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鳄神一声厉吼,左手前探,右手从左手掌底穿出,便向段誉抓去。段誉斜踏两步,后退半步,身子如风摆荷叶,悄悄巧巧的避开了,只听得噗的一声响,南海鳄神收势不及,右手五指插入了大殿的圆柱,堕入数寸。旁观世人见他如此功力,尽皆失容。南海鳄神快击不中,吼声更厉,纵身而起,从空搏击。段誉毫不睬会,自管自的踏着八卦步法,萧洒自如的行走。南海鳄神加快扑击,呼啸声愈来愈响,浑如一头猛兽。

段誉蓦地间想起一小我,说道:“莫非是李延宗?便是我们在碾坊中相遇的那西夏军人?”阿朱没见过李延宗,没法置答,只道:“我们去跟王女人说,请她参详参详。”

段誉向努儿海问道:“这是谁写的?”

段誉“啊”的一声,道:“这……这是慕容公子写的吗?”阿朱低声道:“别忘了你本身是慕容公子。我家公子能写各家字体,我辨不出这几个字是不是他写的。”

正行之间,马蹄声响,大道上一骑奔驰而来,段誉远远见到恰是乔峰,喜道:“是乔大哥!”正要出口号召,阿朱忙一拉他的衣袖,道:“别嚷,正主儿来了!”转过了身子。段誉觉悟:“阿朱扮作乔大哥的模样,给他瞧见了可不大妙。”未几时乔峰已纵马驰近。段誉不敢和他正面相对,心想:“乔大哥和丐帮群豪相见,本相便即明白,不知会不会怪责阿朱如此恶作剧?”

丐帮世人听到面前此人竟便是大名鼎鼎的“姑苏慕容”,都不堪骇异。

阿朱心下大急:“要我冒充乔帮主的技艺,岂不立即便暴露马脚?”正要饰词推委,忽觉手脚酸软,想要挪动一根手指也已不能,正与先前中了毒气时普通无异,不由大惊:“糟了,没想到便在这半晌之间,这些西夏恶人又来重施故伎,那便如何是好?”

段誉浅笑道:“凌波微步虽难,鄙人却也曾学得几步。岳三爷,你倒来捉捉我看。”说着长衫飘飘,站到大殿当中。西夏群豪向来没闻声过“凌波微步”之名,听南海鳄神说得如此神乎其技,都瞻仰见地见地,大家分站大殿四角,要看段誉如何显技。

阿朱笑道:“我要去挽救本帮兄弟要紧,谁来妄图你家将军的重谢?”

他俄然想起没见过段誉,问道:“这位兄台高姓大名,多蒙相救。”段誉道:“鄙人复姓慕容,相救来迟,可让各位委曲了,获咎,获咎!”

阿朱见丐帮中群豪纷繁来到大殿,低声道:“大事已了,我们去罢!”大声道:“我另有要事,须得和慕容公子同去办理,今后再见。”说着快步出殿。吴长老等大呼:“帮主慢走,帮主慢走。”阿朱那敢多停,反而和段誉越走越快。丐帮中群豪对乔峰向来畏敬,谁也不敢上前禁止。

段誉浅笑道:“你师父是谁?他又有甚么了不起的工夫?”南海鳄神对劲洋洋的笑道:“我的受业师父,归天已久,本领还算能够,不说也罢。我新拜的师父本领却非同小可,不说别的,单是一套‘凌波微步’,信赖世上便无第二个会得。”

段誉百邪不侵,浑无知觉,见阿朱软瘫在椅上,知她又已中了毒气,忙从怀中取出阿谁臭瓶,拔开瓶塞,送到她鼻端。阿朱深深闻了几下,当时中毒未深,四肢麻痹便去。她伸手拿住瓶子,仍不断闻嗅,心下好生奇特,怎地仇敌竟不脱手干与?瞧那些西夏人时,只见一个个软瘫在椅,毫不转动,只眸子骨溜溜乱转。

“启禀帮主:部属探得,西夏赫连铁树将军率同多量一品堂妙手,前来中原,想对于我帮。他们有一样短长毒气,放出来时全无气味,令人不知不觉的就转动不得。跟他们见面之时,千万要先塞住鼻孔,或者先打倒他们的脑筋,抢来臭得要命的解药,不然伤害万分。要紧,要紧。大信舵部属易大彪孔殷禀报。”

赫连铁树本想出声制止,但转念一想,慕容复名头大极,是否名副实在,无妨便由这疯疯颠颠的南海鳄神来考他一考,便不插口。

忽听得一人怪声怪气的说道:“不见得啊,不见得!”段誉吃了一惊,侧头瞧那说话之人,恰是南海鳄神。他眯着一双如豆小眼,斜斜打量段誉,只是点头。段誉心中大跳,暗道:“糟糕,糟糕!可给他认出了。”只听南海鳄神说道:“瞧你骨头没三两重,有甚么用?喂,我来问你。人家说你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岳老二可不信赖。”段誉当即宽解:“本来他并没认出我。”只听南海鳄神又道:“我也不消你脱手,我只问你,你可知我岳老二有甚么拿抄本领?你用甚么他妈的工夫来对于我,才算是他妈的‘以老子之道,还施老子之身’?”说着双手叉腰,神态倨傲。

