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山上前见礼道劳,陪着六人入内。殷梨亭极是内疚,一眼也不敢向纪晓芙瞧去,行到廊下,见世人均在前面,忍不住向纪晓芙望去。这时纪晓芙低着头刚好也斜了他一眼,两人目光相触。纪晓芙的师妹贝锦仪大声咳嗽了一下。两人羞得满脸通红,一齐转头。贝锦仪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低声道:“师姊,这位殷师哥比你还会害臊。”俄然之间,纪晓芙身子颤抖了几下,神采惨白,眼眶中泪珠莹然。

当日下午,六个师兄弟别离督率火工道人、众道僮在紫霄宫四周打扫安插,厅堂上都贴了张翠山所书的寿联,前前后后,一片喜气。

张三丰刚将何太冲师徒迎进大厅,宾主坐定献茶,一名小道僮又持了一张名帖出去,交给了宋远桥,倒是崆峒五老齐至。当世武林当中,少林、武当名头最响,昆仑、峨嵋次之,崆峒派又次之。崆峒五老论到辈分职位,不过和宋远桥平起平坐。但张三丰甚是谦冲,站起家来,说道:“崆峒五老练来,何兄请少坐,老道出去驱逐来宾。”

殷无福道:“当时三弟无寿出面叫阵,说我们天鹰教瞧着三个狗屁总镖头不扎眼,约他们到襄阳南门较量,我们三人对他们三个。言明他们倘若输了,便留下镖旗,自断一臂,毕生不准踏近武当山一步。”张翠山愈听愈奇,更加不敢小觑了面前这两个家人,问道:“厥后如何?”殷无福道:“厥后也没甚么,他们便留下镖旗,本身砍断了左臂,说毕生不敢踏近武当山一步。”

殷素素斜倚在床,翻阅礼单,好生感激父母待己的亲情,想起无忌此时不知如何,又忧心如焚,见丈夫走进房来,脸上神采不定,忙问:“如何啦?”

少时崆峒五老带了弟子出去。接着神拳门、海沙派、巨鲸帮、巫山帮,很多门派帮会的领袖人物连续来到山上拜寿。宋远桥等事前只想本门师徒共尽一日之欢,没推测竟来了这很多来宾,六名弟子别离欢迎,却那边忙得过来?张三丰平生最腻烦的便是这些繁文缛节,每逢七十岁、八十岁、九十岁的整寿,总叮咛弟子不成轰动外人,岂知在这百岁寿辰,竟然武林高朋云集。到得厥后,紫霄宫中连给客人坐的椅子也不敷了。宋远桥只得派人去捧些圆石,密密的放在厅上。各派掌门、各帮帮主等另有坐位,门人徒众只好坐在石上。斟茶的茶碗分拨完了,只得用饭碗、菜碗奉茶。

张松溪一向在策画敌我情势,见峨嵋六弟子到来,稍觉宽解,暗想:“纪女人是六弟未过门的老婆,待会倘若说僵了脱手,峨嵋派或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张翠山吃了一惊,心想祁天彪等三人都是雄霸一方的镖局豪杰,江湖上成名已久,虽算不得是武林中顶尖的角色,但各有各的绝艺。何故岳父部下三个家人,便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将他们摒挡了?但若说殷无福瞎吹,他们明显取来了这三杆镖旗,别申明取,便是暗偷,可也不易啊。莫非他们在客店中使甚么薰香迷药,做翻了那三个总镖头?问道:“这三杆镖旗是怎生取来的?”

次日凌晨,宋远桥等换上了新缝的布袍,正要去携扶俞岱岩,七人同向师父拜寿,一名道僮出去,呈上一张名帖。宋远桥接了过来。张松溪眼快,见帖上写道:“昆仑后学何太冲率门下弟子恭祝张真人寿比南山。”惊道:“昆仑掌门人亲身给师父拜寿来啦!他几时到中本来的?”莫声谷问道:“何夫人有没有来?”何太冲的夫人班淑娴是他师姊,传闻武功不在昆仑掌门之下。张松溪道:“名帖上没写何夫人。”

正说话间,小道僮又出去报导:“峨嵋门下弟子静玄师太,率同五位师弟妹,来向师祖拜寿。”宋远桥和俞莲舟一齐浅笑,望着殷梨亭。这时莫声谷正从外边陪着八九位客人进厅,张松溪、张翠山刚从内堂转出,听到峨嵋弟子到来,也都向着殷梨亭浅笑。殷梨亭满脸通红,神态内疚。张翠山拉着他手,笑道:“来来来,咱两个去驱逐高朋。”

张松溪眼瞧大家神情,深思:“不知他们还在等候甚么强援?偏生师父不喜热烈,武当派的至好老友事前一名也没聘请,不然也不致落得这般众寡差异、伶仃无援。”他想,师父交游遍于天下,七兄弟又行侠仗义、广结善缘,倘若事前有备,自可邀得数十位妙手前来同庆寿诞。

