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取过预备在旁的一只至公鸡,投入瓦瓮。那条大蜈蚣跃上鸡头,吮吸鸡血,那公鸡飞扑腾跃,说甚么也啄不到蜈蚣。蜈蚣身子垂垂肿大,红头更如欲滴出血来。过了一会,公鸡生硬不动,中毒而死。阿紫满脸高兴之情,低声道:“成啦,成啦!这一门工夫可练得胜利了!”

她盘膝坐好,双手互搓,闭目运气,过了一会,道:“你伸手到瓦瓮中去,这蜈蚣必然咬你,你千万不成转动,要让它吸你血液,吸得越多越好。”

游坦之无言可答,抬开端来向阿紫瞧去,只见她红红的樱唇下垂,很有轻视之意,衬着嘴唇旁乌黑的肌肤,委实斑斓万分,顿时意乱情迷,就如着了魔普通,说道:“好,我顺从女人叮咛。”咬紧牙齿,闭上眼睛,右手渐渐伸入瓦瓮。

这时他已累得筋疲力尽,一时没法转动,只得喘过一口气,见那本书摊在面前,书中所绘的那本国和尚,姿式竟然便与本身目前有点儿类似,既感惊奇,又觉好笑,更奇特的是,做了这个姿式后,身上麻痒之感虽普通无二,透气却顺畅很多了,当下也不急于要将脑袋从胯下缩返来,便这么伏在地下,干脆遵循图中和尚姿式,连左手也去握住了左脚,下颚抵地。这么一来,姿式已与图中的和尚无异,透气更加舒畅了。

游坦之怅望阿紫的背影,直到她影踪不见,解开衣衫看时,见黑气已伸展至腋窝,同时一条手臂也麻痒起来,顷刻之间,便如千万只跳蚤在同时咬啮普通。

阿紫道:“你没死那也好!快穿好衣服,跟我再出去捉毒虫。”游坦之道:“是!”等阿紫出殿,去处契丹兵另讨一身衣服。契丹兵见郡主对他青睐有加,便拣了一身洁净衣服给他换上。

他自不知书中图形,是用天竺一种药草浸水绘成,湿时方显,干即隐没,是以阿朱与萧峰都没见到。图中姿式与运功线路,已非原书《易筋经》,而是天竺一门极神异的瑜伽术,传自摩伽陀国,叫做《欲三摩地断行成绩神足经》,与《易筋经》并不相干。少林上代高僧遵循书上梵文显字练成易筋经神功,却与隐字所载的神足经全无干系。游坦之奇痒难当之时,涕泪横流,刚好落上册页,显出了神足经图形。神足经本是练功时化解外来魔头的一门妙法,乃天竺国当代高人所创的瑜伽秘术,是以图中所绘,也是天竺和尚。游坦之俄然做出这姿式来,亦非偶尔偶合,食嗌则咳,饱极则呕,原是人之本性。他在奇痒难当之时,以头抵地,本出天然,不敷为异,只是他涕泪刚好流上册页,那倒确是偶合了。他呆了一阵,疲累已极,便躺在地下睡着了。

阿紫纵马渐渐前行,走出了七八里地,越走越萧瑟,转入了一处阴沉森的山谷,地下尽是陈年腐草败叶烂成的软泥。再行里许,山路崎岖,阿紫已不能乘马,便跃上马来,命游坦之牵着马,又走一程。但见四下里阴沉沉地,北风从一条窄窄的山谷通道中刮出去,吹得二人肌肤模糊生疼。

阿紫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布包,打了开来,内里是几块黄色、玄色、紫色、红色的香料。她从每一块香料上捏了少量,放入鼎中,用火刀、火石打着了火,烧了起来,然后合上鼎盖,道:“我们到那边树下守着。”

阿紫又叫道:“铁丑,该死的!我叫你过来,你没闻声么?”游坦之才应道:“是,女人!”回身向她马前走去,忍不住抬开端来瞧了她一眼。相隔四月,阿紫神采红润,更增美丽,游坦之心中怦的一跳,脚下一绊,合扑摔了一交,世人轰笑声中,仓猝爬起,不敢再看她,慌镇静张的走到她身前。

游坦之心道:“本来你捉了蜈蚣,要来练一门工夫。这叫蜈蚣功吗?”

