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七人个个是明教中顶儿尖儿的妙手,虽眼下大敌当前,但七人一旦相聚,都是精力一振。食用酒饭后,便商讨御敌之计。说不得将布袋放在脚边,张无忌又饥又渴,却记取说不得的叮咛,不敢稍有转动出声。
杨逍嘲笑道:“只怕本教却有人盼望杨逍给六大派宰了,好拔去了这口眼中之钉。”周颠道:“你说的是谁?”杨逍道:“大家心中明白,何用多言?”周颠怒道:“你是说我吗?”杨逍眼望他处,不予理睬。
过了半晌,听得前面一人说道:“真想不到蝠王和五散人台端光临,杨逍没能远迎,还望恕罪。”周颠道:“你假惺惺何为?你肚中定在暗骂,五散人说话有如放屁,说过永久不上光亮顶,永久不睬明教之事,本日却又本身奉上门来。”
说不得在布袋上悄悄踢了一脚,说道:“袋中这个小子,和天鹰教很有渊源,比来又于五行旗有恩,将来或能下落在这小子身上,调剂两边嫌隙。”
说不得道:“本教畴昔的是是非非,便再争他一年半载,也没法辩白明白。周颠,我问你,你是明尊圣火座下的弟子不是?”周颠道:“那另有甚么不是的?”说不得道:“本日本教大难当头,我们若袖手不顾,身后见不得明尊和阳教主。你如果怕了六大派,那就休去。我们在光亮顶上战死殉教,你来收我们的骸骨罢!”
周颠骂道:“放屁,放屁!两个秃驴一齐放屁,驴屁臭不成当。铁冠道人,杨逍当年打碎你左肩,你还记得么?”铁冠道人沉吟半晌,才道:“护教御敌,乃是大事。杨逍的帐,待退了内奸再算。到当时我们五散人联手,不怕这小子不低头。”
本来杨逍虽和周颠有隙,但念在同教之谊,究不肯一掌便伤别性命,是以这一掌未使尽力,但韦一笑武功精深,一招“寒冰绵掌”拍到,杨逍右臂剧震,登觉一股阴寒之气从肌肤中直透出去,忙运内力抵抗。两人功力相若,顿时相持不下。
彭和尚见周颠眼中放出异光,仿佛便欲起家和杨逍脱手,忙劝道:“前人道得好: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我们且筹议御敌之计。”杨逍道:“莹玉大师识得大抵,此言甚是。”周颠大声道:“好啊,彭贼秃识得大抵,周颠便只识小体?”他激起了牛性,甚么也不顾了,喝道:“本日偏要议定这教主之位,周颠主张韦一笑出任明教教主。吸血蝙蝠武功高强,霸术多端,本教当中谁也及不上他。”实在周颠平时和韦一笑也没甚么友情,相互间恶感还多于好感,但他用心气恼杨逍,便推了韦一笑出来。
韦一笑素知杨逍之能,周颠伤后元气未复,千万抵敌不住,当即手掌拍出,抢在头里,接了杨逍这一掌。两人手掌订交,竟无声无息。
俄然之间,那僮儿“啊”的一声惨呼。张无忌身在袋内,也觉毛骨悚然,不知产生了甚么事。过了好一会,却听韦一笑说道:“杨左使,伤了你一个僮儿,韦一笑今后当图酬谢。”他说话时精力饱满,和先前的气味奄奄大不不异。张无忌心中一凛:“他吸了这僮儿的热血,本身的寒毒便按捺住了。”听杨逍淡淡的道:“我们之间,还说甚么酬谢不酬谢?蝠王上得光亮顶来,便是瞧得起我。”
周颠跳起家来,一掌便往说不得脸上打去,骂道:“放屁!”只听得啪的一声响,说不得已重重挨了一掌。他渐渐张口,吐出几枚给打落的牙齿,接在手里,一言不发,但见他半边脸颊由白变红,再由红变瘀,肿起老高。
说不得叫道:“周颠,你以二攻一,算甚么豪杰?”伸手往周颠肩头抓落,想要将他拉开,手掌未落,突见周颠身子微微发颤,仿佛已受内伤。说不得吃了一惊,他素知光亮左使功力通神,是本教绝顶妙手,只怕一掌之下已将周颠伤了,见周颠右掌仍和杨逍左掌黏住,不肯撤掌,叫道:“周颠,本身兄弟,拚甚么老命?”往他肩头一扳,同时说道:“杨左使,掌下包涵!”恐怕杨逍不撤掌力,顺势追击。
彭和尚道:“六派分进合击,垂垂合围。五行旗接了数仗,情势挺倒霉,面前之计,我们只要先上光亮顶去。”周颠怒道:“放你妈的狗臭屁!杨逍那小子不来求我们,五散人便挨上门去吗?”彭和尚道:“周颠,若六派攻破光亮顶,灭了圣火,我们还能做人吗?杨逍获咎五散人当然不对,但我们助守光亮顶,却非为了杨逍,而是为了明教。”说不得也道:“彭和尚的话不错。杨逍固然无礼,但护教事大,私怨事小。”
彭和尚等人大吃一惊,周颠更加呆了。要知说不得的武功比周颠只高不低,周颠顺手一掌,他或抵挡,或闪避,不管如何打他不中,那知他听由挨打,竟在这一掌之下受伤不轻。周颠好生过意不去,叫道:“说不得,你打还我啊,不打还我,你就不是人!”说不得淡淡一笑,道:“我有力量,留着去打仇敌,打本身好兄弟干么?”
