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知他身在半空,只听得身后呼呼两响,两柄禅杖分从摆布袭到,同时听到两僧喝道:“恶贼休逃!”张翠山笔钩下掠,反手使出一记“刀”字诀,银钩带住圆业的禅杖杖头,判官笔的一撇在圆音禅杖上点落,身子借势窜起,跃上了墙头,凝目瞧树丛时,只见树梢兀自轻晃,隐伏之人已影踪不见。

少林和武当两派武功各有是非,武当派中出了一名盖世奇才张三丰,但是少林寺千余年的浸润传授,究也非同小可,只不过张翠山此时在武当派中已是一等妙手,而圆字辈三僧虽武功也非常了得,在少林寺中不过是二流角色。时候一长,张翠山越战越精力,蓦地里右手倏出,使出“龙”字诀的一钩,抓住了圆业的禅杖,顺手一拉,往圆音的禅杖上碰去,借力打力,当的一下,大家耳中嗡嗡作响。圆音和圆业力量均大,再加上张翠山的力道,两人只震得虎口出血。圆心大惊,扑上相救。张翠山伸足钩带,反掌往他背心拍落,又是借力打力,便以他本身向前一扑的劲道,将他摔了一交。

右首那和尚缓缓的道:“贫僧圆音,这是我师弟圆业。”张翠山倒垂钩笔,拱手道:“本来是少林派‘圆’字辈的两位大师,小可久仰清名,不知有何见教?”

张翠山愤怒如狂,不知他何故要诬告本身,高举火摺,走上两步,喝道:“你有种便再说一遍,杀人者便是我张翠山,不是旁人!”

慧风道:“入夜以后没多久,便听得慧通师兄叱责呵骂,与人在后厅脱手,接着他长声惨呼,仿佛身受重伤。我忙奔畴昔,只见他……他已然圆寂,这姓张的恶贼……”

慧风双眼中俄然收回奇特的神采,指着张翠山道:“你……你……你不……”猛地里身子翻倒,横卧在地。圆音和圆业同声惊呼,一齐抢上扶起,只见他双目大睁,满脸惶惑惊骇之色,却已断气而死。

圆业吼怒连连,挥动禅杖便要跃上墙来冒死。张翠山喝道:“追逐帮凶要紧,两位休得禁止!”圆音气喘喘的道:“你……你在我面前杀人,还想狡赖甚么?”张翠山挥动虎头钩,逼得圆业没法上墙。

圆音说话似有气没力,呼呼喘急,说道:“这事关涉少林武当两派的流派大事,贫僧师兄弟是少林派后辈,没份说甚么话,本日既撞上了这事,只想叨教,龙门镖局男女数十口,另有我两个师侄,都死在张五侠部下。常言道性命关天,如何善后,要请张五侠示下。”他说话仿佛辞意谦抑,实在咄咄逼人,为人比圆业短长很多。

张翠山怒道:“你二人阻手碍脚,放走了凶手,还在这里缠夹不清。我跟你们去少林寺干么?”圆音道:“去少林寺听由本寺方丈发落,你连害本寺三条性命,如许的大事,我也做不得主。”张翠山嘲笑道:“枉你身为少林派‘圆’字辈妙手,凶手在你面前逃脱,竟然毫无知觉。”圆音道:“善哉,善哉!你伤害性命,决不容你逃脱。”

慧风愤然道:“厥后么?厥后我回到东墙,和三位师弟筹议,都觉你武功太强,我们四人敌你不过,只要瞧瞧景象再说。那知等不了多久,你竟然又破门而入,此次倒是指名道姓的找都总镖头来着。我们四人明知送命,却也要跟你一拚。我问你姓名,你不是自报名号,叫做‘银钩铁划张翠山’么?我初时还不能信赖,只道你名列‘武当七侠’,不该做出这等杀人不眨眼的险恶活动来,但你自露兵刃,那莫非是假的么?”

