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夫人悄悄一张,见那人是个描述委琐的瘦子,身边还坐着三个古里古怪的人物。萧半和抚须笑道:“太岳四侠台端光临,还赠老夫金钗厚礼,可真何故克当。”盖一鸣道:“好说,好说!”袁杨二夫人满心迷惑,莫非女儿看中了的,竟是这个矮子?

两人当中,却以卓天雄更加惊奇,他以“震天三十掌”与“呼延十八鞭”称雄武林,那“震天三十掌”唯有“混元气”可与对抗,刚才萧半和所使的,恰是“混元气”工夫。但“混元气”必须孺子身方能修习,非论男女,结婚后即行消逝,因其练时艰苦,散失却又极易,是以武林中向来极少人练。他来萧府之前,早探听明白,知萧半和一妻一妾,女儿也已是及笄之年,如何还能保有这孺子功的“混元气”工夫,难道武学中的一大奇事?

林玉龙悄声问老婆:“如何?袁相公是萧太太的儿子?我弄得胡涂啦。”任飞燕道:“袁相公不是说出来寻访母亲么?他还托了我们帮他寻访,说他母亲每只手的小指头上都有一根支指。这萧太太不也认了他么?”林玉龙搔头道:“如何他姓袁,他爹爹又姓萧?”任飞燕道:“笨伯,袁相公他三岁时就跟母亲失散,三岁的孩子,安晓得本身姓甚么,胡乱安个姓,不就是了。”林玉龙道:“这么说来,萧女人是他妹子。兄妹俩怎能结婚?”任飞燕道:“既是兄妹,如何还能结婚?你这不是废话?”林玉龙怒道:“呸!你说的才是废话!你是我老婆,我却宁肯你是我妹子。”

林玉龙和任飞燕教完了,让他们这对未婚佳耦自行对刀练习。两佳耦竟然收了如许一对门徒,私心大慰,并且从教招当中,体味了一些伉俪相互搀扶的事理,竟然一整天没有辩论。

大厅上红烛高烧,中堂正中的锦轴上,贴着一个五尺见方的金色大“寿”字。

本来瞬息之间,萧半和竟尔变了副面貌,本来浓髯满腮,但手掌只这么一抹,下巴顿光阴秃秃的,一根髯毛也没有了,便连根拔去,也没这等光法,更没这等快法。

便在此时,只听得内里齐声号令:“莫走了反贼萧义!”人喧马嘶,不知府门外来了多少军马。萧府几名仆人气急废弛的奔了出去,叫道:“老爷……不好了!无数官兵……官兵堵住了府门,四下里围住了!”

这时袁冠南的书僮提着两只书篮,从内堂奔将出来,说道:“公子爷,快走!”袁冠南心念一动,从书篮中抓起一本书来,向外抖扬,只见金光闪闪,飘出了数十张薄薄的金叶子。众镖师和官兵见黄金刺眼,如何能不动心?何况那金叶子直飘到身前,大家伸手便抓。袁冠南扬动破书,不停止的向周威望打去,大厅上便如穿花胡蝶普通,满空飞舞的都是金叶。周威望倒想着“鸳鸯刀”不成有失,心想:“江湖上有言道:‘光棍教子,便宜莫贪。’”虽见金叶飞到,却不去抓。袁冠南手上运劲,啪的一声,一本数斤重的夹金破书掷去,击中了他面门。

他伉俪俩越争越大声。萧中慧再也忍耐不住,“啊”的一声,掩面奔出。

当下卓天雄押着萧中慧,知会了知府衙门,与周威望等一干镖师,迳投萧府而来。

袁杨二夫民气急着要瞧瞧到底是如何样的一名流物,竟然能令女儿如此倒置,一听得他到来便心花怒放,相互一点头,一同走到大厅的屏风背后。只听得一人结结巴巴的道:“小人名叫盖一鸣,外号人称八步赶蟾、赛专诸、踏雪无痕、独脚水上飞、双刺盖七省,本日特地和三个兄弟来向萧老豪杰拜寿。”

卓天雄听得“莫走了反贼萧义”这句话,心念一动,立时觉悟,喝道:“好啊!甚么萧半和?本来你便是皇上追捕了十六年的反贼萧义。”只见大门口人影闲逛,抢出去四名清宫侍卫,抢先一人叫道:“卓大哥,这便是反贼萧义,还不脱手么?”

