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证道:“日月教先礼后兵,我们也不成太吝啬了。令狐掌门,便让他们上峰如何?”令狐冲点了点头,便在此时,腹中又一阵剧痛。

冲虚再谦善几句,也就承诺了,说道:“通上恒山的遍隧门路之上,我们均已伏下人手,魔教何日前来攻山,事前必有消息。那日令狐兄弟带领群豪攻打少林寺,我们由左冷禅策划,摆下个空城计……”令狐冲脸上微微一红,说道:“长辈混闹,惶恐之至。”

方证和冲虚已得知令狐冲病发,从庵中抢出。冲虚道:“令狐兄弟,你尽可放心。我已叮咛凌虚师弟代我保护武当派撤退,由老道卖力保护贵派。”令狐冲点头示谢。方证道:“令狐掌门还是先行退入深谷,免有疏虞。”令狐冲忙道:“千万……千万不成!拿……拿剑来!”冲虚也劝了几句,但令狐冲执意不允。

令狐冲道:“长辈年青识浅,本日恒山之事,便请方证大师、冲虚道长二位主持大局。长辈带领本派弟子,同供差遣。”冲虚笑道:“这个可不敢当。你是恒山之主,我和方丈师兄岂可喧宾夺主?”令狐冲道:“此事绝非长辈谦退,实在非请二位主持不成。”方证道:“令狐掌门之意甚诚,道兄也不必多所谦让。面前大事由我三人共同为首,但由道兄发号施令,以总其成。”

冲虚低声道:“任我行应变神速,行动如电,椅中虽有机簧,他只要一觉不当,当即跃起,须伤他不到。这张椅子脚下装有药引,通到一堆火药当中。”

仪清道:“我们扶着掌门人去无色庵,且看少林方丈和冲虚道长是何主张。”当下于嫂和另一名老尼姑伸手托在令狐冲胁下,半架半抬将他扶入无色庵中。

冲虚又道:“这机簧的好处,在于有人随便一坐,并无变乱,必然要坐到一炷香时分,药引这才激发。那任我行脾气多疑,又极邃密,突见恒山见性峰上有如许一张椅子,必然不会当即就坐,定是派部下人先坐上去尝尝。这椅套上既有金龙捧日,又有甚么‘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的字样,魔教的头子天然谁也不敢久坐,而任我行一坐上去以后,又必然舍不得下来。”令狐冲道:“道长公然假想殷勤。”

冲虚道:“好!令狐兄弟光亮磊落,令人敬佩。我们就这么办!任老魔头生疑也好,不生疑也好,只要他上恒山来企图害人,便叫他大刻苦头。”

只听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三长两短的钟声从钟楼上响起,传遍全峰,跟着通元谷、悬空寺、黑龙口各处寺庵中的大钟也都响动。方证大师事前叮咛,一有敌警,便以三长两短的钟声示讯,但钟声必须舒缓,以示闲适,不成显得张皇。只是仪和非常性急,法名中虽有一个“和”字,行事却一点反面,钟声中还是透露了暴躁之意。

当下大家筹议了御敌的细节,如何抗敌,如何保护,如何撤退,如何激生机药地雷,一一都筹议定当。冲虚极其心细,恐怕临敌之际,卖力激生机药之人遇害,另行派定了几名帮手。

令狐冲道:“那次能从少林寺逃脱,也真幸运之极。”俄然想起一事,“哦”的一声。冲虚问道:“令狐兄弟可觉安排当中,有何不当?”令狐冲道:“长辈心想,任教主来到恒山之上,见了这宝椅天然非常喜好。但他必然生疑,何故恒山派做了如许一张椅子,绣了‘千秋万载,一统江湖’这八个字?此事若不弄明白,只怕他一定就会被骗。”

俄然鼓角之声止歇,跟着叫声如雷:“圣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听这声音,起码也有四五千人之众。方证、冲虚、令狐冲三人相顾一笑。秦绢捧着令狐冲的长剑递畴昔。令狐冲伸手欲接,右手不住颤栗,竟拿不稳剑。秦绢便持剑站在他身边,说道:“待会你说个‘剑’字,我便递剑给你。”

椅子装成后,四人从别的两个承担中取出椅垫、椅套,放在太师椅上。静室当中,顷刻间光彩夺目,但见那椅套以淡黄锦缎制成,金黄色丝线绣了九条金龙,捧着中间一个刚从大海中升起的太阳,左边八个字是“复兴圣教,泽被百姓”,右边八个字是“千秋万载,一统江湖”。那九条金龙张牙舞爪,神采如生,这十六个字更是银钩铁划,令人瞧着说不出的舒畅。在这十六个字的四周,缀了很多明珠、钻石,和诸般翡翠宝石。粗陋的小小庵堂当中,俄然间满室珠光宝气。

方证大师双手合什,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为救众生,却也须辟邪降魔。杀一独夫而救千人万人,恰是大慈大悲的行迳。”他说这几句话时神采寂静,一众老衲老道都站起家来,合什低眉,齐声道:“方丈大师说得甚是。”

