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灵珊吃了一惊,叫道:“怎……如何?你左手也是剑?”

岳灵珊格格娇笑,说道:“凭他的三脚猫辟邪剑法,还想还手吗?”

令狐冲心想:“林师弟入门才几个月,就算他当真绝顶聪明,能有多大气候?”说道:“要他喂招天然大有好处。你每一招都杀得他没法还手,岂不欢愉得很?”

令狐冲听到她脚步声渐远,回过甚来,见岳灵珊站在崖下数丈之处,怔怔的正瞧着他。两人这般四目交投,凝睇很久。令狐冲道:“你渐渐走,这该去了。”岳灵珊道:“是!”这才真的回身下崖。

凭岳灵珊此时的功力,仿佛还不该练此剑法。当日令狐冲和岳灵珊以及其他几个师弟妹同看师父、师娘拆解这套剑法,师父连使各家各派的分歧剑法打击,师娘始终以这“玉女剑十九式”抵挡,一十九式玉女剑,竟然跟十余门剑法的数百招高超剑招斗了个旗鼓相称。当时众弟子瞧得神驰目炫,大为赞叹,岳灵珊便央着母亲要学。岳夫人道:“你年纪还小,一来功力不敷,二来这套剑法过分伤脑费心,总获得了二十岁再学。再说,这剑法专为禁止别派剑招之用,如单是由本门师兄师姊跟你拆招,练来练去,变成专门禁止华山剑法了。冲儿的杂学很多,记得很多娘家剑法,等他将来跟你拆招习练罢。”这件事畴昔已近两年,而后一向没提起,不料师娘竟教了她。

此次她过了十余日才又上崖,酒饭以外又有一只小小竹篮,盛着半篮松子、栗子。

令狐冲笑道:“且不忙!”左手摆个剑诀,右掌迭地窜出,说道:“这是青城派的松风剑法,这一招叫做‘松涛如雷’!”以掌作剑,向岳灵珊肩头刺了畴昔。

过了二十余日,岳灵珊提了一篮粽子上崖,向令狐冲脸上凝睇了一会,浅笑道:“你没骗我,果然胖很多了。”令狐冲见她脸颊上模糊透出赤色,也笑道:“你也大好啦,见到你如许,我真高兴。”

令狐冲道:“你在教他练剑么?”岳灵珊道:“嗯!他说的福建话,师兄师姊们都听不大懂,我去过福州,晓得他话,爹爹就叫我闲时指导他。大师哥,我不能上崖来瞧你,闷得紧,归正没事,便教他几招。小林子倒也不笨,学得很快。”令狐冲笑道:“本来师姊兼做了师父,他天然不敢不听你的话了。”岳灵珊道:“当真听话,却也不见得。明天我叫他陪我去捉山鸡,他便不肯,说那两招‘白虹贯日’和‘天绅倒悬’还没学好,要抓紧练练。”

这一天中,令狐冲感到了平生从未经历过的欢乐,坐在石上,忍不住本身笑出声来,俄然间纵声长啸,山谷鸣响,这啸声中仿佛在叫唤:“我好欢乐,我好欢乐!”

令狐冲早盼得头颈也长了,这十几日中,向送饭来的陆大有问起小师妹,陆大有神采总有些古怪,说话不大天然。令狐冲心下起疑,却又问不出半点端倪,问得急了,陆大有便道:“小师妹身子很好,每日里练剑勤奋得很,想是师父不准她上崖来,免得打搅了大师哥的功课。”他日等夜想,蓦地见到岳灵珊,如何不喜?只见她神采奕奕,比抱病之前更显得鲜艳婀娜,心中不由涌起一个动机:“她身子早已大好了,怎地隔了这很多日子才上崖来?莫非是师父、师娘不准?”

