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斐上前左手托住他右臂,右手抓住他头颈,一推一送,将他肩头枢纽还入臼窝。秦耐之低声道:“多谢!”低头站在一旁。

使雷震挡的姓褚武师单名一个轰字,听她问到师父,说道:“家师向来不来本地走动,有甚么事,都交给弟子们办。”袁紫衣道:“好,你是大师兄,可算得上是半个掌门人。这么着,今晚我就夺三个半掌门人。十家总掌门做不成,九家半也姑息着对于了。”

秦耐之吃了一惊:“本派武功向来传播不广,但这一招‘怀中抱月’,左肩低,右肩高,左手斜,右手正,明显已得本派心传,她却从何学来?”向胡斐斜睨一眼,又想:“那日我跟他脱手,当然不使起手式,厥后和他讲论本门拳法,这一招也没提到。自不是他传给这女子了。”心中惊奇,脸上不动声色,说道:“既然如此,待小老儿搬开桌子凳子,免得碍手碍脚。”

胡斐快步走到亭中,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低声道:“此人短长,不成轻敌。”袁紫衣眼皮低垂,细声道:“我多次坏你大事,你不怪我么?”这一句话胡斐却答不上来,说是不怪,但是她接连三次将凤天南从本技艺底下救出;说是怪她罢,瞧着她如有情、若无情的眼波,却又怎能怪得?

袁紫衣笑道:“你不说我也晓得,你的工夫不如他们,我要挑弱的先打,好留下力量,对于强的。外边草地上滑脚,我们到亭中过招。上来吧!”身形一晃,进了亭子,双足并立,沉肩塌胯,五指并拢,手心向上,在小腹前虚虚托住,恰是“八极拳”的起手式“怀中抱月”。

袁紫衣斜眼相睨,冷冷的道:“我打败令兄以后,算不算八卦门的掌门人?你还打不打?”王剑杰道:“你先吹甚么?打得赢我哥哥再说不迟。”袁紫衣道:“我便是要先问个明白。”

袁紫衣摇了点头,说道:“这招不好!”更不抵挡,只向左踏了一步,秦耐之身前便有桌子挡住,这一掌推不到她身上。他变招却也敏捷,“抽步翻面锤”、“鹞子翻身”、“劈卦掌”,连使三记绝招。袁紫衣右足微提,左臂置于右臂上交叉轮打,翻成阳拳,跟着快如电闪般以阴拳打出,恰是八极拳中的第四十四式“双打奇门”,这原是秦耐之的对劲招数,但是袁紫衣这一招出得快极,秦耐之猝不及防,忙斜身闪避,砰的一下,撞到了桌上,桌上茶碗顿时打翻了三只。袁紫衣笑道:“谨慎!”左缠身、右缠身、左双撞、右双撞、一步三环、三步九转,八极拳的招数如雨点般打了畴昔。

袁紫衣一避二挡,喝采道:“好刀法!”俄然回太长鞭,竟不抵挡胡斐刺向本身腰间的刀尖,一招“凰凤三点头”,向曾铁鸥、周铁鹪、秦耐之三人的面门各点一鞭。

这几句话正说中了王剑英苦衷,他见袁紫衣先和胡斐相斗,跟着制住秦耐之,脱手实在不俗,定然大有来头,以下重手伤了她,她师父今后找场,多数极难对付,听她这般说,便道:“这里各位都是见证。”呼的一掌,劈面击出,掌力未施,身随掌起,踏坤奔离,足下方位已移。别瞧他身躯肥大,八卦门轻功一使出,竟如飞燕掠波。

她足尖一登,跃上一张圆凳,说道:“王教员,八卦门的工夫,讲究足踏八卦方位,干、坤、巽、坎、震、兑、离、艮,我们便在这些凳上过过招。”王剑英道:“好!”渐渐踏上圆凳,双手互圈,一掌领前,一掌居后。胡斐又向袁紫衣瞧了一眼,退出亭子。

秦耐之脸上一红,更不答话,哈腰跃进亭中,一招“推山式”,左掌推了出去。

王剑英上前三步,说道:“袁女人的八极拳工夫公然神妙,我领教领教你的八卦掌!”说着踏步进亭。

凡武学妙手,脱手时无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周铁鹪等这般神态,胡斐自都瞧在眼里,不由悄悄焦心:“这批人就要一拥而上,我要脱身固然不难,却分不脱手来照顾二妹了。”一瞥间,见程灵素站在一旁,神采自如,心想:“只要先将袁女人打退,再来对于旁人。”言念及此,唰唰唰连砍三刀,均是胡家刀法中的短长家数。

胡斐站在亭外掠阵,随即看出情势不妙,但袁紫衣大言在先,说要夺八卦门掌门,本身决不能插手互助,目睹王剑英越打越占上风,正没做理睬处,忽见袁紫衣左足一登,跃上桌面,说道:“凳子上发挥不开,我们在桌上斗斗。王教员,可不准踏碎了茶碗果碟。”

