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鹤向他瞪了一眼，心道：“这和尚好大胆，竟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宝树缓缓还刀入盒，说道：“闯王与吴三桂大战时中箭重伤，从北京退到山西、陕西，清兵和吴三桂一起追来，又退到河南、湖广，将士自相残杀，部下四散。厥后退到武昌府通山县九宫山，敌兵重重围困，几次冲杀不出，终究豪杰到了末路。”
苗若兰望着盒中军刀，想像闯王当年的英烈雄风，不由神驰，待想到他兵败身故，又自黯然。
“这时候外族人来做了天子，到处缉捕那位大豪杰的朋友。这三个卫士没法安身，只得乔装改扮。一个扮成卖药的江湖郎中，一个扮成叫化子，另一个力量最大，就扮成了脚夫。他们和那第四个卫士是结义兄弟，数十年来同甘共苦，真比亲兄弟还要好。他们不时候刻驰念他。但是找了七八年，竟没半点消息，想来他定是在庇护那位大豪杰的时候战死了，三小我都非常悲伤。”
宝树道：“各位可知这十四个字的来源么？”世人都道：“不知。”宝树道：“这是闯王李自成所遗下的军令。这一柄刀，是李闯王当年批示百万雄师、转战千里的军刀之一。”
曹云奇忽道：“我们渐渐从山岳上溜下去……”只说了半句话，便知不当，忙即开口。这山岳峻峭非常，只怕溜不到两三丈，立时便摔下去了。旁人一齐瞧着他，均想：“此人草包之极。”曹云奇见了大家眼色，不由得胀红了脸。
宝树昂首望着屋顶，说道：“这四大卫士跟着闯王出死入生，不知经历过多少艰险，也不知救过闯王多少次性命。闯王自将他们待作亲信。这四人当中，又以那姓胡的武功最强，人最无能，闯王军中称他为‘飞天狐狸’！”世人听到这里，都不由“哦”的一声。
世人听到这里，脸上一齐变色。他们都曾传闻闯王是在九宫山为人所害，有的说是老百姓杀的，有的说是官军杀的，却不知凶手竟是他的亲信卫士。
宝树拿起短刀，指着刀鞘上刻着的两行字道：“众位请看。”只见那刀鞘是牛皮所制，边镶铜铁，生满铜绿铁锈，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把旧刀，鞘身上刻着两行黑字：
阮士中与曹云奇同时向他横了一眼，心中嘀咕：“你如何会开启此盒？”当即转头望盒，只见盒中果有一柄短刀，套在鞘中。曹云奇“哦”的一声。这口宝刀，他当年曾见师父使过，曾削断过很多豪杰豪杰的兵刃。
殷吉问宝树道：“大师，飞狐此举有何企图？”宝树道：“那有甚么难猜？他要我们尽数饿死在这峰上。”殷吉道：“我们跟他无怨无仇。”宝树道：“他可与其间的仆人仇深似海。再说，铁盒在你们手里，那就是跟他结上了梁子。”殷吉道：“飞狐也要这铁盒？”宝树道：“可不是吗？”
世人一想到两个童儿奇特的武功，心中都是普通的动机：“童儿已这般了得，正主儿更不消说了。”冷静跟着宝树回进大厅。
曹云奇想起陶子安曾从盒中射出短箭，伤人道命，只怕盒内更藏有甚么暗器，双手将盒子接过，却不敢去揭盒盖。宝树笑嘻嘻的瞧着他，一语不发。
田青文见他胀得满脸通红，知盒中必有机括，如此蛮开硬揭不但无用，只怕反而受伤，低声道：“周师哥，你来开吧。”周云阳神采游移，道：“我……我不知……”田青文从曹云奇手中接过铁盒，放在周云阳手中，柔声道：“我知你会的。”周云阳向她瞪了一眼，将铁盒放在桌上，伸手摸着盒盖，不向上揭，却在四角顺次揿了三揿，然后伸拇指在盒底正中向上一按，啪的一声，盒盖弹开。
苗若兰眼望火盆，说道：“在我七岁那一年，有一晚见爹爹磨洗长剑。我说我怕刀剑，要爹爹收起了别玩。爹说这柄剑还得杀一小我，才气收起永久不消。我搂住他头颈，求他不要杀人，他就跟我说了一个故事。”
宝树道：“好，事已至此，急也无用。大师开诚布公说个明白，同心合力，或许能想得出下山的体例。但如自相火并残杀，只要死得更快，恰好中了飞狐的奸计。”群豪轰然称是，团团坐下。
宝树持续说他的故事：“闯王给围在九宫山上，危急万分，目睹派出去求援的使者一到山脚，就给敌军截住杀死，只得派姓苗、姓范、姓田三名卫士黑夜里冲出去求救。”