令狐冲微感吃惊,喜道:“你肇端练‘玉女剑十九式’了?嗯,那的确是非常繁复的剑法。”言下顿时豁然,这套“玉女剑”虽只一十九式,但每一式都窜改繁复,倘若记不清楚,连一式也不易使全。他曾听师父说:“这玉女剑十九式大旨在于变幻奇妙,跟本派侧重以气驭剑的法门很有分歧。女弟子体力较弱,赶上劲敌之时,可凭此剑法以巧胜拙,但男弟子便不必学了。”是以令狐冲也没学过。

岳灵珊不答,过了好一会,说道:“是了,本来娘说过叫你帮我喂招的,当今要小林子喂招,是以你不肯意了,是不是?但是,大师哥,你在崖上一时不能下来,我又心急着想早些练剑,是以不能等你了。”令狐冲哈哈大笑,道:“你又来讲孩子话了。同门师兄妹,谁给你喂招都一样。”他顿了一顿,笑道:“我晓得你宁肯要林师弟给你喂招,不肯要我陪你。”岳灵珊脸上又是一红,道:“胡说八道!小林子的本领和你比拟,那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了,要他喂招有甚么好?”

岳灵珊目光中含情脉脉,双颊晕红,低声道:“你叫我甚么?”令狐冲颇感不美意义,道:“我冲口而出,小师妹,你别见怪。”岳灵珊道:“我怎会晤怪?我喜好你如许叫。”令狐冲心口一热,又想张臂将她搂在怀里,但随即心想:“她这等候我,我当敬她重她,岂可冒渎了她?”忙转过了头,柔声道:“你下崖时一步步的渐渐走,累了便歇一会,可别像平时那样,一口气奔下崖去。”岳灵珊道:“是!”渐渐转过身子,走到崖边。

令狐冲沉默不语,俄然之间,心中出现了一股说不出的滋扰,一只粽子只吃了两口,手中拿着半截粽子,只感一片茫然。

岳灵珊脸上又微微一红,内疚道:“爹才没工夫呢,是小林子每天跟我喂招。”令狐冲奇道:“林师弟?他晓得很多别家剑法?”岳灵珊笑道:“他只晓得一门他家传的辟邪剑法。爹说,这辟邪剑法能力虽不强,但变招奇特,大有能够借镜之处,我练‘玉女剑十九式’,无妨由对抗辟邪剑法肇端。”令狐冲点头道:“本来如此。”

令狐冲叫声“啊哟!”忙冲到崖边,那剑早已落入了上面千丈深谷,无影无踪。俄然之间,只见山崖边青影明灭,似是一片衣角,令狐冲定神看时,再也见不到甚么,一颗心怦怦而跳,暗道:“我如何了?我如何了?跟小师妹比剑过招,不知已有过几千百次,我向来让她,从没一次如本日的脱手不包涵。我做事可越来越荒唐了。”

岳灵珊道:“大师哥,你不欢畅吗?”令狐冲道:“没有!我怎会不欢畅?你修习本门的一套上乘剑法,我为你欢畅还来不及呢,怎会不欢畅了?”岳灵珊道:“但是我见你脸上神情,明显很不欢畅。”令狐冲强颜一笑,问道:“你练到第几式了?”

第二日天又下雪,岳灵珊公然没再来。令狐冲从陆大有口中得知她复原甚快,一天比一天矫健,不堪之喜。

令狐冲笑道:“再等一会儿。”引着她将“玉女剑”一招招的使将出来,又斗半晌,目睹她翻来覆去,所能使的只是六式,心下已经了然,俄然间一个踏步上前,右掌劈出,喝道:“松风剑的煞手,谨慎了!”掌势非常沉重。岳灵珊见他手掌向本身头顶劈到,忙举剑上撩。这一招正在令狐冲的意中,左手疾伸而前,中指弹出,当的一声,弹中长剑的剑身。岳灵珊虎口剧痛,把捏不定,长剑脱手飞出,滴溜溜的向山谷中直堕下去。

令狐冲微感惊奇,道:“他上华山来还只几个月,便练到‘白虹贯日’和‘天绅倒悬’了?小师妹,本派剑法须得按部就班,可不能躁进。”

