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管家急奔入内,过了半晌,回到大厅,神采惨白,颤声道:“庄子里的粮食、牛肉羊肉、鸡鸭、蔬菜,果然……果然一古脑儿,都……都给这厮倒下了山岳。”

苗若兰神采惨白,低声道:“你要找我爹爹吗?”平阿四道:“害死胡大爷的不是金面佛,是畴前叫做跌打大夫阎基、现下出了家做和尚、叫作宝树的那人。”世人大为奇特,均想:“胡一刀怎会是宝树害死的?”

只听平阿四道:“那天早晨,胡大爷跟阎基说了这回事的启事。闯王破了北京以后,明朝的皇亲国戚、大臣大将尽数投降。这些人无不家资大富,闯王部下的将领逼他们献出金银珠宝赎命。数日之间,财宝山积,那边数得清了?厥后闯王退出北京,派了亲信将领,押着财宝去藏在一个极隐僻的地点,以便将来卷土重来之时作为军饷。闯王聪明聪明,精通兵法,对亲信说道:‘孙子兵法有云:‘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仇敌最料不到的处所,是最安然的处所。’他深切险地,竟将财宝去藏在满清人的底子要地,满清要看望闯王的遗藏,只能到山西、陕北去找,不管如何想不到是在本身女真人的故乡。他将藏宝的地点绘成一图,而看图寻宝的关头,却置在军刀当中。”

“那一晚胡大爷叫阎基去说三件事。第一件说的是胡苗范田四家上代结仇的启事。第二件说的是金面佛父亲与田相公父亲的死因。第三件则是关于闯王军刀之事。”

“如此不出数年,吴三桂势在必反。当时天下大乱,满清大伤元气,自是闯王复国的良机。即令吴三桂的背叛迅即敉平,闯王复国不成,但吴三桂也非灭族不成,这比刺死他一小我、而身后受清廷荣谥厚恤,自是好很多了。”

宝树厉声道:“你在茶水滴心中下了毒药么?”平阿四冷然道:“倘若叫你中毒,死得太快,岂能这等便宜?我要叫你渐渐饿死。”曹云奇、陶百岁、郑三娘等一齐叫道:“饿死?”

世人一齐转头,向桌上的军刀望了一眼,欲知之心更加火急。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访查数年,终究得知二人确息。胡夫人这时已怀了孕,她是江南人,临到生养之时,俄然思乡之情深切。胡大爷体贴夫人,便陪了她南下。行到唐官屯,他先与范田二人的部下动上了手,厥后又碰到金面佛。胡大爷命阎基去跟他说,待胡大爷送夫人回归故里以后,可亲身带他去迎回父亲尸首,他父亲如何死法,一看便知。只苗田这两位上辈死得太也不敷面子,胡大爷不便劈面陈述,只好领他们亲身去看。”

平阿四道:“不错,闯王没死。只不过当时清兵重重围困,委实难以脱身。苗范田三名卫士冲下山去求救,援兵迟迟不至,敌军却愈迫愈近。目睹部下将士死的死,伤的伤,再也抵挡不住了,闯王心灰意懒,举起军刀便要横刀自刎,却给那号称飞天狐狸的姓胡卫士拦住。”

“那第二件事,说的是金面佛之父与田相公之父的死因。在苗胡二位拚斗的十余年前,这姓苗姓田的两位上辈同赴关外,今后影踪全无。”

平阿四道:“我半夜里实在放心不下,走到他房外,却见到隔房窗子上映出一个黑影。我走畴昔往窗缝里一张,本来是那跌打大夫阎基将耳朵凑在板壁上,在偷听胡大爷佳耦说话。我正想去跟胡大爷说,胡大爷却走到阎基房里来了,跟他说了很多很多话。这些话宝树大师始终没跟各位提起一字半句,不知是甚么原因。”

“九宫山兵败流亡,闯王将藏宝之图与军刀都交给了飞天狐狸。厥后飞天狐狸遭难,一图一刀落入三位义弟手中,但不久又为飞天狐狸的儿子夺去。百年来展转争夺,终究军刀由天龙门田氏掌管,藏宝之图却由苗家家传。只苗田两家不知此中有如许一个大奥妙,是以没去发掘宝藏。这奥妙由胡家世代相传,但是姓胡的没军刀、舆图,自也没法找到宝藏。”

世人大奇,心想这柄军刀当中连一只小元宝也藏不下,最多藏得一两粒珍珠、钻石,说甚么奇珍奇宝不计其数?