忽听得东面山岳上飘下铮铮铮的几下琴声,中间挟着一声清啸。周颠道:“冰脸先生和彭和尚寻过来啦。”提大声音叫道:“冰脸先生、彭和尚,有人受了伤,你们快滚过来罢!”那边琴声铮的一响,表示已经听到。
彭和尚惊道:“周颠,你捣甚么鬼?”周颠怒道:“我不该打了说不得,是我错了!叫他打还,他又不打,我只好本身脱手。”说不得道:“周颠,你我情若兄弟,我们四人便要去战死在光亮顶上,而后再也不能在一起了。存亡永诀,你打我一掌,算得甚么?”周颠心中冲动,放声大哭,说道:“我也去光亮顶。杨逍的陈帐,临时不跟他算了。”彭和尚大喜,说道:“这才是好兄弟呢。”
周颠大怒,提起手掌,重重在本身脸上打了一掌,波的一声,也吐出了几枚牙齿。
说不得道:“说不得,说不得!总而言之,本教四分五裂,面前大难临头,天鹰教远来互助,偏又跟五行旗算起陈帐来,打了个落花流水。我们总得联袂分歧,才免毁灭。袋中此人无益于本教诸路人马联袂,决然无疑。”
张无忌身在袋中,五人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心想:“这五人武功极高,那是不必说了,可贵的是大师义气深重。明教当中高人当真很多,莫非个个都是邪魔外道么?”正自考虑,忽觉身子挪动,想是说不得又负了本身,直上光亮顶去。他得知蛛儿无恙,心中已无挂虑,所体贴者,只是武林六大门派围攻明教,不知如何结局;又想上到光亮顶后,当可碰到幼时小友杨不悔,她长大以后,不知是否还认得本身?
铁冠道人和彭莹玉双双抢上,一护周颠,一护说不得。四人之力聚合,寒气已不敷为患,然只觉杨逍掌心传过来的力道一阵轻一阵重,时急时缓,瞬息万变,四人不敢撤掌,恐怕便在撤掌收力的一顷刻间,杨逍俄然发力,那么四人不死也得重伤。彭莹玉叫道:“杨左使,我们大敌当前,岂可……岂可……岂可……”牙齿相击,再也说不下去了,仿佛满身血液都要解冻成冰,本来他一开口说话,真气暂歇,便即抵挡不住自掌中传来的寒气。
杨逍变色道:“各位上光亮顶来,是助我御敌呢,还是来跟我难堪?”
说不得道:“韦兄这话是不错的。我布袋和尚既非殷派,亦非韦派,是谁做教主都好,总之要有个教主。就算没教主,有个副教主也好啊,号令不齐,如何抵抗外侮?”铁冠道人道:“说不得之言,正获我心。”
周颠“哼”了一声,道:“冷谦,你如何说?”冷谦道:“同去!”周颠道:“你也向杨逍屈就?当时我们立太重誓,申明教之事,我们五散人决计今后袖手不睬。莫非畴前说过的话都是放屁么?”冷谦道:“都是放屁!”
杨逍哈哈一笑,道:“我瞧还是请周颠当教主的好。明教眼下已是四分五裂的局面,再请周大教主来颠而倒之、倒而颠之一番,那才教都雅呢!”周颠大怒,喝道:“放你妈的狗臭屁!”呼的一掌,便向杨逍头顶拍落。
杨逍道:“六大派四周围攻,小弟孤掌难鸣,正自忧愁。今得蝠王和五散人瞧在明尊面上,仗义互助,实是本教之福。”周颠道:“你晓得就好啦。”当下杨逍请五散人入内,僮儿奉上茶水酒饭。
韦一笑冷冷的道:“教主位子一日不定,本教纷争一日不解,凭他有天大本领,这嫌隙总难调剂。杨左使,鄙人要问你一句,退敌以后,你拥何报酬主?”杨逍淡淡的道:“圣火令由谁所持,我便拥谁为教主。这是本教祖规,我天然禀承。”韦一笑道:“圣火令失落已近百年,莫非圣火令不出,明教便一日无主?六大门派胆敢围攻光亮顶,没将本教瞧在眼里,还不是因为晓得本教乏人统属、内部四分五裂之故。”
冷谦嗯了一声,并不答话,他知彭和尚定要细问打量,本身大可省些精力。公然彭和尚连续串问话连珠价迸将出来,周颠说话偏又颠三倒四,待得说完颠末,说不得和铁冠道人也已运气结束。彭和尚与冷谦运起内力,别离为韦一笑、周颠驱除寒毒。
他说到这里,伸右手贴在韦一笑后心“灵台穴”上,运气助他抵抗寒毒。周颠叹道:“说不得,你为朋友卖力,那是没得说的,但是你谨慎本身老命。”铁冠道人道:“我也来互助一臂之力。”伸右掌和说不得的左掌相接。两股内力同时突入韦一笑体内。
过了一顿饭时分,韦一笑低低嗟叹一声,醒了过来,但牙关仍不住相击,明显冷得短长,颤声道:“周颠、铁冠道兄,多谢你两位相救。”他对说不得却不言谢,他两人是过命的友情,口头的伸谢反显多余。铁冠道人功力精深,但遭韦一笑体内的恶毒逼了过来,奋力相抗,一时说不出话来。说不得也是如此。
一行人又行了一日一夜,每过一会,说不得便解开袋上一道缝,让张无忌透透气,又将袋口紧紧缚上。到了次日午后,张无忌忽觉布袋是在着地拖沓,初时不明其理,厥后本身的脑袋稍稍一抬,额头便在岩石上重重一碰,好不疼痛,这才明白,本来大家是在山腹隧道中行走。隧道中寒气奇重,透气也不大顺畅,直行了大半个时候,才钻出山腹,又向上升。但上升不久,又钻入了隧道。前后一共过了五个隧道,才听周颠叫道:“杨逍,吸血蝙蝠和五散人找你来啦!”