袁紫衣听得他又再骂人,双手使个冷劲,喀喇一声,秦耐之右肩枢纽脱臼。袁紫衣放开他手腕,坐在凳上微微嘲笑,问道:“掌门人的位子让是不让?”秦耐之只疼得满额都是盗汗,一言不发,快步出亭。

王剑英一言不发,跟着上了桌面,这时两人相距近了,袁紫衣无可取巧,对方攻过来的拳掌,势须硬接硬架,但脚下却占了便宜。桌上放着十二只茶碗,四盘果子,满是散落乱置,这可分歧梅花桩、青竹阵每一处落足点均有规律,王剑英的八阵八卦掌在高山上发挥能力最强,一上梅花桩,窜改既受限定,能力便已呼应减弱。这时在这桌面之上,重恐怕不谨慎踏碎了茶碗果盘,为这刁钻的丫头所笑,便尽量不移脚步,一味催动掌力,自忖不凭步法之妙,单靠深厚内功,就能将她毁在一双肉掌之下。

秦耐之奋力抵挡,眼看她使的招数固是本门拳法,但忽快忽慢、偏左偏右,却又与本门工夫大不不异。袁紫衣道:“你怎地只抵挡,不还手?你使的是八极拳,可不是挨揍拳!”秦耐之骂道:“小贱人!”一招“青龙出水”,左拳成钩,右拳呼的一声打了出去。袁紫衣应以一招“锁手攒拳”,她本想不为已甚,但秦耐之出口便骂“小贱人”,非常无礼,俄然右肘一摆,翻手抓住了他右腕,向他背上窜改,左手同时上前,四指前、拇指后,已拿住了他的“肩贞穴”,顺势向前一送,将他按到了桌上,恰好将他嘴巴按到了茶碗上,喝道:“吃茶!”

这几句话,竟涓滴没将周、秦、王、褚众妙手瞧在眼里。她这么一叫阵,周铁鹪、王剑英、秦耐之等都是天下闻名的妙手武师,即使命丧当场,也决不能畏缩。

袁紫衣一双妙目望定胡斐,说道:“你怎不刺?”忽听得曾铁鸥叫道:“好体贴的哥哥、mm啊!”学的是旗人恶少的贫嘴调子。

这八阵八卦掌袁紫衣别说没学过,连听也没听过,只因这是王维扬的不传之秘,以她师父武学之博,却也有所未知。袁紫衣只接得数掌,顿时目炫狼籍,悄悄叫苦。

此言一出,周铁鹪等无稳定色。秦耐之哈哈大笑,说道:“少林韦陀门的掌门万鹤声万大哥,跟鄙人稀有十年的友情,却不知如何将掌门之位传给女人了?”袁紫衣道:“万大爷归天啦,他师兄刘鹤真打我不过,三个门徒更加饭桶。我们拳脚刀枪上分高低,这掌门之位不让也得让。秦教员,我先领教你的八极拳工夫,再跟周教员、王教员、褚教员他们三位过过招。我当上了九家半总掌门,也好到那天下掌门人大会中去风景、风景。”

袁紫衣见他行动凝稳,知是劲敌。本来凡练“游身八卦掌”之人,必定步法超脱,行路如同足不点地普通,但他脚步落地极重,灰尘飞扬,那是“自重至轻、至轻返重”,根底坚固非常,他数十年的功力,决非本身能望其项背。

袁紫衣道:“秦教员这话恐怕不对了。本门拳法‘翻手、揲腕、寸恳、抖展’八极,‘搂、打、腾、封、踢、蹬、扫、卦’八式,窜改成‘闪、长、跃、躲、拗、切、闭、拨’八法,四十九路八极拳,讲究的是小巧腾挪,倘若嫌这桌子凳子碍事,当真与仇敌性命相搏之时,莫非也叫仇敌先搬开桌椅么?”她这番话宛然是掌门人经验本门小辈的口气,而八极拳的诸种法诀,却又说得一字不错。

袁紫衣俏脸一沉,收鞭围腰,向胡斐道:“胡大哥,这几位豪杰豪杰,请你给我引见引见。”胡斐道:“好!这位是八极拳的掌门人秦耐之秦大爷,这位是鹰爪雁行门的掌门人周铁鹪周大爷……”跟着将王剑英、王剑杰兄弟、曾铁鸥、汪铁鹗等一一引见了。这时王剑杰已将殷仲翔救醒,只听他不开口的斥骂凤天南,说甚么“如此无耻卑鄙之徒,咱哥儿俩不能算完。”胡斐最后道:“这位是袁女人。”心念一动,又道:“袁女人是少林韦陀门、广西八仙剑、湖南易家湾九龙鞭三派的总掌门。”

世人一听,都耸然动容,虽想胡斐不会打诳,但脸上均有不信之色。

袁紫衣道:“素闻八卦门中,王氏兄弟英杰齐名,待会王教员败了以后,介弟还打不打呢?”