杨夫人还待再问,只见佣妇张妈捧了一只锦缎盒子出去,说道:“这份寿礼当真奇特,怎地送一枝金钗给老爷?”袁杨二夫人一齐走近,只见盒中所盛之物珠光光辉,鲜明是中慧的那枝金钗。杨夫人一转头,见女儿喜容满脸,笑得甚欢,忙问:“送礼来的人呢?”张妈道:“正在厅上陪老爷说话呢。”

那“卓天雄”三字的名刺递将出来,萧半和矍然一凛,叫道:“快请!”过未几时,只见卓天雄举头阔步,走进厅来。萧半和抢上相迎,一瞥眼,见女儿双手反剪,一名大汉手执短刃鸯刀,抵在她背心。

袁冠南见萧中慧受制于人,自情急体贴,从人丛中悄悄绕到众镖师身后,待要乘机相救。但卓天雄眼力多么短长,早已瞧见,喝道:“姓袁的,你给我站住!”又向周威望道:“有谁动一脱手,你就一刀在这女娃子身上戳个透明洞穴!”周威望道:“是。江湖上有言道:‘强中更有强中手,恶人自有……’”一想这句话不大仇家,上面“恶人磨”三字便吞入了肚中。袁冠南深恐这些人真的伤了萧中慧,那敢上前一步?

萧中慧心中茫然一片,只觉面前黑濛濛的,了无生趣。她奔出大门,发足狂走,俄然间砰的一下,肩头与人一撞。她“啊哟”一声叫,暗道:“不妙!我一身武功,只怕撞伤了人。”忙伸手去扶,俄然手腕一紧,左臂酸麻,竟给人扣住了脉门。她一惊之下,抬开端来,右掌自但是然的击了出去。那人反腕擒拿,一带一扣,又抓住了她右腕脉门。这时她已看清,面前之人恰是卓天雄。

萧半和伸手在椅背上一按,喀喇一响,椅背顿时碎裂,笑道:“卓大人望重武林,本日却如何这等胡涂?鸳鸯刀既不在小人手中,这位女人更不是小人的女儿。莫非练孺子功混元气的人,还能生儿育女么?”说着衣袖拂动,一股疾风激射而出。卓天雄侧身避开,心道:“半点不假,这公然是孺子功混元气。”

卓天雄道:“萧大侠,我们翻开天窗说亮话。兄弟本日拜访尊府,一来是跟萧大侠叩首拜寿,二来是想以一件无价之宝,跟萧大侠换一件有价之宝。”萧半和道:“小人愚鲁,不明卓大人言中之意。”卓天雄白眼一翻,笑道:“那无价之宝嘛,便是令爱令媛,有价之宝倒是那柄长刃鸳刀。兄弟跟萧大侠无冤无仇,只求能在皇上御前交得了差,保全了这很多兄弟们的身家性命,还盼萧大侠高抬贵手,救一救兄弟。”说着拱了拱手。他的话说得仿佛低声下气,但神采之间却极倨傲。

寿堂上世人寂静无声,瞧着他母子相会这一幕,大家内心又难过,又欢乐,更杂着几分诧异。只听得袁夫人哭道:“狮官,狮官,这十六年来,你在那边啊?我无时无刻不在牵记取你。”袁冠南道:“妈,我已走遍了天下十八省,到处在探听你下落。我只怕,只怕此生当代,再也见不到妈了。”

