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元献当阮士中了局时见他将铁盒塞入腰带,心想大可上前助战,混水摸鱼,乘机动手,掠取铁盒也好,杀了陶氏父子报仇也好,叫道:“好热烈啊,刘师兄,咱哥儿俩也上!”刘元鹤与他自小同在师门,相互知心,听他叫喊,已明其意,双拐摆动,靠向阮士中身畔。

田青文见他这一招是本门杀手“二郎担山”,招数狠辣,即令武功高强之人,一时也难抵挡,目睹这一双玉雪敬爱的孩子要死于非命,忙叫:“师哥,休下杀招。”

七星手阮士中兵刃虽失,拳脚工夫仍颇了得,他是江湖熟行,虽败稳定,当下以一双肉掌沉着应敌,只是右童那匕首寒光刺眼,只要给刃尖扫上一下,只怕手掌立时就给割了下来。他最顾忌的还不是对方武功奇特,而是那匕首实在过分锋利,唯有极力闪避,不敢脱手还招。

曹云奇吃过两次苦头,但是长剑在外,倏忽间难以回刺,目睹这怪招又来,仍没法拆架闪避,当即双剑放手,分掌向外推出,喝一声“去!”两掌上各使了十成力,两个小童只要给掌缘扫上了,也非受伤不成。俄然人影明灭,两个小童俄然不见,仓猝转过身来,只见左童矮身窜到右边,右童矮身窜到左边,眼睛一花,项颈又让两人按住。

他夺剑固快,这一交摔得更快,世人一愕之下,两童向前扑上,要夺回他手中长剑。曹云奇岂是弱者,刚才只因未及防备,方着了道儿,他一落地当即纵起,双剑直立,要将两童吓退。不料两童一纵,不知怎的,一人一手又已攀在他颈中,手按足勾,招式便和先前全然不异,曹云奇又俯身摔了一交。

阮士中间中一凛,暗道:“摆布是没了脸面。”斜身侧闪,手腕翻处,已将长剑拔在手里。这九人当中,论武功原数他为首。这时将天龙剑法使将开来,只听叮当声响,陶氏父子、刘熊师兄弟等人的兵刃都让他碰了开去。殷吉护住流派,退在前面,乘机旁观北宗剑术的秘奥。

曹云奇生性妒忌,一贯暴躁,性如烈火,半分儿都忍耐不得,见田青文对两童神态密切,肝火暗生,嘲笑道:“小小孩童,竟背负长剑,莫非你们也会剑术么?”两童惊诧向他望了一眼,齐声道:“小的不会。”曹云奇喝道:“那么装模作样的背着剑干么?给我留下了。”伸出双手,去抓两人背上长剑的剑柄。

殷吉、曹云奇、周云阳、田青文四人见阮士中遭迫到了屋角,已退无可退,都焦心非常,要待上前救济,但一来三人手中兵刃已断,二来闯不过左童那一关。

周云阳抢步上前,伸手扶起。两童已乘机拾起各自长剑。曹云奇本是紫膛脸皮,这时气得紫中发黑,拔出腰中佩剑,一招“白虹贯日”,呼的一声,迳向左童刺去。周云阳见师兄接连三番摔跌,知两童年纪虽幼,却极不好斗,对方共有二人,本身上前互助,也算不得理亏,跟着出剑,剌向右童。

这庄子中佣仆婢女,个个都会武功,传闻对方两个下书的小童在厅上与人脱手,纷繁走出来,站在廊下观斗。

微一疏神,一股劲风拂面而过,本来右童架开曹云奇、周云阳的双剑后,抽暇向他劈了一剑。

右童右手长剑,左手匕首,向阮士中欺身直攻。这时他双刃在手,剑法大异。阮士中又惊又怒,一时瞧不清他剑路,但觉那匕首刺过来时寒气迫人,不敢以剑相碰,只得不住退后。右童不睬旁人,着着进迫。

右童不住叫道:“赔我的珠儿,赔我的珠儿。”阮士中间中一百二十个情愿赔珠,但是一来没珠可赔,二来这脸上又如何下得来?

右童见兄长受逼,回剑向曹云奇刺去。曹云奇回身挡开,左童已发剑攻向周云阳。

危急之下,他腰背用力,用力向后急仰,要将两童向后甩跌出去。劲力刚一甩出,斗觉颈上两只小手俄然放开,一惊之下,晓得不妙,仓猝收劲站直,却已不及,两童又一出左足,一出右足,在他双脚后跟向前挑出。曹云奇本身使力大了,本已站立不住,再给两人这么前挑,痛骂“直娘贼”声中,腾的一下,仰天急摔。这一下只跌得他脊骨如要断折,尾闾骨剧痛,挺身要待站起,腰上使不出劲,再次仰跌。

只见一个小童左手持剑,另一个右手持剑,两人进退趋避,直如一人,双剑连环进击,紧密非常。看来两人自小肇端学剑,就是练这门双剑合璧的剑术。可贵的是那左童左手使剑,竟和右童的右手普通矫捷,定是天生擅用左手。

