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九剑”的要旨,在于一目睹到对方招式中的马脚,便即乘虚而入,后发先至,一招制胜,但在这乌黑一团的山洞当中,连仇敌也见不到,何况他的招式,更何况他招式中的马脚?处此景象,“独孤九剑”便全无用处。令狐冲长剑只递出一尺,仓猝向左闪避,只听得喀喇声响,跟着砰的一声,又是“啊”的一声惨叫,推想起来,定是那人的兵刃先撞上了石壁,折断的兵刃却刺入了他身子。

此言一出,那老者顿时语塞。一名嵩山弟子伸手在那中年人肩后推去,喝道:“你倒嘴利得很。”那中年人反手勾住他手腕甩出,那嵩山弟子一个踉跄跌开。

便在此时,令狐冲见到山洞角落中有一小我坐在地下,暗淡火光下模糊便是盈盈,他大喜之下,奔将畴昔,只跨出两步,七八人急冲过来,阻住了来路。这时洞中已然乱极,诸人都如失却了理性,没头苍蝇般瞎窜,有的挥剑狂砍,有的捶胸大呼,有的相互扭打,有的在地下爬来爬去。

令狐冲心道:“本日局面已有死无生,天幸是和盈盈死在一起。”念及此节,心下不惧反喜,对准了盈盈的地点,摸将畴昔。走出数步,斜刺里忽有人奔将过来,猛力和他一撞。此人内力既高,这一撞之势又非常凌厉。令狐冲给他撞得跌出两步,转了半个圈子,仓猝回身,又向盈盈所坐处渐渐走去,耳中所闻,尽是呼喝哭叫,数十柄刀剑挥动碰撞。

便在此时,泰山派中俄然有人大声喝道:“你是谁?穿了我泰山派的服饰,混在这里偷看泰山剑法。”只见一名身穿泰山派服饰的少年急奔向外。洞门边闪出一人,喝道:“站住了,甚么人在此拆台?”那少年挺剑刺出,跟着疾冲而前。拦门者左手伸出,抓他眸子,那少年急退一步。拦门者右手如风,又插向他眸子。那少年长剑在外,难以抵挡,只得又退了一步。拦门者右腿横扫,那少年纵起闪避,砰的一声,胸口已然中掌,仰天跌倒,前面奔上两名泰山派弟子,将他擒住。

喧闹声中,忽听得铮铮两声响,恰是瑶琴之音。这两声琴音虽轻,但听在令狐冲耳里,直如轰隆普通惊心动魄。他狂喜之下,大呼:“盈盈,盈盈!”顿时便欲向琴音奔去,但随即想到,琴音来处相距甚远,这十余丈路走将畴昔,比之在江湖上行走十万里还凶恶百倍,要走完这十几丈路而竟然能得不死,委实难上加难。这琴音当然发自盈盈,她既健在,本身可不能冒然送命,如两人不妙手挽手的齐死,在地府之下将饮恨无穷了。

令狐冲心想:“我师父号召这些人来此,一定有甚么美意。我去奉告莫师伯,请他带领门人退出。那些衡山派剑招,出洞以后让我奉告他便了。”轻声对盈盈说了,便挨着石壁,在暗影中向莫大先生走去。只走出数丈,忽听得霹雷隆一声大响,如同山崩地裂普通。

令狐冲飞身而前,左足落地时只觉足底一软,踏在一人身上,跟着风声劲急,地下一柄兵刃撩将上来,总算他内力奇厚,虽见不到对方兵刃来势,却也能及时发觉,左足用力,倒跃退回石壁,深思:“地下躺满了人,有的受伤未死,可走不畴昔。”

洞中原稀有十根火把,当大石掉下之时,世人一乱,有的顺手将火把丢开,有的失手落地,已燃烧了大半,满洞灰尘,望出去惟见黄濛濛一片。只听世人骇声惊叫:“洞口给堵死了!洞口给堵死了!”又有人怒叫:“是岳不群这奸贼的诡计!”另有人道:“恰是,这奸贼骗我们来看他妈的剑法……”

