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紫衣见两人都使九节鞭,心念一动:“是了,他们叫做九龙派,大抵最善于的便是九节鞭。”她与易吉东拉西扯,一来要贰心烦意乱,二来想密查他武功家数,这时见双鞭击到,心中大喜:“好啊,你们赶上使软鞭的老祖宗啦。”双手伸出,快速无伦的抓住两根软鞭鞭头,相互一缠,打成结形,本身身子不动,浅笑着站在本地。

目睹袁紫衣与易吉各自跟着一段巨木往江中跌落,只袁紫衣的横桁先断,身在半截桅杆之下,若给断桅击中,性命可忧。胡斐抢起船头拉纤用的竹索,对准袁紫衣身前挥去,大喝:“抓住了!”竹索飞出,有如一条极长的软鞭。袁紫衣身在半空,心感危急,她虽识水性,但想落水后再湿淋淋的爬起,岂不狼狈?突见竹索飞到,忙伸手抓住。胡斐一挥一拉,袁紫衣借势跃起,悄悄巧巧的落上船头。

本来易吉左胁穴道被点,半身转动不得,右手却尚可用力,忙从双鞭缠绕当中脱脱手臂,见袁紫衣倒挂桁上,当即满身劲力运于掌上,发掌击向横桁,连击三掌,桁断人落。就在此时,胡斐也已跃上了船头,心想倘若袁女人落水,这姓易的反而安坐桅顶,待他渐渐溜将下来,难道是他胜了?当即背靠桅杆,运劲向后力撞,这桅杆又坚又粗,一撞之下只晃了几下。胡斐心中急了,拔出单刀,唰的一刀,劈断桅杆。

胡斐在地下见她败中取胜,这一手博得奇妙非常,刚叫了声好,忽见黄光明灭,九枚款项镖急向桅杆上飞去,射向袁紫衣后心。

袁紫衣与他相逢,心中甚是欢畅,又承他脱手相救,成心与他修好,又笑道:“你这‘斐’字是文采斐然,那不必说了。‘非’字下加‘羽’字为‘翡’,主得金玉翡翠;加‘草’字头为‘菲’,主芬芳华美;加绞丝旁为‘绯’,红袍玉带,主做大官。”

袁紫衣将易吉打得如此狼狈,心中大是对劲,正要在高处夸言几句,逼他亲口承诺让了掌门,这才放他,没推测上面竟有人偷袭。这九枚款项镖来得既快,部位又四下分离,她身在横桁之上,只要向左或向右踏出半步,立时从五六丈高处摔跌,却又如何避得?情急智生,身子后仰,顿时摔下,九枚钱镖从帆顶掠过。船头岸上世人惊呼声中,只见她双足钩住横桁,身子挂住半空。

两人在船头谈笑,旁若无人。忽听得船埠上一阵大乱,九龙派众门人将易吉连着断桅,七手八脚的抬登陆来。他大哥肥胖,又不通水性,吃了几口水,一气一怒,竟晕了畴昔。袁紫衣悄悄心惊:“莫要弄出性命,这事情可闹大了。”低声道:“胡大哥,我们快走吧!”说着跃上江岸,伸手去取那缠在断桅上的银丝软鞭。

易吉怒道:“你莫装胡羊。我说的是在背后给你撑腰、叫你来拆台的那人,是男人汉大丈夫,何必藏头露尾,鬼鬼祟祟?”他料定是仇家暗中教唆袁紫衣前来混闹,好使本身出行倒霉,此人必定熟知本身的脾气忌讳,不然她何故尽说不吉之言?

