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梨亭道:“这是我大师哥的独生爱子,叫做青书。”静玄道:“近年来多闻玉面孟尝的侠名,江湖上都说宋少侠慷慨仗义,济人解困。本日得识尊范,幸何如之。”峨嵋众弟子窃窃私议,脸上均有“公然名不虚传”的赞佩之意。

当日晚间歇宿,宋青书恭恭敬敬的走到灭尽师太跟前,行了一礼,说道:“前辈,打搅了,长辈有个不情之请。”灭尽师太冷冷的道:“既为不情之请,便不必说了。”宋青书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是。”回到殷梨亭身边坐下。

在酣斗四人的左边,站着六个身穿黄袍的男人,袍上各绣红色火焰,自是魔教中人。这六人远远站着,并不参战,目睹殷梨亭和峨嵋派世人赶到,六人中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叫道:“殷家兄弟,对方来帮手了,你们夹了尾巴走罢,老子给你们断后。”穿仆人装束的一人怒道:“厚土旗爬得最慢,姓颜的,还是你先请。”

一行人向西行了十四五里,来到一个大沙丘前。静玄见宋青书快步抢上沙丘,便左手一挥,两名峨嵋弟子奔了上去,不肯落于武当派以后。三人一上沙丘,不由齐声惊呼,只见沙丘之西,戈壁中横七竖八的躺着三十来具尸身。

世人听到他向灭尽师太出言求恳,一遭回绝,便未几言,都猎奇心起,不知他想求甚么事。丁敏君沉不住气,畴昔问他:“宋兄弟,你想求我师父甚么事?”

蛛儿大怒,厉声道:“老贼尼,你胡说八道甚么?”峨嵋群弟子听她竟胆敢劈面唾骂师尊,早有四五人拔出长剑,指住她胸口背心。蛛儿毫不害怕,凛然骂道:“老贼尼,张无忌的父亲是这位殷六侠的师兄,他武当派侠名播于天下,有甚么不好?”灭尽师太嘲笑不答。静玄道:“你嘴里放洁净些。张无忌的父亲固是王谢朴重弟子,但是他母亲呢?魔教妖女生的儿子,不是孽种祸胎是甚么?”蛛儿问道:“张无忌的母亲是谁?怎会是魔教妖女?”

灭尽师太和静玄等均想:“近年来张三丰真人早就不管俗务,实则宋远桥才是真正的武当掌门。看来第三代武当掌门将由这位宋少侠接任。殷梨亭虽是师叔,反倒听师侄的话。”她们却不知殷梨亭性子随和,不大有本身主张,别人说甚么,他总不加反对。

灭尽师太伸手接住从空落下的弟子,只听得韦一笑的声音隔着尘沙远远传来:“峨嵋派竟然有这等人才,灭尽老尼了不起啊。”这几句话显是奖饰宋青书的。灭尽师太脸一沉,看怀中那名弟子时,只见他咽喉上鲜血淋漓,暴露两排齿印,已然断气。

灭尽师太将长剑掷还静玄,哼了一声,道:“此次便宜了你,下次再使这等险恶工夫,休教撞在我手中。”她对小辈既一击不中,就自重成分,不肯再度脱手。

静玄冷冷道:“死光临头,还在本身吵嘴。”周芷若问道:“师姊,这些人是谁?”静玄道:“那三个穿佣仆衣帽的,是殷天正的奴婢,叫做殷无福、殷无禄、殷无寿。”周芷若惊道:“三个奴婢,也这么……这么了得?”静玄道:“他们本是黑道中成名的悍贼,原非平常之辈。那些穿黄袍的是魔教厚土旗下的妖人。这个矮瘦子说不定便是厚土旗的掌旗使颜垣。师父说魔教五旗掌旗使和天鹰教教主争位,向来反面……”