卓天雄哈哈大笑,叫道:“威望,先收一把!”周威望回声而上,解下了萧中慧腰间挂着的短刃鸯刀。卓天雄道:“萧半和名满江湖,本日五十寿辰,府中妙手如云。威望,你有没有胆量去取那一把长刃鸳刀?”周威望道:“弟子有师伯撑腰,便龙潭虎穴,也敢去一闯。江湖上有言道:‘路大好跑马,树大好遮荫。’”

这时客人拜寿已毕,寿星公萧半和抚着长须,笑容满面的宣布了一个喜信:他的独生爱女萧中慧,今晚与少年侠士袁冠南订婚,请各位高朋喝一杯寿酒以后,再喝一杯喜酒。众宾朋喝采声中,袁冠南跪倒在红毡毯上,拜见岳父岳母。萧半和笑嘻嘻的摸出了一柄沉香扇,作为见面礼,袁冠南谢着接过了。袁夫人也笑嘻嘻的摸出了一只玉斑指,袁冠南谢着伸手接过……俄然之间,铮的一响,那玉斑指掉到了地下,袁冠南神采大变,望着袁夫人的右手。本来袁夫人右手小指上,生着一个支指。他抓起袁夫人的左手,只见小指上也有一个支指。袁冠南颤声道:“岳……岳母大人,你……你可识得这东西么?”说着伸手到本身项颈当中,摸出一只串在一根细金链上的翡翠狮子。袁夫人抓住狮子,满身如中雷电,叫道:“你……你是狮官?”袁冠南道:“妈,恰是孩儿,我想得你好苦!”两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刀光掩映孔雀屏,喜结丝萝在乔木……碧箫声里双鸣凤,目前有女颜如玉……”

袁冠南和萧中慧用心影象,但要他们这时用心致志,确切大不轻易。因萧半和问了然得刀颠末,再细问袁冠南的师向来源,知他自小跟父母失散,又问了他学艺过程,以及平生志向和所交友的友爱,由此而推知他的人操行事,跟两位夫人一筹议,当下将女儿许配给了袁冠南。言明今晚喜上加喜,就在寿诞当中,给两人订婚。两民气花怒放,若不是晓得这路刀法能力无穷,也真的偶然在这时候学武习艺;再说,若不是武学之士不拘世俗礼法,未婚伉俪也当避嫌,不该在这天还相聚一堂。

袁夫人和杨夫人对望了一眼,均想:“这小妮子自从抢了那把短刃鸯刀回家,一忽儿喜,一忽儿愁,满怀苦衷。她本年十八岁啦,定是在外边赶上了一个合她情意的少年郎君。”杨夫人见她簪花老不快意,俄然又发觉她头上少了一件物事,问道:“慧儿,大妈给你的那枝金钗呢?”中慧格格一笑,道:“我给了人啦。”袁夫人和杨夫人又对望一眼,心想:“公然不出所料,这小妮子连定情之物也给了人家。”杨夫人问道:“给了谁啦?”中慧笑得犹似花枝乱颤,说道:“他……他么?今儿多数会来跟爹拜寿,人家是大名鼎鼎的人物,非同小可。”

萧中慧初时传闻袁冠南是本身同胞兄长,已心如刀绞,这时见父亲为了相救本身,更咬定了不肯认是父女,忍不住叫道:“爹爹!”

萧中慧听得袁冠南叫出一声“妈”来,身子一摇,几乎颠仆,脑海中只响着一个声音:“本来他是我哥哥,本来他是我哥哥……他是我哥哥……”

太岳四侠一向在旁瞧他们练刀,清闲子和盖一鸣不竭指指导点,说这一招有马脚,那一招有缝隙。林玉龙心头有气,抹了抹头上的汗水,道:“盖兄,咱佳耦以一起刀法,送给袁兄伉俪作新婚贺礼。你们太岳四侠,送甚么礼品啊?”太岳四侠一听此言,心头都是一凛,一时无言可对。要知说到送礼,实是他们最要命的罩门要穴,四人面面相觑,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大家神采大变。

