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基在他肩头轻拍几下,笑道:“决无干系!”转头向左军将军耶律莫哥道:“耶律莫哥,我任你为南院枢密使,佐辅萧大王,活动军国重事。”耶律莫哥大喜,忙跪下谢恩,又向萧峰参拜,道:“拜见大王!”洪基道:“莫哥,你禀受萧大王号令,督率叛军回归上京。我们向皇太后存候去。”

萧峰大惊,他杀楚王,擒皇太叔,满是为了要救义兄之命,决无妄图爵禄之意,耶律洪基封他如许的大官,倒令他手足无措,一时说不出话来。北院大王向萧峰拱手道:“恭喜,恭喜!楚王的爵位向来不封外姓,萧大王快向皇上谢恩。”萧峰向耶律洪基道:“哥哥,本日之事,全仗你洪福齐天,众官兵对你输心归诚,兵变方得安定,做兄弟的只不过出一点蛮力,实在算不得甚么功绩。何况兄弟不会仕进,也不肯仕进,请哥哥收回成命。”

萧峰带领雄师解缆不久,皇太后和皇后别离派了使者,到军中赐给袍带金银。萧峰谢恩甫毕,室里护着阿紫到了。她身披锦衣,骑着骏马,说道均是皇太后所赐。萧峰见她小小的身材裹在广大的锦袍当中,一张小脸倒给衣领遮去了一半,不由好笑。

如此忙了一月不足,耶律洪基在便殿召见,说道:“兄弟,你的职份是南院大王,须当坐镇南京,伺隙进讨中原。做哥哥的虽不肯跟你分离,但为了建立千秋万世的奇功,你还是早日领兵南下罢!”萧峰听得皇上命他领兵南征,心中一惊,禀道:“陛下,南征乃国度大事,非同小可。萧峰一勇之夫,军略实非所长。”

上京是辽国京都(即今内蒙自治区临潢)。当时辽国事天下第一大国,比大宋强大很多,边境也较大宋大了一倍。但契丹人以游牧为生,居无定所,上都城中民居、店铺、商店粗鄙粗陋,比当中原大为不如,文明器用更远远不及。

阿紫点头道:“嗯,本来如此。姊夫,你说冲进敌阵、射杀楚王、活捉皇太叔,还不算英勇,那么你平生真正最英勇的事是甚么?说给我听,好不好?”

皇太后和皇后得知萧峰是后族人氏,大为欣喜,问起他的出身来源。萧峰却瞠目难答,虽知本身父亲名叫萧远山,当年是皇后麾部属珊大帐的亲军总教习,但恐说了出来,牵涉甚多,既不知父母支属现下另有何人,与皇太后、皇后是亲是疏,而如朝廷得知本身父母是为宋人所害,说不定要发兵南下为己报仇。他便推说本身从小给宋人掳去,不知出身,含含混糊的推搪了事。

萧峰一惊,心想:“哥哥大喜之余,说话有些失色了,眼下乱成一团,统统事情须当明快果断,不能有涓滴踌躇,我推来推去,只怕重生祸变。”只得屈膝跪下,说道:“臣萧峰领旨,多谢万岁恩情。”洪基笑着双手扶起。萧峰道:“臣不敢违旨,只得领受官爵。只是草泽鄙人,不明朝廷法度,如有差失,还请皇上原宥。”

犒赏已毕,萧峰到南院视事。辽国数十个部族的族长一一前来拜见,甚么乌隗部、伯德部、北克部、南克部、室韦部、梅古悉部、五国部、乌古拉部,一时也记之不尽。跟着是天子所部大帐皮室军军官,皇后所部下珊军军官,弘宁宫、长宁宫、永兴宫、积庆宫、延昌宫等各宫卫的军官纷繁前来拜见。辽国的属国共五十九国,计有吐谷浑、突厥、党项、沙陀、波斯、大食、回鹘、吐蕃、高昌、高丽、于阗、敦煌等等,声望及于万里以外。各国有使臣在上京的,得知萧峰用事,把握军国重权,都来赠送珍奇器玩,奉迎笼络。萧峰每日会晤来宾,访问部下,眼中所见,尽是金银珍宝,耳中所闻,不过阿谀奖饰,不由得甚感腻烦。

当下南院部下一个个依着官职大小,上来拜见。萧峰虽向来没做过官,但他久为丐帮帮主,率领群豪,自有一番严肃。带领丐帮豪杰和契丹雄师,其间也无太大不同。只辽军中另有一套端方,萧峰贤明精干,谨慎在乎,另由耶律莫哥分拨措置,统统井井有条。

萧峰应道:“是,原该如此。”洪基道:“但是我们安知南朝是否内政修明,百姓是否民气归附?”萧峰道:“要请陛下指导。”洪基哈哈大笑,道:“自古以来,都是普通,多用金银财帛去拉拢特工间谍啊。南人贪财,卑鄙无耻之徒很多,幸亏南朝每年贡来岁币,银两绢帛、金珠财宝甚多,我尽量拨付给你。你命南院枢密使不吝财宝,多多拉拢南人特工便是。”

