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七人这边人多,大占便宜,但五散人功力较浅,中了一下“幻阴指”后劲力全失,而内功精深的杨逍和韦一笑却均连中两指。“寒冰绵掌”和“幻阴指”的劲力本来难分高低,然韦一笑拍出那一掌时已受伤在先,圆真点他第一指时却未曾受伤,看来对耗下去,倒是圆真先能挪动的局面居多。
杨逍知他平素决不肯多说一个字废话,正因为不肯多说一个字,自是向来不扯谎话。他既说“无歹意”,那是真的没有歹意了,并且他刚才脱手掷射的五枚银笔,显为得救,不在伤人,有实事足为明证,因而哈哈一笑,说道:“韦兄、四散人,我说1、2、三,大师同时撤去掌力,免有误伤!”见韦一笑和周颠等都点了点头,便缓缓叫道:“1、2、三!”
周颠怒骂:“放屁!阳教主倘若活着,大伙儿听他号令,你这贼秃会偷袭到手么?”圆真嘲笑道:“阳顶天死也好,活也好,我总有体例令他身败名裂……”
他拔步上前,右掌扬起,刚要挥出,俄然满身狠恶冷颤,掌上劲力已无影无踪。这时冷谦已和那人拆了二十余招,目睹不敌。杨逍大急,见冷谦右足踢出,给那人抢上一步,一指戳在臂上,冷谦身形闲逛,向后便倒。杨逍惊怒交集,拚起满身残存内力,右肘一个肘锤向那灰袍人胸口撞去。灰袍人左指弹出,正中杨逍肘底“小海穴”,杨逍顿时满身冰冷酸麻,再也不能挪动半步。
圆真哈哈大笑,说道:“出奇制胜,兵不厌诈,自古已然。我圆真一人,打倒明教七大妙手,莫非你们输得还不平气么?”
彭莹玉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你此时如不杀他,待这和尚功力一复,他非连你也害了不成。”圆真笑道:“我和这位小施主无怨无仇,怎能随便伤人?何况这位小施主又非魔教中人,看来还是让布袋和尚不怀美意的擒上山来。你们魔教中人无恶不作,对他另有甚么功德做将出来。”
本来韦一笑遭圆真一指导中后,虽受伤极重,他内力毕竟高人一筹,并非顿时全无反击之力,只假装晕去,比及圆真对劲洋洋、毫不防备之际,暴起攻击。这一掌他逼出了满身劲力,为了挽救明教大难,企图与敌同归于尽。圆真固然短长,但青翼蝠王是明教四大护教法王之一,向与殷天正、谢逊等人齐名,这奋力一击,岂同小可?“寒冰绵掌”的掌力入体,圆真但觉胸口烦恶欲呕,数番潜运内力欲图稳住身子,老是天旋地转,便欲跌倒,只得盘膝坐下,运气与那“寒冰绵掌”的寒气相抗。
圆真越说越对劲:“明教当中,妙手如云,你们若非自相残杀,四分五裂,何致有毁灭之祸?本日你们七人若不是正在自拚掌力,贫僧便悄悄上得光亮顶来,又焉能一击胜利?这叫做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成活!哈哈,想不到当年威风赫赫的明教,阳顶天一死,便落得如此了局。”
杨逍微微一笑,并不睬会。冷谦叫道:“获咎了!”左手一扬,右手一挥,五点银光直向杨逍射去。杨逍待五枚银笔飞近,俄然左臂横划,拉得周颠等四人挡在他身前,但听周颠和彭莹玉齐声闷哼,五枚小笔别离打在他二人身上,周颠中了两枚,彭莹玉中了三枚。幸亏冷谦意不在伤人,脱手甚轻,所中又不在穴道,虽伤肉见血,却无大碍。
杨逍等悄悄心焦,但这运气转功,实在半分勉强不得,越是心烦气躁,越易大出岔子,这些人个个是内家妙手,这中间的事理如何不免得?冷谦等吐纳数下,料知没法赶在圆真前头,但盼光亮顶上杨逍的部属能有一人走进厅来。只须有明教的一名教众入内,便不会涓滴技艺,只消提根木棍,悄悄一棍便能将圆真打死。
灰袍人哈哈一笑,说道:“贫僧圆真,座师法名上‘空’下‘见’。此次六大派围歼魔教,你们死在少林弟子部下,也不枉了。”
只听周颠叫道:“冰脸鬼……打……打他背心……打……”冷谦未曾想明白此中启事,不肯便此脱手,眼下五散人只本身一人闲着,抒难脱困,全仗本身,倘若也和杨逍一起硬拚,多一人之力虽好很多,却也一定然能制胜。然见周颠和彭莹玉神采发青,如再支撑下去,恶毒入了内脏,便是无穷之祸,当下伸手入怀,取出五枚烂银小笔,托在手中,说道:“五笔,打你曲池、巨骨、阳豁、五里、中都。”这五处穴道都在手足上,并非致命要穴,他又先行说了出来,意义是告诉杨逍,并非和你为敌,乃是要你撤掌罢斗。