但听得风声呼呼,都是背靠石壁之人在舞动兵刃护身,这一刻光阴中,又有几人或死或伤。忽听得一个衰老的声音说道:“众位朋友,我们中了岳不群的奸计,身陷绝地,该当同心合力,以求出险,不成乱挥兵器,自相残杀。”很多人齐声应道:“恰是,恰是!”令狐冲听这声音,似有六七十人。这些人都已身靠石壁,站立不动,一来本就较为平静,二来一时暂无性命之忧,便能沉着下来想上一想。

三派人士别离聚观,各不稠浊,嵩山派人士在旁观壁上嵩山派的剑招,泰山与衡山两派均别离旁观己派的剑招。令狐冲顿时想起,道上碰到那四名衡山弟子,说道获得讯息赶来华山,当真运气极好,本来是得知华山后洞石壁刻有衡山派精美剑招,得有机遇旁观。一凝神间,只见衡山派人群中一人白发萧然,呆呆的望着石壁,恰是莫大先生,令狐冲一时拿不定主张,是否要上前拜见。

他退回两步,背脊靠住石壁,心想:“这地点安然很多。”忽觉风声劲急,有人挥动兵刃,疾冲过来。令狐冲挺剑刺出,但长剑甫动,立知不当。

数十人同时伸手去推大石。这大石便如一座小山类似,虽数十人一齐使力,却那边推得动分毫?又有人叫道:“快,快从隧道中出去。”早有人想到此节,二十余人你推我拥,挤在隧道口边。那隧道是当年魔教的大力神魔以巨斧所开,只容一人进入,二十余人挤在一起,如何走得出来?这一乱,火把又燃烧了十余根。

世人说了后,令狐冲道:“鄙人恒山派令狐冲。”群豪“哦”的一声,都道:“恒山掌门令狐大侠在此,那好极了。”言语中都大有欣喜之意。令狐冲心想:“我是糟极了,有甚么好极了?”他天然明白,群豪知他武功高强,有他在一起,便多了几分出险之望。

令狐冲不见盈盈,心下惶急,又想:“魔教十长老个个武功奇高,却中了暗害,葬身于此。我和盈盈本日不知可否得脱此难?这件事倘若真是我师父安排的,他才干过人,那可凶恶得紧。”

令狐冲耳听得那人更无声气,猜想已死,深思:“在暗中当中,我剑术虽高,亦与庸手无异,只好临时忍耐,伺隙再和盈盈相聚。”但听得兵刃舞动声和呼喊声已弱了很多,自是在这半晌间已有多人伤亡。他长剑缓慢在身前挥动,构成一道剑网,以防俄然有人攻至。瑶琴声时断时续,然只是一个个单音,不成曲调,令狐冲又担心起来:“莫非盈盈受了伤?又不然操琴的并不是她?但如不是她,别人又怎会有琴?”

令狐冲耳听得身周都是兵刃劈风之声,他剑法再高,也没法可施,每一刹时都会让不知从那边砍来的刀剑所伤。贰心念一动,当即挥动长剑,护住上盘,一步一步的挨向洞壁,只要碰到了石壁,靠壁而行,便可避去很多伤害,刚才见到似是盈盈的那人倚壁而坐,这般摸将畴昔,当可和她汇合。从他站立处走向石壁相距虽只数丈,但是刀如林,剑如雨,当真是寸寸凶恶,步步惊魂。

人群中两名大汉用力挤开旁人,冲向隧道口,并肩而前。隧道口甚窄,两人砰的一撞,谁也没法出来。右首那人左手挥处,右首大汉一声惨呼,胸口已为一柄匕首插入,右首的大汉顺手将他推开,便钻入了隧道。余人你推我挤,都想跟入。