那墨客抢上三步,跪下向灭尽师太施礼,待得向静玄施礼时,世人连称不敢当,一一行礼。张三丰年过百岁,算起辈分来比灭尽师太高了实不止一辈。殷梨亭只因曾和纪晓芙有婚姻之约,才算比灭尽师太低了一辈,倘若张三丰和峨嵋派祖师郭襄平辈而论,那么灭尽师太反过来要称殷梨亭为师叔了。幸亏武当和峨嵋流派各别,相互不叙班辈,大师各凭年纪,随口乱叫。但那青年墨客称峨嵋众弟子为师伯师叔,静玄等人自非谦让不成。

这一下世人当真吓得呆了。七八个峨嵋女弟子尖声大呼。灭尽师太、殷梨亭、宋青书、静玄四人一齐发足追逐。过了好一阵,世人这才觉悟,从宅兆中跳出来的那人恰是魔教的青翼蝠王。他穿了鄱阳帮帮众的衣服,混在众尸首当中,闭住呼吸,假装死去,峨嵋群弟子不察,竟将他埋入沙坟。他艺高人胆小,当时却不发作,幸亏黄沙坚固,在沙下屏息片时,也自无碍,直将世人作弄够了,这才俄然破坟而出。

灭尽师太寒森森的目光在蛛儿脸上转了几圈,冷冷的道:“你这是‘千蛛万毒手’?”蛛儿道:“还没练成。”灭尽师太道:“倘若练成了,那还了得?你为甚么要伤此人?”蛛儿道:“可惜没戳死他。”灭尽师太问道:“为甚么?”蛛儿道:“是我本身的事,不消你管!”

世人围在她身边,怆然不语。隔了很久,殷梨亭道:“曾听人说,这青翼蝠王每次发挥武功以后,必须饱吸一个活人的热血,公然所言不虚。只可惜这位师弟……唉……”灭尽师太又忸捏,又悔恨,她自接任掌门以来,峨嵋派从未受过如此严峻波折,两名弟子接连为仇敌吸血而死,但连仇敌脸孔如何竟也没能瞧清。

这时那青年墨客迭遇险招,左手衣袖倏给殷无寿的单刀割去了一截,左臂出血。

世人奔到近处,只见又是三人夹攻一人的局面。那三人罗帽直身,都作佣仆打扮,手中各持单刀。世人只瞧了几招便悄悄惊奇,这三人虽穿佣仆装束,脱手之狠辣竟不输于一流妙手,比之殷梨亭所杀那三名道人武功高很多了。三人绕着一个青年墨客,转来转去的厮杀。那墨客左支右绌,大落下风,但一口长剑仍将流派守得周到非常。

殷无福、殷无寿大惊之下,顾不得再攻那青年墨客,抢到殷无禄身边扶住,见他身子不住扭曲,明显受伤极重。两人眼望蛛儿,俄然齐声道:“本来是蜜斯!”蛛儿道:“哼,还认得我么?”世民气想这两人定要上前和蛛儿厮拚,那知两人抱起殷无禄,一言不发,便向北方奔去。这变故突如其来,大家目瞪口呆,摸不着脑筋。

殷梨亭见地甚多,说道:“江西鄱阳帮全军淹没,是给魔教巨木旗毁灭的。”灭尽师太皱眉道:“鄱阳帮来干甚么?贵派邀了他们么?”言中很有不悦之意。武林中的王谢朴重对各帮会向来不大瞧得起,灭尽师太不肯跟他们混在一起。殷梨亭忙道:“没邀鄱阳帮。不过鄱阳帮刘帮主是崆峒派的记名弟子,他们想必听到六派围歼光亮顶,便自告奋勇,前来为师门效力。”灭尽师太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宋青书道:“家父传授长辈剑法之时,说道当世剑术通神,自以本门师祖为第一,其次便是峨嵋派掌门灭尽前辈。家父说道,武当和峨嵋剑法各有是非,比方本门这一招‘手挥五弦’,招式和贵派的‘轻罗小扇’大同小异,但剑刃上劲力强了,出招时便不敷轻矫捷跃,不免及不上‘轻罗小扇’挥洒自如。”他一面说,一面拔出长剑比划了两招,使那一招“轻罗小扇”时却有些不伦不类。

