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园来此人,恰是广东佛山镇上殛毙钟阿四百口的五虎门掌门人凤天南!

胡斐正要伸手去接匕首,忽听墙头程灵素叫道:“用刀吧!”将他单刀掷下。本来程灵素见他赤手空拳,恐怕得胜,已奔进房去将他的兵刃拿了出来。

嗤的一声,匕首划破肩衣,这时袁紫衣右手只须乘势一沉,胡斐肩头势须重伤筋骨,那知她手腕斜翻,反向上挑。胡斐肩上只感微微一凉,涓滴未损,心中一怔:“你又何必部下容情?”

秦耐之、周铁鹪、王氏兄弟等无不骇然:“这两人小小年纪,武功上竟有这等成就!”实在两人这时比拚兵刃,都还只使出六七成工夫,胡斐见袁紫衣常常在要紧关头不下杀着,本身刀下也就容让几分,一面打,一面考虑:“她如此对我,到底是甚么企图?”两人部下既然容让,在要紧关头顾念到敌手安危,心中自不免柔情暗生。

胡斐此时已然心中雪亮,本来周铁鹪安排下骗局,命一个莽夫来混闹一番,然后套得他的言语,要本身答允谅解一个莽夫。他想起钟阿四百口惨死的情状,热血上涌,目光中似要迸出火来。

只见一条铁塔似的大汉飞步闯进亭来,伸手在桌上一拍,呛啷啷一阵响处,茶杯果盘等物,摔得一地。那大汉指着周铁鹪,粗声道:“周大哥,这倒是你的不是了。这座宅子我卖给你一万五千两银子,那但是半卖半送,冲着你周大哥的面子,做兄弟的还能计算么?不料一转眼间,你却拿去转送了别人,我这个亏可吃不起!请大师来评评这个理,我姓德的能做这冤大头么?”

袁紫衣的匕首翻飞击刺,招招不离胡斐关键,脱手狠辣凌厉,直如性命相搏普通。

只听胡斐朗声道:“这里是京师重地,天子脚底下的处所,这姓凤的又不知有多少好朋老友,但我胡斐今晚豁出了性命,定要动一动他。是姓胡的好朋友便不要劝止,是姓凤的好朋友,大伙儿一齐上吧!”说罢双手叉腰一站。

胡斐大怒,急欲抢步去追,却给袁紫衣缠住了,脱身不得。他更加恚怒,喝道:“袁女人,鄙人跟你无怨无仇……”一言未毕,白光明灭,匕首已然及身。

胡斐心想:“让这奸贼逃出围墙,不免多费手脚。何况围墙外他说不定另有援兵。”见他双足刚要站上墙头,当即纵身跃起,抢上反对。

胡斐好轻易见到凤天南,那边还容他脱身?双掌一错,便向凤天南扑去。

曾铁鸥哈哈大笑,说道:“这莽夫惯常扫人清兴,大师哥早就该好好揍他一顿。”

胡斐朗声说道:“各位请了!姓胡的交友朋友,凭的是意气相投,是非清楚。我们吃喝打赌,那算不了甚么,便是贩子小人,也岂不相聚喝酒打赌?大丈夫义气为先,以金银来奉迎胡某,可把胡或人的品德瞧得一钱不值了!”

周铁鹪眉头一皱,道:“这也未免过分份了吧!”左臂横伸劝止,右手却翻成阴掌,暗伏了一招“倒曳九牛尾”的擒特长,意欲抓住胡斐手腕,就势回拖。

凤天南刚在墙头立定,突见身前多了一人,月光下看得明白,恰是死仇家胡斐,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右腕翻处,一柄明晃晃的匕首自下撩上,向他小腹疾刺畴昔。

两人各使称手兵刃,这一搭上手,情势与刚才又自分歧。胡斐使的是家传胡家刀法,刚中有柔,柔中有刚,迅捷时似闪电奔雷,沉稳处如渊停岳峙。袁紫衣的鞭法也纵横灵动,大是名手风采。瞬息之间,两人已拆了三十余招,当真是鞭挥去如灵蛇矫夭,刀砍来若猛虎翻扑。

