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真嘲笑道:“你们中了我幻阴指后,我听着你们呼吸运气之声,便知两个时候以内万难行动。想迟延时候,自交运气挽救,诚恳说那来不及的。各位都是武学妙手,便受了再短长的重伤,运了这么久的内息,也该有些好转了。却如何满身越来越僵呢?”

周颠、杨逍等听了他这番言语,大家哑口无言。周颠只骂了一个“放”字,上面这“屁”字便接不下去。每人胸中肝火充塞,如要炸裂,对于明教的欺侮,再没比这件事更加严峻的了;而本日明教毁灭,更由这秘道而起。世人虽听得眼中如欲喷出火来,却都知圆真这些话当非子虚哄人。

“我正想说些甚么话来开导安慰,她俄然指着我身后,喝道:‘甚么人?’我仓猝转头,却不见人影。再回过甚来时,只见她胸口插了一柄匕首,已他杀身亡。”

这时布袋已收缩成个大圆球,撞上厅门,当即弹回,疾向圆真冲去。圆真见势道来得狠恶,双掌竖起击出,发力将那大球推开。砰的一声大响,布片四下纷飞,乾坤一气袋内为张无忌的九阳真气鼓胀,外受圆真掌力猛击,两力交迸,布袋顿时炸成了碎片。

这时张无忌口干舌燥,脑筋晕眩,体内的九阳真气已胀到即将爆裂,若乾坤一气袋先行炸破,他便能脱困,不然驾驭不了体内狠恶非常的真气,必将肌肤寸裂,焚为焦炭。

只听圆真又道:“当时我见阳顶天神采变幻,心下也不免惶恐。我师妹知他武功极高,一脱手便能致我们于死地,说道:‘顶天,这统统都是我不好,你放我成师哥下山,任何惩罚,我都甘心领受。’阳顶天听了她的话,摇了点头,缓缓说道:‘我娶到你的人,却娶不到你的心。’只见他双目瞪视,俄然眼中流下两行鲜血,满身生硬,一动也不动了。我师妹大惊,叫道:‘顶天,顶天!你如何了?’”

只听圆真问道:“杨逍、韦一笑、彭和尚、周颠,你们再没甚么话说了罢?”杨逍叹道:“事已如此,另有甚么说的?圆真大师,你能饶我女儿一命么?她母亲是峨嵋派的纪晓芙,出身王谢朴重,尚未入我明教。”

杨逍道:“这是本教的‘乾坤大挪移’神功。”周颠道:“杨逍,你也已练会了,是不是?”杨逍道:“‘练会’两字,如何敢说?当年阳教主看得起我,曾传过我一些这神功的粗浅入门工夫。我练了十多年,也只练到第二层罢了。再练下去,便即满身真气如欲破脑而出,不管如何,总没法禁止。阳教主能于瞬息间变脸三次,那是练到第四层了。他曾说,本教历代众位教主当中,以第八代钟教主武功最高,传闻能将‘乾坤大挪移’神功练到第五层,但便在练成的当天,走火入魔身亡。自此以后,从未有人练到过第四层。”

杨逍冷冷的道:“如此说来,连你师父空见神僧,也是你毒计害死的!”

圆真续道:“她叫了好几声,阳顶天仍毫不转动。我师妹大着胆量上前去拉他的手,却已生硬,再探他鼻息,本来已经断气。我知她心下过意不去,安抚她道:‘看来他是在练一门极难的武功,俄然走火,真气逆冲,乃至没法挽救。’我师妹道:‘不错,他是在练明教的不世奇功‘乾坤大挪移’,正在要紧关头,蓦地发明我和你暗里相会。虽非我亲手杀他,但是他却因我而死。’”

只听他又道:“当下我不动声色,只说兹事体大,须得从长计议。过了几天,我俄然假装醉酒,意欲逼奸我徒儿谢逊的老婆,乘机便杀了他父母妻儿百口。我知这么一来,他恨我入骨,必然找我报仇。倘若找不到,更会不顾统统的胡作非为。哈哈,知徒莫若师,阿逊这孩儿甚么都好,文才武功都是了不起的,只可惜莽撞易忿,不会细细思虑统统后果结果……”

圆真叫着这几句话时,声音固然不响,但大家在静夜当入耳来,再想到阳顶天双目流血的可怖情状,无不心头大震。

周颠道:“这么难?”铁冠道人道:“倘若不这么难,哪能说得上是明教的护教神功?”这些明教中的武学妙手,对这“乾坤大挪移”神功都闻之已久,向来神驰,是以一经提及,虽身处危境,仍忍不住要谈上几句。

圆真见布袋古怪,踏上两步,又发掌击去,布袋再度反弹,他又退了一步,但布袋却也给他掌力推倒,像个大皮球般在地下打了几个滚。张无忌人在袋中,接连不竭的乱翻筋斗,胸中气闷,极力鼓腹,欲将体内真气呼出。但是那布袋中这时也已胀足了气,再要呼出一口气已越来越难。圆真跟着收回三拳、踢出两脚,都让袋中真气反弹出来,张无忌在袋中却浑然不觉。圆真这几下幸亏只碰在袋上,如果然的击中张无忌身子,此时他体内真气充满,圆真手足非受重伤不成。