世人将鄱阳帮帮众的尸身在沙中埋了,正要持续赶路,俄然间最西一座宅兆从中裂开,沙尘飞扬中跃出一人,抓住一名男弟子,奔驰而去。

灭尽师太忽道:“张无忌这孽种,早死了倒好,不然定是为害人间的祸胎。”

静玄手一挥,峨嵋群弟子跟着前去。

她呆了半晌,瞪目问宋青书道:“我门下这很多弟子的名字,你如何都晓得?”宋青书道:“刚才静玄师叔给弟子引见过了。”灭尽师太道:“嘿,入耳不忘!我峨嵋派那有这等人才?”

他随口呼喝,号令峨嵋派的三十多名弟子分占八卦方位。峨嵋世人合法群龙无首之际,听到他号令当中自有一番严肃,大家当即顺从。这么一来,青翼蝠王韦一笑已没法顺利大兜圈子,纵声尖笑,将手中抱着那人向空中掷去,奔驰而逝。

殷梨亭道:“女人贵姓大名?”蛛儿点头不答,怔怔下泪,俄然伏在沙中,放声大哭。殷梨亭劝道:“女人也不须难过。我那无忌侄儿便不摔入雪谷,现在恶毒发作,也难存活。唉,他跌得粉身碎骨,未始非福,胜于受那无穷无尽恶毒的折磨。”

世人刚才见他力斗殷氏三兄弟,法度松散,招数精奇,的是王谢后辈风采,而在三名妙手围攻之下,固然已大落下风,但仍平静拒敌,涓滴不见慌乱,特别不易,此时走惠邻近,世民气中不由悄悄喝采:“好个美少年!”但见他端倪清秀,俊美当中带着三分轩昂气度,令人一见之下,天然心折。

蛛儿咬了咬牙,问道:“殷六侠,张无忌是给谁害死的?”殷梨亭道:“不是给谁害死的。据那朱武连环庄的武烈说,他亲目睹到无忌自行出错,摔下深谷,武烈的结义兄弟‘惊天一笔’朱长龄,也一起摔死了。”蛛儿长叹一声,寂然坐下。

殷无禄武功原非平常,但在殷梨亭内力撞激之下,胸口气血翻涌,兀自安身不定,竟给蛛儿一指戳中。他痛得弯下了腰,口中低哼,满身不住颤抖。

灭尽师太身形微侧,已从静玄手中接太长剑,只听得铮的一声,蛛儿仓猝向后跃开,神采惨白如纸。本来灭尽师太在这一瞬之间,已在蛛儿的右手食指上斩了一剑,伎俩奇快,谁都没看清。那知蛛儿因断腕未愈,手上有力,兼之千蛛万毒手亦未练成,此次脱手之前先在手指上套了精钢套子,灭尽师太所使的不是倚天剑,这一剑斩在她精钢套子之上,竟没能斩去她手指。

那身穿黄袍的矮瘦子左手一扬,手里已执了一面黄色大旗,其他五人一齐取出黄旗挥动,虽只六人,但大旗猎猎作响,气势威武,缓缓向北撤退。

殷梨亭见蛛儿练这门暴虐阴狠的武功,原是武家大忌,但她指戳殷无禄,乃互助本身,再者见她牵挂无忌,一往情深,也不由为之打动,不肯灭尽师太伤她,便劝道:“师太,这孩子学错了工夫,我们渐渐再叫她另从明师,嗯,或者……”他本想灭尽师太如肯将她支出峨嵋门下,实在最好不过,但当即想起这小女人刚才骂她为“老贼尼”,当即开口,拉着那墨客过来,说道:“青书,快拜见师太和众位师伯、师叔。”

第二个圈子将要兜完,宋青书猛地立定,叫道:“赵灵珠师叔、贝锦仪师叔,请向离位包抄,丁敏君师叔、李明霞师叔,请向震位堵截……”