殷无禄淡淡一笑,道:“姑爷不必担心,那姓谭的故乡伙不敢跟三弟脱手的。三弟叫他不很多管闲事,他会乖乖的听话。”张翠山道:“是么?”暗想神枪震八方谭瑞来岂是好惹的人物,他本身或许老了,但是开封府神枪谭家一家,武功高强的弟子少说也有一二十人,哪能怕了你殷无寿一人?殷无福瞧出张翠山有不信之意,说道:“那谭老头儿二十年前是无寿的部下败将,并有严峻把柄落在我们手中。姑爷望安。”说着二人施礼道别。

张翠山道:“既然如此,且请稍待。”回房跟老婆说了。殷素素大喜,来到偏厅和两名家人相见,问起父母兄长安康,留两人用了酒饭。殷无福、殷无禄当即叩别姑爷、蜜斯。

张三丰道:“传闻铁琴先生罕来中土,亏他晓得老道的生日。”带领六名弟子,迎了出去。只见铁琴先生何太冲年纪也不甚老,身穿黄衫,神情超脱,气象冲和,仿佛是王谢朴重的一代宗主。他身后站着八名男女弟子,西华子和卫四娘也在其内。

各路来宾络绎而至,转眼已是中午。紫霄宫中绝无预备,那能开甚么筵席?火工道人只能每人送一大碗白米饭,饭上铺些青菜豆腐。武当六弟子连声报歉。但见世人一面扒饭,一面不断的向厅门外张望,仿佛在等甚么人。

张翠山心想:“岳父母送来这等厚礼,该当重重犒赏这两人才是。但是就把山上统统的银子集在一起,也一定能赏得脱手。”他生性豁达,也不觉得意,笑道:“你家蜜斯嫁了个穷姑爷,给不起赏钱,两位管家请勿见笑。”殷无福道:“不敢,不敢。得见武当五侠一面,甚于令媛之赐。”张翠山心道:“这位管家吐属风雅,似是个文墨之士。”当下送到中门。殷无福道:“姑爷请留步,但盼和蜜斯早日驾临,以免老爷太太思念。敝教高低,尽皆瞻仰姑爷风采。”张翠山一笑。

殷无禄道:“另有一件小事,须得禀告姑爷晓得。小人兄弟送礼上山之时,在襄阳客店中遇见三个镖客。他三人言谈当中,提到了姑爷。”张翠山道:“哦,他们说了些甚么?”殷无禄道:“一人说道:‘武当七侠于我等虽有大恩,但是龙门镖局的七十余口性命,终不能便此罢休。’他三人说本身是决计不能再理睬此事了,要去请开封府神枪震八方谭老豪杰出来,跟姑爷实际此事。”张翠山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张翠山奇问:“怎地将他们的镖旗取来了?”殷无福道:“姑爷是天鹰教的娇客,祁天彪、宫九佳他们是甚么东西,明知武当七侠于他们有恩,竟然还想去请甚么开封府神枪震八方谭瑞来这故乡伙来跟姑爷实际,那不是太岂有此理么?我们听到了这三个镖客的无礼之言……”张翠山道:“实在也不算得甚么无礼。”殷无福道:“是,那是姑爷的宽弘大量,人所不及。我们三小我贱量窄,便摒挡了这三个镖客,取来了三家镖局的镖旗。”

张翠山道:“那无福、无禄、无寿三人,又是甚么来源?”

又看大家所送的寿礼,多数是从山下镇上临时买的一些寿桃寿面之类,匆急间随便购置,不但跟张三丰这位武学大宗师的成分分歧,也不符各派宗主、领袖的场面。

殷素素和丈夫结婚虽已十年,但知他不喜天鹰教,是以于本身家事和教中诸般情由一向不跟他提及,张翠山亦向来不问。这时听丈夫问及,才道:“这三人在二十多年前本是横行燕赵一带的悍贼,厥后受很多妙手围攻,眼看无幸,适逢我爹爹路过,见他们死战不平,很有骨气,便伸手救了他们。这三人并分歧姓,天然也不是兄弟。他们感激我爹爹拯救之恩,便立下重誓,毕生给他为奴,丢弃了畴前姓名,改名为殷无福、殷无禄、殷无寿。我小时候对他们很客气,也不敢真以奴婢相待。我爹爹说,讲到武功和畴前的名誉,武林中很多大名鼎鼎的人物也一定及得上他三人。”

宋远桥道:“这位客人非同小可,该当请师父亲身驱逐。”忙去禀明张三丰。

只峨嵋派送的才是真正重礼,十六色贵重玉器以外,另有一件大红锦缎道袍,用金线绣着一百个各不不异的“寿”字,花的工夫甚是不小。静玄师太向张三丰言道:“这是峨嵋门下十个女弟子合力绣成的。”张三丰心下甚喜,笑道:“峨嵋女侠拳剑工夫天下着名,本日却来给老道绣了这件寿袍,那可真贵重之极了。”

两人迎出门去。只见那静玄师太已有四十来岁年纪,身材高大,神态威猛,虽是女子,却比平常男人还高了半个头。她身后五个师弟妹中,一个是三十来岁的瘦男人,两个是尼姑,此中静虚师太张翠山已在海上舟中会过。别的两个都是二十来岁的女人,一个抿嘴浅笑,另一个肤色乌黑、长挑身材的仙颜女郎低头弄着衣角,那自是殷梨亭的未过门老婆、金鞭纪家的纪晓芙女人了。