世人身处暗中,表情惶急,多数已如半疯,大家危惧,便均舞动兵刃,以求自保。有些老成慎重或定力极高之人,原可平静应变,但旁人兵刃乱挥,山洞中挤了这很多人,黑暗中又无可闪避,除了也舞动兵刃护身以外,更无他法。但听得兵刃碰撞、惨呼大呼之声不断,跟着有人嗟叹谩骂,自是发自伤者之口。

过得很久,呼喝声渐止,地下有很多人在嗟叹谩骂,偶尔有兵刃订交呼喊之声,均是发自山洞靠壁之处。令狐冲心道:“剩下来没死的,都已靠壁而立。这些人必是武功较高、心机较细的妙手。”他忍不住叫道:“盈盈,你在那边?”劈面琴声铮铮数响,似是答复。

他伸出左手,曲臂护头,砰的一声,手臂连头一齐撞上山壁,落了下来,只觉头上、臂上、腿上、臀上,无处不痛,满身骨节似欲散开普通。他定了定神,又叫了两声“盈盈”,本身听得声音沙哑,好似抽泣普通。贰心下气苦,大呼:“我杀了盈盈,我杀了盈盈!”挥动长剑,上前连杀数人。

那中年人道:“我于贵派剑法一窍不通,看了这些破法,又有何用?”嵩山派那老者道:“你细看对于嵩山派剑法的招数,便不怀美意。”那中年人手按剑柄,说道:“五岳派掌门岳先生美意高谊,邀我们来观赏石壁剑法,可没限定那些招数准看,那些不准看。”嵩山派那老者道:“你想倒霉我嵩山派,便容你不得。”那中年人道:“五派归一,现在只要五岳派,那边更有嵩山派?若不是五派归一,岳先生也不会答应中间在华山石洞当中旁观剑法。”

只听得隧道口二十余人纵声大呼:“快出来!”“如何不动了?”“爬不出来吗?”“拖他出来!”那爬进隧道的大汉双足在外,仿佛内里也是此路不通,但是却也不肯退出。两小我俯成分执那大汉双足,用力向外拉扯。俄然间数十人齐声惊呼,拉出来的竟是一具无头尸身,颈口鲜血直冒,这大汉的首级竟在隧道内给人割去了。

他大呼:“盈盈,盈盈!”仿佛听得盈盈在远处承诺了一声,却仿佛是在山洞深处,但二百余人大呼大嚷,没法听清,心想:“盈盈怎地反而到了内里?”一转念间,立时觉悟:“是了,大石掉下之时,盈盈站在洞口,她不肯本身逃命,只顾虑着我。我冲向山洞口去找她,她却冲进洞来找我。”回身又回进洞来。

世人惊呼声中,令狐冲仓猝回身,只见洞口泥沙纷落,他顾不得去找莫大先生,急欲奔向盈盈,但世人乱走狂窜,刀剑急舞,洞中灰尘飞扬,瞧不见盈盈身在那边。他从人丛中挤了畴昔,闪身避开几次横里砍来的刀剑,抢到洞口,不由得叫一声苦,只见一块数万斤重的大石掉在洞口,已将洞门紧紧堵死,仓促一瞥之下,似无出入的孔隙。

但是那女子再无半点声气。本来盈盈的声音他听得极熟,这声轻呼是不是她所发,本来极易辩白,但山洞中杂声齐作,这女子这一声呼唤又是甚轻,他体贴过切,脑筋乱了,只觉仿佛是盈盈,又仿佛不是她。他再叫了几声,仍不闻承诺,俯身去摸地下,俄然间飞来一脚,重重踢中了他臀部。令狐冲向前直飞,身在半空之时,左腿上一痛,给人打了一鞭。

那老者道:“贫道是泰山派玉钟子,请各位收起刀剑。大伙儿便在暗中当中撞到别人,也决不成脱手伤人。众位朋友,能承诺吗?”世人轰然说道:“正该如此。”便听得兵刃挥动之声停了下来。有几人还在舞动刀剑的,隔了一会,也都前后停止。