萧峰一时难以答复,只摇了点头,想起在聚贤庄上和众旧友断义断交,又想起在马大元家中,丐帮诸报酬了保护丐帮申明,仍将罪愆加在他头上,不由得豪气登消。

第三日上,耶律洪基和皇太后、皇后、嫔妃、公主等回驾上京,萧峰带领百官接驾。朝中接赶紧乱了数日。先是道贺平难,论功行赏,抚恤北院枢密使等死难官兵的家眷。皇太叔虽蒙赦免,自发无颜,已在途中他杀而死。洪基倒也信守信誉,对附逆的官兵一概不加究查,只诛杀了楚王部属二十余名创议为叛的首恶。皇宫中大开筵席,犒劳着力的将士,接连大宴三日。萧峰自是成了席上的第一名豪杰。辽帝、皇太后、皇后、众嫔妃、公主的犒赏,以及文武百官的奉送,堆积如山。

阿紫道:“那日在小镜湖畔,你走了以后,爹爹、妈妈,另有爹爹部下的那些人,大师提及你来,对你的武功都佩服得了不得,但是说你单身赴聚贤庄豪杰大会,独斗群雄,只不过为了医治一个少女之伤。这个少女,天然是我姊姊了。他们当时不知阿朱是爹爹妈妈的亲生女儿,说你对寄父义母和受业恩师非常暴虐,对女人恰好情长;忘恩负义,残暴好色,是个不近情面的好人。”说到这里,格格的笑了起来。

阿紫脸有愠色,嗔道:“我跟你说端庄话,有甚么好笑?”萧峰笑道:“我见你穿戴如许的衣服,像是个玩偶娃娃普通,非常风趣。”阿紫嗔道:“你老当我是小孩子,却来讽刺我。”萧峰笑道:“不是,不是!阿紫,这一次我只道咱二人都要死了,那知竟能死里逃生,我天然欢乐。甚么南院大王、楚王的册封,我才不放在心上,能够活着不死,那就好得很了。”

萧峰向来不喜陈述本身对劲的武勇事迹,畴前在丐帮之时,出马诛杀巨憝大敌,非论如何苦战恶斗,回到本帮后只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已将某或人杀了。”至于各种惊险艰巨的颠末,非论旁人如何探听,他是决计不说的,这时听阿紫问起,心想这平生身经百战,临敌时从不畏缩,英勇之事当真说不堪说,便道:“我和人相斗,多数是被迫而为,既不得不斗,也就说不上英勇。”

耶律莫哥先行,指导萧峰去和南院诸部下相见。刚才萧峰在千军万马中一进一出,勇不成当,世人俱是亲见。南院诸属官军虽均是楚王旧部,但一来萧峰神威凛冽,大家一见便怕,不敢不平,又都敬他豪杰了得;二来本身反叛犯上,这是杀头灭族的大罪,心中都好生惶恐;三来楚王平素脾气暴躁,无恩于众,是以萧峰一到军中,众叛军寂然爱护,齐听号令。

阿紫又道:“姊夫,我说皇上真聪明,封你做南院大王。今后辽国跟人兵戈,你领兵出征,当然百战百胜。你只冲要进敌阵,将对方的元帅一拳打死,敌军大伙儿就抛下刀枪,跪下投降,这仗不就胜了吗?”

洪基笑道:“我国新经祸变,须当疗养士卒。大宋现下太后当朝,重用司马光,朝政修明,无隙可乘,我们原不是要在这时候南征。兄弟,你到得南京,不时候刻将兼并南朝这件事放在心头。我们须得待衅而动,看到南朝有甚么内变,那就大兵南下。如果他内部好好的,我国派兵攻打,这就用力大而见效少了。”

萧峰极目南望,但见六合相接处远山堆叠,心想:“过了这些山岭,那便是中原了。”他虽是契丹人,但自幼在中原长大,内心实是爱大宋极深而爱辽国甚浅,如丐帮让他做一名无职份、知名份的光袋弟子,只怕比之在辽国做甚么南院大王更加心安理得。

耶律洪基哈哈大笑,伸右手揽着他肩头,说道:“这楚王之封、南院大王的官位,在我辽国已是最高的爵禄,兄弟倘若还嫌不敷,必然不肯臣服于我,做哥哥的除了以皇位相让,更无别法了。”

阿紫心中欢乐,说道:“那日你帮我夺得了星宿派传人之位,我想星宿派中二代弟子、三代弟子数百人之众,除师父一人以外,算我最大,内心倒挺对劲。但是比之你统帅千军万马,那就全比不上了。姊夫,丐帮不要你做帮主,哼,小小一个丐帮,有甚么稀少?你带领人马,去将他们都杀了,那也轻易得很。”

阿紫道:“姊夫,你也怕死么?”萧峰一怔,点头道:“碰到伤害之时,天然怕死。”阿紫道:“我只道你是豪杰豪杰,不怕死的。你既然怕死,众叛军千千万万,你如何胆敢冲畴昔?”萧峰道:“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倘若不冲,就非死不成。那也说不上甚么英勇不英勇,只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我们围住了一头大熊、一只老虎,它逃不出去,天然会冒死的乱咬乱扑。”阿紫嫣然一笑,道:“你将本身比作牲口了。”