张松溪一拉张翠山,走到配房。张松溪道:“五弟,你瞧出甚么来没有?”张翠山道:“他们相互约好了的,大师见面之时,显是成竹在胸。虽有些人假作惊奇,实则是欲盖弥彰。”张松溪道:“不错,他们并非诚恳来给师父拜寿。”张翠山道:“拜寿为名,问罪是实。”张松溪道:“不是发兵问罪!龙门镖局的命案,决请不动铁琴先生何太冲出马。”张翠山道:“嗯,这些人满是为了金毛狮王谢逊!”

殷无禄探手怀中,取出三面小旗,双手呈给张翠山,道:“小人兄弟听那三个镖客胆敢想太岁头上动土,已将这事揽到了天鹰教身上。”

张翠山悄悄心惊:“这些天鹰教的人物,行事竟如此狠辣。”不由皱起了眉头。殷无禄道:“倘若姑爷嫌小人动手太轻,我们便追上去,将三人宰了。”张翠山忙道:“不轻!不轻!已重得很。”殷无福道:“我们心想此次来给姑爷送礼,乃是天大的丧事,倘若伤了性命,仿佛不吉。”张翠山道:“不错,你们想得很殷勤。另有一名管家呢?为何没跟你们一起?”殷无福道:“我们赶走了三个镖客以后,怕那神枪谭老头儿终究获得了讯息,不知好歹,还要来啰唣姑爷,是以殷无寿便上开封府去。”

宋远桥等细看大家,见各派掌门、各帮帮主多数自重,身上未带兵刃,但门人部下有很多腰间胀鼓鼓地,显是埋没兵器,只峨嵋、昆仑、崆峒三派的弟子才全数白手。宋远桥等都心下不忿:“你们既说来跟师父祝寿,却又为何埋没兵刃?”

何太冲向张三丰施礼致贺。张三丰连声伸谢,拱手施礼。宋远桥等六人跪下叩首,何太冲也膜拜行礼,说道:“武当六侠名震寰宇,这般大礼如何克当?”

何太冲心想:“崆峒五老这等人物,派个弟子出去驱逐一下也就是了。”

大厅之上,宋远桥、俞莲舟、殷梨亭三人陪着来宾说些客气闲话。他三人也早瞧出这些客人来势不对,心中各自嘀咕。

张翠山拿着那三面小旗,迟疑了半晌。他本想命二人探听无忌的下落,但想跟外人提起此事,本身也还罢了,却不免损及二哥的威名,因而渐渐踱回卧房。

张翠山心想那神枪震八方谭瑞来威名赫赫,成名已垂四十年,殷无寿为本身而闹上开封府去,非论那一方有了毁伤,都大大的不当,说道:“那神枪震八方谭老豪杰我久仰其名,是个君子君子,两位快些赶赴开封,叫无寿大哥不必再跟谭老豪杰说话了。若两边说僵了脱手,只怕不妙。”

俞岱岩固然残废,但他们提及来还是“武当七侠”,而七兄弟以后,另有一名武学修为震铄古今、冠绝当时的师父张三丰在。只是两人均想师父已百岁高龄,虽面前碰到了严峻难关,但众兄弟仍当自行摒挡,固不能让师父脱手,也不能让他白叟家操心。张松溪口中这么安抚师弟,内心却知本日之事大是毒手,如何得保师门令誉,实非轻易。

张翠山点头道:“本来如此。”因而将他三个断人左臂、夺人镖旗之事说了。殷素素皱眉道:“他三人原是一番美意,却没想到王谢朴重的弟子行事,跟他们邪教大不不异。五哥,这件事又跟你添了费事,我……我真不知如何是好?”叹了口气,接着道:“待寻到无忌,我们还是回冰火岛去罢。”

忽听得殷梨亭在门外叫道:“五哥,快来大笔一挥,写几副寿联儿。”又笑道:“五嫂,你别怪我拉了五哥去,谁教他叫作‘银钩铁划’呢?”

张松溪嘲笑道:“他们可把武当门人瞧得忒也小了。纵使他们倚多为胜,莫非武当门下弟子竟会出售朋友?五弟,那谢逊便算真是十恶不赦的奸棍,既是你的义兄,决不能从你口中透露他的行迹。”张翠山道:“四哥说的是。我们如何办?”张松溪微一沉吟,道:“大师谨慎些便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武当七侠大风大浪见得惯了,岂能怕了他们?”

张翠山一见三面小旗,不由一惊,只见第一面旗上绣着一头猛虎,仰天呼啸,作蹲踞之状,自是“虎踞镖局”的镖旗。第二面小旗上绣着一头白鹤在云中翱翔,当是“晋阳镖局”的镖旗,云中白鹤是总镖头云鹤。第三面小旗上用金线绣着九只燕子,包含了“燕云镖局”的“燕”字和总镖头宫九佳的“九”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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