王剑英生性凝重,听了这话却也忍不住气往上冲,依她说来,仿佛还没脱手,本身已经败定。他本就不善言辞,大怒之下,更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王剑杰怒道:“小丫头胡说八道,你只须在我年熟行下接得一百招,咱兄弟俩今后不使八卦掌。”王氏兄弟望重武林,平常武师连他们的十招八招也接不住。王剑杰出口竟说到一百招,只因见到她打败秦耐之,已涓滴没小觑了她。

周铁鹪和曾铁鸥都气黄了脸,师兄弟对望一眼,均想:“便再强的妙手,也从没人敢轻视鹰爪雁行门!你仗着谁的势头,到北都城来撒泼?”他们收了凤天南的重礼,为他出头排解,没能办成,也不过绝望罢了,毕竟事不干己,并不如何放在心上。但是这年青女子竟扬言要硬抢掌门之位,如此欺上头来,岂可不当真对于?

袁紫衣见胡斐走入亭来教本身防备,芳心大慰,她本来心下担忧,恐怕斗不过这八卦门妙手,这时精力一振,低声道:“我内心好对你不起!我如不可,请你帮我照看着。”依她本来好胜的性子,这句话较着服软,不管如何是不肯说的,但今晚又坏了他的大事,心下甚歉,说这句话,是成心跟他说和修好。

袁紫衣斜掌卸力,自艮追震,手上使的固是八卦掌,脚下踏的也满是八卦方位。王剑英连劈数掌,都为她一一卸开。两人绕着圆桌,在十二只石凳上奔驰扭转,倒似小儿捉迷藏普通,但越转越快,衣衿生风。

但听得掌风呼呼,亭畔的花朵为他掌力所激,片片落英,飞舞而下。

王剑英心想:“这丫头心机工致,诱得我在石凳上跟她隔桌换掌。她掌力本来不能跟我比拟,但中间挡着一张圆桌,有了间距,便不怕我沉猛的掌力了。”又想:“这丫头武功甚杂,竟然将我门中的八卦掌使得头头是道,我何必用平常掌法跟她胶葛?”猛地里一声长啸,脚步庞杂,手掌倾斜,竟使出了他父亲威震河朔王维扬的家传绝技“八阵八卦掌”来。

这一起掌法王维扬只传两个儿子,不传外姓弟子,那是在八卦掌中夹了八阵图之法:天阵居干为天门,地阵居坤为地门,风阵居巽为风门,云阵居震为云门,飞龙居坎为飞龙门,武翼居兑为武翼门,鸟翔居离为鸟翔门,蜿盘居艮为蜿盘门;六合风云为四正门,龙虎鸟蜿为四奇门;乾坤艮巽为阖门,坎离震兑为开门。这四正四奇,四开四阖,用到武学之上,顷刻之间窜改奇特,虽在小小凉亭当中,模糊有布阵而战之意。

秦耐之心知今晚已非脱手不成,刚才见袁紫衣的武功和胡斐在伯仲之间,本身却曾败在胡斐部下,要想讨一个巧,让她先斗周王诸人,耗尽了力量,本身再来捡便宜,说道:“周教员、王教员的工夫比兄弟深很多,兄弟躲在前面吧!”

袁紫衣浅笑道:“你还没说得全面。邯郸府昆仑刀、彰德府天罡剑、保定府哪吒拳这三门,也请戋戋做了掌门人。”胡斐道:“哦,本来女人又荣任了三家掌门,恭喜,恭喜。”

王剑杰尚未答话,王剑英问道:“尊师是谁?”袁紫衣道:“你问我师承干么?”她乌溜溜的眸子骨碌一转,已明其意,说道:“嗯,王教员动了真怒,要下杀手,是以先问一问我师父。我师父名头太响,说出来吓坏了你。我不抬师父出来。你固然使你八卦门的绝招。常言道不知者不罪,你便打死了我,我师父也不能怪你。”

周铁鹪道:“我们鹰爪雁行门自先师去世,门徒们个个不成器,先师的工夫十成中学不到一成。女人肯见教诲,敝派高低那一个不感光宠?不过师兄弟们都是蠢材,只练了些先师传下的工夫,别派的工夫却不会练。”袁紫衣笑道:“这个天然。我若不会鹰爪雁行门的工夫,怎能当得鹰爪雁行门的掌门?周教员大可放心。”

袁紫衣笑道:“多谢!这一次我上北京来,原想做十家总掌门,但湖北武当山的无青子道长我打他不过,河南少林寺的大智禅师我不敢去招惹。刚好这里有三位掌门人在此。喂,褚教员,你塞北雷电门的掌门教员麻老夫子到了北京么?”

这一招来得好不高耸,三人仓猝后跃,曾铁鸥终究慢了一步,鞭端在额头掠过,带出了一条血痕。便在此时,胡斐的刀尖距她腰间也已不过尺许,见她俄然出鞭为本身退敌,当即右臂稳凝,单刀不进不退,愣住不动。在如此仓猝之间,正使出劲招之际,将兵刃稳得犹似在半空中钉住普通,可比迳刺仇敌难上十倍。

她这手“分筋错骨手”本来平平无奇,几近非论那一门那一派都会练到,但脱手奇速,秦耐之手腕刚碰到她手指,满身已遭制住,不由惊怒交集,又骂:“小贱人!”只这句骂来已有点气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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