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个时候,只听得马蹄声响,那军官骑了匹枣红马,从客店中出来,马鞭挥得啪啪作响,大声呼喊:“让开,让开,你奶奶的,还不快走!”几个行人让得稍慢,给他马鞭抽去,呼痛声不断。

这日午后,过了衢州府,已进入仙霞岭。山道崎岖,渐行渐高,岭上火食希少。再行出二十余里后,始终没见到人家,已知贪着赶路,错过了宿头。目睹天气已晚,因而采些野果裹腹。见绝壁下有个小山洞,非常枯燥,不致有虫蚁所扰,便将马系在树上,让其自行吃草,找些干草来铺在洞里,预备过夜。忽觉丹田中气血不舒,当即坐下行功。任我行所传的那神功每多一次修习,便多受一次皋牢,越来越觉滋味无穷。直练了一个更次,但觉满身舒泰,飘飘欲仙,直如身入云端普通。

他来到陡坡之下,站定了静听,竟无半点声气,心想:“若不是我亲目睹到魔教教众埋伏在侧,又怎想获得此处危急四伏,凶恶非常。”渐渐走上陡坡,来到双峰夹道处的山口,离魔教教众埋伏处约有里许,坐了下来,深思:“魔教中人多数已见到了我,只是他们恐怕打草惊蛇,想来不会对我脱手。”等了一会,干脆卧倒在地。

令狐冲笑道:“老子没了川资,要借你的衣服去当一当。”反掌在他头顶一拍,那军官顿时晕去。

令狐冲早已付了茶钱,站起家来,快步跟在马后。他内力充分,脚步疾逾奔马,见那军官出了西门,向西南通衢上驰去,便紧紧跟从。奔得数里,路上行人渐稀。令狐冲加快脚步,抢到马前,右手一扬。那马吃了一惊,嘘溜溜一声叫,人立起来,那军官几乎掉上马来。令狐冲喝道:“你奶奶的,走路不带眼睛么?你这牲口几乎踹死了老子!”他不开口,那军官已然大怒,这三声一骂,那军官自更怒不成遏,待那马前足落地,唰的一鞭,便向令狐冲头上抽落。

令狐冲心想:“这位师太既非恒山派掌门,仪琳师妹又叫她师伯,‘恒山三定’,那么是定静师太了。她接到我师父传书,将我当作歹人,那也怪她不得。她只道本身赶在头里,殊不知魔教教众已埋伏在前。幸亏给我发觉了,却怎生去奉告她们才好?”

令狐冲知魔教教主东方不败神功无敌,自称不败,但正教中人提到他时,常常称之为“必败”,一音之转,含有长本身志气、灭仇敌威风之意,听她竟将本身的名字和师父及东方不败相提并论,不由苦笑,心道:“我这知名小卒,你恒山派前辈竟如此瞧得起,那可不敢当了。”只听定静师太道:“大伙儿这就走罢!”众弟子又应了一声,便见七名女弟子从山坡上奔驰而下,过了一会,又有七人奔下。恒山派轻功另有一起,在武林中很有申明,前七人、后七人相距都普通远近,宛似结成阵法普通,十四人大袖飘飘,同步齐进,远了望去,美妙之极。再过一会,又有七人奔下。

一想到岳灵珊,顿时满身皆热,悄悄在草丛中爬了开去,直爬到阔别山道,这才从乱石间飞奔下山,转了几个弯,转头已望不见那高坡,再转到山道上向北而行。

令狐冲左足踏住他胸口,笑道:“你奶奶的,本领如此不济,怎能行军兵戈?”在他怀中一搜,掏了只大信封出来,上面盖有“兵部尚书大堂正印”的朱红大印,写着“告身”两个大字。翻开信封,抽了一张厚纸出来,倒是兵部的一张委任令,写明委任河北沧州游击吴天德升任福建泉州府参将,不日上任。令狐冲笑道:“本来是位参将大人,你便是吴天德么?”

一名中年女尼朗声说道:“光驾,这位军爷,请借一借道。”令狐冲唔唔两声,俄然间鼾声高文。那女尼法名仪和,性子却毫反面蔼,见这军官深更半夜的睡在当道,情状已极高耸,而这等大声打鼾,十九是用心造作。她强抑肝火,说道:“你如不让开,我们可要从你身上跳畴昔了。”令狐冲鼾声不断,迷含混糊的道:“这条路上妖妖怪怪多得紧,可畴昔不得啊。唔唔,苦海无边,回……回……转头是岸!”

终究模糊听到山坡下传来了脚步声,心下转念:“最好引得魔教教众来和我脱手,只须稍稍打斗一下,恒山派天然晓得了。”因而自言自语:“老子平生最恨的,便是暗箭伤人,有本领的何不真刀真枪,狠狠打上一架?躲了起来,鬼鬼祟祟的害人,那是最无耻的卑鄙行迳!”他对着高坡提气说话,藉着充分内力远远传送出去,猜想魔教人众定然听到。岂知这些人真能沉得住气,竟毫不睬睬。

令狐冲吃了一惊,第一个动机是:“他们已见到了我。”但随即晓得不是,深思:“他们在此埋伏,要攻击上坡之人。是了,此处阵势绝佳,在此蓦地发难,上坡之人必将难逃毒手。他们要伏击的是谁?莫非师父师娘他们北归以后,又有急事要回福建?不然怎会连夜赶路?今晚我又能和小师妹相会?”

