大步而前,姿式超脱,有如腾空飞翔普通,但他左腿接连受了两处创伤以后,大步跨出时一跛一拐,那边还像吕纯阳,不折不扣便是个铁拐李。但是一跛一拐,竟也大有好处,司马林连击两锥,尽数落了空。跟着“汉钟离玉洞论道”这招,也是左腿一拐,身子向左倾斜,右手中小锤当作葵扇,横掠而出时,孟老者恰好将脑袋送将上来。啪的一声,这一锤适值打在他嘴上,满口牙齿,顿时便有十余枚击落在地,只痛得他乱叫乱跳,抛去兵刃,双手端住了嘴巴,一屁股坐倒。
诸保昆走这三步“张果老倒骑驴”时,全没想到结果,脑海中一片浑浑噩噩,但觉死也好,活也好,早就将性命甩了出去;没推测青城、蓬莱两派截然分歧的武功,竟然能连接在一起运使,就此避过这三下险招。贰心中的震骇,比秦家寨、青城派诸人更大很多了。
只听王语嫣又叫:“你使‘韩湘子雪拥蓝关’,再使‘曲径通幽’!”这是先使蓬莱派武功,再使青城派武功,诸保昆想也不想,小锤和钢锥在身前一封,便在此时,司马林和孟老者双锥一齐戳到。三人原是同时脱手,但在旁人瞧来,倒似诸保昆先行严封流派,而司马林和孟老者二人明显见到对方封住流派,无隙可乘,仍然花了极大力量使一着废招,将两柄钢锥戳到他锤头之上,当的一击,两柄钢锥同时弹开。诸保昆更不思考,身形一矮,钢锥反手斜斜刺出。
诸保昆应道:“是!”心想:“我蓬莱派武功当中,只要‘吕纯阳月下过洞庭’,只要‘汉钟离玉洞论道’,怎地这位女人牵涉到铁拐李身上去啦?想来她于本派武功所知究属有限,随口说错了。”但当此告急之际,司马林和孟老者决不让他出口发问,细心参详,只得依平时所学,使一招“吕纯阳月下过洞庭”。
司马林这门“袖里乾坤”的工夫,那才是青城牌照马氏传子不传徒的家传绝技。这是司马氏本家的端方,孟姜二老者也是不会,司马卫不传诸保昆,只不过遵循祖训,也算不得藏私。殊不知司马林脸上涓滴不动声色,双手只在袖中这么一拢,悄悄扳动袖中“青蜂钉”的机括,王语嫣却已叫破,还指导了一招避这门暗器的工夫,那便是蓬莱派的“遨游东海”。
司马林这势所必中的一击竟然没能胜利,如遇鬼怪,指着王语嫣大呼:“你不是人,你是鬼,你是慕容家的女鬼!”
诸保昆神采乌青,心想师父都灵子派他混入青城派,原是有此企图,但迄今为止,本身可的确没泄漏过半点青城派武功。事情到了这步地步,如何还能分辩?看来面前便是一场恶战,对方人多势众,司马林及别的两位妙手的工夫全不在本身之下,本日必将性命难保,心道:“我虽未做此事,但自来便有叛师之心,就算给青城派杀了,那也罪有应得。”将心一横,大声道:“师父决不是我害死的……”
司马林心急父仇,招数过分鲁莽,诸保昆倒还能对于得来,但是姜孟两个老者运起青城派“稳、狠、阴、毒”四大抵诀,锥刺锤击,招招往他关键号召,诸保昆左支右绌,瞬息间险象环生。
锤子虽小,敲击的劲力却实在短长,诸保昆但觉痛入骨髓,一时也不知左腿是否已经折断,当的一声,双锤订交,火星闪爆,“啊”的一声大呼,左腿又中了孟老者一锥。
司马林喝道:“天然不是你亲身动手,但这门工夫是你所传,同你亲身动手更有甚么别离?”向身边两个高高瘦瘦的老者说道:“姜师叔、孟师叔,对于这等叛徒,不必讲究武林中单打独斗的端方,我们一起上。”两名老者点了点头,双手从衣袖当中伸出,也都是左手持锥,右手握锤,分从摆布围上。
王语嫣道:“诸爷,你使‘李存孝打虎势’,再使‘张果老倒骑驴’!”诸保昆一怔,心想:“前一招是青城派武功,后一招是蓬莱派的工夫,这两招决不能混在一起,怎可相联利用?”但这时情势告急,更无考较余暇,一招“李存孝打虎”使将出去,铛铛两声,刚好挡开了司马林和姜老者击来的两锤,跟着回身,歪倾斜斜的退出三步,恰好避过姜老者的三下伏击。姜老者这一招伏击锥锤并用,连环三击,极是恶毒狠辣。诸保昆这三步每一步都似醉汉踉跄,不成章法,却均在间不容发的空地当中,刚好避过了对方的狠击,两人倒似是事前练熟了来夸耀本领普通。
孟老者满口牙齿给小锤击落,有三枚在慌乱中吞入了肚。他年纪已高,但眼明发乌,牙齿坚牢,向来以此自大,当时牙齿掉一枚便少一枚,无假牙可装,自是怜惜非常,满嘴漏风的大呼:“抓了这女娃子,抓了这女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