令狐冲挤出了几步,双足俄然给人紧紧抱住。他伸手在那人头上猛击一拳,那人大声惨叫,却死不罢休。令狐冲喝道:“你再不罢休,我杀你了。”俄然间小腿上一痛,竟给那人张口咬住。令狐冲又惊又怒,目睹世人皆如疯了普通,山洞中火把越来越少,只要两根尚自扑灭,却已掉在地下,没人执拾。他大声叫道:“拾起火把,拾起火把。”一名胖大道人哈哈大笑,抬起脚来,踏熄了一根火把。令狐冲提起长剑,将咬住他小腿那人拦腰斩断,俄然间面前一黑,甚么也看不见了,本来最后一枝火把也已燃烧。

令狐冲大吃一惊,手一软,长剑几乎跌出,心中怦怦乱跳:“莫非是盈盈,莫非我杀了盈盈!”纵声大呼:“盈盈,盈盈,是你吗?”

火把一熄,洞中诸人顷刻间鸦雀无声,均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手足无措,但只过得半晌,狂呼唤骂之声又即高文。

目睹世人在隧道口推拥撕打,惊怖烦躁之下,忽动杀机:“这些家伙碍手碍脚,须得将他们一个个都杀了,我和盈盈方得安闲脱身。”挺起长剑,便欲挥剑杀人,只见一个少年蹲在地下,双手乱抓头发,满身颤栗,脸如土色,显是惊骇之极,令狐冲顿生怜悯,深思:“我和他是同遭暗害的难友,该当同舟共济才是,怎可杀他泄愤?”长剑本已提起,当下又斜斜的横在胸前。

当时嵩山派中已有四王谢人围住了那中年人,长剑霍霍急攻。那中年人脱手凌厉,但剑法不属五岳剑派,几名旁观的嵩山弟子叫了起来:“这家伙不是五岳剑派的,是混出去的特工。”两起打斗平生,沉寂的山洞当中立时大乱。

玉钟子道:“再请大师发个毒誓。如在山洞中脱手伤人,那便葬身于此,再也不能重见天日。贫道泰山玉钟子,先立此誓。”余人都立了誓,均想:“这位玉钟子道长极有见地。大伙同心合力,或者尚能出险,不然像刚才这般乱砍乱杀,非同归于尽不成。”玉钟子道:“很好!请各位自报姓名。”当下便有人道:“鄙人衡山派某某。”“鄙人泰山派某某。”“鄙人嵩山派某某。”却没听到莫大先生报名说话。

令狐冲心想:“如果死在一名武林妙手部下,倒也心甘。现下情势,倒是随时随刻都会莫名其妙的呜呼哀哉,杀死我的,说不定只是个会些粗浅武功的笨伯。即使独孤大侠复活,赶上这等景象,只怕也一筹莫展了。”一想到独孤求败,心中陡地一亮:“是了,本日的局面,不是我给人莫名其妙的杀死,便是我将人莫名其妙的杀死。多杀一人,我给人杀死的机遇便少了一分。”长剑颤栗,使出“独孤九剑”中的“破箭式”,向前后摆布点出。剑式一使开,便听得身周几人惨叫倒地,跟着感到长剑又刺入一人身子,忽听得“啊”的一声轻呼,是个女子声音。

忽听得嵩山派人群中有人厉声喝道:“你不是嵩山弟子,干么来瞧这图形?”说话的是个身穿土黄衫子的老者,他向着一个身材魁伟的中年人瞋目而视,手中长剑斜指其胸。那中年人笑道:“我几时瞧这图形了?”嵩山派那老者道:“你还想赖?你是甚么门派的?你要偷学嵩山剑法那也罢了,干么细看那些破我嵩山剑法的招数?”他这么一呼喝,顿时便有四五名嵩庙门人转过身来,围在那中年人四周,露刃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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