“三人知他必有狡计，但想他对三人的住处动静晓得得清清楚楚，在此处他大权在握，要避也避不了。事已至此，就算龙潭虎穴，也只好去闯。到了那日，三人身上暗带兵刃，到滇池边赴约。只见他早在那边等待，孤身一人，并没带亲随卫兵，穿的也是一身粗布青衣，就和当年四人同在军中时所穿的一样。四人在小旅店里买了些熟肉、烧鸡、馒头，打了十几斤白酒，上船到滇池中弄月饮食。”
刘元鹤、熊元献师兄弟对望了一眼，心知她所说的汉奸，就是爵封平西亲王的吴三桂。
曹云奇心想：“我若不敢脱手开盒，岂不教陶子安这贼小觑了。”一咬牙，伸右手去揭盒盖。那知一揭之下，盒盖纹丝不动，凝目察看，盒上并无锁孔钮绊，不知何故竟揭它不开，当下双手加劲，那铁盒宛似用一块整铁铸成，全无动静。
苗若兰又道：“三人到了昆明，在大汉奸的寓所前后看望明白。三月初五那天早晨，三人带了兵刃暗器，越墙出来。那大汉奸防备得非常周到，三小我刚出来，就给卫士发觉了。那三人技艺高强，一动上手，二十多个卫士或死或伤，反对不住，让他们冲进了寝室。目睹那大汉奸逃脱不了，那知中间俄然闪出一人，挡在大汉奸面前。三人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本来此人就是他们寻访了多年的义兄。此人武功比他们高，庇护着大汉奸，不准三人杀他。三小我又惊又怒，和他动起手来。不久内里又拥进数十名卫士，三人寡不敌众，只得逃脱。脚夫公公却失手遭擒。”
杀一人如杀我父
“四人一面喝酒，一面说些畴前同在军中的豪事胜概。那三人见他绝口不提那位大豪杰的名字，也就忍着不说。但见他一大碗一大碗的喝酒，目睹月至中天，他仰天叫道：‘三位兄弟，我们多经磨难，死去活来，终究得能久别相逢，我本日好欢乐啊！’”
宝树端起盖碗，喝了一口茶，先赞声：“好茶！”这才说道：“此事当真说来话长。我们先看看盒中的宝刀可好？”世人齐声喝采。宝树将铁盒递给曹云奇，说道：“中间是天龙北宗掌门，请翻开给大师瞧瞧。”
只见苗若兰已从内堂出来，问道：“大师，那雪山飞狐要把我们都困死在这儿？”
“武林中故老相传，只因这番找寻，生出一场轩然大波来。苗范田三人今后将当时景象，都详详细细说给了本身的儿子晓得，并立下家规，每一代都须将这番话传给后嗣，好教苗范田三家子孙，世世代代不忘此事。”
姓胡的留下庇护闯王。不料比及苗范田三名卫士领得救兵前来救驾，闯王却已遭害身故了。
“大汉奸亲身鞠问。脚夫公公破口痛骂，骂他将汉人江山送给了鞑子。大汉奸打折了他双腿，关在牢里。阿谁义兄大抵想想不美意义，偷偷到牢中放了他出去。脚夫公公与郎中公公、化子公公会晤后，三人捧首痛哭，真想不到结义兄长竟会叛变投敌。三人暗中再一探听，竟查出一件更加叫人悔恨万分的事来，本来当日三人从九宫山冲出去求救，那义兄等了几天不见援兵，竟亲手将大豪杰害死，向仇敌投降。满清天子封了他一个大官，眼下已在那大汉奸部下做到提督。”
淫一人如淫我母
宝树又道：“当年一十三家大豪、二十四家寨主结义起事，群推高迎祥为大元帅。天启九年高迎祥战死，李自成继为首级，厥后称为闯王，转战十余年，终究攻破北京，建大顺国号。崇祯天子迫得吊死煤山。若非汉奸吴三桂卖国，引清兵入关，这天下就是姓李的了。自古草泽豪杰，从未有如闯王这般威风的。”他叹了一口气道：“唉，只可惜他刚成大事，转眼成空。崇祯十七年三月闯王破北京，四月出京迎战清兵，月尾兵败西奔。这花花江山今后送进了满清鞑子的手里。”
世人见盒上生满了铁锈，斑斓驳杂，腐蚀得凹凹凸凸，显是百年以上的古物，却也不见有何异处。
世人听她说话的语气调子，就像是给小孩子讲故事普通，料是学着当年父亲的口气，均想：金面佛外号中虽有个“佛”字，传闻他为人嫉恶如仇，脱手狠辣，但是对女儿却这般和顺慈爱。只听她持续讲下去：“再过几年，他们决定不再寻访这位义兄了。三人一筹议，都说害死大豪杰的阿谁汉奸当今封了王，在云南纳福，决意去刺死他，好为大豪杰和义兄报仇。因而三小我解缆去云南。”
宝树道：“苗大侠虽武功盖世，但这雪峰高逾百丈，一时之间怎能上来？”苗若兰道：“既有人能上来建了庄子，我爹爹怎会上不来？”宝树道：“夏天峰上冰融雪消，有峻峭的门路可攀附行走，上来固然不轻易，总还能够高低。这时候合法酷寒，要待雪消，少说也得三个月。管家，这山上储备了几个月粮食？”于管家道：“下山采购粮食的管家估计后日方回。其间所贮粮食本来还可用得二十多天，现下添了各位来宾与苗蜜斯带来的仆妇使女，算来只旬日之粮了。”