阿紫表情甚好,笑道:“铁丑,你如何没死?”游坦之道:“我说要……要酬谢女人的恩情,还没酬谢,可不能便死。”阿紫更是欢乐,格格娇笑两声,道:“我正要找一个忠心不二的主子去做一件事,只怕契丹人粗手粗脚的误事,你还没死,那好得很。你跟我来!”游坦之应道:“是!”跟在她马后。

他也没心境去留意书上的古怪姿式,只觉痒得几近气也透不过来了,扑在地下,乱撕身上衣衫,将上衣和裤子撕得片片粉碎,将肌肤往空中上猛力摩擦,擦得半晌,皮肤中便排泄血来。他乱滚乱擦,俄然一不谨慎,脑袋竟从双腿间穿过。他头上套了铁罩,孔殷间缩不返来,伸手想去互助,右手自但是然的抓住了右脚。

阿紫在树下坐定,游坦之不敢坐在她身边,隔着丈许,坐在她下风处一块石头上。北风刮来,风中带着她身上淡淡香气,游坦之不由对劲乱情迷,只觉平生中能有如此一刻,这些日子虽受各种痛苦苛虐,却也不枉了。他只盼阿紫永久在这大树下坐着,本身能永久的这般陪着她。

如此七日,每日让蜈蚣吮吸一只至公鸡的血,毒死一只公鸡。那条蜈蚣的身子也大了很多。到第八日上,阿紫又将游坦之叫进殿去,笑咪咪的道:“铁丑,我待你如何?”游坦之道:“女人待我恩重如山。”阿紫道:“你说过要为我粉身碎骨,赴汤蹈火,是真的还是假的?”游坦之道:“天然是真!女人但有所命,小人必然顺从。”阿紫道:“那好得很啊。我跟你说,我要练一门工夫,须得有人互助才行。你肯不肯助我练功?倘若练成了,我重重有赏。”游坦之道:“小人当然听女人叮咛,也不消甚么犒赏。”阿紫道:“那好得很,我们这就练了。”

阿紫脸现忧色,忙伸掌将血液接住,盘膝运功,将血液都吸入掌内。游坦之心道:“这是我的血液,却到了她体中。本来她是在练蜈蚣毒掌。”

过了好一会,木鼎再无黑血滴下,阿紫揭起鼎盖,见蜈蚣已然僵毙。

第二日一早,阿紫仓促进殿,见到他赤身露体、蜷曲在地的古怪模样,“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说道:“你干甚么?如何你还没死?”游坦之一惊,说道:“小人……小人还没死!”悄悄神伤:“本来她只道我已早死了。”

阿紫道:“好了,便在这里!”命游坦之将马缰系在树上,说道:“你明天瞧见的事,不得向旁人泄漏半点,今后也不准向我提起,记得么?”

阿紫回到端福宫中,叮咛侍卫在殿旁斗室中给游坦之安排个住处。游坦之大喜,晓得今后能够常与阿紫相见。

游坦之跟在她身后,深思:“她这座小木鼎古怪得紧,多数还是因烧起香料,才引得这条大蜈蚣到来。不知这条大蜈蚣有甚么好玩,女人巴巴的到这山谷中来捉?”