冲虚道:“其他昆仑、峨嵋、崆峒诸派却不必露面,大伙儿都隐伏在山洞当中。魔教来攻之时,恒山、少林、武当三派人手便极力相抗,必须打得似模似样。咱三派脱手的都须是第一流妙手,将对方杀得越多越好,本身须得尽量制止损折。”

刚到庵门,只听得峰下砰砰砰砰号炮之声不断,跟着号角呜呜,鼓声咚咚,日月教公然以堂堂之阵,大肆前来攻山。

冲虚道:“我们找几处绝壁峭壁,安排下长绳铁索,斗到分际,目睹不敌,一个个便从长绳缒入深谷,让仇敌难以追击。任我行大获全胜以后,再见到这张宝椅,当然对劲洋洋的坐了上去,火药一激发,任老魔便有天大本领,那也插翅难逃。跟着恒山十三条高低山岳的通道之上,三十二处地近似时爆炸,魔教教众,再也没法下山了。”

冲虚道:“清虚师弟又另有安插,倘若任我行竟然不坐,叫人拿下椅套、椅垫,甚或拆开椅子瞧瞧,只要一拆动,一样的激发构造。玄高师侄此次带到宝山来的,共有二万斤火药。破坏宝山灵景,恐怕是在所不免的了。”

冲虚道:“恰是。玄高师侄从明日一夙起,便要在十三条上落山岳的要道当中,每一条路挑选几个最险要的地点,埋藏强力地雷,地雷一炸,上山下山,门路全断。魔教教众有一万人上山,教他们饿死一万;二万人上山,饿死二万。我们学的是左冷禅之旧计,但这一次却不容他们从隧道中脱身了。”

方证见他满脸盗汗淋漓,说道:“令狐掌门,丹田内疼痛难当,无妨以风前辈所传的内功心法,试加导引回旋。”令狐冲体内十数股异种真气正自胶葛抵触,滋扰不清,如加导引回旋,那无异是引刀自戕,痛上加痛,但归正已痛到了顶点,当下也不及细思结果,便依法回旋。公然真气撞击之下,小腹中的疼痛比之先前更加难当,但回旋得数下,十余股真气便如细流归支流、支流汇大川,模糊似有轨道可循,虽剧痛仍旧,却已不是乱冲乱闯,打击之处,心下已先有知觉。

令狐冲听得钟声,晓得日月教大肆来攻,小腹中却如千万把利刀乱攒乱刺,只痛得抱住肚皮,在地下打滚。仪琳和秦绢吓得脸上全无赤色,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令狐冲心中一寒,深思:“二万斤火药!这很多火药一激发,玉石俱焚,任教主固遭炸死,盈盈和向大哥也必不免。”

方证叹道:“魔教妙手如云,此番有备而至,这一仗打下来,两边死伤必众。”

方证和令狐冲都道:“恰是。”

仪清叫道:“仪质、仪文二位师妹,快去禀告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二人报命而去。仪清又道:“仪和师姊,请你撞钟。”仪和点了点头,飞身出厅,奔向钟楼。

清虚承诺了出去,不久便引进四个乡农模样的男人来,大家赤了脚,都挑着一担菜。清虚道:“见过令狐掌门和少林寺方丈。”那四名男人一齐躬身施礼。令狐冲知他们必是武当派中成分不低的人物,当即客客气气的行礼。

恒山派养得很多信鸽,当日定静师太在福建遇敌,定闲、定逸二师太受困龙泉铸剑谷,均曾遣信鸽求救。面前飞进厅来这两端信鸽,是守在山下的本派弟子所发,鸽背涂有红色颜料,一见之下,便知是日月教大敌攻到了。自从方证大师、冲虚道长来到恒山,众弟子见有强援到来,统统安插伏贴,原已宽解,不料正在这告急关头,令狐冲却俄然病发,实是大大的不测。

清虚道:“取出来,装起来罢!”四名男人将担子中的青菜萝卜取出,上面暴露几个承担,翻开承担,是很多木条、铁器、螺钉、机簧之属。四人行动甚为敏捷,将这些家伙拼嵌斗合,半晌间装成了一张太师椅子。令狐冲更是奇特,深思:“这张太师椅中装了这很多构造弹簧,不知有何用处,莫非是专供修练内功之用?”

屈指计算,离职我行朝阳峰之会已将近一月,此人言出必践,定不误期。这几日中,冲虚、玄高档人甚是繁忙,令狐冲反极安逸,每日里默念方证转授的内功口诀,依法修习,遇有不明之处,便向方证就教。

次日凌晨,令狐冲指导世人到各处细察地形阵势,清虚和玄高二人选定了埋火药、安药引、布地雷、伏暗哨的各处地点。冲虚和令狐冲选定了四周绝险之所,作为退路。方证、冲虚、令狐冲、方生四人各守一处,不让仇敌逼近,以待御敌之人尽数缒着长索退入深谷,这才最后入谷,然后挥剑斩断长索,令仇敌没法追击。

令狐冲鼓掌喝采,想起冲虚刚才说过,清虚曾在西域学得一手制造构造削器的本领,便道:“任教主意到这张宝椅,非上去坐一下不成。椅中机簧发作,便可送了别性命,是不是?”