七人商讨了一会。彭和尚道:“光亮右使和紫衫龙王不知去处,金毛狮王存亡难卜,这三位是不必说了。面前最不幸之事,是五行旗和天鹰教的梁子越结越深,前几日大斗一场,两边死伤均重。倘若他们也能到光亮顶上,联袂抗敌,别说六大派围攻,便十二派、十八派,明教也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周颠哈哈大笑,道:“杨逍,你不肯推举教主,这用心莫非我周颠不晓得么?明教没教主,便以你光亮左使为尊。哼哼,但是啊,你职位固然最高,旁人不听你号令,又有何用?你调得动五行旗么?四大护教法王肯奉你号令么?我们五散人更是闲云野鹤,没当你光亮左使者是甚么东西!”
冷谦道:“正东,武当五侠!”他说话极是简练,便杀了他头也不肯多说半句废话,他说这六个字,意义是说:“正东方有武当五侠来攻。”至于武当五侠是谁,归正大师都知是宋远桥、俞莲舟、张松溪、殷梨亭和莫声谷,那也不必多费唇舌。
周颠大怒,霍地站起,道:“你们都放屁,我可说的是人话。”铁冠道人道:“事不宜迟,快上光亮顶罢!”彭和尚劝周颠道:“颠兄,当年大师为了争立教主之事,翻脸成仇,杨逍当然气度狭小,但细想起来,我们五散人也有不是之处……”周颠怒道:“胡说八道,我们五散人谁也不想当教主,又有甚么错了?”
待得韦周二人元气略复,彭和尚道:“我从东北方来,得知少林派掌门人空闻亲率师弟空智、空性,以及弟子百余人,正赶来光亮顶,参与围攻我教。”
刚才周颠一掌打落说不很多枚牙齿,乃因说不得不避不架之故,但杨逍岂是易与之辈?他于十余年前,便因立教主之事,与五散人起了严峻争论,当时五散人发誓永久不上光亮顶,本日却又破誓重来,贰心下已暗自起疑,待见周颠俄然脱手,只道五散人约齐韦一笑前来图谋本身,惊怒之下,右掌挥出,往周颠手掌上迎去。
彭和尚却问:“谁……受……了……伤……啦……”声音远远传来,山谷鸣响。跟着又问:“到底是谁受了伤?说不得没事罢?铁冠兄呢?周颠,你如何说话中气不敷?”他问一句,人便跃近数丈,待得问完,已到了近处,惊道:“啊哟,是韦一笑受了伤。”周颠道:“你慌镇静张,老是天赋下之急而急。冰脸兄,你来想个别例。”最后那句话,倒是向冰脸先生冷谦说的。
杨逍霍地站起,冷冷的道:“本日内奸相犯,杨逍得空和各位作此口舌之争,各位倘若对明教存亡甘心袖手旁观,便请下光亮顶去罢!杨逍只要不死,今后再图一一奉访。”彭和尚劝道:“杨左使,你也不必起火。六大派围攻明教,凡本教弟子,大家护教有责,又不是你一人之事。”
周颠叫道:“姓杨的,再吃我一掌!”刚才一掌没打到,这时第二掌又击向他胸口。说不得叫道:“周颠,不成混闹。”彭莹玉也叫:“杨左使、韦蝠王,两位快快干休,不成伤了和蔼!”伸手欲去挡开周颠那一掌,杨逍身形稍侧,左掌已和周颠右掌黏住。
不料一拉之下,周颠身子一晃,没能拉开,同时一股彻骨冰冷的寒气从手掌心中直传至胸口,说不得更是吃惊,暗想:“这是韦兄的独门奇功‘寒冰绵掌’啊,怎地杨逍也练成了?”急运内力与寒气相抗。但寒气越来越短长,半晌之间,说不得牙关相击,堪堪抵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