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紧紧按住令狐冲的两处穴道,本身头上垂垂冒出白气,初时还大喊小叫,到厥后内劲越运越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当时天气渐明,但见他头顶白气愈来愈浓,直如一团浓雾,将他一个大脑袋围在此中。

仪琳心中焦心,说道:“爹爹,令狐师兄受了重伤,你快设法给他治好了。别的的事,渐渐再说不迟。”

令狐冲本就转动不得,给他提在半空,便如是一只破布袋般,软软垂下。

不戒一听女儿说到“活力”两字,顿时怕得甚么似的,当即放命令狐冲,口中兀自喃喃:“他又中意那一个仙颜小尼姑了?真正岂有此理!”他本身爱上了仙颜尼姑,便道人间除了仙颜尼姑以外,别无敬爱之人。

令狐冲笑道:“老伯,你既然甚么都干,何不干脆出家,还做和尚干甚么?”不戒道:“这个你就不晓得了。我正因为甚么都干,这才做和尚的。我就像你如许,爱上了一个仙颜尼姑……”仪琳插口道:“爹,你又来随口胡说了。”说这句话时,满脸通红,幸亏黑夜当中,旁人瞧不清楚。不戒道:“大丈夫做事光亮磊落,做就做了,人家笑话也好,诅骂也好,我不戒和尚堂堂男人,又怕得谁来?”

令狐冲心道:“本来仪琳小师妹的爹爹是和尚,妈妈是尼姑。”

令狐冲和田伯光齐声喝采,道:“恰是!”

田伯光早就察知身上穴道已解,听了不戒这几句话,顿时大为欣喜,又笑又骂:“他奶奶的,臭和尚哄人。”转头向令狐冲道:“令狐兄,你和小师太必然有些言语要说,我去了,我们后会有期。”说着一拱手,回身走向下山的通衢。

岳不群道:“在我面前,也有你说话的余地?”向令狐冲道:“去将他杀了!”

不戒笑嘻嘻的道:“谢倒不消,今后我们是一家人了,你是我半子,我是你丈人老头,又谢甚么?”

田伯光如此狠骂,不戒倒也并不愤怒,笑道:“瞧你这臭小子,怕死怕成这等模样,恐怕我不戒大师说话不算数,不给解药。他妈的混小子,解药给你。”说着伸手入怀,去取解药,但刚才使力过分,一只手不住颤抖,将瓷瓶拿在手中,几次又掉在身上。仪琳伸手畴昔拿起,拔去瓶塞。不戒道:“给他三粒,服一粒后隔三天再服一粒,再隔六天后服第三粒,有效无效,到时方知。这九天中你若给人杀了,可不干大和尚的事。”

仪琳满脸通红,道:“爹,你……你又来胡说了。”不戒奇道:“咦!为甚么胡说?你日思夜想的挂念着他,莫非不是想嫁给他做老婆?就算嫁不成,莫非不想跟他生个仙颜的小尼姑?”仪琳啐道:“老没端庄,谁又……谁又……”

令狐冲道:“田兄且慢。”田伯光道:“如何?”令狐冲道:“田兄,令狐冲数次承你部下包涵,交了你这朋友。有一件事我可要良言相劝。你若不改,我们这朋友可做不长。”田伯光笑道:“你不说我也晓得,你劝我今后不成再干奸骗良家妇女的活动。好,田某听你的话,天下荡妇淫娃,地点多有,田某贪花好色,出钱也能买到,不必然要去逼迫良家妇女,伤人道命。哈哈,令狐兄,衡山群玉院中的风景,不是妙得紧么?”

不戒道:“莫非我的话不对?不过我当时没想到,做了和尚,可不能跟女人相好啦,连尼姑也不可,要跟她妈妈相好,反而更加难了,因而就不想做和尚啦。不料我师父偏说我有甚么慧根,是真正的佛门后辈,不准我出家。她妈妈也胡里胡涂的为我真情打动,就这么生了个小尼姑出来。冲儿,你本日便利啦,要同我女儿小尼姑相好,不必做和尚。”

仪琳听他骂出声来,这才稍稍放心,问道:“爹,如何啦?你累得很么?”不戒骂道:“他奶奶的,这小子身材内有六道狗贼的真气,想跟老子……老子斗法。他奶奶的,老子催动真气,将这六道邪门怪气都给压了下去,嘿嘿,你放心,这小子死不了。”仪琳芳心大慰,回过脸去,果见令狐冲渐渐站起家来。

仪琳急叫:“爹爹,快放令狐师兄下来,你不放,我可要活力啦。”

仪琳脸上微微一红,道:“不是。我……我……”

不戒持续道:“当时候我是个杀猪屠夫,爱上了她妈妈,她妈妈睬也不睬我,我无计可施,只好去做和尚。当时我内心想,和尚尼姑是一家人,尼姑不爱屠夫,多数会爱和尚。”仪琳啐道:“爹爹,你一张嘴便是没遮拦,年纪如许大了,说话却还是像孩子普通。”