这擒特长拖打,本是鹰爪雁行门特长绝技,周铁鹪于此下了几十年工夫,在本门固是第一,在当世武林也算得首屈一指,不料胡斐恰好就在这工夫上,挫败了这一门的掌门大师兄。

周铁鹪恼了起来,双臂一推。那大汉站立不定,跌出几步,撞在一株梅树之上,喀喇一声,撞断了老迈两根桠枝。周铁鹪喝道:“姓德的莽夫,给我在外边服侍着,不怕死的便来噜苏!”那大汉抚着背上的把柄,低头趋出。

第十四回

过了半晌,只听得脚步声响,园中走进两小我来。周铁鹪携着一人之手,笑道:“莽夫啊莽夫,快敬胡大哥三杯!你们这叫不打不成了解,胡大哥答允谅解你啦。他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本日便宜了你这莽夫!”

胡斐右手一摆,说道:“这姓凤的在广东作威作福,为了谋取邻舍一块地盘,将人家一家长幼害得个个死于非命。我胡斐和钟家非亲非故,既伸手管上了这件事,便跟这姓凤的恶棍誓不并存于六合之间。倘若要获咎好朋友,那也势非得已,要请各位包涵。周大哥,这张屋契请收下了。”从怀中摸出套着屋契的信封,悄悄一挥,信封直飘到周铁鹪面前。

妙手过招,存亡决于俄顷,千万暴躁不得,胡斐的武功只比袁紫衣稍胜半筹,但一个白手,一个有刀,情势已然扯平,他眼睁睁的见仇敌再次逃脱,一用心,竟给刺中了左肩。

胡斐霍地站起,飘身出亭,左足一点,先抢畴昔挡住了那人的退路,乌青着脸,厉声说道:“周大人,你闹甚么玄虚?我若不杀此人,我胡斐枉称顶天登时的男人汉!”

袁紫衣格格娇笑,倒转匕首,向他掷了畴昔,跟着自腰间撤出软鞭,笑道:“胡大哥,别活力!我们公公允平的较量一场。”

胡斐知程灵素决不是她敌手,现在若去追杀凤天南,恐怕袁紫衣竟下杀手,即使落空机遇,也只索罢了,跃进园中,挺刀叫道:“你要较量,找我好了!”袁紫衣道:“好体贴的大哥!”回过软鞭,来卷胡斐刀头。

胡斐心道:“奸贼!本日教你恶贯充斥!”提起手掌,运劲便往他天灵盖拍落。

周铁鹪站起家来,说道:“胡年老是少年豪杰,我们全都诚恳交友你这位朋友。那莽夫做错了事,我们大伙儿全派他的不是。胡年垂白叟大量,务请不要介怀。”胡斐道:“些些小事何必挂齿?周大哥说得太客气了。”周铁鹪一躬到地,说道:“兄弟先行谢过。”曾铁鸥和秦耐之也同时起家作揖,说道:“我们一齐多谢了。”胡斐忙站起行礼。周铁鹪道:“我去叫那莽夫来,跟胡大哥赔罪。”说着回身出外。

刚才周铁鹪、曾铁鸥、殷仲翔三人脱手对于胡斐,均没讨得了好去,众武官心知单打独斗不是他敌手,目睹袁紫衣缠住了他,恰是动手良机,大家使个眼色,假装凝目观战,却散在两人身周,渐渐逼近,伺隙合击胡斐。

周铁鹪浅笑道:“我就瞧着贰心眼儿还好,也不跟他普通见地。胡大哥,倒教你见笑了。”胡斐道:“好说,好说。既然这宅子他卖得便宜了,兄弟再补他几千两银子便是。”周铁鹪忙道:“胡大哥说那边话来?这件事兄弟自会摒挡,不消你操心。倒是阿谁鲁莽之徒,偶然中获咎了胡大哥,他原不知胡大哥如此豪杰了得,既做下了事来,现在委实悔怨莫及。兄弟便叫他来向胡大哥敬酒赔罪,冲着兄弟和这里各位的面子,胡大哥便不计算这一遭如何?”