实在袁紫衣用心拆台,见他越是怕听不吉的说话,便越加尽拣凶恶灾害来讲,当下正色道:“易教员,常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告顺耳利于行。我这番顺耳忠告,听不听也由得你。至于九龙派嘛,你如不去,由小女子代你去便了。”

袁紫衣惊出了一身盗汗,刚欲翻身而起,胡斐大呼一声,跃上船头,只听喀喇、喀喇两声巨响,横桁断折。袁紫衣跟着横桁向江中跌落,而易吉处身地点的桅杆,却也从中断绝。袁紫衣当时头下脚上,亲目睹到何人发射暗器偷袭,胡斐如何脱手相救,但横桁如何断折,却没瞧见。

只见易吉一张红堂堂的脸膛由红转紫,沙哑着嗓子说道:“女人这么说,那是骂易某无能,不配作九龙派的掌门人了?”袁紫衣浅笑道:“那决不是。易教员既此行倒霉,不如把九龙派的掌门人让与我吧。小女子一片美意,纯是为你着想……”

易吉喝道:“鲁莽之徒,快退开了。”双手抓住长袍衣衿,向外抖出,噗噗噗一阵响,袍子上七个软扣一齐拉脱,左手反到身后一扯,长袍顿时除下,暴露袍内的劲装结束。这一手洁净利落,威势实足。岸上站着的多数是他的弟子亲朋,也有很多闲人,顿时齐声喝了个大采。

袁紫衣又道:“易教员,我们话得说在前头,倘若我胜了你,你这九龙派掌门人之位,得意拱手相让,不知你门下的弟子们服是不平?”易吉气得紫脸泛白,喝道:“不平也得服。但如你输了呢?”袁紫衣娇笑道:“我跟你叩首,叫你做寄父,请你多疼我这干女儿啊。”说着快速跃起,右足在桅索上一撑,左足已踏上了帆底的横杆,腰中银丝鞭挥出,向上抖起,卷住了桅杆,手上用力,带解缆子跃高。

袁紫衣笑得更是欢乐,心想我刚才给那易吉测字,可都教他偷听去啦,笑道:“幸亏你名字中有个‘非’字,这一‘非也、非也’,那九刀之厄就逢凶化吉了。”胡斐笑道:“多谢女人金口。”

袁紫衣恐怕双鞭订交,倘若给缠住了,拉扯起来,本身力小,必然亏损,因而抖手扬鞭,避开他兵刃,待要回转再击,那知易吉使一招“插花盖顶”,舞动钢鞭护住头脸,左臂一松一紧,身子一纵一提,四五个起落,已稳稳坐上桅杆之顶。船埠上欢声大起,掌声如雷。

另一个男人喝道:“大师哥,动家伙吧!”两人齐声唿哨,呛啷啷一阵响,两条九节软鞭同时向袁紫衣膝头打去。他们不想伤她性命,软鞭所指处并非关键。

这一下变生不测,易吉怎猜想获得?大惊之下,忙伸左手去解鞭,倏见袁紫衣扑到身前,左手探出,便来挖他眸子。易吉左手仓猝放脱软鞭,举手挡架。那知袁紫衣这一下乃是虚招,左掌在空中微一停顿,管束他左掌,右手疾出,已点中他左腋下的“渊腋穴”。这一招在旁人看来,的确是易吉自举手臂,暴露腋底任由对方点穴普通。他穴道中指,左臂软软下垂,双腿与右臂却又给缚在桅上,可说是一败涂地,再无还手之力。

胡斐伸了伸舌头,道:“升官发财,可了不起!”

当日便追上了她,但见她勒马缓缓而行,却又不是偷了谱诀便即远走高飞的模样。他越想越疑,没法猜测这女子真意安在,心想倘若脱手强抢,一定能到手,因而悄悄在后窥测,要瞧她有何动静,另有何人策应。跟了数日,始终不见有何异状。这日在易家湾湘江之畔,却见她向易吉起衅,竟是又要掠取掌门人的模样。

袁紫衣点头道:“口采不好。这一手‘脱袍让位’,脱袍不打紧,让位嘛,倒是必定把掌门人之位让给我啦。”易吉心中一凛,果觉这一手也是不祥之兆,右手伸到腰间,悄悄一抖,手中已多了一条晶光闪亮的九节鞭。

