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见岩石离岸不远,江水在脚边澎湃而过,卷起无数浪花,幸亏石边江水不深,举目能够见底,忙将她两人一起抱起,一脚高一脚低,拖泥带水,向陆地上走去。只走出十余丈便已到了干地,忽听那老妇骂道:“无礼小子,你刚才怎敢抓我头发?”

丁不四怒道:“丁老四岂是这等无耻之徒?你瞧细心了,招招都是我教过他的。”那老妇原是要激他说这句话,叹了口气,不再出声。

石破天一怔,忙道:“是,是!真对不起。”那老妇道:“你怎……哇!”她这么一声“哇”,跟着吐了很多江水出来。阿绣道:“奶奶,若不是这位大哥相救,咱二人又不识水性,现在……现在……”说到这里,也呕出了很多江水。那老妇道:“如此说来,这小子于我们倒有拯救之恩了。也罢,抓我头发的无礼之举,不跟他计算便是。”

丁不四大呼:“不成!”反手来抓,却那边来得及?只听得扑通一声,江水飞溅,两人已没入水中。

那老妇却道:“不要脸,不要脸!打不过人家,便出这等鬼主张来骗小孩子!”

他越打越快,十余招后,已来不及说话,只不住叱呵:“教过你的,教过的,教过!教过!教……教……教……”如此敏捷出招,石破天虽资质聪慧,总没法只学过一遍,便将诸般繁复的掌法尽数记着活用,对方拳脚一快,顿时便没法对付,目睹数招之间,便会伤于丁不四掌底,正自手忙脚乱,忽听得那老妇叫道:“且慢,我有话说。”

那老妇叫道:“慢些,慢……”一言未毕,已“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黑血。

丁不四不敢涓滴怠忽,唯有尽力相抗,心道:“这小子到底是甚么邪门?莫非他成心装傻藏奸,实在倒是个身负绝顶武功的妙手?”再拆数招,感觉要避开对方来掌越来越难,幸亏石破天一味仿照本身的招数,倒也不必操心去防备他出其不料的进犯。

刚才他这么一用力,只震得那老妇五脏六腑几欲翻转,“灵台穴”更遭封闭,幸亏她练功走火,穴道早已自塞,这时封上加封,也不相干。她初醒时非常愤怒,但已知他内力浑厚非常,心想:“这傻小子天赋异禀,莫非偶然中食了灵芝仙草,还是甚么通灵异物的内丹,乃至内力虽强,却不会运使。我练功走火,或能凭他之力,得能打通被封的经脉?”便道:“好,我来教你。你将内息存于丹田,感到有一股热烘烘的暖气了,是不是?你心中想着,让那暖气通到手少阳三焦经的经脉上。”

丁不四“哼”的一声,大声道:“大粽子,这招‘顺水行舟’要打过来啦!那是我教过你的,可别忘了。”说着双膝微曲,身子便矮了下去,左掌自下而上的挥出。

江水冲了一阵,石破天已头晕目炫,知觉渐失,口中仍不住的喝水,俄然间身子一震,腰间疼痛,重重的撞上一块岩石。石破天大喜,伸足凝力踏住,忙将那老妇拉近,幸喜她双臂仍紧紧抱着孙女儿,只死活难知。

石破天大惊,抓起一块船板,也向江中跳了下去,他跃下时双足在船舷上力撑,身子直飞出去,是以虽比那老妇投江迟了半晌,入水之处却就在她二人身侧。他不会游水,江浪一打,口中咕咕入水,他一心救人,右手抱住船板,左手乱抓,恰好抓住了那老妇头发,当下再不罢休,三人顺着江水直冲下去。

石破天听到这里,心头热血上涌,只觉现在立时为这老婆婆和女人死了也毫不皱眉,实在她二人是多么样人,是善是恶,他却一无所知。

这些经脉穴道的称呼,当年谢烟客在摩天崖上都曾教过,石破天依言而为,毫不吃力的便将内力集到了掌心,他所修习的“罗汉伏魔功”乃少林派第一精美内功,并兼阴阳刚柔之用,只向来不知用法,等如有人家有宝库,金银堆积如山,却觅不到那枚开库的钥匙,现在经那老妇略加指拨,依法而为,体内本来积蓄的内力便排山倒海般涌出。

那老妇缓缓伸臂,将衣袖遮在脸上,令丁不四见不到本身在开口说话,又听不到话声,低声道:“待会他再和你厮打,你手掌之上须带内劲。就像如许把内劲运到拳掌当中。只要见到他伸掌拍来,你就用他一模一样的招式,跟他手心相抵,把内劲传到他身上。这老儿想把你逼下江中淹死,你记好了,见到他使甚么招,你也就使甚么招。只要效这体例,方能保得……保得我们三人活命。”她和石破天只相处几个时候,便已瞧出贰心肠良善,若要他为他本身而跟丁不四难堪,多数他会生让步之心,不必然能遵循叮嘱,但说“方能保得咱三人活命”,那是将他祖孙二人的性命也包含在内了,猜想他便能尽力以赴。