左童与兄弟背脊靠着背脊,一人将余敌尽数接过,让兄弟与阮士中单打独斗,拆了数招,陶百岁的钢鞭又给削断一截。刘元鹤、陶子安不敢逼近,只远远绕着圈子游斗。

陶百岁渐渐走近,提着钢鞭庇护儿子。刀光剑影当中,曹云奇猛地斜剑向陶子安劈去。陶百岁吼怒一声,挥鞭架开,跟着向曹云奇进招。旁观世人见战局变幻,都悄悄称奇。

阮士中大吃一惊,立将半截断剑劈面掷去。右童低头让开,长剑摆布疾刺,将他封闭于屋角,出来不得。殷吉、曹云奇、周云阳齐声大呼,暗器纷繁脱手。左童窜高跃低,右手连挥,将十多枚毒龙锥尽数接去了。本来他匕首的柄底装有个小小网兜,专接仇敌暗器。

曹云奇挥剑削出,听得田青文叫唤,他虽夙来服从这师妹言语,但招已递出,孔殷间收剑不及,当下腕力一沉,心想在两个小子胸口留个暗号也就罢了。那知左边的小童忽从他腋下钻到右边,右边的小童却钻到了左边。他一剑顿时削空,正要收招再发,突觉两旁人影明灭,两个小小的身躯又已扑到。

二人在倏忽之间调了敌手,这一下转换敏捷之极,身法又极美好,旁观世人不自禁的齐声喝采。

左童叫道:“我们要他赔珠。”右手匕首翻处,叮叮两响,又已将曹云奇与殷吉手中长剑削断,本来这匕首竟是砍金切玉的宝刃。曹云奇后退稍慢,嗤的一声,左胁为匕首划过,腰中革带连着剑鞘断为数截。

阮士中间头一躁,面红过耳,但他久经大敌,刚才这一波折,反而使他沉住了气,便不敢冒进,展开大擒特长法,锁、错、闭、分,寻瑕抵隙,来夺二童手中兵刃。他在这双肉掌高低了数十年苦功,发挥开来,非同平常。但说也奇特,曹周二人迎敌之时,二童并未占到上风,现下加多阮田二人,仍斗了个旗鼓相称。

殷吉心想:“南北二宗同气连枝,若北宗折了锐气,我南宗也无光彩。本日之局,纵让旁人说个以多胜少,总也好过落败。”长剑出鞘,一招“流星赶月”,人未抢入圈子,剑锋已指向左童胸口。右童叫道:“又来了一个。”横剑回指,点向他手腕。殷吉一凛,心道:“这两个孩儿连环救应,果已练得入迷入化。”手腕急沉,避开这剑。避这一剑并不难堪,但他攻向左童的剑势,却也是以而卸。

田青文心道:“待我策应两位师兄下来,让阮师叔制住这两个小娃娃。阮师叔武功多么短长,天然一脱手便抓住了四根小辫子。”挺剑上前,叫道:“两位师哥下来。”

阮士中见世人垂垂退开,本身身边空了数尺,长剑使动时更加矫捷,精力一振,踏前两步,一招“云中探爪”,往右童当头疾劈。这一招快速非常,右童手中长剑正与刘元鹤铁拐订交,忽见剑到,忙矮身相避,只听唰的一响,小辫上的一颗明珠已给利剑削为两半,跌在地下。

阮士中背靠墙角,负隅力战,只见右童长剑迳刺本身前胸,当下应以一招“腾蛟起凤”。这是一招洗势。剑诀有云:“高来洗,低来击,里来掩,外来抹,中来刺。”这“洗、击、掩、抹、刺”五字,是各家剑术共通的要诀。阮士中见敌剑高刺,以“洗”字诀呼应,本来不错,那知双剑订交,突觉手腕一沉,己剑给敌剑直压下去。阮士中大喜,心想:“你剑术虽精,腕力岂有我强?”便运劲反挑。右童右手剑一缩,左手匕首快速挥出,当的一声,将他长剑削为两截。

殷吉低声道:“阮师兄,还是你上去。他们三个胜不了。”阮士中点点头,将铁盒塞入腰带,勒带束紧,叫道:“让我来玩玩。”一纵身,已欺到右童身边,左指导他肩头“巨骨穴”,右手以大擒特长迳来夺剑。旁人见他身法快速,脱手狠辣,都不由为这小童担心,却见剑光明灭,左童的剑尖指到了阮士中后心。

她见左童正向曹云奇接连打击,当即挥剑架开他一剑,岂知这小童第二剑出招时竟一剑双击,既刺曹云奇眼角,又刺田青文左肩。田青文只得抵挡,这一来,她代替不下师兄,反而连本身也给缠上了。曹云奇愈斗愈怒,心想:“我天龙北宗剑术向来驰名,本日以我三人合力,还斗不过两个小小孩童,江湖上传言开去,天龙北宗颜面何存?”想到此处,脱手减轻。

曹周二人听得师叔叫喊,承诺一声,要待退开,那知二童出剑突快,瞬息之间,双剑俱是进手招数。曹周只得挥剑挡架,二童一剑跟着一剑,绵绵不尽,挡开了第一剑,第二剑又不得不挡,十余招畴昔,竟尔不能抽身。