胡斐悄悄称奇:“这位女人竟有一味掌门人癖。她碰到了掌门人便抢,为的是在江湖上闯万立威呢,还是另有深意?看来两人说僵了便要脱手,且让他们鹬蚌相争,我便来个渔翁得利,设法夺回谱诀。此时牵她白马,易如反掌,但好曲子不唱第二遍,重施故伎,未免显得我小泥鳅胡斐太也笨伯。”渐渐走近船头,等待机遇掠取她背上承担。

袁紫衣只觉手中长鞭给一股强力往外急拉,心知若与对方蛮夺,本身必输,她心机转得好快,危急中倏出险招,右手猛地一甩,银丝鞭的鞭柄脱手飞出,绕着桅杆急转圈子,但见银光明灭,唰喇喇一阵响,九节钢鞭和银丝软鞭两条软鞭,竟将易吉双腿连同右臂一齐绕上了桅杆。

袁紫衣向胡斐嫣然一笑,柔声道:“胡大哥,感谢你啦!”胡斐笑道:“我这‘胡’字拆开来是‘月十口’三字,看来我每月当中,要身中九刀。”

易吉哼了一声,将九龙鞭在腰间一盘,左手抓住桅杆,身子已离地二尺,跟着右手一搭,身子又上升二尺。那桅杆比大碗的碗口还粗,一手原没法握住,但他手指劲力短长,掌力又极沉雄,双手交互攀搭,身子竟平安稳稳的上升,虽无袁紫衣的快速轻灵,但在里手看来,这手工夫既稳且狠,当真短长。

他这一来占得了无益阵势,袁紫衣心中反而宽了,见他刚才出鞭,力道虽猛,招数中却无特异窜改,远不及本身鞭法的精微奇妙,身子向左探出,唰的一声,银丝鞭自右环击出去。易吉稳稳坐着,九节鞭回转,将对方软鞭挡开。

易吉瞧出转机,待她长鞭掠到面前,凸起左手,迳去抓她鞭上金球。袁紫衣一惊,软鞭下沉,那知易吉的九龙鞭反将过来先压后钩,若非她银丝鞭闪避得快,双鞭已缠在一起。易吉得理不让人,瞧准了她鞭头回起之处,九龙鞭一招“青藤缠葫芦”,大喝一声,已将银丝鞭缠住。

易吉自知轻身工夫不如对方,只稳坐帆顶,双足挟住桅杆,先占了不败之地。袁紫衣却东窜西跃,在帆顶的横桁上忽进忽退。她银丝鞭比敌手的九龙鞭长了一倍不足,只要她进犯易吉,而易吉没法反击。拆到六十余招后,她手中一条长鞭如银蛇飞舞,招数愈出愈奇。易吉来来去去却只七八招,密密护住满身,伺隙去缠对方软鞭。

又斗半晌,情势仍无窜改,袁紫衣微感气味粗重,纵跃之际,已略不及初时轻盈。

袁紫衣目睹他离桅顶另有丈余,心想一给他爬上,就不好斗,只要居高临下,先制止他上升,银丝鞭一晃,喝道:“我这是十八龙鞭,多了你九龙。”颤栗鞭梢,搂头盖落。易吉双手不空,如何抵挡?若要闪避,只要溜下桅杆,如此一招不交,已然输了。

两名男人尚未发觉,见鞭头并未打到她身上,反而双鞭互缠,各自用力一扯,这一来正中了袁紫衣之计,双鞭鞭头本来松松搭着,一扯之下,登成活结。两人惊得呆了,忙奋力拉扯。师兄弟俩体力相称,谁也扯不动谁,两条软鞭却缠得更加紧了。

她话未说完,船舱中钻出两条男人,手中各持一条九节软鞭。一其中年大汉道:“这女子疯疯颠颠,师父不必理她。待弟子赶她登陆,莫误了开船吉时。”说着左手伸出,去推袁紫衣肩头。袁紫衣伸指在他手臂上悄悄一弹,说道:“吉时早已误了!”那男人登觉臂弯中一麻,手掌没碰到她肩头,上臂便已软软的垂下。