杨逍吸一口气,纵身上前,待欲互助冷谦,突觉一股寒冰般的寒气从“神道穴”疾向上行,顷刻之间本身柱、陶道、大椎、风府,游遍了满身督脉诸穴。杨逍心知不妙,仇敌武功既高,心又恶毒,抓正了本身与韦一笑、四散人一齐收功撤力的瞬息机会,闪电般猛施突袭,只得疾运真气相抗。这股寒气和韦一笑所发的“寒冰绵掌”掌力全然分歧,只觉是细丝般一缕冰线,但游到那边穴道,那边便感酸麻,倘若正面对敌,杨逍有内力护体,决不致任这股凌厉指力透体侵入,现在既受暗害,只好先行强忍,助冷谦击倒仇敌再说。
两边气喘吁吁,说话都极艰巨,但均力下说辞,要打动张无忌之心。
杨逍等听了这番话,均大感惊惧,看来此人说得出做获得,本身送命不打紧,只怕明教在中土传了三十三世,本日不免要灭在这少林僧部下。
彭莹玉低声道:“是乾坤大挪移!”冷谦听到“乾坤大挪移”五字,顿时觉悟。“乾坤大挪移”是明教历代相传一门最短长的武功,其底子事理也并不如何奇妙,只不过先求激起本身潜力,然后牵引挪移敌劲,提及来也只“四两拨千斤”罢了,但真要做到,那可难了,此中窜改奇异,匪夷所思。自前任教主阳顶天去世,明教中再也无人会这门工夫,是以六人一时都没想到。实在杨逍并不出多少力量,只是将韦一笑的掌力引着攻向四散人,反过来又将四散人的掌力引去进犯韦一笑,他居中落拓而立,不过将两边内力牵引通报,隔山观虎斗罢了。
只传闻不得道:“这布袋的口儿用‘千缠百结’缚住,除我本身以外,旁人千万没法解开,但你可站起家来。”张无忌道:“是!”从布袋中站起。
那灰袍人冷冷的道:“光亮左使名不虚传,连中我两下‘幻阴指’,竟然仍能站立。”杨逍森然道:“你这弹指工夫是少林派伎俩,但是这‘幻阴指’的内劲,哼哼,少林派中却没这门恶毒武功。你是何人?”
说不得道:“小兄弟,你捐躯相救锐金旗数十位兄弟的性命,义烈高风,大家敬佩。眼下我们数人的性命,也端赖你相救,请你走将畴昔,悄悄一拳一掌,便将这恶僧打死了罢。”张无忌心下沉吟,半晌不答。说不得道:“这恶僧乘人之危,忽施偷袭,这般卑鄙行迳,你是亲耳听到的。你如不打死他,明教高低数万人众,都要为他尽数殛毙。你去打死他,乃大仁大勇的侠义行动。”张无忌仍迟疑不答。
圆真道:“我现在半点转动不得,你过来打死我,岂不为天下豪杰嘲笑?”周颠怒道:“臭贼秃,你少林派自称正大门派,却偷偷摸摸的上来暗袭,天下豪杰就不嘲笑么?”
圆真笑道:“你魔教光亮顶七峰十三崖,本身当作天险,在我少林僧眼中,倒是康庄大道,何足道哉?你们都中了我的幻阴指,三日以内,各赴西天,那也不在话下。贫僧这便上圣火峰去,埋下几百斤火药,再灭了魔教的魔火,甚么天鹰教啦、五行旗啦,一见之下,吃紧忙忙的赶上来相救,轰的一声大响,地下埋着的火药炸将起来,不成一世的魔教今后烟飞火灭。有分教:少林僧独指灭明教,光亮顶七魔归西天。”
韦一笑连中两下“幻阴指”,更安身不定,跌倒后便即转动不得。
圆真笑道:“各位此时悔怨,已然迟了。当年阳顶天任大魔头之时,气势多么不成一世,只可惜他死得早了,没能亲目睹到明教的惨败。”
周颠大声道:“杨逍,我周颠实在该死!畴昔对你不起。你此人虽不大好,但当了教主,也胜于明教没教主而闹得全军淹没。”杨逍苦笑道:“我何德何能,能当教主?大师都错了,我们弄得一团糟,地府之下,谁也没脸孔去见历代明尊教主。”
那“三”字刚出口,杨逍便即收起“乾坤大挪移”神功,俄然间背心一寒,一股锋利的指力已戳中了他背上“神道穴”。杨逍大吃一惊:“蝠王好不恶毒,竟乘势偷袭。”待要回掌反击,只见韦一笑身子一晃,颠仆在地,明显也中了暗害。
只传闻不得又在催促劝说,张无忌道:“说不得大师,请你教我一个别例,不消伤害这位大和尚,而他也伤你们不得,小可定然照办。”
圆真丹田中一口真气正在垂垂畅达,猛地里听得布袋中收回人声,一惊非同小可,真气立时逆运,满身狠恶颤抖。他自潜入议事堂后,一心在对于韦一笑、杨逍等几位妙手,那不足暇去察看地下一只绝无异状的布袋?突闻袋中有人说话,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暗叫:“我命休矣!”