一起向南,到金华府、处州府后,南边口音已和中州大异,甚刺耳懂。幸亏大家见他是军官,都卷起了舌头跟他说官话。他一内行头从未有过这很多钱,喝起酒来纵情畅怀,非常得意其乐。

走出山洞,但见繁星满天,四下里虫声唧唧,忽听得山道上有人行来,当时相距尚远,但他内力既强,耳音便亦及遥,心念一动,当即畴昔放开了马缰,在马臀上悄悄一拍,那马缓缓走向山坳。

他隐身树后,过了好一会,听得山道上脚步声渐近,人数实在很多,星光下但见一行人均穿黑衣,此中一人腰缠黄带,瞧装束是魔教中人,其他高高矮矮的一共三十余人,都默不出声的随在厥后。令狐冲心想:“他们此去处南入闽,莫非和我华山派有关?莫非是奉了任教主之命,去跟师父师娘难堪?”待一行人去远,便悄悄跟从。

七弟子在月光下见一名军官蔓延四肢,睡在地下。这条山道便只容一人行过,两旁均是峭壁,若要上坡,非跨过他身子不成。这些弟子只须悄悄一纵,便能跃过他身子,但男女有别,在男人头顶纵跃而过,未免过分无礼。

当即摘了些青草,挤出草汁,搽在脸上,再挖些烂泥,在脸上手上涂抹一阵,绕到山道左边,提气追了上去。他轻功本来并不甚佳,但轻功凹凸,全系于内力强弱,他身上既集桃谷六仙、不戒和尚、方生大师、吵嘴子等众妙手的部分内力,较之当世妙手,已然远胜,此时随便迈步,都是一步跨出老远。这一提气急奔,瞬息间便追上了恒山派世人。他怕定静师太武功了得,听到他奔行的声气,是以兜了个大圈子,这才赶在世人头里,一上山道后,奔得更加快了。

走到通衢之上,解开系在树上的马缰,纵身上马,举鞭一挥,喝道:“让开,让开,你奶奶的,走路不带眼睛吗?哈哈,哈哈!”长笑声中,纵马南驰。

当即矮身钻入道旁灌木丛中,绕到那山坡之侧,弓腰疾行,来到一株大树以后,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师伯,令狐师兄行侠仗义……”只听得这半句话,脑海中便映出一张美丽清秀的面庞来,胸口微微一热,知说话之人是恒山派的小尼姑仪琳。他既知这些人是恒山派而不是华山派,不免绝望,心神一冲动间,仪琳上面两句话便没闻声。

令狐冲见大道上不便行事,叫声:“啊哟!”一个踉跄,捧首便向巷子上逃去。那军官怎肯就此罢休,跃上马来,仓促将马缰系在树上,疾走追来。令狐冲叫道:“啊哟,我的妈啊!”逃入树林。那军官大呼大嚷的追来,俄然间胁下一麻,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仪琳道:“师伯,那可不是小恩小惠,令狐师兄不顾本身性命……”那衰老的声音喝道:“你还叫他令狐师兄?此人多数是个工于心计的恶贼,装模作样,棍骗你们小孩子家。江湖上民气鬼蜮,甚么奸刁伎俩都有。你们年青人没见地,便轻易被骗。”仪琳道:“师伯的叮咛,弟子怎敢不听?不过……不过……令狐师……”底下这个“兄”字终究没说出口,硬生生的给忍住了。那白叟问道:“不过如何?”仪琳仿佛甚为惊骇,不敢再说下去。

令狐冲敏捷剥下他衣服,心想此人如此可爱,教他多受些罪,将他内衣内裤一起剥下,满身赤条条地一丝不挂。一提他承担重甸甸地,翻开一看,竟有好几百两银子,另有三只金元宝,心想:“这都是这狗官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难以物归原主,只好让我吴天德参将大人拿来买酒喝了。”想着不由好笑,脱去衣衫,将那参将的礼服、皮靴、腰刀、包裹都换到了本身身上,撕烂本身衣衫,将他反手绑了,缚在树上,再在他口中塞满了烂泥。转念一想,回身抽出单刀,将他满脸虬髯都剃了下来,将剃下的胡子揣入怀中,笑道:“你变成了小白脸,这可美很多啦!”