岳灵珊道:“昨儿我帮妈裹了一日粽子,内心想,我要拿几只粽子来给你吃就好啦。那晓得本日妈没等我开口,便说:‘这篮粽子,你拿去给冲儿吃。’当真意想不到。”

令狐冲喉头一酸,心想:“师娘待我真好。”岳灵珊道:“粽子刚煮好,还是热的,我剥两只给你吃。”提着粽子走进石洞,解开粽绳,剥开了粽箬。

岳灵珊见到令狐冲目光中猜疑的神采,脸上俄然一红,道:“大师哥,这么多天没来看你,你怪我不怪?”令狐冲道:“我怎会怪你?定是师父、师娘不准你上崖来,是不是?”岳灵珊道:“是啊,妈教了我一套新剑法,说这路剑法窜改繁复,我倘若上崖来跟你谈天,便用心了。”令狐冲道:“甚么剑法?”岳灵珊道:“你倒猜猜?”令狐冲道:“‘养吾剑’?”岳灵珊道:“不是。”令狐冲道:“‘希夷剑’?”岳灵珊点头道:“再猜?”令狐冲道:“莫非是‘淑女剑’?”岳灵珊伸了伸舌头,道:“这是妈的拿抄本领,我可没资格练‘淑女剑’。跟你说了罢,是‘玉女剑十九式’!”言下甚是对劲。

令狐冲素知小师妹甚为要强好胜,猜想她跟林平之拆招,这套新练的剑法天然使来得心应手,招招都占上风,此人武功寒微,确是最好的敌手,当下愁闷之情立去,笑道:“那么让我来给你过几招,瞧瞧你的‘玉女剑十九式’练得如何了。”

岳灵珊拉了拉他衣袖,笑道:“大师哥,你把舌头吞下肚去了吗?怎地不说话了?”令狐冲一怔,将半截粽子送到口中,粽子暗香鲜美,但黏在嘴里,竟没法下咽。岳灵珊指住了他,格格娇笑,道:“吃得这般性急,黏住了牙齿。”令狐冲脸现苦笑,尽力把粽子吞下咽喉,心想:“我恁地傻!小师妹爱玩,我又不能下崖,她便拉林师弟作伴,那也平常得很,我竟这等吝啬,为此介怀!”言念及此,顿时心平气和,笑道:“这只粽子定是你裹的,裹得也真黏,可将我牙齿和舌头都黏在一起啦。”岳灵珊哈哈大笑,隔了一会,说道:“不幸的大师哥,在这崖上下狱,馋成了这副模样。”

令狐冲笑道:“这个天然,你极力发挥好了,如剑底包涵,便显不出真本领了。”说着左掌俄然呼的一声劈了出去,喝道:“谨慎了!”

令狐冲见她这一剑来势飘忽,似是“玉女剑”的上乘招数,赞道:“这一剑很好,就是还不敷快。”岳灵珊道:“还不敷快?再快,可割下你的膀子啦。”令狐冲笑道:“你倒割割看。”右手成剑,削向她左臂。

岳灵珊转头向山谷瞧了一眼,叫道:“这把剑,这把剑!”令狐冲又是一惊,晓得小师妹的长剑是一口断金削铁的利器,叫做“碧水剑”,三年前师父在浙江龙泉得来,小师妹一见之下爱不释手,向师父连求数次,师父始终不给,直至本年她十八岁生日,师父才给了她当生日礼品,这一下堕入了深谷,再也难以取回,今次当真是铸成大错了。

岳灵珊道:“为甚么不骂?他不听话便骂。不过迩来他乖了些,我便少骂他几句。他练剑勤奋,有进步时,我也嘉奖他几句:‘喏,喏,小林子,这一招使得还不错,比明天好很多了,就是还不敷快,再练,再练。’嘻嘻!”