杨逍平生不知见过多少大阵仗,固然这一下变起匆急,却不镇静,向前冲出两步,先脱却身后仇敌节制,回过身来,一瞥之下,只见周颠、彭莹玉、铁冠道人、说不得四人各已倒地,冷谦正向一个身穿灰色布袍之人拍出一掌。那人回击挡格,冷谦“哼”了一声,声音中微带痛苦。
杨逍、彭莹玉、周颠等面对身故教灭的大祸,听了他这一番话,回想畴昔三十年来的旧事,均觉悔怨无已,心想:“这毒和尚的话倒也不错。”
杨逍气往上冲,忿然道:“六大门派和我明教为敌,真刀真枪,决一死战,那才是男人汉大丈夫的行迳。空见神僧仁侠之名播于天下,那知座下竟有你这等卑鄙无耻之徒……”说到这里,再也支撑不住,双膝酸软,坐倒在地。
冷谦道:“恭喜!无歹意,请罢斗。”他说话简练,“恭喜”两字,是道贺杨逍练成了明教失传已久的“乾坤大挪移”神功;“无歹意”是说我们六人此次上山,对你绝无歹意,原是诚恳共抗内奸而来;“请罢斗”是请两边罢斗,不成曲解。
顷刻之间,厅堂上沉寂无声,八大妙手一齐身受重伤,谁也不能挪动半步。八人各运内力,瞻仰早一步能规复行动,只要那一方能早得半晌,便可制死对方。大家都忧急万状,均知明教存亡、八人存亡,实系于这一线之间。倘若圆真能先一步行动,他虽伤重,却可提剑将七人一一刺死;如果明教七人中有任何一个能先转动,杀了圆真,明教便此得救。
杨逍强忍肝火,点头叹道:“你如何能偷入光亮顶来?这秘道你如何得知?若蒙相示,杨逍死亦瞑目。”他想圆真此次偷袭胜利,当然因为身负绝顶武功,但最首要启事,还在晓得偷入光亮顶的秘道,超出明教教众的十余道哨线,神不知鬼不觉的俄然脱手,才气将明教七大妙手一举击倒。明教运营总坛光亮顶已数百年,凭藉危崖天险,实有金城汤池之固,岂知祸起于内,猝不及防,竟至一败涂地,心中忽地想起了《论语》中孔子的几句话:“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兵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以内也。”
如此支撑了一盏茶时分,冰脸先生冷谦在旁冷眼旁观,见韦一笑和四散人都神采严峻,杨逍却悠然自如,心下好生思疑:“杨逍武功虽高,但比韦一笑也不过稍高半筹,一定能胜得他多少,再加上说不得等四小我,杨逍千万抵敌不住,何故他以一敌五,反而似操胜算,此中必有古怪!”低头深思,一时难懂其理。
张无忌向圆真走了一步,便即愣住,说道:“说不得大师,贵教和六大门派之间的是非曲直,小可实难分化。小可极愿为各位援手,却不肯伤了这位少林派的大和尚。”
但是等了很久,厅外更无半点声气。这时候正值半夜,光亮顶上的教众或分守哨防,或各自安卧,不得杨逍呼唤,谁敢擅入议事堂来?至于奉侍杨逍的僮儿,一人给韦一笑吸血而死,其他的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早远远散开,别说杨逍没扯铃叫人,就算叫到,只怕一时之间也一定有人敢大胆踏入厅堂,走到这吸血魔王身前。
俄然间啪的一响,跟着“啊”的一声,圆真背上已中了韦一笑的一掌,便在同时,韦一笑也给圆真反戳一指,正中胸口的“膻中穴”。两人摇摇摆晃的各退几步。
张无忌甚感难堪,耳听得这圆真和尚脱手偷袭,极不但明,但要上前出掌将他打死,却非本心所愿,何况这一掌打下了,那便永久站在明教一面,和六大门派为敌。太师父、众师伯叔、周芷若等人,全成了本身的仇敌。又想:“明教素给武林中人公以为邪魔异端,如韦一笑吸食人血、寄父滥杀无辜,确有很多不该之处。太师父当年谆谆警告,千万不成和魔教中人交友,以免毕生受祸,我父亲便因和身属魔教的母亲结婚,因此自刎武当山头。何况这圆真是神僧空见的弟子,空见大师甘受一十三拳七伤拳,只盼能感化我寄父,成果却身故拳下,这等大仁大义的慈悲心胸,武林中千古罕见。我怎能再伤他弟子?”
张无忌藏身布袋当中,虽目不见物,但于大家说话、统统颠末,全都听得清清楚楚。现在但听得一片沉寂,也知沉寂当中埋没着极大杀机。过了半晌,忽听得说不得道:“喂,布袋中的小朋友,你非救我们一救不成。”张无忌问道:“如何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