他一口说出鳄尾鞭和鳄嘴剪的称呼,南海鳄神当然惊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连叶二娘与云中鹤也惊奇之极。这两件兵刃是南海鳄神新造乍练,从未在人前发挥过,只在大理无量山岳巅与云中鹤脱手才用过一次,当时除木婉清外,更无外人得见。他们却那边猜想获得,木婉朝晨已将此事原本来本的说与面前这个假慕容公子晓得。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诱人毒风,原璧归君。”

寺中徐长老等得报,都快步迎出,别的智光大师、赵钱孙、谭氏佳耦、单正父子等本来一起中毒受擒,也均给救出,他们见到乔峰,或羞容满面,或喜形于色。宋长老迈声道:“帮主,明天在杏子林中,本帮派在西夏的探子送来告急军情,徐长老自作主张,不准你看,你道那是甚么?徐长老,快拿出来给帮主看。”言语之间已颇不客气。

南海鳄神将脑袋摇得博浪鼓类似,说道:“没有,没有!你自称于天下武功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如能走得三步‘凌波微步’,岳老二便服了你。”

吴长老道:“是!”快步走向大殿,只听得大殿上怒骂声、嘈叫声、噼啪声高文,明显吴长老一面搜解药,一面打人出气。过未几时,他捧了六个小瓷瓶返来,笑道:“我专拣服饰华贵的胡虏去搜,公然穿戴讲求的,身边便有解药,哈哈,那家伙可就惨了。”段誉笑问:“如何?”吴长老笑道:“我每人都给两个嘴巴,身边有解药的,便动手特别重些。”

南海鳄神一怔,胸口一股气顿时泄了,立定了脚步,说道:“好极,好极!你能包住了眼睛走这怪步,只怕我师父也办不到。好!姑苏慕容,名不虚传,我南海鳄神服了你啦!”

阿朱一出来,吴长老便大声叫了起来:“乔帮主,是你啊,谢天谢地。”阿朱将解药给他闻了,说道:“这是解药,你一一给众兄弟解去身上之毒。”吴长老迈喜,待到手足能够活动,便用瓷瓶为宋长老解毒。段誉则用努儿海的解药为徐长老解毒。

赫连铁树微微一笑,说道:“话是不差。刚才慕容公子大显技艺,公然名下无虚。乔帮主与慕容公子齐名,总也得露一手工夫给大伙儿瞧瞧,好让我们西夏民气悦诚服,这才好放回贵帮的诸位豪杰豪杰。”

段誉伸手到他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公然便是解药,笑道:“解药取出来了,却不给你闻。”和阿朱并肩走向后殿,推开东配房门,只见内里挤满了人,都是丐帮被擒的人众。

乔峰救了阿朱、阿碧二女以后,得知丐帮众兄弟为西夏人所擒,心下焦心,四周追随。但江南乡间到处稻田桑地,水道陆路,纵横交叉,不比北方门路纯真,乔峰寻了大半天,好轻易又撞到天宁寺的那两个小沙弥,问明方向,这才赶向天宁寺来。他见段誉神采飞扬,状貌漂亮,心想:“这位公子和我那段誉兄弟倒是一时瑜亮。”阿朱早背转了身子,他便没加留意,心中挂怀丐帮兄弟,快马加鞭,奔驰而过。

全冠清冷冷的道:“乔爷和慕容公子,公然是厚交老友。”他称乔峰为“乔爷”而不称“乔帮主”,自是不再认他为帮主,而说他和慕容公子公然是厚交老友,这句话甚为短长。丐帮世人狐疑乔峰假手慕容复,借刀杀人而撤除马大元,乔峰一向否定与慕容复了解。本日两人偕来天宁寺,有说有笑,神情亲热,明显并非初识。

南海鳄神侧过了头,又细细打量段誉。他为人虽残暴乖戾,却有佩服豪杰豪杰之心,过了一会,大拇指一挺,说道:“好本领!”段誉笑道:“见笑了!”南海鳄神心想:“他连我新练的特长兵刃也说得出来,我其他的武功也不消问他了。可惜老迈不在这儿,不然倒可好好的考他一考。啊,有了!”大声说道:“慕容公子,你会使我的武功,不算希罕;倘若我师父到来,他的武功你必然不会。”

段誉和阿朱昂首看时,只见粉墙上龙蛇飞舞般写着四行字,每行四字:

南海鳄神加快脚步,双掌飞舞,猛力往段誉身上击去,但老是差着这么一点。旁人都代段誉栗栗危惧,手心中捏了一把盗汗。阿朱体贴段誉,更加心惊肉跳,俄然放粗了嗓子,喝道:“南海鳄神,慕容公子这凌波微步,比你师父如何?”

段誉沉吟道:“‘凌波微步’,嗯,那确是了不起的武功。大理段公子竟然肯收中间为徒,我却有些不信。”南海鳄神忙道:“我干么骗你?这里很多人都曾亲耳听到,段公子亲口叫我徒儿。”段誉心下暗笑:“初时他死也不肯拜我为师,这时却唯恐我不认他为徒。”便道:“嗯,既是如此,中间想必已学到了你师父的绝技?恭喜,恭喜!”