萧半和心中虽惊奇不定,却涓滴不动声色,脸含浅笑,说道:“村夫贱辰,敢劳侍卫大人玉趾?”卓天雄在京师久闻萧半和的大名,但见他躯体宏伟,满腮虬髯,公然极其威武,当即伸出右手,说道:“萧大侠千秋华诞,兄弟拜贺来迟,望乞恕罪。”萧半和笑道:“好说,好说。”伸手与他相握。两人一运劲,手臂一震,均感半身酸麻。这一下较量,两人竟功力悉敌,谁也不输于谁,心下均各钦服,便联袂同进寿堂。

任飞燕成心开开他们打趣,说道:“那边污泥河中,产有碧血金蟾,学武之士服得一只,可抵十年功力,只不过火难捉到。盖兄号称八步赶蟾、独脚水上飞,这赶蟾嘛,原是盖兄成名的绝技。何不去捉几只来,送给了新佳耦,岂不是一件重礼?”盖一鸣大喜,道:“当真?”林玉龙道:“我们怎敢相欺?只可惜咱佳耦的轻功不可,又不通水性,不敢下水去捉。”盖一鸣道:“说到轻功水性,那是盖某的特长好戏。大哥、二哥、三哥,我们这就捉去。”任飞燕笑道:“哈哈,盖兄,这个你可又内行了。那碧血金蟾须得半夜子时,方从洞中出来接收月光精华。明白日那边捉获得?”盖一鸣道:“是,是。我本就晓得,只不过一时忘了。倘若白日能随便捉到,那另有甚么稀少?”

萧府中贺客盈门,群英济济。萧半和长袍马褂,在大厅上欢迎来贺的各路豪杰,白道上的侠士、黑道上的豪客、前辈名宿、少年新进……另有很多跟萧半和本不了解、倒是慕名来致钦慕之意的生客。

鼓乐声中,门外又出去三人,齐向萧半和行下礼去。一个漂亮墨客朗声说道:“长辈林玉龙、任飞燕、袁冠南,恭祝萧老前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薄礼一件,请老前辈笑纳。”说着呈上一只开了盖的长盒。萧半和谢了,接过看时,盒中鲜明是一柄青光闪闪的利刃,长刃鸳刀,和女儿日前夺返来的短刃鸯刀恰是一对。

在后堂,袁夫人、杨夫人、萧中慧也都喜气洋洋,穿戴一新。两位夫人在清算内里不竭送出去的各式百般寿礼。萧中慧正对着镜子簪花,俄然之间,镜中的脸上尽是红晕,她低声念叨:“清风引佩下瑶台,明月照妆成金屋。”

两位夫人见多识广,晓得人不成以貌相,那人的外号说来甚是清脆,想来技艺必是好的,既称得上一个“侠”字,品德也必是好的。

萧半和哈哈大笑,说道:“乔装改扮一十六年,本日还我萧义的本来脸孔。”伸手在脸上一抹,世人一看,无不惊得呆了。大厅上本已乱成一团,但瞬息之间,大家望着萧半和的脸,竟鸦雀无声。

萧府的后花圃中,林玉龙在教袁冠南刀法,任飞燕在教萧中慧刀法。耗了大半天工夫,林任二人已将余下的六十路伉俪刀法,倾囊相授。

卓天雄哼的一声,笑道:“没出息,先得把师伯拉扯上!”他平生自大罕逢敌手,但让袁冠南和萧中慧以“伉俪刀法”联手击败后,不由心怯泄气,此时偶然间与萧中慧相遇,暗想他男女两人双刀联手当然短长,但我既已擒住了一人,只剩下袁冠南一个小子,就不敷为惧。何况萧中慧落入本技艺中,萧府上人手再多,也不怕萧半和不乖乖的将长刃鸳刀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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