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任的不怒反笑,说道:“四个臭混蛋给人家逼得走投无路,无可何如,这才想到来求老夫脱手。操你奶奶,老夫如果中了你们的鬼计,那也不姓任了。”

那姓任的道:“是啊,小朋友,风清扬公然挺有见地。你将梅庄这几个家伙都打败了,是不是?”

秃笔翁初时听那人如此说,极是愤怒,但越想越觉他的说话非常有理,本身将书法熔化在判官笔的招数当中,虽是好玩,笔上的能力毕竟大减,若不是令狐冲部下包涵,十个秃笔翁也给他毙了,想到此处,不由得出了一身盗汗。

而后接连行走十余丈,不见再有流派,隧道隔老远才有一盏油灯,有些处所油灯已熄,更是一片乌黑,要摸索而行数丈,才又见到灯光。令狐冲只觉呼吸不畅,壁上和足底潮湿之极,俄然间想起:“啊哟,梅庄是在西湖之畔,走了这么远,只怕已深切西湖之底。此人给囚于湖底,天然没法自行脱困。别人便要设法援救,也是不能,倘若凿穿牢壁,湖水便即灌入。”

秃笔翁道:“大哥,任先生决不是此人敌手。那人说梅庄当中没人胜得过他,这句话原是不错的。我们不消跟任先生多说了。”那姓任的喝道:“你激我有甚么用?姓任的莫非还能为你们这四个小杂种办事?”秃笔翁道:“此人剑法得自华山派风清扬风老先生真传。大哥,传闻任先生当年纵横江湖,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风老先生一个。任先生有个外号,叫甚么‘望风而逃’。这个‘风’字,便是指风清扬风老先生而言,这话可真?”那姓任的哇哇大呼,骂道:“放屁,放屁,臭不成当!”

令狐冲道:“前辈料事如神,长辈果是在这一招上胜了他。不过长辈跟他无冤无仇,四庄主又曾以美酒接待,相待甚厚,这五根手指吗,倒不必披下来了,哈哈!”

贰心涉遐想之际,黄钟公已翻开床上被褥,揭起床板,上面倒是块铁板,上有铜环。黄钟公握住铜环,向上提起,一块四尺来阔、五尺来长的铁板应手而起,暴露一个长风雅洞。这铁板厚达半尺,显是甚为沉重,他平放在地上,说道:“此人的居统统些奇特,风兄弟请跟我来。”说着便向洞中跃入。吵嘴子道:“风少侠先请。”

室内一床一几,陈列简朴,床上挂了纱帐,甚是陈腐,已呈黄色。几上放着一张短琴,通体乌黑,似是铁制。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你们四个狗杂种斗不过人家,便激他来和我比剑,想我为你们四个混蛋摒挡劲敌,是不是?哈哈,打的倒是快意算盘,只可惜我十多年不动剑,剑法早忘得干清干净了。操你奶奶的王八羔子,夹着尾巴快给我滚罢。”

令狐冲一呆:“怎地是任先生?莫非内里所囚的不是女子?”但内里无人承诺。

令狐冲心下骇然:“此人机灵非常,料事如神,一听黄钟公之言,便已算到。”

秃笔翁哼了一声,并不答话,心中又是一寒,自忖:“他的话一点不错,这十多年中我若在江湖上闯荡,焉能活到本日?”

令狐冲道:“四庄主的剑法实在也挺高超,只不过攻人之际,本身马脚太多。”

黄钟公又道:“任先生,我们久疏访谒,甚是抱歉,本日特来奉告一件大事。”

令狐冲信口胡吹:“风老先生只道任老先生归隐于名山胜地。他白叟家教诲长辈练剑之时,常自提及任老先生,说道练这等剑招,只是用来和任老先生的传人对敌,世上若无任老先生,这等繁难的剑法压根儿就不必学。”他此时对梅庄四个庄主非常不满,这几句话颇具挖苦之意,心想这姓任的是前辈豪杰,却给囚禁于这阴暗卑湿的樊笼,定是中了暗害。他四人所使手腕之卑鄙,不问可知。

室内一个浓厚的声音骂道:“去你妈的大事小事!有狗屁就放,如没屁放,快给我滚得远远地!”

吵嘴子道:“风少侠剑法如神,自始至终,长辈未能还得一招。他攻到四十余招时,长辈自知不是敌手,这便推枰认输。”他直到现在,才对那姓任的说话,语气竟非常恭敬。

令狐冲道:“这个‘破’字,长辈是不敢当的,只不过我一上来就跟二庄主对攻,第一招便让他取了守势。”那人道:“很好。第二招呢?”令狐冲道:“第二招长辈还是抢攻,二庄主又取了守势。”那人道:“很好。第三招如何?”令狐冲道:“第三招仍然是我攻他守。”那人道:“了不起。吵嘴子当年在江湖上实在威风,当时他使一块大铁牌,只须有人能挡得他连环三击,吵嘴子便饶了他不杀。厥后他改使玄铁棋枰,兵刃上大占便宜,那就更加了得。小朋友竟然逼得他连守三招,很好!第四招他怎生反击?”令狐冲道:“第四招还是长辈进犯,二庄主守御。”那人道:“老风的剑法当真如此高超?固然要胜吵嘴子并不难堪,但竟然逼得他在第四招上仍取守势,嘿嘿,很好!第五招必然是他攻了?”令狐冲道:“第五招攻守之势并未窜改。”