两个小童绝未想到此时有人要夺他们兵器,曹云奇脱手又是极快,只听唰唰两声,世人面前青光明灭,两柄长剑脱鞘而出,都已给他抢在手里。曹云奇哈哈一笑,道:“你两个小……”第五字未出口,两个小童一齐纵起,一出左手,一出右手,敏捷之极的按在曹云奇颈中。两人同时向前按落,曹云奇待要抵挡,双脚给两人一出左脚、一出右脚的一勾,顿时身不由主的在空中翻了半个筋斗,啪的一声,结健结实的俯摔在地。

阮士中一心夺剑,又想左童有周云阳敌住,并未想到他会忽施偷袭,只听田青文急叫:“师叔,前面!”阮士中忙向左闪避,嗤的一声,后襟已给划破了一道口儿。那左童叫道:“这位爷谨慎了。”看来他还是故意相让。

宝树见了“胡斐”两字,心中一动:“嗯,飞狐的外号,本来是将他名字倒转而成。”点了点头道:“你家仆人到了么?”右边那小童道:“仆人说中午准到,因恐贤仆人久候,特命小的前来进谒。”他说话语声清脆,童音未脱。宝树见两童生得敬爱,问道:“你们是双生兄弟么?”那小童道:“是。”说着行了一礼,回身便出。那长颈男人道:“兄弟少留,吃些点心再去。”右边那孺子道:“多谢大哥,未得家主之命,不敢逗留。”田青文从果盘里取了些果子,递给两人,浅笑道:“那么吃些果儿。”左边那小童接了,道:“多谢女人。”

左童向右童使个眼色,两人举剑架开,俄然同时跃后三步。左童叫道:“大和尚,小人奉仆人之命前来下书,并没获咎这两位,为甚么定要打斗?”宝树微微一笑,说道:“这两位要考较一下你们工夫,并无歹意。你们就陪着练练。”左童道:“如此请爷们指导。”两人双剑起处,与曹周二人斗在一起。

陶子安见田青文脸现红晕,连伸几次袖口抹汗,叫道:“青妹,你歇歇,我来替你。”当即挥刀上前。曹云奇喝道:“谁要你奉迎!”长剑挡开右童刺来剑招,左手握拳,却往陶子安鼻上击去。陶子安一笑,滑开三步,绕到了左童身后。他虽后臀负伤,刀法仍极精美,但二童的剑术奇特非常,仇敌愈众,竟似能力呼应而增。陶子安既须防备曹云奇攻击,又得对于二童出其不料递来的剑招,竟闹了个手忙脚乱。

宝树在旁瞧着双童剑法,悄悄称奇,初时见双童与曹云奇等相斗,剑术也只平平,但当敌手渐多,双童剑上能力竟呼应加强。此时亮出匕首,情势更忽大变。左童长剑连晃,逼得敌对世人手忙脚乱,转眼间陶子安与刘元鹤的兵刃又给削断。与左童相斗的八人当中,就只田青文一人手中长剑无缺无缺,明显并非她工夫独到,而是左童感她相赠果子之情,部下容让。

田青文见刘熊二人手上与双童相斗,目光却不住往师叔腰间铁盒瞟去,已知用心不善,叫道:“阮师叔,留意铁盒。”阮士中久斗不下,早已甚为烦躁,深思:“我等九个大人,还打不倒两个小孩,本日可算丢足了脸。倘若铁盒再失,今后更难做人了。”

阮士中哈哈一笑,突见面前白影闲逛,双童交叉移位,叮叮数响,周云阳与熊元献的兵刃已给削断。两人大惊之下,忙跃出圈子,但见双童手中已各多了一柄精光刺眼的匕首。

那左童那想获得这很多敌手各有图谋,见刘元鹤、熊元献插手战团,竟尔先发制人,出剑向两人直攻。双童剑术虽精,但小小孩童以二敌九,本来不管如何非败不成,只九小我各怀异心,所使招数,倒是攻敌者少,相互管束防备者多。

大厅上六柄长剑、一对肉掌,打得呼呼风响,一斗数十合,还是不堪不败之局。

双童同时变色。右童叫了声:“哥哥!”小嘴扁了,仿佛要哭。

曹周师兄弟二人连变剑招,始终何如不了两个孩子。转眼间斗了数十合,曹周二人虽无败象,却也半点占不到上风。

第一交还可说是给两童攻其无备,这第二交却摔得更重。他是天龙门的掌门,正当年富力壮,两童站着只及到他胸口,二次俯跌,教他脸上如何下得来?狂怒之下,杀心顿起,人未纵起,左剑下垂,右剑俄然横劈,要将两童立毙剑下。

阮士中间中烦躁,细看二童技击家数,也不过是一起少林派的达摩剑法,毫无出奇之处,只是或刺或架,交叉攻防,反击的无后顾之忧,守御的绝回攻之念,非论攻守,俱可尽力以赴罢了,自忖凭一双肉掌可夺下二童兵刃,目睹两个师侄久斗不下,天龙北宗的威名摇摇欲堕,喝道:“两个孩子公然了得。云奇、云阳退下,老夫跟他们玩玩。”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