不料令狐冲却道:“师父,这位田兄已答允弟子,今后痛改前非,再也不做污辱良家妇女的活动。弟子知他言而有信,不如……”

过了很久很久,不戒双手一起,哈哈大笑,俄然间笑声中绝,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仪琳大惊,叫道:“爹爹,爹爹。”忙抢畴昔将他扶起,但不戒身子实在太重,只扶起一半,两人又一起坐倒。不戒满身衣裤都已为大汗湿透,口中不住喘气,颤声道:“我……我……他妈的……我……我……他妈的……”

岳不群不明他秘闻,又听他说甚么“找半子来啦”,只道成心戏侮本身,心下愤怒,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的道:“大师谈笑了。”见仪琳上来施礼,说道:“仪琳师侄,不须多礼。你来华山,是奉了师尊之命么?”

岳不群不再理她,转向田伯光,意存扣问。田伯光拱手道:“岳先生,鄙人田伯光!”岳不群怒道:“田伯光,哼!你好大胆量!”田伯光道:“我跟你门徒令狐冲很说得来,挑了两担酒上山,跟他喝个痛快,那也用不着多大胆量。”岳不群神采愈益严峻,道:“酒呢?”田伯光道:“早在思过崖上跟他喝得干清干净了。”

岳不群哼了一声,说道:“田君,哼,田君!你既知此人积恶如山,怎地不拔剑杀他?就算斗他不过,也当给他杀了,何故贪恐怕死,反和他交友?”

不戒道:“我叫做不戒和尚,来临敝处,是找我半子来啦。”说着向令狐冲一指。他是屠夫出身,不懂文诌诌的客气,岳不群谦称“来临敝处”,他也还是说“来临敝处”。

不戒怒道:“这小子还成心中人?气死我也,气死我也!”右臂一探,一只葵扇般的大手往令狐冲胸口抓去。令狐冲站也站不稳,如何能避,给他一把抓住,提了起来。不戒和尚左手抓住狄修后颈,右手抓住令狐冲胸口,双臂平伸,便如挑担般挑着两人。

令狐冲道:“我给人胸口打了一掌,那倒不要紧……”不戒道:“胸口中掌,定是震伤了任脉……”令狐冲道:“我给桃谷……”不戒道:“任脉当中,并没甚么桃谷。你华山派内功不精,不明其理。人身诸穴中虽有合谷穴,但那属于手阳明大肠经,在拇指与食指的交界处,跟任脉全无干系。好,我给你治任脉之伤。”令狐冲道:“不,不,那桃谷六……”不戒道:“甚么桃谷6、桃谷七?满身诸穴,只要手三里、足三里、阴陵泉、丝竹空,那边有桃谷6、桃谷七了?你不成胡言乱语。”顺手点了他的哑穴,说道:“我以精纯内功,通你任脉的承浆、天突、膻中、鸠尾、巨阙、中脘、气海、石门、关元、中极诸穴,包你力到伤愈,歇息七八日,立时变成个鲜龙活跳的小伙子。”

不戒听得二人奖饰,大为欢畅,说道:“我爱上的阿谁仙颜尼姑,便是她妈妈了。”

岳不群道:“莫非人家便没伤?你耽甚么心,明摆着我在这里,岂能容这恶贼伤我门下弟子?”他素知令狐冲狡谲多智,平生嫉恶如仇,不久之前又曾在田伯光刀下受伤,若说竟去和这大淫贼交友为友,那是决计不会,猜想他是斗力不堪,便欲斗智,目睹田伯光身受重伤,多数便是这个大弟子下的手,是以虽传闻令狐冲和这淫贼交友,倒也并不真怒,只是命他畴昔将之杀了,既为江湖上除一大害,也成孺子之名,料得田伯光重伤之余,即使能与令狐冲相抗,却抵挡不住本身的一剑。

令狐冲哈哈大笑,朗声道:“如许的和尚,才教人……才教人瞧着痛快。”说着想挣扎站起,老是力有未逮。仪琳忙伸手扶他起家。

令狐冲大是难堪,心想:“仪琳师妹当时为田伯光所困,我路见不平,拔剑互助。她是恒山派清修的女尼,如何能和俗人有甚情缘干系?她遣了田伯光和桃谷六仙来邀我相见,只怕是生了曲解。我务须尽快避开,若损及华山、恒山两派的清誉,我虽死了,师父师娘也仍会怪责,灵珊小师妹会瞧我不起。”

刚才不戒和尚将两道微弱之极的真气注入令狐冲体内,压抑了桃谷六仙的六道真气,令狐冲只觉胸口烦恶尽去,脚下劲力暗生,甚是欢乐,走上前去,向不戒恭恭敬敬的一揖,说道:“多谢大师,救了长辈一命。”

田伯光笑道:“大和尚的真气当真短长,便这么半晌之间,就诊愈了令狐兄的重伤。”不戒听他一赞,甚是欢乐,道:“你这小子作歹多端,本想一把捏死了你,总算你找到了令狐冲这小子,有点儿功绩,饶你一命,乖乖的给我滚罢。”