丁不四自知理亏,不再和那老妇斗口,呼的一掌,便向石破天拍来,喝道:“这招拆法我教过你,不算不讲理罢?”石破天忙即站起,依他所授招式,挥掌挡开。丁不四跟着又出一掌,喝道:“这一招我也教过你的,总不能说我耍恶棍欺负小辈了罢?”他所出的每一招,公然都是曾教过石破天的,显得本身言而有信,是个君子。

又斗数招,丁不四双掌转了几个弧形,斜斜拍出,这一招叫做“摆布逢源”,掌力击左还是击右,要看当时景象而定,心头暗喜:“臭小子,这一次你可不能照抄了罢?你安知我掌力从那一个方向袭来?”公然石破天见这一招难以仿效,问道:“你是攻左还是攻右?”丁不四一声狂笑,喝道:“你倒猜猜看!”两只手掌不住颤抖。石破天心下错愕,只得提起双掌,同时向丁不四掌上按去,他不知对方掌力来自何方,唯有摆布同时运劲。

这般拆了五六十招,石破天垂垂摸到运使内力的法门,不必每一招均须先行动念聚力,每一拳、每一掌打将出去,劲力愈来愈大,船头上呼呼风响,便如疾风大至普通。

那老妇道:“这是丁不三的孙女所教,可不是你教的。少年,你过来,别去理他。”

那老妇“啊”的一声,醒了过来,骂道:“浑小子,你干甚么?”石破天道:“这位女人叫我给你运送内力,你……你公然醒过来啦。”那老妇骂道:“你封了我穴道啦,运送内力,是这么干的?”石破天讪讪的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不会,请你教一教。”

丁不四停止不攻,问道:“小翠,你要说甚么?”那老妇向石破天道:“少年,我身子不舒畅,你再来送一些内力给我。”丁不四点头道:“那很好。你走火后经脉窒滞,你既不肯我互助,叫他出点力量倒好。这少年武功不可,内力挺强!”

石破天凝睇丁不四的招式,见他如何出掌,便跟着依样葫芦,这么一来,不须影象如何拆解,只依样学样,心机全用以凝集内力,公然掌底生风,打出的掌力越来越强。

石破天道:“是!”坐到那老妇身侧,伸手又去按住她灵台穴,运功助她打通经脉,这一次将内力极慢极慢的送去,唯恐又激得她吐血。

石破天吃了一惊,叫道:“啊哟!如何了?不对么?”阿绣道:“这位大哥,我奶奶请你缓缓运力,不成太急了。”那老妇骂道:“傻瓜,你想要我的命吗?你将内力运一点儿过来,等我吸得几口气,再送一点儿过来。”

那老妇正要再出言讽刺,俄然船身颠簸了几下,向下流直冲,本来此处江面陡狭,水流忽变湍急。丁不四又哈哈大笑,叫道:“小翠,到碧螺岛啦,你们祖孙两位,连同大粽子一起,都请上去盘桓盘桓。”那老妇神采立变,颤声道:“不去,我宁死也不踏上你的鬼岛一步。”丁不四道:“上去住几天打甚么紧?你是我家高朋,在我家里好好养伤,好饮好食,宝贵药物齐备,舒畅得很。”那老妇怒道:“舒畅个屁!”惶急之下,竟口出鄙言。

两人四掌对着天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丁不四忍俊不由,哈哈大笑。石破天见对方敌意尽去,跟着纵声而笑。阿绣斜倚在舱门木柱上,见此景象,也不由得嫣然浅笑。

丁不四却有了极大顾忌,到处要防到敌手手掌和本技艺掌相碰,恐怕一黏上手以后,硬碰硬的比拚内力,好几次捉到石破天的马脚,老是目睹他照式施为,便不得不收掌变招。他自成名以来,江湖上的名家妙手会过不知多少,却从未碰到过如许的敌手,非论本身出甚么招式,对方老是照抄。倘若对方是个成名流物,如此打法迹近恶棍,当下便可立斥其非,但恰好石破天是个徒具内力、不会武功之人,讲明只用本身所授的招式来跟本身对打,这般学了个实足十,原为名正言顺。贰心下烦躁,不住谩骂,却始终何如这小子不得。

石破天道:“老爷子,这位老太太既然不肯到你家里去,你又何必……”一句话没说完,俄然那老妇一跃而起,握住阿绣的手臂,踊身入江。

石破天听他说“顺水行舟”,心下已有预备,也是双膝微曲,左掌自下而上的挥出。

石破天道:“是,是!对不起,真正对不起!”正要依法施为,突见丁不四一跃而起,叫道:“他奶奶的,我们再比过,刚才不算。”那老妇道:“老不要脸,为甚么不算?明显是你输了。刚才他只须在你身上补上一刀一剑,又或在你天灵盖上拍击一掌,你另有命么?”