张翠山沉吟半晌,疑团涓滴不解,深思:“这四名少林僧一去,少林派自非找上我不成,但此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真凶到底是谁,少林武当两派联手,决无访查不出之理。这里统统且莫挪动,眼下找到二哥和七弟要紧。”吹灭烛火,走到墙边,跃墙而出。

张翠山嘲笑道:“要擒我上少林寺,只怕还得再练几年。”说着回身便行。圆心纵身跃起,叫道:“凶徒休逃!”跟着圆音和圆业也追了上来。张翠山心道:“这三个和尚胶葛不清,总不成将他们打死了。”提一口气,展开轻功便奔。

张翠山听他直斥己名,既不称“张五侠”,也不叫一声“张五爷”,心头有气,冷冷的道:“大师不问情由,不问是非,躲在墙下偷偷摸摸的忽施攻击,这也算豪杰豪杰的行迳吗?少林派武功驰名天下,想不到暗害手腕也另有独得之秘。”

张翠山道:“我自报姓名、暴露兵刃,此事半点不假,你们四位确也是我脱手打倒。但你再说一遍:这镖局中数十口性命,确是你亲眼瞧见我姓张的所杀!”

树丛后走出四名黄衣和尚,恰是刚才在镖局中给张翠山一招“不”字诀击倒的四僧。那法名慧风的和尚躬身道:“启禀师伯,龙门镖局数十口性命,另有慧通、慧光两位师兄,都是……这姓张的恶贼下的手。”圆音道:“你们但是亲眼所见?”慧风道:“确是亲眼所见,若不是弟子四人逃得快,也都已死在这恶贼部下。”圆音道:“佛门弟子可不能打诳,此事干系我少林和武当两大门派,你千万胡说不得。”慧风双膝跪地,合什说道:“我佛在上,弟子慧风所云,实是真情,决不敢欺蒙师伯。”圆音道:“你将目睹的景象,一一说来。”张翠山听到这里,从墙头上飘身而下。

圆音叫道:“圆业师弟,伤得重吗?”圆业怒道:“不碍事!你还不脱手,婆婆妈妈的干甚么?”圆音咳嗽一声,运杖上击。圆业甚为悍勇,竟不裹扎肩头伤口,舞杖如风,双双夹攻。张翠山见这两僧体力甚强,所使又是沉重兵刃,倘若给他们跃上墙头,本身以一敌二,倒也不易取胜,当下严守流派,居高临下,两僧始终没法攻上。“慧”字辈的三僧武功低很多了,目睹两位师伯久战无功,欲待上前互助,又怎有插手处?

那和尚吼怒一声,横挺禅杖,跃向墙头,人未到,杖头已然袭到。张翠山但觉一股劲风点至胸口,虎头钩斜带,封住禅杖来势,判官笔疾点而出,当的一声,笔尖迳砸杖身。那和尚只觉手臂剧震,竟尔站不上墙头,重又落地。此招一交,张翠山只觉双臂发麻,本来这和尚体力奇大,喝问:“两位是谁?请通法号!”

张翠山见三僧不再追来,满腹疑团:“暗中隐伏之人脱手助我,却不知是谁。”不敢在湖畔多留,急步赶回客店,没奔出十余丈,只见湖边芦苇不住摆动。

圆音叫道:“你……你又杀了他!”这一下变起匆急,圆音和圆业当然惊怒交集,张翠山也大出料想以外,仓猝转头,只见身后的树丛悄悄一动。张翠山喝道:“慢走!”纵身跃起,明知树丛中有人隐伏,窜下去极是伤害,但势逼处此,若不擒住暗箭伤人的凶手,本身难脱干系。

他叫了几声,没人承诺。张翠山急步绕着湖边几株大柳树一转,也不见人影。

圆心和圆业大喊赶来。他们轻功不及张翠山,只大呼:“捉杀人的凶手啊!恶贼休得逃脱!”沿着西湖湖边穷追不舍。

黑暗中但见墙下一左一右分站两名身穿黄袍的和尚,每人手中都固执一根粗大禅杖。右首那和尚将禅杖在地下一顿,当的一声巨响,说道:“张翠山,你武当七侠也算是江湖上的成名流物,如何行事这等暴虐?”