“胡大爷将这事奉告金面佛,请他去掘出宝藏,布施天下贫民,甚而用这笔大财宝来大肆起事,摈除旗人出关,还我汉家国土。”

“第三件事,则是关涉到闯王的那柄军刀了。这柄军刀当中藏着一个极大宝藏,黄金白银不必说,奇珍奇宝也不计其数。”

平阿四不动声色,淡但是言:“不错!这峰上本有十天的粮食,现下却一天也没有了,都给我倒下山岳去了。”

“金面佛苗大侠跟胡大爷坐着面劈面喝酒,胡大爷舍不得儿子这些景象,宝树大师说得一点不错。只是他却不晓得,那跌打大夫在隔房听胡大爷佳耦说话,却教一个灶下烧火的小厮全瞧在眼里。”

“姓胡的卫士情急之下,生了一计,从阵亡将士当中捡了一个和闯王身材大小相仿的尸首,换上闯王的黄袍箭衣,将闯王的金印挂在尸首颈中。他再举刀将尸首面孔砍得稀烂,叫人难以辨认,亲身背负了尸首,到清虎帐中投降,说已将闯王杀死,特来请功领赏。这是一件多么大功,敌将呈报上去,自会升官册封,莫说涓滴没狐疑是假,即令有甚思疑,也要死力蒙蔽粉饰,以便领功升官。假闯王一死,敌军本日解了九宫山之围。真闯王早已易容改装,扮成布衣,轻等闲易的出险下山。唉,闯王是脱却了危难,这位飞天狐狸可就大难临头了。”

“胡大爷所说这三件事,没一件不是干系极大。金面佛得知以后,何故仍来找他比武,非拚个你死我活不成,胡大爷直光临死,仍然不解。只怕金面佛枉称大侠,是非曲直,却也辨不明白;又或因这三件事听来都希罕古怪,过分分歧道理,金面佛一件都不信赖,亦未可知。”说到这里,神采黯然,长长叹了一口气。

“那儿子与三位叔叔在密室中言明,这奥妙必须比及一百年以后的乙丑年,方能公之于世。当时闯王寿命再长,也必已去世。如果泄漏早了,清廷必然大肆搜捕,自会危及闯王性命。胡家世代晓得这奥妙,苗范田三家却不晓得。待得传到胡一刀大爷手里,百年之期已过,因而他命那跌打大夫阎基去对金面佛说知此事。”

陶百岁一向在旁聆听,默不出声,此时俄然插口说道:“金面佛何故仍要找胡一刀比武,此中启事我却明白。此事临时不说。我问你,你到这山岳上来干甚么?”这恰是世民气中欲问之事。平阿四凛然道:“我是为胡大爷报仇来的。”陶百岁道:“报仇?找谁报仇?”平阿四嘲笑一声,道:“找害死胡大爷的人。”

“这个奥妙,公然连累严峻。本来当日闯王兵败九宫山,他可没死!”

“这两人技艺高强,名震江湖,如此不明不白的死了,害死他们的定是大有来头之人。胡大爷向在关外,胡家与苗田两家又是世仇,任谁想来,都必是他下的毒手。金面佛与田相公别离查访了十余年,查不出半点端倪,连胡大爷也始终见不到一面。金面佛没法可施,这才大肆鼓吹他‘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七字外号,好激胡大爷进关。胡大爷明白他的企图,却不睬会,一面也在到处寻访苗田两位上辈,心想只要访到这两人的下落,方能与金面佛相见,洗刷本身的冤枉。”

“他投降吴三桂后,在这汉奸部下仕进。他智勇双全、夺目无能,极得吴三桂信赖。他想闯王大顺国的天下,硬生生就义在吴三桂手里,此仇不报,非丈夫也。他如要刺死吴三桂,原只一举手之劳,但是飞天狐狸智谋深沉,岂肯如此等闲了事?数年之间,他不露陈迹的连使妙策,安排下很多事端,一面使满清天子对吴三桂大起狐疑,另一面让吴三桂心不自安,到头来不得不举兵谋反。他将吴三桂在云南招兵买马、放肆高傲、图谋造反的各种事迹和真凭实据,暗中禀报清廷,而清廷对平西王诸般猜忌防备的手腕,他又刺探了去奉告吴三桂。”

世人听苗若兰先前所述故事,只道飞天狐狸奸恶非常,那知中间另有如此严峻奥妙,只是过于骇人听闻,一时实难置信。

“那飞天狐狸行这战略,用心确切是苦到了极处。江湖上豪杰豪杰,为了‘侠义’二字,给好朋友两胁插刀原驳诘事,但是他为了相救闯王,不但要委曲万分的投降仇敌,还得甘冒一个卖主求荣的恶名。想那飞天狐狸本来名震天下,武林人物一提到他名头,无不翘起大拇指赞一声:‘豪杰子!’现下要他自污一世英名,那可比慷慨就义难上万倍了。”

世人听了这番话,才知宝树削发之前的俗家姓名叫作阎基。瞧他两人神情,宝树与胡一刀之死必有严峻干系,而他先前的话中也必有甚多不尽不实之处。大家猎奇心起,都盼平阿四揭露这个疑团,但又怕他当真说出甚么严峻奥妙,宝树老羞成怒,突施毒手,这雪峰上可没一人是他敌手,难以禁止。即使今后金面佛找到宝树计帐,但平阿四一死,这奥妙只怕永久随他而逝了。