伸出两只葵扇般的大手,右手按在他下颚承浆穴上,左手按在他小腹中极穴上,两股真气,从两处穴道中透了出来,俄然之间,这两股真气和桃谷六仙所留下的六道真气一碰,双手险遭震开。不戒大吃一惊,大声叫了出来。仪琳忙问:“爹,如何样?”不戒道:“他身材内有几道古怪真气,1、2、3、四,共有四道,不对,又有一道,一共是五道,这五道真气……啊哈,又多了一道。他妈的,竟然有六道之多!我这两道真气,就跟你他妈的六道真气斗上一斗!看看到底是谁短长。只怕另有,哈哈,这可热烈之极了!好玩,好玩!再来好了,哼,没有了,是不是?只要六道,我不戒和尚他奶奶的又怕你这六只狗贼何来?”

田伯光大怒,骂道:“甚么叫做乖乖的给我滚罢?他妈的狗和尚,你说的是人话不是?你说一个月以内给你找到令狐冲,便给我解开死穴,再给解药解毒,这时候却又来赖了。你不给解穴解毒,便是猪狗不如的下三滥臭和尚。”

田伯光从仪琳手中取过解药,说道:“大和尚,你逼我服毒,现下又给解药,我不骂你已算客气了,谢是不谢的。我身上的死穴呢?”不戒哈哈大笑,说道:“我点你的穴道,七天以后早就自行解开了。大和尚如当真点了你死穴,你这小子还能活到本日?”

田伯光坐在地下,始终没法挣扎起家,插嘴道:“是我不想杀他,他又有甚么体例?莫非他斗我不过,便拔剑他杀?”

岳灵珊忍不住插口道:“爹,大师哥身受重伤,怎能与人争斗?”

岳不群转向令狐冲,问道:“此言不虚?”令狐冲道:“师父,此中原委,说来话长,待徒儿渐渐禀告。”岳不群道:“田伯光来到华山,已有几日?”令狐冲道:“约莫有半个月。”岳不群道:“这半个月中,他一向便在华山之上?”令狐冲道:“是。”岳不群厉声道:“何故不向我禀明?”令狐冲道:“当时师父师娘不在山上。”岳不群道:“我和你师娘到那边去了?”令狐冲道:“到长安四周,去追杀田君。”

仪琳道:“令狐师兄的意中人,是他的师妹岳蜜斯。”

不戒对女儿之言受命唯谨,道:“治伤就诊伤,那有甚么难处?”顺手将狄修向后一抛,大声问令狐冲:“你受了甚么伤?”狄修早给他闭了穴道,闷声不响的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岳不群突见令狐冲精力健旺,浑不似昨日奄奄一息的模样,甚是欢乐,一时得空扣问,向不戒和尚一拱手,问道:“这位大师高低如何称呼?来临敝处,有何见教?”

不戒大吼一声,震得大家耳中嗡嗡作响,喝道:“甚么姓岳的女人?他妈的,不是仙颜小尼姑吗?那有甚么敬爱了?下次给我见到,一把捏死了这臭丫头。”

便在此时,只听得山道上脚步声响,两人并肩上山,恰是岳不群和岳灵珊父女。令狐冲一见又惊又喜,忙迎将上去,叫道:“师父,小师妹,你们又返来啦!师娘呢?”

令狐冲好生难堪,他向来不敢违背师命,但先前临死时和田伯光这么一握手,已算交友为友,何况他确已承诺改过迁善,此人畴昔为非作歹,说过了的话却必然算数,此时杀他,未免不义。他从岳灵珊手中接过剑来,回身摇摇摆晃的向田伯光走去,走出十几步,假装重伤之余俄然间两腿有力,左膝一曲,身子向前直扑出去,噗的一声,长剑插入了本身左边的小腿。

岳不群厉声道:“你……你安知他言而有信?跟这等罪该万死的恶贼,也讲甚么言而有信,言而无信?他这把刀下,曾伤过多少无辜性命?这类人不杀,我辈学武,所为何来?珊儿,将佩剑交给大师哥。”岳灵珊应道:“是!”拔出长剑,将剑柄向令狐冲递去。

令狐冲和仪琳听他提到衡山群玉院,都不由脸上一红。田伯光哈哈大笑,迈步又行,脚下一软,一个筋斗,骨碌碌的滚出老远。他挣扎着坐起,取出一粒解药吞入腹中,顷刻间腹痛如绞,坐在地下,一时转动不得。他知这是解治剧毒的应有之象,倒也并不惊骇,反因解药有效而暗喜。

仪琳甚为内疚不安,说道:“爹爹,令狐师兄早就……早就有了意中人,如何会将旁人放在眼里,你……你……此后再也别提这事,没的教人笑话。”

令狐冲心道:“这不戒和尚是个莽撞匹夫,跟那桃谷六仙倒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怕他说得出,做获得,真要伤害小师妹,那便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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