慧风道:“好,我便再说一遍,我亲眼目睹,见到你出掌击死慧光、慧通两位师兄,见到你出指导死镖局的八人。”张翠山道:“你瞧清楚了我的面孔么?我是穿这一身衣服么?”说着晃亮火摺,在本身脸上照一照。慧风瞪视着他的面庞,恨恨的道:“你就是穿这身衣服,长袍方巾,不错,你当时左手拿着一把摺扇,这把扇子,现下你插在头颈里啦!”

张翠山听他口口声声硬指本身是凶手,愈益愤怒,一面跟他斗口,一面和圆业拆招,嘲笑道:“两位大师有本领便擒得我去!”圆业禅杖在地下一撑,借力跃起,张翠山跟着纵起,他轻功可比圆业高很多了,腾空下击,捷若御风。圆业横杖欲挡,张翠山虎头钩转过,嗤的一声,圆业肩头中钩,鲜血长流,负痛呼啸,摔下地来。这一下还是张翠山部下包涵,不然钩头稍偏,钩中他的咽喉,圆业当场便得送命。

张翠山艺成以来,罕逢敌手,二十天前学得“倚天屠龙功”,武功更高,此时见这少林僧来得威猛,起了敌忾之心,将虎头钩和判官笔往腰间一插,叫道:“你三个少林僧便联手齐上,我张翠山又有何惧?”目睹圆心左手抓到,他右掌疾探,回指反抓,嗤的一声响,已撕下了他僧袍一片衣袖。圆心手指刚欲搭上他肩头,张翠山左足飞起,恰好踢中了他膝盖。

圆业一目给射瞎了,暴怒如狂,不顾性命的要扑上来跟张翠山死拚。但圆音晓得即便双目无缺,本身三人也不是他敌手,忙拉住圆业,说道:“圆业师弟,要报仇,也不急在一时!这事就算你我肯罢休,老方丈和两位师叔能放过么?”

张翠山一动不动的站住,慧风讲得口沫横飞,很多唾珠溅到他脸上。他既不闪避,也不脱手,只冷冷的问:“厥后如何?”

他说到这里,霍地站起,伸动手指,直点到张翠山的鼻尖上,跟着道:“我亲目睹你一掌把慧光师兄推到墙上,将他撞死。我自知不是你这恶贼的敌手,便伏在窗上,只见你直奔后院杀人,接着镖局子的八人从后院逃了出来,你跟踪追到,伸指一一点毙,直至镖局中满门长幼给你杀得清光,你才跃墙出去。”

那脱手攻击之人见张翠山竟然能如此安闲的避开,也大出料想以外,忍不住“咦”的一声,喝道:“好小子,真有两下子!”张翠山左钩右笔,横护前心,钩头和笔尖都斜向下方,这一招叫做“恭聆教诲”,乃与武林前辈对敌之时的谦敬表示。对方如此蓦地脱手,张翠山若不是偶然间跟师父学了一套从书法中化出来的武功,早已腰断骨折,身受重伤,他虽气恼,仍谨守师训,对武林妙手不敢失礼。

张翠山乍逢妙手,深思:“我武当派和少林派近年来齐名武林,到底谁高谁低,始终没较量过,本日里恰好一试少林高僧的手腕。”展开一对肉掌,在两根禅杖、一对虎爪之间纵横来去,斩截擒拿、指导掌劈,虽以一敌三,反渐占上风。