曾铁鸥道:“好好儿的喝酒打赌,何必伤了和蔼?”右手五根手指成鹰爪之势,抓向胡斐背心。他似是美意劝架,实在却施了杀手。但见胡斐一意向凤天南打击,对身后的攻击竟似不知,那姓聂的忍不住叫道:“胡大哥,谨慎!”嚓的一响,曾铁鸥五指已落在胡斐背上,但着指之处,似是抓到了一块又韧又厚的牛筋。胡斐背上肌肉一弹,便将他五根手指弹开。

胡斐从那人身法招数当中,已然推测是谁,心中一阵高兴,一阵愤怒,低声道:“袁女人,干么老是跟我难堪?”回过甚来,见手持匕首那人紫衫雪肤,头包青巾,恰是袁紫衣。

紫罗衫动红烛移

胡斐那敢怠慢,凝神接战,耳听得凤天南纵声长笑,叫道:“胡家小兄弟,老哥哥失陪了,我们后会有期。”笑声愈去愈远,黑夜中遥遥听来,便似枭鸣。

胡斐笑道:“赔罪两字,休要提起。既是周大哥的朋友,请他一同来喝一杯吧!”

周铁鹪只得接住,待要交还给他,却想凭着本技艺指上的工夫,难以这般平安稳稳的将信封送到他面前。

突觉背后金刃掠风,一人娇声喝道:“部下留人!”喝声未歇,刀锋已及后颈。这一下来得好快,胡斐手掌不及拍下,仓猝侧头,避开了背后刺来的一刀,回臂反手,去勾身后仇敌的手腕。那人技艺矫捷,一刺不中,立时变招,唰唰两匕首,分刺胡斐双胁。胡斐转不过身来,只得纵身离了凤天南肩头,向前一扑。那人如影随形,着着进逼。

周铁鹪、曾铁鸥、王氏兄弟等都不识得袁紫衣,俄然见她在凤天南命在瞬息之际现身相救,武功又如此了得,无不骇怪。但见这两人脱手奇快,世人瞧得眼都花了,猛听得胡斐一声叱责,两人同时翻上围墙,跟着又同时跃到了墙外。

两人互换这一招,只瞬息间的事。凤天南已扭过身躯,向外便奔。胡斐扑畴昔疾劈一掌,凤天南回击抵住。

月光下但见她似嗔似笑,说道:“我方法教胡大哥白手入白刃的工夫!”胡斐道:“来日方长,不忙在现在。”纵身又扑向凤天南。袁紫衣猱身而上,匕首直指他咽喉。

他明知北都城中妙手如云,这凤天南既敢露面,自是有备而来,别说另有帮手,单就王氏兄弟、周曾二人,便极不好斗,何况周铁鹪等用心良苦,对本身给足了面子,对这些江湖朋友的美意全然不顾,情面上确也觉说不畴昔,但他想大丈夫不能只顾一时情面,将是非天良全然不睬,想起钟阿四一家惨死,心中气愤已极,早将存亡置之度外。周铁鹪哈哈一笑,说道:“胡大哥既不给面子,我们这和事老是做不成啦。凤老迈你这便请罢,我们还要喝酒打赌呢。”

这一招攻其不得不救,胡斐只得沉肘反打,斜掌劈她肩头。霎那之间,两人以快打快,互换了十来招,刀光明灭,掌影飞舞,匕掌相距对方不逾天涯,旁观世人均感惊心动魄。

袁紫衣叫道:“好体贴的妹子!”俄然软鞭挥起,掠向高墙。程灵素纵身跃入。袁紫衣的软鞭在墙头搭住,一借力,便如一只大鸟般飞了出来,月光下衣袂飘飘,仿佛仙子腾空。她身子尚未落地,呼的一鞭,向程灵素背心击去,叫道:“程家妹子,接我三招。”程灵素侧身低头,让过了一鞭,但袁紫衣变招奇快,左回右旋,顿时将她裹在鞭影当中。