令狐冲点头道:“不成!”冲虚一怔,晓得已讨了个败兴,问道:“令狐兄弟有何高见?”令狐冲道:“任教首要杀我恒山全派,我就极力抵挡,智取力敌,皆无不成。他来杀人,我们就炸他,但是我决不扯谎话骗他。”

这日下午,仪和、仪清、仪琳、郑萼、秦绢等女弟子在练剑厅练剑,令狐冲在旁指导,见秦绢年纪虽小,对剑术要旨却很有悟心,赞道:“秦师妹聪明得紧,这一招已合诀窍,只不过……”一句话没说完,俄然丹田中一阵剧痛,顿时坐倒。众弟子大惊,抢上相扶,齐问:“如何了?”令狐冲心知又是体内异种真气发作,苦于说不出话。

冲虚道:“令狐兄弟说得不错。‘伤人起码’四字,恰是我辈所求。”

令狐冲也知方证所言甚合正理,日月教要将恒山派杀得鸡犬不留,正教各派设想将任我行炸死,那是天经地义之事,无人能说一句不是。但要杀死任我行,贰心中已非常不肯,要杀向问天,更是宁肯本身先死;至于盈盈的存亡,反而不在顾虑当中,总之两人存亡与共,倒不必多所操心。目睹世人的目光都射向本身,微一沉吟,说道:“事已至此,日月教逼得我们无路可走,冲虚道长这条战略,恐怕是伤人起码的了。”

当日下午,武当派中又有十人扮作乡农、樵子,络绎上山,在清虚和玄高指导之下,安设火药。恒山派女弟子扼守各处山口,不令闲人上山,以防日月教派出探子,得知奥妙。如此繁忙了三日,均已伏贴,静候日月教大肆来攻。

恒山派、少林派、武当派三派人手,当即遵循事前安排,分赴各处,以备迎敌。为了减少伤亡,从山脚下到见性峰峰顶的各处通道均无人扼守,干脆流派大开,让仇敌来到峰上以后再行接战。钟声停歇后,峰上峰下便鸦雀无声。昆仑、峨嵋、崆峒诸派来援的妙手,都伏在峰下隐僻之处,只待魔教教众上峰以后,一得号令,便截住他们退路。冲虚为防泄漏奥妙,于山道上埋藏地雷之事并不奉告诸派人士。魔教神通泛博,在昆仑等派门人弟子当中暗伏内奸,刺探动静,毫不为奇。

他此言一出,令狐冲和少林诸僧均脸上变色。方证口念佛号:“阿弥陀佛!”

只听得方证提气缓缓说道:“恒山派掌门令狐冲、武当派掌门冲虚道人、少林派掌门方证,恭候日月神教任教主台端。”他声音并不甚响,缓缓说来,却送得极远。

冲虚笑道:“我们再摆此计,那是不可的了,必将启任我行之疑,以老道肤见,恒山全派均在山上抵抗,少林和武当两派,也各遴派数十人脱手。明知魔教来攻,少林和武当倘若竟无人来援,大违常情,任我行这老贼定会猜到此中有诈。”

冲虚见他神采有异,说道:“魔教扬言要将贵派尽数殛毙,灭了恒山派以后,自即来攻我少林、武当,生灵涂炭,大祸难以清算。我们设此毒计对于任我行,用心固然险恶,但除此魔头,企图在救武林千千万万性命。”

忽听得唢呐之声响起,乐声动听,并无杀伐之音。数人朗声齐道:“日月神教圣教主欲上见性峰来,和恒山派令狐掌门相会。”恰是日月教诸长老齐声呼唤。

令狐冲奇道:“三十二处地雷?”

玄高道人道:“师叔,弟子有个主张,不知是否可行?”冲虚笑道:“你便说出来,请方丈大师和令狐掌门指导。”玄高道:“传闻令狐掌门和任教主的大蜜斯原有婚姻之约,只因正邪分歧道,才生阻当。倘若令狐掌门派两位恒山弟子去见任教主,说道瞧在任大蜜斯面上,特地觅得巧手匠人,制成一张宝椅,送给岳丈大人乘坐,盼望两家停战言和。不管任教主是否承诺,但当他上了恒山,见到这张椅子之时,也就不会起疑了。”冲虚鼓掌笑道:“此计大妙,一来……”

众弟子正乱间,忽听得扑簌簌几声响,两只白鸽直飞进厅来。众弟子齐叫:“啊哟!”

冲虚道:“这一节老道也想过了。实在任老魔头坐不坐这张椅子,也非关头之地点,我们别的暗伏药引,一样的能激生机药。只不过当他正在对劲洋洋的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之际,俄然间祸生足底,更足成为武林中谈助罢了。”令狐冲点头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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