人未落地,呼的一声巨响,一件重兵刃拦腰横扫而来,有人喝道:“张翠山,躺下了!”张翠隐士在半空,没法闪避,仇敌这一击既狠且劲,危急当中,伸左掌在仇敌兵刃上一按,一借力,悄悄巧巧的翻上了墙头,这一招乃是“武”字诀中的一“戈”,正所谓“差池燕起,振迅鸿飞,临危制节,中险腾机”,当千钧一发之际,转危为安。他在无可何如中行险幸运,想不到新学的这套工夫重似崩石,轻如游雾,竟毫不吃力的便化解了仇敌雷霆般的一击。他左足踏上墙头,判官笔已取在右手,仇敌刚才这拦腰一击,刚猛劲狠,实是不成轻视的妙手。

张翠山心道:“为今之计,须得查明真凶,没出处跟他们胶葛不清。”笔钩横交,封闭敌招来势,一声清啸,正要跃起,忽听得墙内一人长声大吼,声若轰隆,跟着背后有一股巨力推到。张翠山飘身下墙,只见一个身材魁伟的和尚翻过墙头,伸出两手,便来硬夺他手中兵刃。黑暗中瞧不清他面孔,但见他十指如钩,硬抓硬夺,恰是少林派中极短长的“虎爪功”。圆业叫道:“圆心师兄,千万不能让这恶贼走了!”

张翠山悄悄好笑,心想你们怎追得上我?忽听得身后圆心和圆业不约而同的大呼一声:“啊哟!”圆音却闷哼一声,仿佛也身受痛苦。

张翠山道:“我要仔细心细的听一听,听他说怎生见到我殛毙镖局中人。”

张翠山嘲笑道:“龙门镖局中的命案是何人所为,小可也正大感奇特。大师一口咬定是小可下的毒手,但是大师亲眼所见么?”圆音叫道:“慧风,你来跟张五侠对证。”

圆音衣袖一挥,将慧风身子带起,推出数尺,森然道:“你便再说一遍,要教这位名震天下的张五侠无可狡赖。”他挥袖将慧风推开,是使他身离险地,免得张翠山愤怒之下,俄然杀人灭口,那可死无对证了。

圆业只道张翠山要侵犯慧风,挥动禅杖疾向他头颈间扫去。张翠山头一低,抢步上前,已转到了慧风身后。圆业一击不中,按着这伏魔杖的招数,本当带转禅杖,回击张翠山肩头,但他此时已站在慧风身后,禅杖倘若回打,势须先击到慧风,一惊之下,硬生生的收住禅杖,喝道:“你待怎地?”

岂知圆心的下盘工夫坚固,膝盖上受了这重重一脚,单身子闲逛,却不颠仆,虎吼一声,右手跟着抓来。同时圆音、圆业两根禅杖一点腰肋、一击头盖,同时袭到。圆音说话气喘吁吁,仿佛身患沉痾,实在三僧当中武功以他最高,一根数十斤重的精铜禅杖,使来竟如平常刀剑普通矫捷,点打教唆,轻盈自如。

慧风见张翠山欺近本身身边,相距不过两尺,他只须手中兵刃一动,本身立时丧命,虽有两位师伯在旁,却也相救不及,但贰心中气愤,竟凛然不惧,朗声说道:“圆心师叔在江北接到都大锦师兄求救垂危的手札,当即派慧通、慧光两位师兄星夜出发赴援,厥后又传来号令,命弟子带同三名师弟,赶来龙门镖局。我们一进镖局,慧光师兄就说彻夜恐有劲敌到来,命我们四人埋伏在东边照墙之下应敌,又说谨慎别中了仇敌的调虎离山之计,不成随便走动。”圆音道:“厥后如何?说下去!”

圆音道:“张五侠,我们本日也不要你抵命,你抛下兵刃,随我们去少林寺罢。”

张翠山一惊转头,见三僧都伸手掩住了右眼,仿佛眼上中了暗器,公然听到圆业大声骂道:“姓张的,你有种便再打瞎我这只左眼!”张翠山一楞:“莫非他右眼给人打瞎了?到底是谁在暗助我?”心念一动,叫道:“七弟,七弟,你在那边?”武当七侠中以莫声谷发射暗器之技最精,张翠山猜想定是莫七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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