丁不四在电光石火的一瞬之间,竟想出这古怪体例来制止和石破天以内力相拚,躲过了危难,于本身的机灵灵变甚为对劲,虽听那老妇出言讽刺,便也不放在心上,只嘻嘻一笑,说道:“我跟这小子无怨无仇,何必以内力取别性命!”

丁不四见他双掌一齐按到,不由得大惊,暗想傻小子把这招虚中套实、实中套虚的巧招使得笨拙非常,“摆布逢源”变成了“亦左亦右”,双掌齐重,不但令此招妙处全失,且违背了武学的精义。但这么一来,本身非和他比拚内力不成,顷刻间额头冒汗,危急中灵机一动,双掌快速上举,掌力向天上送去。这一招叫做“天王托塔”,原是对于仇敌飞身而起、腾空下击而用。石破天此时并非自空下搏,这招本来全然用不上。但石破天每一招都学对方而施,目睹丁不四忽出这招“天王托塔”,不明此中事理,便也双掌上举,呼的一声,向上拍出。

那老妇将遮在脸上的衣袖缓缓拿开,说道:“多谢你啦。丁老四死不认输,你就跟他过过招。唉,老婆子活了这一把年纪,天下的真豪杰、大豪杰也见过很多,想不光临到弃世之际,面前见到的倒是一只老狗熊,当真够冤。”丁不四怒道:“你说老狗熊,他两个都不老,但总不是说本身,是骂我吗?”那老妇微微一笑,说道:“一小我如有三分自知之明,或许还不算坏获得了家。丁老四,你要杀他,还不轻易?尽管使些向来没教过他的招数出来,包管他抵挡不了。”

那老妇哼了一声,冷冷的道:“是啊,他武功是你教的,内力却不是你教的,他武功不可,内力挺强。”丁不四怒道:“他武功如何能算是我教的,我只教了他半天,只须他跟我学得三年五载,哼,小一辈人物当中,没一个能是他敌手。”那老妇道:“就算学得跟你一模一样,又有甚么用?他不学你的武功,便能将你打败,学得了你的武功,只怕反而打你不过了。越学越差,你说是学你的好,还是不学的好?”丁不四顿时语塞,呆了一呆,说道:“他那两招虎爪手和玉女拈针,还不是我丁家的工夫?”

石破天悄悄“嗯”的一声承诺。那老妇又道:“你临时不消给我送内力。待会你和那老儿双掌相抵,送出内力时可不能渐渐的来,须得急吐而出,越强越好。”石破天道:“他会不会吐血?可别伤了他。”那老妇道:“不会的。你知己倒好。我练功走火,半点内力也没有了,你的内力蓦地涌到,我没法顺从,这才吐血。这老儿的内力强得很,刚才你抓住他背心穴道,他并没吐血,是不是?你若不出尽力,反而会给他震得吐血。你如受伤,那便没人来庇护我祖孙二人,一个老太婆,一个小女人,躺在这里转动不得,只要任人宰割凌辱。”

那老妇道:“好啦,你可放我们下来了,这里是紫烟岛,离那老怪居住之处不远,须得防他过来啰唣。”石破天道:“是,是!”正要将她二人放下,忽听得树丛以后有人说道:“这小子多数没死,我们非找到他不成。”石破天吃了一惊,低声道:“丁不四追来啦。”抱着二人,便在树丛中一缩,一动也不敢动。只听得脚踏枯草之声,有二人从身侧走过,一个是白叟,另一个倒是少女。

丁不四向梢公道:“靠到那边岛上。”那梢公道:“是!”丁不四俯身提起铁锚,站在船头,只待驶近,便将铁锚抛上岛去。

江水滚滚,波澜澎湃,浪花不断的打上船来。石破天顺着丁不四的目光望去,只见右火线江中现出一个山岳,一片翠绿,上尖下圆,公然形如一螺,心想这便是碧螺岛了。

阿绣浅笑道:“救人之际,那是无可何如。这位大哥,可当真……当真多谢了。”她为石破天抱在怀中,四只眼睛相距不过尺许,她说话之时,转动目光,反面石破天相对,但她祖孙二人呕出江水,毕竟淋淋漓漓的溅了石破天一身。幸亏他满身早已湿透,再湿些也不相干,但阿绣胀红了脸,甚为不美意义。

丁不四喝道:“错了!不是如许拆法。”一句话没说完,目睹石破天左掌即将和本身左掌相碰,心下一凛:“这小子内力甚强,只怕犹在我之上。若跟他比拚内力,那可没甚么味道。”当即收回左掌,右掌推了出去,那一招叫作“奇峰崛起”。石破天心中记取那老妇的话,跟着也使一招“奇峰崛起”,掌中已带了三分内劲。丁不四陡觉对方掌力陡强,手掌未到,掌风已劈面而来,心下微感惊奇,当即变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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