令狐冲心感惊奇,跟着跳下,只见上面墙壁上点着一盏油灯,收回淡黄色光芒,置身之所似是个隧道。他跟着黄钟公向前行去,吵嘴子等三人顺次跃下。

令狐冲道:“前辈之言是极,这位三庄主和人脱手,确是过分托大了些。”

令狐冲惊奇莫名,先前的各种假想,顷刻间尽皆烟消云散,这口音不但是个老年男人,并且出语粗鄙,直是个贩子俚人。

黄钟公道:“先前我们只道当今之世,剑法之高,自以任先生为第一,岂知大谬不然。本日有一人来到梅庄,我们四兄弟固不是他敌手,任先生的剑法和他一比,那也是有如小巫见大巫了。”

令狐冲心道:“本来他是以言语相激,要那人和我比剑。”

令狐冲道:“长辈的剑法既是风老先生亲手所传,除非是你任老先生本身,又或是你的传人,平常之人自不是敌手。”他这几句话,那是公开和黄钟公等四人过不去了。他只觉这地底黑牢潮湿愁闷,只耽得半晌已如此难受,四个庄主却将这位武林高人关在这等地点,不知已关了多少年,冲动义愤之下,出言便无所顾忌。

那人问道:“如何?我说得不对吗?”令狐冲道:“说得对极了,前辈便似亲目睹到普通。”那人笑道:“好极!他堵截了五根手指,还是一只手掌?”令狐冲道:“长辈将剑锋侧了一侧。”那人道:“不对,不对!对于仇敌有甚么客气?你心肠仁善,将来必吃大亏。第二个是谁跟你对敌?”

丹青生的神采早气得又红又青,当真是名副实在的“丹青生”,只是头上罩了枕套,谁也瞧不见罢了。

丹青生道:“三哥错了。”秃笔翁道:“怎地错了?”丹青生道:“你说错了一个字。任先生的外号不是叫‘望风而逃’,而是叫‘闻风而逃’。你想,任先生如瞥见了风老先生,二人相距已不甚远,风老先生还容得他逃脱吗?只要一听到风老先生的名字,当即拔足便奔,吃紧如丧家之犬……”秃笔翁接口道:“忙忙似漏网之鱼!”丹青生道:“这才得保首级,直至本日啊。”

第三道流派倒是由四道门夹成,一道铁门后,一道钉满了棉絮的木门,厥后又是一道铁门,又是一道钉棉的木门。令狐冲深思:“为甚么两道铁门之间要夹两道钉满棉絮的木门?是了,想来被囚之人内功短长,这棉絮是吸去她的掌力,以防她击破铁门。”

令狐冲道:“四庄主。”那人道:“嗯,老四的剑法当然比阿谁甚么‘一字屁剑’高超些,但也高不了多少。他见你胜了丁坚,定然上来便使他的对劲绝技,哼哼,那叫甚么剑法啊?是了,叫作‘泼墨披麻剑法’,甚么‘白虹贯日’、‘腾蛟起凤’,又是甚么‘东风杨柳’。”丹青生听他将本身的对劲剑招说得涓滴不错,更加骇异。

黄钟公叹了口气,道:“风兄弟,这位任先生一听到你这个‘风’字,已然魂飞魄散,心胆俱裂。这剑不消比了,我们承认你是当世剑法第一便是。”

那人道:“老二玄铁棋盘上的工夫,那但是真材实料了,一脱手攻人,一招快似一招,势如疾风骤雨,等闲之辈确是不易抵挡。小朋友,你却如何破他,说来听听。”

想通了此节,各种疑窦豁但是解,但一捏到掌心中的纸团和此中那枚小小硬物,深思:“看来向大哥各种安插安排,深谋远虑,只不过要设法和这女子见上一面。他本身既不能见她之面,便要我通报手札和信物。这中间定有私交含混。向大哥和我虽义结金兰,但四位庄主待我甚厚,我如通报此物,太也对不住四位庄主,这便如何是好?”又想:“向大哥和四位庄主都是五六十岁年纪之人,那女子定然也非年青,纵有情缘牵缠,也是很多年前的旧事了,就算递了这封信,想来也不会坏了那女子的名节。”沉吟之际,五人已进了阁房。

再前行数丈,隧道俄然收窄,必须弓身而行,越向前行,哈腰越低。又走了数丈,黄钟公留步晃亮火摺,点着了墙壁上油灯,微光之下,只见前面又是一扇铁门,铁门上有个尺许见方的洞孔。

他跟着黄钟公走进石门,隧道一起向下倾斜,走出数十丈后,又来到一扇门前。黄钟公又取出钥匙,将门开了,这一次倒是一扇铁门。阵势不竭的向下倾斜,只怕已深切地底百丈不足。隧道转了几个弯,前面又呈现一道门。令狐冲忿忿不平:“我还道四位庄主精擅琴棋书画,乃高人雅士,岂知竟私设地牢,将一个女子关在这等暗无天日的地点。”