岳灵珊心下着恼,运剑如风,将这数日来所练的“玉女剑十九式”一式式使出来。这一十九式剑法,她记到的还只九式,而这九式当中真正能用的不过六式,但单是这六式剑法,已颇具能力,剑锋所指之处,确让令狐冲不能过分逼近。令狐冲绕着她身子游斗,每逢向前抢攻,总给她以凌厉的剑招逼了出来,有一次向后急跃,背心竟在一块凸出的山石上重重撞了一下。岳灵珊甚是对劲,笑道:“还不拔剑?”

岳灵珊这些日子中苦练“玉女剑十九式”,自发剑术大进,纵与江湖上一流妙手比拟,也已不输于人,是以十几日不上崖,便是要不泄漏了风声,好得一鸣惊人,让令狐冲大为佩服,不料他竟不加正视,只以一双肉掌来接本身的“玉女剑十九式”,当上面孔一板,说道:“我剑下如伤了你,你可莫怪,也不能跟爹爹妈妈说。”

令狐冲道:“可贵师父有这般好兴趣,每日跟你拆招。”这套剑法重在随机应变,决不成拘泥于招式,一上手练便得拆招。华山派中,只岳不群和令狐冲博辨认家剑法,岳灵珊要练“玉女剑十九式”,势须由岳不群亲身出马,每天跟他喂招。

令狐冲闻到一阵暗香,见岳灵珊将剥开了的粽子递过来,便接过咬了一口。粽子虽是素馅,但草菇、香菌、腐衣、莲子、豆瓣等物混在一起,滋味鲜美。岳灵珊道:“这草菇,小林子和我前日一起去采来的……”令狐冲问:“小林子?”岳灵珊笑了笑,道:“啊,是林师弟,比来我一向叫他小林子。前天他来跟我说,东边山坡的松树下有草菇,陪我一起去采了半天,却只采了小半篮儿。固然未几,滋味却好,是不是?”令狐冲道:“当真鲜得紧,我几乎连舌头也吞了下去。小师妹,你不再骂林师弟了吗?”

岳灵珊道:“你别担心,我才不会乱教他呢。小林子要强好胜得很,日也练,夜也练,要跟他闲谈一会,他老是说不了三句,便问到剑法上来。旁人要练三个月的剑法,他只半个月便学会了。我拉他陪我玩儿,他老是不肯爽利落快的陪我。”

岳灵珊道:“对!我曾见到有些青城弟子佩带双剑,这可忘了。看招!”回了一剑。

岳灵珊道:“我每天吵着要来给你送饭,但是妈说甚么也不准,又说气候冷,又说湿气重,倒好似一上思过崖来,便会送了性命普通。我说大师哥日日夜夜都在崖上,又不见他抱病。妈说大师哥内功高强,我怎能和他比拟。妈背后赞你呢,你欢畅不欢畅?”令狐冲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常驰念师父、师娘,两位白叟家都好罢?只盼能早点见到他两位一面。”

岳灵珊斜身退步,挥剑往他手掌上格去,叫道:“谨慎了!”令狐冲笑道:“不消客气,我挡不住时自会拔剑。”岳灵珊嗔道:“你竟敢用白手斗我的‘玉女剑十九式’?”令狐冲笑道:“现下你还没练成。练成以后,我白手便不能了。”

岳灵珊神采惨白,呆呆的瞪着令狐冲,一言不发,上颚牙齿紧紧咬住下唇。

令狐冲刚才这一掌若劈得实了,岳灵珊肩头已然受伤,他回力不发,笑道:“青城派有些人使双剑。”

岳灵珊大喜,笑道:“好极了,我明天……明天上崖来就是想……”害羞一笑,拔出了长剑。令狐冲道:“你明天上崖来,便是要将新学的剑法试给我看,好,脱手罢!”岳灵珊笑道:“大师哥,你剑法一向强过我,但是等我练成了这路‘玉女剑十九式’,就不会受你欺负了。”令狐冲道:“我几时欺负过你了?当真冤枉好人。”岳灵珊长剑一立,道:“你还不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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