南海鳄神大声道:“喂,慕容小子,你且说说看,我最特长的工夫是甚么。”段誉微微一笑,心道:“旁人问我,我还真的答不上来。你来问我,那可巧了。”当下翻开摺扇,悄悄摇了几下,说道:“南海鳄神岳老三,你本来最特长的本领,是喀喇一声,扭断了旁人脖子,近年来工夫大有进步,现下最对劲的武功,是鳄尾鞭和鳄嘴剪。我要对于你,天然是用鳄尾鞭与鳄嘴剪了。”

墨沈淋漓,兀自未干,明显写字之人拜别不久。

两人行出里许,阿朱笑道:“段公子,说来也真巧,你阿谁丑八怪徒儿恰好要你试演凌波微步的工夫,还说你比他师父更行呢。”段誉“嗯”了一声。阿朱又道:“不知是谁暗放迷药?那西夏将军口口声声说是内奸,我看多数是西夏人本身干的。”

段誉拉去眼上手巾,返身回座。大殿上顿时采声有如春雷。

群丐见乔峰去而复回,纷繁迎上,说道:“帮主,这些贼虏如何发落,请你示下。”乔峰道:“我早已不是丐帮中人,‘帮主’二字,再也休提起。大伙儿有毁伤没有?”

阿朱道:“丐帮人多,如此一一解毒,何时方了?吴长老,你到西夏人身边搜搜去,且看是否另有解药。”

说话之间,大家已进了大殿,赫连铁树请段誉上座,段誉却以首位相让阿朱。

阿朱心想这干人个个是乔峰的旧友,时候稍久,定会给他们瞧出马脚,便道:“帮中大事,渐渐商讨不迟,我去瞧瞧那些西夏恶狗。”说着便向大殿走去。段誉随后跟出。

努儿海不答,只暗自担心,不知丐帮世人将如何对于他们,他们擒到丐帮群豪以后,鞭挞欺侮,无所不至,他们只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就难当得很了。

大将军身子歪倒,斜在椅中,真是中了毒。他话还是会说的,喝道:“喂,是谁擅用‘悲酥清风’?快取解药,快取解药来!”喝了几声,但是他部下世人个个软倒,都道:“禀报将军,部属转动不得。”努儿海道:“必然有内奸,不然如何能晓得‘悲酥清风’的繁复使法。”赫连铁树怒道:“不错!那是谁?你快快给我查了然,将他碎尸万段!”努儿海道:“是!为今之计,须得先取到解药才是。”赫连铁树道:“这话不错,你快去取解药来!”努儿海眉头皱起,斜眼瞧着阿朱手中瓷瓶,说道:“乔帮主,烦你将这瓶子中的解药,给我们闻上一闻,我家将军定有重谢。”

徐长老脸有惭色,取出本来藏在蜡丸中的那小纸团,叹道:“是我错了。”递给乔峰。乔峰点头不接。宋长老夹手抢过,摊开那张薄薄的皱纸,大声读道:

来到天宁寺外,只见十多名丐帮弟子正绑住一个个西夏军人,押着从寺中出来。乔峰大喜:“丐帮众兄弟本来已反败为胜。”

段誉说道:“奇哉怪也!这干人作法自毙,怎地‘以己之道,还施己身’?”阿朱走畴昔推了推赫连铁树。

两人来到殿中,只听得赫连铁树正在破口痛骂:“快给我查了然,这王八羔子的西夏人叫甚么名字?归去抄他的家,将他家中男女老幼杀个鸡犬不留。他奶奶的!他是西夏人,如何反而互助外人,偷了我的‘悲酥清风’来胡乱施放?”段誉一怔,心道:“他在骂阿谁西夏人啊?”只听赫连铁树骂一句,努儿海便承诺一句。赫连铁树又道:“他在墙上写这八个字,那不是明着讽刺我们么?”

赫连铁树待两人入坐,端起茶盏,说道:“请用茶。两位豪杰来临,不知有何指教?”阿朱道:“敝帮有些兄弟不知怎地获咎了将军,传闻将军派出妙手,以上乘武功将他们擒来其间。鄙人大胆,要请将军开释。”她将“派出妙手,以上乘武功将他们擒来其间”的话,说得特别侧重,讽刺西夏人以下毒的卑鄙手腕擒人。

宋长老道:“我们瞎了眼睛,冤枉慕容公子害死马副帮主。本日若不是他和乔帮主脱手相救,大伙儿落在这批西夏恶狗手中,还会有甚么好了局?”吴长老迈声道:“乔帮主,大人不记小人过,你还是返来做我们帮主罢!”

努儿海又道:“慕容公子,我身边也有小瓶,烦你取出来,拔了瓶塞,给我闻闻。”

段誉一瞥间见到他狰狞的面孔,心中一窒,忙转过了头,从袖中取出一条手巾,绑住了本身眼睛,说道:“我就算绑住眼睛,你也捉我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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