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问天笑道:“好啦,好啦!我便让一步,不瞧这场比试啦。你们可要公公允平,不准棍骗我风兄弟。”秃笔翁和丹青生大喜,齐声道:“你当我们是甚么人了?那有棍骗风少侠之理?”向问天笑道:“我在棋室中等待。风兄弟,他们鬼鬼祟祟的不知玩甚么把戏,你可要打醒十二分精力,千万谨慎了。”令狐冲笑道:“梅庄当中,尽是高人雅士,岂有行诡使诈之人?”丹青生笑道:“是啊,风少侠那像你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忽听得有人叫道:“童兄,风兄,请你们转来。”令狐冲转过身来,只见丹青生快步奔到,手持酒碗,碗中盛着大半碗酒,说道:“风兄弟,我有半瓶百年以上的竹叶青,你若不尝一尝,甚是可惜。”说着将酒碗递了畴昔。

向问天携着令狐冲的手,步入柳荫深处,离梅庄已远,笑道:“那位大庄主琴上所发的无形剑气非常短长,兄弟,你如何取胜?”令狐冲道:“本来大哥统统早知就里。幸亏我内力尽失,不然只怕现在性命也已不在了。大哥,你跟这四位庄主有仇么?”向问天道:“没有仇啊。我跟他们从未会过面,怎说得上有仇?”

吵嘴子道:“风少侠,劳你驾再走一趟。”令狐冲道:“若以实在工夫而论,长辈连三庄主、四庄主都非敌手,更不消说大庄主、二庄主了。孤山梅庄四位前辈武功卓绝,只因和长辈杯酒相投,这才到处眷顾容让。长辈一些粗浅剑术,实在不必再献丑了。”

黄钟公没推测他们去而复回,已将头上罩子撤除。吵嘴子道:“大哥,那位童兄终究给我们压服,答允不去观战了。”黄钟公道:“好。”拿起黑布罩子,又套在头上。丹青生拉开木柜,取了三只黑布罩子出来,将此中一只交给令狐冲,道:“这是我的,你戴着罢。大哥,我借你的枕头套用用。”走进阁房,过得半晌,出来时头上已罩了一只青布的枕头套子,套上剪了两个圆孔,暴露一双光溜溜的眼睛。

秃笔翁和丹青生齐声道:“你要先走,那如何成?”秃笔翁道:“除非你将张旭的书法留下了。”丹青生道:“风少侠输了以后,又到那边去找你取书画棋谱?不成,不成,你再耽一会儿。丁管家,快摆筵席哪!”

令狐冲道:“大庄主功力之高,人所难测,但适逢小弟内力全失,对大庄主瑶琴上所发内力不起感到。天下幸运之事,莫过于此。”

令狐冲抱拳躬身,说道:“本日有幸拜见四位庄主,大慰平生。四位风采,鄙人钦慕之至,今后如有机遇,当再拜访宝庄。”丹青生道:“风兄弟,你非论那一天想来喝酒,尽管随时驾临,我把所藏的诸般名酒,一一与你咀嚼。这位童兄嘛,嘿嘿,嘿嘿!”向问天浅笑道:“鄙人酒量甚窄,当然不敢来自讨败兴了。”说着又拱了拱手,拉着令狐冲的手走了出去。吵嘴子等送了出来。向问天道:“三位庄主请留步,不劳远送。”秃笔翁道:“哈,你道我们是送你吗?我们送的是风兄弟。倘是你童兄一人来此,我们一步也不送呢。”向问天笑道:“本来如此。”

黄钟公点了点头,向令狐冲道:“待会比试,你们两位都使木剑,以免拚上内力,让风兄弟亏损。”令狐冲喜道:“那再好不过。”黄钟公向吵嘴子道:“二弟,带两柄木剑。”吵嘴子翻开木柜,取出两柄木剑。

便在此时,室门推开,吵嘴子走了出去,向令狐冲道:“风兄弟,敝庄另有一名朋友,想就教你的剑法。”

向问天拉住他手,令狐冲便觉他在本技艺掌当中,塞了一个纸团。

丹青生瞪眼对向问天道:“这位风兄弟为人诚笃,甚么都不坦白。你却说他内力远胜于你,教我大哥上了这个大当。”向问天笑道:“风兄弟内力未失之时,确是远胜于我啊。我说的是畴前,可没说当今。”秃笔翁哼了一声,道:“你不是好人!”