她双足刚落上船板,只听得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无数水珠飞到了她头上脸上,恰是易吉与断桅一齐落水。岸上人众大声呼唤,扑通扑通响声不断。本来易吉不会水性,九龙派的十七八名弟子纷繁跃入湘江,抢先恐后去救师父。

这时船家已收起了铁锚,船身在江中摇摆不定。易吉手臂抖出,九节鞭飞出去卷住了船头铁锚,跟着挥出,扑通声响,水花四溅,铁锚落入江中,船身顿时稳住。这一手若非臂上有六七百斤体力,焉能如此挥洒自如?目睹他这条九节鞭并有软鞭与钢鞭之长,表里兼修,委实了得。

袁紫衣心想:“他体力强大,挥鞭无声。此人只可智取,鄙人能敌。”见他身形结实,年纪又大,想来功力虽深,手脚就一定矫捷,心生一计,说道:“易教员,我是女子,如在船头跟你相斗,非论胜负,都于你此行倒霉。我们总得另觅一个处所较量才行。”易吉心觉此言有理,可又不肯登陆。

这一抖寂然无声,钢鞭的九节相互竟没半点碰撞。袁紫衣暗叫:“啊哟,不好!这手工夫我可不会,本日只怕要糟!”见他这条鞭子每一节都有鸡蛋粗细,他身材又甚魁伟,便如船头上立了座铁塔,拿着这条大鞭,当真威风凛冽。

船埠上众弟子大声叫唤:“喂,小女人,你快下来脱手!”却见易吉侧头避开对方一击,左臂抱住桅杆,右手挥动九节钢鞭,竟自下迎上,往银丝鞭上砸去。

岸上偷发暗器之人一不做,二不休,跟着又是三枚钱镖射出,这一次却一枚袭她身子,两枚射向横桁,只要她身子向上翻起,刚好是自行凑向钱镖。胡斐晓得这一下袁紫衣再也没法遁藏,当即挥手也是三枚制钱射出。他脱手虽后,但手劲凌厉,钱镖去势却快,六枚铜钱在空中互撞,铮铮铮三声,一齐斜飞,落入了江中。

一眼看来,袁紫衣似是占尽了上风,但她如此打法甚为吃力,只要久攻不下,鞭法中稍有马脚,或足下一滑一绊,那便输了。易吉的用心,恰是孙子兵法中所谓“先为不成胜,以待敌之可胜”。袁紫衣早知贰情意,但非论如何变招打击,他这七八招护身防备鞭法,竟周到非常,无隙可乘。如在高山,她自可斜攻侧击,或着地滚进,但本身引他高空相斗,反给他占了天时,却非始料之所及了。

她左臂刚抱住桅杆,右手又挥出银丝鞭再向上卷,最后一招“一鹤冲天”,身子已高过桅杆,悄悄巧巧的落将下来,站在帆顶。这几下轻灵之极,船埠上旁观的闲人无不喝采。九龙派的弟子中却有人叫了起来:“喂,玩这手有甚么意义?有种的便下来,领教领教易教员威震三湘的九龙鞭工夫。”袁紫衣大声道:“在上边比武,大伙儿都瞧得清楚些。”

当袁紫衣跃上船头不久,胡斐即已跟踪而至。那日他在河里沐浴时衣服遭夺,赤身露体的不便出来,幸亏为时已晚,不久天便黑了,这才到乡农家去偷了一身衣服。他最体贴的是那本家传拳经刀谱。这刀谱放在衣衫囊袋当中,竟给她连衣带书一起取了去,心想这女子先偷我承担,又取我衣服,定是为了这本武功谱诀,心中忧急,一起疾赶。

这时阳光晖映,湘江中泛出万道金波,两人在五六丈高处相斗,两条软鞭犹似灵蛇回旋,当真都雅。岸边人众越聚越多,湘江中上高低下的大划子舶也多收帆停桨,船中海员搭客,仰首观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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