“那年三月十五,他与三个义弟会饮滇池,正要将闯王未死、吴三桂将反的各种事迹直说出来,那知三个义弟顾忌他工夫了得,不敢与他多谈,乘他一个措手不及便将他杀死。飞天狐狸临死之际,堕泪说道:‘可惜我大事不成。’便是指的此事。他又道:‘大王是在石门峡……’本来闯王逃下九宫山后,到了湖南省石门县夹山普慈寺削发,法名叫作奉天玉和尚。闯王一向活到康熙甲辰年仲春,到七十岁高龄方才去世。闯王起事之时,称为‘奉天倡义大元帅’,他的法名实在是‘奉天王’,为了忌讳,才在‘王’字中加了一点,成为‘玉’字。”

那仆人不动声色,淡淡的道:“我叫平阿四。我识得跌打大夫阎基,那跌打大夫阎基,天然不识得我这烧火的小厮癞痢头阿四。”

“当那姓苗、姓范、姓田三个结义兄弟到昆明去行刺吴三桂之时,飞天狐狸的战略正已渐有效果,是以他在危急中出来劝止,免得那三人坏了大事。”

宝树长身站起,哈哈大笑,道:“好啊,你有本领就来杀我。快脱手吧!”平阿四道:“我早已动了手,从明天年起,管束你活不过七日七夜。”

宝树听到他提及“阎基”二字,脸上立时变色,模糊记得当年那小客店当中,果似有个癞痢头小厮,只是他的面孔神情当日就未留意,此时更半点也记不起了。他向平阿四怀中抱着的木联狠狠瞪了一眼,“呸”了一声。

世人一惊,均想不知他怎生暗中下了毒手?宝树不由悄悄心惊,嘴上却硬,骂道:“凭你这点臭本领,也能算计于我?”平阿四厉声道:“不但是你,这山岳上男女老幼,个个活不过七日七晚!”

平阿四见世人将信将疑,苗若兰脸上也有惊奇之色,接着道:“苗女人,你先前说道,飞天狐狸的儿子三月十五那天找到三位结义叔叔家里,跟他们在密室中说了一阵子话,那三人就出来当众自刎。你道在那密室当中,四人说了些甚么话?”苗若兰道:“莫非那儿子将飞天狐狸的苦心跟三位叔叔说了?”

此言一出,世人都是一震,一齐站起家来,不约而同的问道:“甚么?”只宝树端坐无异,明显早已晓得,不为所动。

平阿四道:“胡苗范田四家上代为甚么结仇,苗女人已经说了,只是中间另有一个严峻奥妙,却非外人所知,连苗大侠也至今不知。这奥妙启事为李闯王大顺永昌二年,那年是乙酉年,也就是顺治二年,当时胡苗范田四家祖宗言明,倘若清朝不亡,须到一百年后的乙丑年,方能泄漏这个大奥妙。乙丑年是乾隆十年,距今已有三十余年,是以当二十七年前胡大爷跟阎基说话之时,百年刻日已过,这个大奥妙已不须坦白了。”

世人都是一惊,或惊诧离座,或瞪目欠身。大家自上雪峰以后,一向心神不安,平阿四此言虽似怪诞不经,但此时听来,无不为之耸然动容。

大家都代平阿四担心,但他本身却神采木然,毫无惧意,竟似有恃无恐,只听他说道:“胡大爷跟阎基说话之时,我就站在阎基窗外。我倒不是故意想偷听胡大爷说话,只是我知这跌打大夫一贯阿谀那欺负我爹妈的赵财主,实在不是好人,只怕胡大爷上了他当。当时我年青识浅,胡大爷的话是不大明白,但一字一句,却都记在内心,等我厥后年纪大了,渐渐也都懂了。”

“胡大爷的话很长,天然有些我听了不懂,但我明白,胡大爷是派那阎基第二天去跟金面佛苗大侠解释几件事。这些事情连累严峻,本来不该让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去说。只胡夫人刚生了孩子,不能走动。胡大爷又脾气暴躁,若亲身去处仇家言讲,必将跟范帮主、田相公他们起了争论,一个说不明白,到头来还是动刀动枪,说与不说,都是普通,没何如只得让阎基去传话。刚才宝树大师说道,胡大爷派他送信去给金面佛,事成以后必有重谢,这话就不对了。想送一封信轻而易举,何必重谢?何必佳耦俩筹议半日?宝树大师或许忘了胡大爷当时的说话,我却一句也没健忘。”

世人惊叫声中,宝树突施擒特长抓住他左臂。平阿四毫不顺从,微微嘲笑。曹云奇与周云阳伸臂握拳,站在他身前,只想发拳殴击。

只听砰的一响,曹云奇一拳打在平阿四胸口。这一拳劲力好大,平阿四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但仍微微嘲笑,竟没半点惧色。

他说到这里,宝树猛地站起,指着他喝道:“你到底是谁?受谁教唆在这里胡说八道?”

平阿四道:“是啊,这三人若不是自恨杀错了义兄,怎能当众自刎?但是当时闯王尚在人间,这奥妙千万泄漏不得。只可惜这三人虽心存忠义,性子却过于卤莽,杀义兄已是错了,当众他杀却又快了一步,事前又没叮嘱众后辈不得找那姓胡的儿子报仇,当时定是哀思懊悔已极,再也想不到其他,乃至一错再错。胡苗范田四家,今后世世代代,结下深仇大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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