黄钟公道:“且慢。”回身走进阁房,过了半晌,拿了一个瓷瓶出来,说道:“这是昔年先师所赐的两枚药丸,补身疗伤很有良效。送了给小兄弟,也算是你我了解一场的一点小意义。”令狐冲见瓷瓶的木塞极是陈腐,心想这是他师父的遗物,保存至今,自必贵重非常,忙道:“这是前辈的尊师所赐,非同平常,长辈不敢拜领。”黄钟公摇了点头,说道:“我四人绝足江湖,早就不与外人争斗,疗伤圣药,也用它不着。我兄弟既无门人,亦无后代,你推让不要,这两枚药丸我只好带进棺材里去了。”

吵嘴子道:“风少侠,我陪你去。童兄,你先请用饭,我们过未几久,便返来陪你。”向问天连连点头,说道:“这场比赛,你们志在必胜。我风兄弟剑法虽高,临敌经历却浅。你们又已知他内力已失,我如不在旁掠阵,这场比试即使输了,也输得心不甘服。”吵嘴子道:“童兄此言是何企图?莫非我们还会使诈不成?”向问天道:“孤山梅庄四位庄主乃豪杰之士,鄙人久仰声望,天然非常信得过的。但风兄弟要去和另一人比剑,鄙人实不知梅庄中除四位庄主以外,竟然另有一名高人。叨教二庄主,此人是谁?鄙人若知此人和四位庄主普通,也是光亮磊落的豪杰侠士,那就放心了。”

向问天还待推让,丹青生左臂挽住了他手臂,右臂挽住了令狐冲,笑道:“去,去!再去喝几杯。”令狐冲心想:“我们告别之时,这位四庄主对向大哥神采甚是不善,怎地忽又亲热起来?莫非他念念不忘向大哥背上承担中的书画,另行设法谋取么?”

三人回到梅庄,秃笔翁等在门口,喜道:“风兄弟又返来了,妙极,妙极!”四人重回棋室。丹青生斟上诸般美酒和令狐冲痛饮,吵嘴子却始终没露面。

令狐冲心想再比一场,说不定被迫伤人,便和“江南四友”翻脸成仇,说道:“四位庄主待长辈极好,若再比一场,也不知这位前辈脾气如何,如果闹得不欢而散,或者长辈伤在这位前辈剑底,岂不是坏了和蔼?”丹青生笑道:“没干系,不会……”吵嘴子又抢着道:“非论如何,我四人决不会怪你风少侠。”向问天道:“好罢,再比试一场,又有何妨?我可有些事情,须得先走一步。风兄弟,我们到嘉兴府见。”

向问天走出几步,转头招手道:“风兄弟,你过来,我得叮嘱你几句,可别上了人家的当。”丹青生笑了笑,也不睬会。令狐冲心道:“向大哥忒也谨慎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真要骗我,也没这么轻易。”走近身去。

丹青生笑道:“好,我们再见大哥去。”四人重行走进黄钟公的琴堂。

当下吵嘴子在前带路,向问天和令狐冲跟从厥后,秃笔翁和丹青生走在最后。令狐冲见他走的是通向大庄主居室的旧路,来到大庄主琴堂外,吵嘴子在门上轻扣三声,排闼出来。只见室中一人头上已套了黑布罩子,瞧衣衫便是黄钟公。吵嘴子走到他身前,俯头在他耳边低语数句。黄钟公摇了点头,低声说了几句话,显是不肯向问天参与。吵嘴子点了点头,转头道:“我大哥觉得,比剑事小,但如触怒了那位朋友,多有不便。这事就此作罢。”五人躬身向黄钟公施礼,告别出来。

令狐冲一怔,大是惊诧:“怎地在阁房当中?”随即觉悟:“啊,是了!和我比剑之人是个女子,说不定是大庄主的夫人或姬妾,是以他们果断不让向大哥在旁旁观,既不准她见到我边幅,又不准我见到她真脸孔,自是男女有别之故。大庄主一再叮咛,要我不成向旁人提及,连对向大哥也不能说,若非闺阁之事,何必如此慎重?”

秃笔翁和丹青生一听此言,同时跳起家来,喜道:“大哥答允了?”

目睹天气将晚,秃笔翁和丹青生似是在等甚么人,不住斜眼向门口张望。向问天告别了几次,他二人始终尽力挽留。令狐冲并不睬会,只是喝酒。向问天看了看天气,笑道:“二位庄主若不留我们用饭,可要饿坏我这饭桶了。”秃笔翁道:“是,是!”大声叫道:“丁管家,快安排筵席。”丁坚在门外承诺。

吵嘴子等直送到大门以外,这才和令狐冲保重道别。秃笔翁和丹青生对着向问天只直瞪眼,恨不得将他背上那承担抢了下来。

黄钟公道:“那倒一定尽然。但信赖风兄弟言而有信,不致别传。而后统统所见,请你也一句不提,连那位童兄也不成奉告,这件事做获得么?”令狐冲迟疑道:“连童大哥也不能奉告?比剑以后,他天然要问起颠末,我如绝口不言,未免于友道有亏。”黄钟公道:“那位童兄是老江湖了,既知风兄弟已答允了老夫,大丈夫令媛一诺,不能食言而肥,自也不致于能人所难。”令狐冲点头道:“那也说得是,长辈答允了便是。”黄钟公拱了拱手,道:“多谢风兄弟厚意。请!”

吵嘴子迟疑半晌,说道:“童兄既执意要临场观斗,那也只好如此,但须请童兄答允一件事,自始至终不成出声。”向问天笑道:“装聋作哑,那还不轻易?”