南院属官将萧峰迎入楚王府,府第弘大,屋内陈列也非常都丽堂皇。萧峰平生贫苦,那边住过这等府第?出来走了一遭,便觉不惯,命部下在虎帐中直立两个营帐,他与阿紫分家一个,起居简朴,一如往昔。

山岳上奏起鼓乐,耶律洪基一行向山下走去。叛军的领兵将军已将皇太后、皇后等请出,恭恭敬敬的在营中安设。洪基进得帐去,母子伉俪相见,死里逃生,仿佛隔世,自是大家奖饰萧峰的大功。

两人乘在顿时,并骑而行,一眼望将出去,大草原上旗号招展,长长的步队行列直伸展到天涯,不见绝顶,前后摆布,尽是辽军的卫士部下。

萧峰纵马驰近她身边,见她惨白的脸上发着镇静的红光,经她身上的斑斓衣裳一衬,倒像是个玩偶娃娃普通,又风趣,又敬爱,忍不住哈哈大笑。

萧峰听着这一片奖饰之声,见众百姓多数眼中含泪,感激之情,确是出于至诚,深思:“一人身居高位,一举一动便干系万千百姓的祸福,我去射杀楚王之时,只是逞一时刚勇,既救义兄,复救本身,想不到对众百姓却有如许大的好处。唉,在中原时我一意求好,恰好怨谤丛集,成为江湖上第一大奸大恶之徒。来到北国,偶然之间却成为众百姓的救星。是非善恶,实在难说得很!”

萧峰点头道:“既是如此,以往之事,那也不消说了。”转头向耶律莫哥道:“众军当场歇息,饱餐以后,拔营回京。”

阿紫又问:“倘若他们传闻你做了辽国的南院大王,俄然悔怨起来,又接你去做丐帮帮主,你去也不去?”萧峰微微一笑,道:“天下那有这事理?大宋的豪杰豪杰,都当契丹人是万恶不赦的奸棍,我在辽国官越做得大,他们越恨我。”阿紫道:“呸!有甚么稀少?他们恨你,我们也恨他们。”她说“我们”,倒似本身也成了契丹女人。

阿紫没亲目睹到萧峰射杀楚王、活捉皇太叔,只从室里等人丁中转述而知。大凡陈述旧事,总不免加油添酱,将萧峰的功劳更说得神乎其神,加了三分。阿紫一见到他,便抱怨道:“姊夫,你立了如许大功,如何事前也不跟我说一声,不然我站在山边,亲眼瞧着你杀进杀出,岂不高兴?这下却让我为你担心得要命。”萧峰道:“这是幸运立下的功绩,事前我安晓得?你一见面便来讲孩子话。”阿紫道:“姊夫,你过来。”

萧峰喃喃的道:“嘿,‘忘恩负义!残暴好色!’中原豪杰豪杰,给萧峰的是这八个字考语。”阿紫安抚他道:“姊夫,你别气恼。我妈妈却大大赞你呢,说一个男人只要情长,就是大好人,别的干甚么都不打紧。她说我爹爹也是忘恩负义,残暴好色,只不过他是对恋人好色负义,对女儿残暴忘恩,说甚么也不及你。我在一旁鼓掌同意。”萧峰苦笑点头。

雄师行了数日,来到上京。京中留守的百官和百姓早已获得讯息,远远出来驱逐。萧峰帅字旗到处,众百姓烧香膜拜,奖饰不已。他一举敉平这场大祸变,使无数辽国军士得全性命,上京百姓有很多是御营亲军和叛军的家眷,自对他感激无尽。萧峰按辔徐行,众百姓大呼:“多谢南院大王拯救!”“老天爷保佑南院大王长命百岁,大富大贵!”

阿紫道:“我却晓得。你平生最英勇的,是聚贤庄一场恶斗。”萧峰一怔,问道:“你如何晓得?”

萧峰连连点头,道:“孩子话!我是契丹人,汉人的丐帮不要我做帮主,事理也是对的。丐帮中人都是我的旧部朋友,如何能将他们杀了?”阿紫道:“他们逐你出帮,对你不好,天然要将他们杀了。姊夫,莫非他们还是你的朋友么?”

萧峰说道:“皇上已赦免大家从逆背叛之罪,而后大伙儿该当痛改前非,再也不成稍起二心。”一名白须将军上前说道:“禀告大王:皇太叔和世子扣押我等家眷,勒迫我等附逆,我等倘若不从,世子便将我等家眷斩首,事出无法,还祈大王奏明万岁。”

又想:“此处是我父母之邦,当年我爹爹、妈妈必曾常在这条通衢上来去。唉,我既不知爹娘形貌,他们当年如安在此并骑驰马,更加没法想像。”

萧峰浅笑道:“皇太叔的部下都是辽国官兵,向来服从皇上号令的,楚王一死,皇太叔遭擒,大师便投降了。如果两邦交兵,那便大大分歧。杀了敌方元帅,有副元帅,杀了大将军,另有偏将军,大家死战到底。我单枪匹马,那就全然的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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