黄钟公对着那方孔朗声道:“任先生,黄钟公四兄弟拜访你来啦。”

此言一出,黄钟公等四人尽皆惊诧。那姓任的却非常对劲,呵呵大笑,道:“小朋友,你这话说得很对,风清扬并非平常之辈,也只要他,才识得我剑法的精美。”

黄钟公等听在耳里,自是老迈败兴,但他们确是比剑而败,那也无话可说。丹青生道:“风兄弟,你这话……”吵嘴子扯扯他的衣袖,丹青生便即开口。

那姓任的“哦”的一声,半晌不语,隔了好一会,才道:“你一共攻了几剑,吵嘴子这才回击?”令狐冲道:“这个……这个……招数倒记不起了。”

那人呵呵一笑,说道:“老风的传人公然有两下子,你一语破的,将他这路‘泼墨披麻剑法’的致命缺点说了出来。他这路剑法当中,有一招自发得最短长的杀手,叫做‘玉龙倒悬’,仗剑当头硬砍,他不使这招便罢,倘若使将出来,赶上老风的传人,只须将长剑顺着他剑锋滑了上去,他的五根手指便都给披断了,手上的鲜血,便如泼墨普通的泼下来了。这叫做‘泼血披指剑法’,哈哈,哈哈!”

那人笑道:“要胜秃顶老三,那是很轻易的。他的判官笔法原秘闻当可观,就是过分傲慢,偏要在武功中加上甚么书法。嘿嘿,妙手过招,所争的只是尺寸之间,他将本身性命来闹着玩,竟然活到本日,也算得是武林中的一桩奇事。秃顶老三,近十多年来你龟缩不出,没到江湖上行走,是不是?”

令狐冲心想:“事情统统推演,全入于向大哥的算中。唉,他情深若斯,我岂可不助他完偿这个心愿?”他生性萧洒,于名教礼节之防向来便不放在心上,这时内心当中,模糊仿佛那女子便是小师妹岳灵珊,她嫁了师弟林平之,本身则是向问天,隔了数十年后,千方百计的又想去和小师妹见上一面,会晤竟不成得,则通报一样昔年的信物,聊神采愫,也足慰数十年的相思之苦。心下又想:“向大哥摆脱魔教,不吝和教主及教中众兄弟翻脸,说不定也是为了这旧恋人之故。”

令狐冲虽见那人并非女子,先前猜想全都错了,但见他深陷樊笼,明显光阴已久,怜悯之心油但是生,从大家的语气当中,推想此人既是前辈,武功又必极高,听黄钟公如此说,便道:“大庄主这话可不对了,风老前辈和长辈议论剑法之时,对这位……这位任老先生极是推许,说道当世剑法他便只佩服任老先生一人,他日长辈如有机遇拜见任老先生,务须诚恳诚意、恭恭敬敬的向他白叟家叩首,请他白叟家指导一二。”

黄钟公道:“风……风老先生晓得他……他是在这里?”语音微颤,似有惊骇之意。

那人道:“很好,很好,小朋友,你给我出了胸中一口恶气。你如何打败了他们?”令狐冲道:“梅庄中第一个和我比剑的,是个姓丁的朋友,叫甚么‘一字电剑’丁坚。”那人道:“此人剑法华而不实,但以剑光唬人,并无实在本领。你底子不消出招伤他,只须将剑锋摆在那边,他本身会将手指、手腕、手臂送到你剑锋上来,自行堵截。”

那人道:“秃顶老三善使判官笔,他这一手字写得三岁小孩子普通,偏生要附庸风雅,武功当中竟然自称包含了书法名家的笔意。嘿嘿,小朋友,要知临敌过招,那是存亡系于一线的大事,尽力相搏,尚恐不堪,那边另有闲情逸致,讲究甚么钟王碑本?除非对方武功跟你差得太远,你才气将他玩弄戏耍。但如两边武功相若,你再用判官笔来写字,那是将本身的性命双手献给仇敌了。”

五人一听,尽皆骇然,不约而同的都“啊”了一声。

他初下隧道时,对四人并无防备之意,现在却不免大起戒心,暗自栗栗:“他们跟我比剑不堪,莫非引我来到此处,也要将我囚禁于此?这隧道中构造流派,重堆叠叠,当真是插翅难飞。”但是虽有防备之意,但前有黄钟公,后有吵嘴子、秃笔翁、丹青生,本技艺中一件兵器也没有,却也无可何如。

行了约莫二丈,前面已无来路。黄钟公从怀中取出一串钥匙,插入了一个匙孔,转了几转,向内鞭策。只听得轧轧声响,一扇石门缓缓开了。令狐冲心下越感惊奇,而对向问天却又多了几分怜悯之意,深思:“他们将这女子关在地底,天然是强加囚禁,违其本愿。这四位庄主似是仁义豪杰之士,却如何干这等卑鄙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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