便在此时,突见东北方一道蓝焰冲天而起。殷梨亭道:“啊哟,是我青书侄儿受仇敌围攻。”回身向灭尽师太哈腰施礼,对余人一抱拳,便即向蓝焰奔去。

世人听得三人惊呼,都急步抢上沙丘,只见那些死者有老有少,不是头骨碎裂,便是胸口堕入,仿佛个个受了巨棍大棒的重击。

静玄为人忠诚,对蛛儿道:“张五侠的老婆便是天鹰教教主殷天正的女儿,名叫殷素素……”蛛儿“啊”的一声,神采大变。静玄续道:“张五侠便因娶了这妖女,乃至身败名裂,在武当山上自刎而死。莫非女人竟不知么?”蛛儿道:“我……我住在灵蛇岛上,中原武林之事,全无听闻。”静玄道:“这便是了。你获咎了我师父,从速赔罪。”蛛儿却问:“那殷素素呢?她在那边?”静玄道:“她和张五侠一齐他杀。”

初时灭尽师太等四人并肩齐行,奔了大半个圈子,已然分出凹凸,变成二前二后。殷梨亭和灭尽师太在前,宋青书和静玄在后。青翼蝠王轻功之高,当真世上无双,手中虽抱着一个男人,殷梨亭等又怎追逐得上?

蛛儿站在张无忌身边,低声道:“阿牛哥,此人可比你俊多啦。”张无忌道:“当然,那还用说?”蛛儿道:“你喝醋不喝?”张无忌道:“笑话,我喝甚么醋?”蛛儿道:“他在瞧你那位周女人,你还不喝醋?”

殷梨亭一声清啸,长剑递出,指向殷无禄。殷无禄横刀硬封,刀剑订交。殷梨亭内力浑厚,非同小可,啪的一声,殷无禄的单刀震得蓦地弯了畴昔,变成了一把曲尺。殷无禄吃了一惊,向旁跃开三步。

峨嵋世人见那旗阵古怪,都是一呆。两名男弟子发一声喊,拔足追去。殷梨亭身形闲逛,后发先至,回身拦在两人之前,横臂悄悄一推,那两人身不由主的退了三步,满脸胀得通红。静玄喝道:“两位师弟返来,殷六侠是美意,这厚土旗追不得。”殷梨亭道:“前日我和莫七弟追击烈火旗阵,吃了大亏,莫七弟头发眉毛烧掉了一半。”一面拉起右手衣袖,只见他手臂上红红的一大块烧炙伤痕。两名峨嵋男弟子不由暗自心惊。

蛛儿身子又是一颤,道:“她……她也死了?”殷梨亭道:“若不是她害死了我五师哥,我武当派为何一听到天鹰教姓殷的来人,便个个怒不成遏?又何况,我俞三师哥也是因她掠取屠龙刀而害得毕生残废!”蛛儿喃喃的道:“怪不得我一到武当山去探听,就给人恶声恶气的轰下山来,话也不让多说一句……”

殷梨亭道:“青书,我们走罢。”宋青书道:“崆峒派预定本日中午在这一带会齐,但这时候还不到,只怕出了岔子。”殷梨亭脸有忧色,道:“此事甚为可虑。”宋青书道:“殷六叔,不如我们便和峨嵋派众位前辈同向西行罢。”殷梨亭点头道:“甚好!”

俄然之间,蛛儿急纵而上,右手食指疾伸,戳中了殷无禄后颈,当即跃回原处。

峨嵋众弟子齐声大笑,只周芷若低头瞧着地下。殷梨亭神态非常难堪。张无忌面红耳赤,热泪盈眶,若非决意坦白本身出身,便要站起家来为母亲辩论。

张无忌向宋青书望去,果见他仿佛正谛视着周芷若,也不在乎。他得意知蛛儿便是当年在胡蝶谷中遇见过的阿离,一向思潮翻涌,当时蛛儿用强,要拉他前赴灵蛇岛,他挣扎不脱,只得在她手上狠命咬了一口,岂知她竟会对本身这般念念不忘,不由得好生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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