胡斐急起左腿,足尖踢中他手腕,匕首直飞起来,落到了墙外。现此存亡关头,凤天南脱手也臻狠辣极致,在这围墙顶上尺许之地近身搏斗,招数更加迅捷凌厉,一匕首没刺中,左拳跟着击出。胡斐更不回击,前胸挺出,运起内劲,硬挡了他这一拳,砰的一声,凤天南给本身的拳力震了返来,安身不定,摔下围墙。

胡斐跟着跃下,举足踏落。凤天南打滚避过,双足用力,再度跃向墙头。胡斐不容他再在墙头安身,双手一挥,“一鹤冲天”,跟着窜高,却比凤天南高了数尺,落下时恰好骑正他肩头,双腿夹住他头颈。凤天南呼吸闭塞,自知无幸,闭目待死。

旁观世人个个都是妙手,凤天南这一下过分欠了义气,如何瞧不出来?王氏兄弟本欲脱手,只顾忌胡斐了得,一定讨得了好,正自游移,见凤天南只顾逃命,反害朋友,兄弟俩对望一眼,脸上各现鄙夷之色,便不肯脱手了。

周铁鹪冷冷的道:“你钱不敷使,好好的说便了。这是好朋友家里,你来混闹甚么?”那黑大汉一张脸胀得黑中泛红,伸手又往桌上拍去。周铁鹪左手翻转勾带,将他右腕紧紧抓住,别瞧周铁鹪身材矮小,站起来不过刚及那大汉的肩膀,但那大汉右手让他一抓,犹似给一个铁箍箍住了,竟挣扎不脱。

周铁鹪拉着他走到亭外,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那大汉兀自不肯依从,呶呶不休。

曾铁鸥笑道:“胡大哥可曲解了。凤老迈赠送一点薄礼,也只是略表敬意,那边敢看轻老兄了?”

周铁鹪大喜,暗想:“秦耐之、凤老迈他们把这小子的本领夸上了天去,早知不过如此,何必跟他这般低声下气?”口中仍说:“不要脱手!”运劲急拖,斗然间只觉胡斐的腕骨坚固如铁,跟着涌到一股反拖之力,以硬对硬,周铁鹪安身不定,当即放手,一个踉跄,身不由主的向前跌出三步。

胡斐既然脱手,早把旁人的助拳筹算在内,但心想:“你们面子上对我规矩殷勤,我对你们也就决不先行脱手。”见周铁鹪伸手抓来,更不还手,让他一把抓住腕骨,扣住了本身脉门。

胡斐和程灵素对望了一眼,均想:“这莽夫固然卤莽卤莽了些,但周铁鹪这番赔罪的言语,却未免过于慎重。不知这黑大汉是甚么门道?”

目睹周曾两人劝止不住,殷仲翔从斜刺里窜到,他本日到来,本意便是要和胡斐脱手,找回明天的脸面,更不假作劝架,挥拳向胡斐面门打去。胡斐头一低,左掌搭上了他背心,吐气扬声,“嘿”的一声,殷仲翔直飞出去,势道狠恶,撞向凤天南。这一下胡斐原没想能撞倒凤天南,但他只要闪身避开,殷仲翔的脑袋便撞上一座假山,势在非伸手挡救不成,只这么一缓,便逃不脱了。岂知凤天南自顾逃命要紧,虽见殷仲翔着力救济本身,却不顾他死活,反而左足在他背心一撑,借力跃向围墙。殷仲翔为两股力道夹攻,砰的一响,撞上了假山,满头鲜血,立时晕去。

周铁鹪道:“胡大哥,我跟你直说了罢。义堂镇上的地步房产,满是这莽夫送的。这一座宅子和家私,也满是这莽夫买的。他跟你赔不是之心,说得上诚心之极了。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畴昔的小小怨仇,何必放在心上?凤老迈,快给胡大哥赔罪吧!”胡斐见凤天南双手抱拳,意欲施礼,双臂一张,说道:“且慢!”向程灵素道:“二妹,你过来!”程灵素快步走到他身边,并肩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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