令狐冲对“江南四友”很有靠近之意,加上有好酒可喝,如何不喜,当下转头向着向问天,瞧他意向。向问天道:“兄弟,四庄主邀你去喝酒,你就去罢。至于我呢,三庄主和四庄主意了我就活力,我就阿谁……嘿嘿!”丹青生笑道:“我几时见你活力了?一起去,一起去!你是风兄弟的朋友,我也请你喝酒。”

丹青生道:“风兄弟,那人的武功当然比你高,不过你不消惊骇,他……”吵嘴子截住他的话头,说道:“敝庄当中,另有一个精研剑术的前辈名家,他传闻风少侠的剑法如此了得,说甚么也要较量几手,还望风少侠再比一场。”

黄钟公向令狐冲道:“风兄弟,这场比试非论谁胜谁败,请你对外人一句也别提起。”令狐冲道:“这个天然,长辈先已说过,来到梅庄,决非求名,岂有到内里胡说张扬之理?何况长辈败多胜少,也没甚么好说的。”

令狐冲心想:“那人和我比剑,须先获得大庄主允可。他们留着我在这里,似是二庄主向大庄主筹议,求了这么久,大庄主方始答允。那么此人不是大庄主的子侄后辈,便是他的门人部属,莫非他的剑法竟比大庄主还要高超么?”转念一想,暗叫:“啊哟,不好!他们知我内力全无,本身保全成分,不便脱手,但若派一名后辈或部属来跟我脱手,专门和我比拚内力,岂不是立时取了我性命?”但随即又想:“这四位庄主都是光亮磊落的豪杰,岂无能这等卑鄙行迳?但三庄主、四庄主爱那两幅书画若狂,二庄主貌若沉着,对那些棋局却也是不到手便难甘心,为了这些书画棋局而行此下策,也非事理之所无。如果有人真欲以内力伤我,我先以剑法刺伤他的枢纽关键便了。”

向问天见四人神采均甚慎重,晓得令狐冲和大庄主比剑又已胜了。倘是大庄主得胜,吵嘴子固仍不动声色,秃笔翁和丹青生却必意气风发,一见面就会伸手来取张旭的书法和范宽的山川,冒充问道:“风兄弟,大庄主指导了你剑法吗?”

丹青活力忿忿的道:“童兄,你此人当真古怪,莫非还怕我们一拥而上,欺负风兄弟不成?你非要在旁观斗不成,闹得好好一场比试,就此化作云烟,岂不令人绝望?”秃笔翁道:“二哥花了老迈力量,才求得我大哥答允,恰好你又来拆台。”

令狐冲接过酒碗,见那酒碧如翡翠,盛在碗中,好像深不见底,酒香极是醇厚,赞道:“真是好酒。”喝一口,赞一声:“好!”连续四口,将半碗酒喝干了,道:“这酒轻灵厚重兼而有之,当是扬州、镇江一带的名酿。”丹青生喜道:“恰是,那是镇江金山寺的镇寺之宝,共有六瓶。寺中大和尚守戒不喝酒,送了一瓶给我。我喝了半瓶,便不舍得喝了。风兄弟,我那边实在另有几种好酒,请你去批评批评如何?”

令狐冲听他说得苦楚,只得慎重伸谢,接了过来,告别出门。吵嘴子、秃笔翁、丹青生三人陪他回到棋室。

向问天拱了拱手,说道:“既然梅庄当中,无人胜得了我风兄弟的剑法,三位庄主,我们就此告别。”转头向令狐冲道:“我们走罢。”

令狐冲转过身来,便往外走。那知丹青生向阁房指了指,道:“在这内里。”

丹青生道:“这位前辈的武功名誉,和我四兄弟比拟那是只高不低,的确不成同日而语。”向问天道:“武林当中,名誉能和四位庄主相捋的,屈指寥寥可数,谅来鄙人必知其名。”秃笔翁道:“此人的名字,却不便跟你说。”向问天道:“那么鄙人定须在旁观战,不然这场比试便作罢论。”丹青生道:“你何必如此刚强?我看童兄临场,于你有损无益,此人隐居已久,不喜旁人见到他面孔。”向问天道:“那么风兄弟又如何和他比剑?”吵嘴子道:“两边都戴上头罩,只暴露一对眼睛,便谁也看不到谁了。”向问天道:“四位庄主是否也戴上头罩?”吵嘴子道:“是啊。此人脾气古怪得紧,不然他便不肯脱手。”向问天道:“那么鄙人也戴上头罩便是。”

令狐冲一捏之下,感觉纸团中有一枚硬物。向问天笑嘻嘻的拉他近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见了那人以后,便跟他拉手靠近,将这纸团连同此中的物事,偷偷塞在他手中。这事连累严峻,千万不成忽视。哈哈,哈哈!”他说这几句话之时,语气甚是慎重,但脸上始终带着笑容,最后几下哈哈大笑,和他的说话更毫不相干。吵嘴子等三人都道他说的是挖苦本身三人的言语。丹青生道:“有甚么好笑?风少侠当然剑法高超,你童兄剑法如何,我们可还没就教。”向问天笑道:“鄙人的剑法稀松平常,可不消就教。”说着摇扭捏摆的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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