过未几时,恒山派第一拨七名弟子已到了他身前。

只是体内的诸般异种真气逼入了本身各处经脉当中,半分也没驱出体外,不时俄然间涌向丹田,令他头晕目炫,烦恶欲呕。每当发作,只得遵循任我行在铁板上所刻的法门,将之驱离丹田,散入经脉。只要异种真气一离丹田,当即精力奕奕,镇静非常。如此每练一次,自知功力便深了一层,却也是沉迷深了一层,幸亏老是想到:“我这条命是捡来的。多活一日,已多占了一分便宜。”便即安然。

注:本日浙闽间已筑有很多隧道穿过仙霞岭,行人或汽车不必登山。

只听定静师太道:“一入闽境,须得步步防备,要当四下里满是仇敌。说不定饭店中的店小二,茶社里的茶博士,都是魔教的特工。别说隔墙有耳,就是这草丛当中,也不免没藏着仇敌。自今而后,大伙儿决不成提一句《辟邪剑谱》,连岳先生、令狐冲、东方必败的名头也不成提。”群女弟子齐声应道:“是。”

黑夜当中,荒山之上,俄然听到有人清清楚楚的叫出本身姓名,令狐冲不由大吃一惊,第一个动机便是:“是师父他们!”但这明显是女子声音,却不是师娘,更不是岳灵珊。跟着又听得一个女子的话声,只相隔既远,话声又低,听不清说些甚么。令狐冲向山坡上望去,只见影影绰绰的站着三四十人,心中一酸:“不知是谁在骂我?如果真是华山派一行,小师妹听别人这般骂我,不知又如何说?”

他吐了口长气,站起家来,不由得苦笑,心想:“那日我问任教主,他既有武功绝学《葵花宝典》在手,何故还要练这吸星大法,他不肯置答。此中情由,这时我却明白了。本来这吸星大法一经修习,便再也没法干休。”想到此处,不由得悄悄心惊:“曾听师娘说过苗人养蛊之事,一养以后,即使明知其害,也已难以舍弃,若不放蛊害人,蛊虫便会反噬其主。将来我可别成为养蛊的苗人才好。”

第二十三回

那白叟道:“此次嵩山左盟主传来讯息,魔教大肆入闽,诡计劫夺福州林家的《辟邪剑谱》。左盟首要五岳剑派一齐设法劝止,以免给这些妖魔暴徒夺到了剑谱,武功大进,五岳剑派不免大家死无葬身之地。那福州姓林的孩子已投入岳先生门下,剑谱若为华山派所得,天然再好不过。就怕魔教狡计多端,再加上个华山派旧徒令狐冲,他熟知内幕,我们的处境便非常倒霉了。掌门人既将这副重担放在我肩头,命我带领大伙儿入闽,此事有关正邪两边气运消长,千万忽视不得。再过三十里,便是浙闽交界之处。本日大师辛苦些,连夜赶路,到廿八铺歇宿。我们赶在头里,等魔教人众大肆赶到之时,我们便占了以逸待劳的便宜。但仍须事事谨慎。”只听得数十名女子齐声承诺。

那军官给他踏住了转动不得,一张脸皮胀得发紫,喝道:“快放我起来,你……你……胆小妄为,欺侮朝廷命官,不……不怕国法吗?”嘴里固然呼喊,气势却已馁了。

他一起疾走,留意聆听劈面是否有人过来,走出十余里后,忽听得左边山坡上有人斥道:“令狐冲这混帐东西,你还要为他强辩!”

过未几时,恒山派众弟子一批批都解缆了,一共六批,最后一批却有八人,想是多了个定静师太。这些女子不是女尼,便是俗家女弟子,黑夜当中,令狐冲难辨仪琳在那一队中,心想:“这些恒山派的师姊师妹虽各有绝技,但一上得那陡坡,双峰夹道,魔教教众忽施奇袭,必将伤亡惨痛。”

伏击

行出数里,山路俄然峻峭,两旁山岳笔立,中间留出一条窄窄的山路,已不能两人并肩而行。那三十余人排成一字长蛇,向山道上爬去。令狐冲心道:“我如跟着上去,这些人居高临下,只须有一人偶一转头,便见到了我。”因而闪入草丛躲起,要等他们上了高坡,从南坡下去后再追逐上去。那知这行人将到坡顶,俄然散开,别离隐在山石以后,瞬息间藏得一小我影也不见了。

当晚来到余杭投店,掌柜的和店小二“军爷前,军爷后”的,号召得极是殷勤。令狐冲次晨向掌柜问了然去福建的门路,赏了五钱银子,掌柜和店小二恭恭敬敬的直送出店门外。令狐冲心想:“总算你们时运好,赶上了我这位冒牌参将,如果然参将吴天德前来投宿,你们可有得苦头吃了。”去店铺买了面镜子,一瓶胶水,出城厥后到偏僻处,对着镜子将一根根胡子胶在脸上。这番细工夫花了几有一个时候,黏完后对镜一照,满脸虬髯,蓬疏松松,实在神情,不由哈哈大笑。

只听先前那锋利而衰老的声音怒道:“你小小年纪,却恁地刚强?莫非华山派掌门岳先生的来信是假的?岳先生传书天下,将令狐冲逐出了门墙,说他与魔教中人勾搭,还能冤枉他么?令狐冲之前救过你,他多数要凭着这一点点小恩小惠,向我们暗害动手。”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