公然第二天一早,阿紫便将游坦之传去,领他来到偏殿,亲身关上了殿门,殿中便只他二人。阿紫走向西首一只瓦瓮,揭开瓮盖,笑道:“你瞧,是不是很雄浑?”游坦之向瓮中一看,只见昨日捕来的那条大蜈蚣正自敏捷非常的游走。

他手指一伸入瓮中,中指指尖上便如针刺般俄然剧痛。他忍不住将手一缩。阿紫叫道:“别动,别动!”游坦之强自忍住,展开眼来,只见那条蜈蚣正咬住了本身中指,公然便在吸血。游坦之满身发毛,只想提起来往地下一甩,一脚踏了下去,但他虽反面阿紫相对,却感遭到她锋利的目光射在本身背上,如同两把利剑般要作势刺下,怎敢稍有转动?

阿紫双掌一搓,瞧本技艺掌时,但见两只手掌如白玉无瑕,更无半点血污,晓得从师父那边偷听来的练功之法确是如此,心下甚喜,捧起木鼎,将死蜈蚣倒在地下,仓促出殿,一眼也没瞧向游坦之,仿佛此人便如那条死蜈蚣普通,再也没甚么用处了。

阿紫挥手命室里和别的三名契丹卫士归去,不必跟从。室里知她非论说了甚么,旁人决无劝谏余地,幸亏这铁面人猥葸脆弱,跟着她决无坏处,便道:“请女人早回!”四人跃上马来,在城门边等待。

他纵声大呼,跳起家来,伸手去搔,一搔之下,更加痒得短长,好似骨髓中、心肺中都有虫子爬了出来,蠕蠕而动。痛可忍而痒不成耐,他跳上跳下,大声大呼,铁头用力碰撞墙壁,铛铛声响,只盼本身立即晕去,失却知觉,免受这般难过的奇痒。

如此伏着,双眼与那书更加靠近,再向那和尚看去,见他身上画了很多极小的红色箭头。他这般伏着,甚是疲累,便罢休站起。只一站起,立时又痒得透不过气来,忙又将脑袋从双腿间钻畴昔,双手握足,下颚抵地。只做了这古怪姿式,透气便即顺畅。

这一日来到城西三十余里以外,木鼎中烧起香料,直等了一个多时候,才听得草丛中瑟瑟声响,有甚么蛇虫过来。阿紫叫道:“伏低!”游坦之便即伏下身来,只听得响声高文,颇异平常。

正自醺醺然如有醉意,忽听得草丛中瑟瑟声响,绿草中红艳艳地一物闲逛,倒是一条大蜈蚣,满身闪光,头上凸起一个小瘤,与平常蜈蚣大不不异。那蜈蚣闻到木鼎中收回的香气,笔挺游向木鼎,从鼎下的孔中钻了出来,便不再出来。阿紫从怀中取出一块厚厚的锦缎,蹑手蹑足的走近木鼎,将锦缎罩在鼎上,把木鼎裹得紧紧地,恐怕蜈蚣钻了出来,然后放入系在马颈旁的革囊当中,笑道:“走罢!”牵马便行。

游坦之依言用木筷轻挟蜈蚣,放入锦凳前的小木鼎中,那蜈蚣竟毫不转动。阿紫盖上鼎盖,过得半晌,木鼎的孔中有一滴滴黑血滴了下来。

游坦之道:“是,是!”心中高兴若狂,阿紫竟然只要他一人侍从,来到如此隐僻的处所,就算让她狠狠鞭打一顿,那也是甘之如饴。

实在阿紫练的不是毒掌,而是“不老长春功”与“化功大法”,前者能以毒质长保芳华,后者则是消人内力的邪术。阿紫曾偷听到师父陈述练功之法,不过师父说得简朴,她所知不详,练法是否有效,也只能练一步算一步罢了。

阿紫伸手入怀,取出一只深黄色的小木鼎,放在地下,说道:“待会儿有甚么古怪虫豸呈现,你不准大惊小怪,千万不能出声。”游坦之应道:“是!”