此时山上寒气渐增，于管家命人在炉中加柴添火。大家静听宝树说话。
世人脸上变色，沉默不语，心中都在谩骂雪山飞狐暴虐。
这一问代世人说出了心头的言语。群豪舍命争夺铁盒，有人还是以丧生，但是除了晓得盒中藏有重宝以外，没一个说得出原委，当下一齐望着宝树，盼他解释。
“他说很多很多年之前，老百姓都穷得没饭吃、没衣穿，大师只好吃树皮草根。厥后连树皮草根也吃完了，只好吃泥巴，很多人都饿死了。做妈妈的没饭吃，生不出奶，很多小孩子也都在妈妈怀里饿死了。但是官府还是要向老百姓征粮，财主还是要向贫民迫租催债。老百姓交不出，又有很多人给官府杀了，给财主捉去关起来。爹爹教我唱了一个歌儿，说是当时候一名文武双全的公子作的。要不要我念出来啊？”
世人齐声道：“请女人念。”宝树听她说“文武双全的公子”七字，晓得必是李自成部下的大将李岩，只听她念叨：
世人一听，一齐离席而起，望着宝树手中托着的这口短刀，心中将信将疑。此时距李闯王已有一百余年，但是在草泽群豪心中，闯王的声望仍显赫非常。宝树道：“各位不信，请看此面。”说着将刀鞘翻了过来。只见这一边刻着“奉天倡义”四字，字中填了朱砂。四字之旁，刻着双龙抢珠的斑纹，所抢之珠是块红宝石，初瞧之下，也无特异之处。宝树道：“李闯王当年的称呼，便叫做奉天倡义大元帅。”群豪这才佩服。
苗若兰叹了一口气，说道：“三人访查确切，决意去跟他计帐。只三人本就难以胜他，现下脚夫公公受了伤，更加不是敌手。正在迟疑，俄然那义兄派人送来一封信，约三人三月十五晚间在滇池喝酒。”
“年来蝗旱苦频繁，嚼啮禾苗岁不登。米价升腾增数倍，百姓到处不聊生。草根木叶权充腹，后代呱呱相向哭。釜甑尘飞爨绝烟，数日难求一餐粥。官府征粮纵虎差，豪家索债如狼豺。不幸残喘存呼吸，灵魂先归泉壤埋。骷髅各处积如山，业重难过饥饿关。能不教人数行泪？泪洒还成点血斑。”
宝树沉着脸道：“恰是。大伙儿坐上了一条船，得想个法儿下峰。”苗若兰道：“那倒不消担心，我爹爹日内就会上来，自能救我们下去。”世人一想，金面佛苗人凤的女儿在此，他岂能袖手不顾？不由得顿感宽解。只刘元鹤心知不对，却也不便明言。
殷吉、田青文等一听到“胡苗范田”四字，已知这四名卫士必与本日之事有严峻干系。田青文斜眼望了苗若兰一眼，只见她拿着一根拨火棒悄悄拨着炉中炭火，兀自入迷，她白玉般的脸颊为火光一映，微现红晕。
苗若兰道：“我爹爹说，到厥后老百姓实在再也捱不下去了，终究有一名大豪杰出来，领着他们打到北京。但可惜这位豪杰做了天子以后，办事不当，也没善待百姓，部下有些将军不守端方，反而去害苦百姓，抢百姓的老婆后代和衣物东西，因而老百姓又不平那豪杰了。他觉得老百姓的心都向着那位做歌儿的公子，便将那公子杀了。如许一来，他部下的人都乱了起来。这位大豪杰没多久就给奸人害死。”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过了一会，才道：“他部下的三名卫士去找寻另一个卫士，要他出个主张，给这位大豪杰报仇。”
“三名卫士大哭一场，那姓范的当场就要自刎殉主。但别的两名卫士说道，该抢先报这血海深仇。三人在九宫山四下里探听闯王殉难的详情，那姓胡的卫士仿佛尚在人间。三民气想此人技艺盖世，足智多谋，若得有他主持，闯王大仇可报。当下分头看望他的下落。”
宝树说到这里，眼望苗若兰，说道：“老衲人是外人，只晓得个大抵。苗女人若肯给我们说说，定然清楚明白很多。”世民气中均想：“本来苗人凤父女便是这姓苗卫士的后代。”
宝树道：“闯王身边有四名卫士，个个技艺高强，一向赤胆忠心的保他。这四名卫士一个姓胡，一个姓苗，一个姓范，一个姓田，军中称为胡苗范田。”
此时合法乾隆中叶，虽称承平乱世，但是每年水患水灾，很多处所老百姓日子也不好过。世人听她一字一句，念得字正腔圆，声音中充满了凄楚之情，想起在江湖上的所见所闻，都不由耸然动容。
这十四个字极其夷易浅白，却自有一股豪意侠气，跃但是出。
苗若兰道：“假定大师终究不免饿死，也得晓得个启事。大师，到底雪山飞狐跟我们有甚么仇怨？他有甚么本领，叫其间仆人这生顾忌？这铁盒又有甚么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