他不敢再动,过了好一会,又去看那图中蜷发虬髯的和尚,以及他身上画着的那些小箭头,心中自但是然的跟着箭头所指去存想,只觉右臂上的奇痒仿佛化作一线暖气,自喉头而胸腹,绕了几个弯,自双肩而头顶,再转胸口而至小腹,渐渐的消逝。看着和尚身上的小箭头,接连这么想了几次,每次都有一条暖气通入小腹,而臂上的奇痒便稍有减轻。他诧异之下,也不暇去想此中启事,只这般照做,做到三十余次时,臂上已仅余微痒,再做十余次,手指、手掌、手臂各处已全无异感。

游坦之七日来每天见这条大蜈蚣吮吸鸡血,只吮未几时,一只鲜龙活跳的至公鸡便即毙命,可见这蜈蚣毒不成当,听阿紫这么说,不由得游移不答。阿紫神采一沉,问道:“如何啦,你不肯意吗?”游坦之道:“不是不肯,只不过……只不过……”阿紫道:“如何?只不过蜈蚣毒性短长,你怕死是不是?你是人,还是公鸡?”游坦之道:“我不是公鸡。”阿紫道:“是啊,公鸡给蜈蚣吸了血会死,你又不是公鸡,如何会死?你说过情愿为我赴汤蹈火,粉身碎骨,蜈蚣吸你一点血玩玩,你会粉身碎骨么?”

阿紫当年在星宿海偷看师父练此神功,每次都见到有一具尸首,均是本门弟子奉师命去掳掠来的四周乡民,料来游坦当中毒后必死无疑,但见他竟然不死,不由悄悄称异。如此不竭捕虫练功,三个月下来,南都城外四周十余里中毒物越来越少,为香气引来的毒虫多数藐小孱羸,不中阿紫之意。两人出去捕虫时,便离城渐远。

阿紫双目凝睇在蜈蚣身上,全神灌输,毫不怠忽。终究那蜈蚣放松了游坦之的手指,伏在瓮底不动了。阿紫道:“你悄悄将蜈蚣放入小木鼎中,谨慎些,可别弄伤了它。”

又撞得几下,啪的一声,怀中掉出一件物事,一个油布包跌散了,暴露一本黄皮小书,恰是那日他拾到的那本梵文经籍。这时剧痒之下,也顾不得去拾,但见那书从中翻开。他满身说不出的难过,滚倒在地,乱擦乱闯。过得一会,俯伏着只是喘气,泪水、鼻涕、口涎都从铁罩的嘴缝中流出,滴在经籍上。昏昏沉沉中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册页上已浸满了涕泪唾液,偶然中一瞥,忽见册页上弯曲折曲的笔墨之间,竟现出一行汉字:“摩伽陀国欲三摩地断行成绩神足经”。这些字他也识不全面,又见汉字旁有个本国和尚图形,这和尚姿式独特,脑袋从胯下穿过,伸了出来,双手抓着两只脚。

他将脑袋从胯下缩出来,伸掌看去,手上的黑气竟已全数退尽,他欣喜之下,俄然惊呼:“啊哟,不好!蜈蚣的剧毒都给我搬入肚里了!”但这时奇痒既止,便算有甚后患,也顾不得了,又想:“这本书上本来明显有字没图,怎地俄然笔墨不见了,却多了个古怪的和尚?我偶然之间,竟然做出跟这和尚普通的姿式?这和尚定是菩萨,来救我性命的。”当即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向图中怪僧叩首,铁罩撞地,铛铛有声。

幸亏蜈蚣吸血,并不甚痛,但见那蜈蚣垂垂肿大起来,本身的中指上却也模糊罩上了一层深紫之色。紫色由浅而深,渐渐转成深黑,再过一会,玄色自指而掌,更自掌沿手臂上升。游坦之这时已将性命甩了出去,反而处之安然,嘴角边也微微暴露笑容,只是这笑容套在铁罩之下,阿紫看不到罢了。

阿紫带了游坦之来到偏僻之处,仍以神木王鼎诱捕毒虫,以鸡血养过,再吮吸游坦之身上血液,然后用以练功。第二次吸血的是一只青色蜘蛛,第三次则是一只大蝎子。游坦之每次遵循书上图形,化解虫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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