杨逍、彭莹玉等早已想到了这一层,但只教有一口气在,总不肯断念。

圆真这时刚勉强能规复行动,毕竟元气未复,给张无忌这么挡架,身子闲逛,退了一步,喝道:“好小子!你……你……”定了定神,上前挥掌向布袋上拍去。这一掌拍不到张无忌身子,却给鼓起的布袋反弹,竟退了两步,他大吃一惊,不明以是。

彭莹玉道:“杨左使,阳教主将这神功练到第四层,何故要变更神采?”他这时扣问这些题外文章,却另有深意,他知圆真只要再走上几步,大家即便一一丧生在他手底,好轻易引得他议论旧事,该当尽量迟延时候,只要本教七妙手中有一人能答复行动,便可和他抵挡一阵,即使不敌,事机或有窜改,总胜于面前这般束手待毙。

杨逍、韦一笑等七人见了这等奇景,也都惊得呆了。这乾坤一气袋是说不得之物,他本身却也想不出如何会鼓胀成球,更不知张无忌在这布袋中是死是活。

他持续说道:“假定阳顶天真是死在我掌底指下,我倒饶了你们明教啦……”他声音渐转降落,回想着数十年前的旧事,缓缓的道:“那天晚间,我又和我师妹在秘道中相会,俄然之间,听到右首传过来一阵极重浊的呼吸声音。这是向来没有的事,这秘道隐蔽之极,外人决难找到入口,而明教中人,却又谁也不敢擅入。我二人听到这呼吸声音,大吃一惊,便即悄悄畴昔察看,只见阳顶天坐在一间小室当中,手里固执一张羊皮,满脸殷红如血。他见到了我们,说道:‘你们两个,很好,很好,对得我住啊!’说了这几句话,俄然间满脸乌青,但脸上这乌青之色一显即隐,当即又变成血红之色,忽青忽红,在瞬息之直接连变更了三次。杨左使,你晓得这门工夫罢?”

他极力抵抗至阳热气的煎熬,圆真的话却仍一句句清清楚楚的传入耳中:“我师妹和我两家乃是世交,两人从小便有婚姻之约,岂知阳顶天暗中也在私恋我师妹,待他当上了明教教主,威震天下,我师妹的父母固是势利之辈,我师妹也心志不坚,竟便嫁了他。但是她婚后并不见得欢愉,偶然和我相会,不免要找一个极隐蔽的地点。阳顶天对我这师妹事事依从,绝无半点违拗,她要去看看秘道,阳顶天虽知违犯教规,很不肯意,但经不起她软求硬逼,终究带了她出来。自此以后,这光亮顶的秘道,明教数百年来最崇高寂静的圣地,便成为我和你们教主夫人私相幽会之地,哈哈、哈哈……我在这秘道中来来去去走过数十次,本日重上光亮顶,还费甚么力量?”

张无忌听到此处,气愤不成按捺,暗想:“本来寄父这统统不幸遭受,满是成昆在暗中安排。他不是酒后乱性,而是处心积虑的诡计。”

张无忌听他提到谢逊,更凝神重视,心志既已埋头,体内的九阳真气便越加充分,竟似四肢百骸无一处不是胀得要爆裂开来,每一根头发都好似胀大了几倍。

“嘿嘿,阳顶天说:‘我娶到你的人,却娶不到你的心。’我获得了师妹的心,却终究得不到她的人。她是我平生至敬至爱之人,若不是阳顶天从中拆台,我们的完竣姻缘何至有如此悲惨了局?若不是阳顶天当上魔教教主,我师妹也决计不会嫁给这个大上她二十多岁之人。阳顶天是死了,我何如他不得,但魔教还是活着上横行。当时我指着阳顶天和我师妹两人的尸身,发誓道:‘我成昆发誓要竭尽所能,毁灭明教。大功胜利之日,当来两位之前自刎相谢。’哈哈,杨逍、韦一笑,你们顿时便要死了,我成昆也已命不悠长,只不过我是心愿完成,欣然自刎,可胜于你们万倍了。这些年来,我没一刻不在筹思摧毁魔教。唉,我成昆平生不幸,爱妻为人所夺,独一的爱徒,却又恨我入骨……”

杨逍冷冷的道:“多谢你点破了我心中的一个大疑团。阳教主俄然暴毙,死因不明,本来是你下的手。”圆真森然道:“当年阳顶天武功高出我甚多,别说当年,只怕现下我仍及不上他当年的功力……”周颠接口道:“是以你只要暗中侵犯阳教主了,若非下毒,便是如这一次般忽施偷袭。”

圆真大笑声中,张无忌怒发欲狂,只觉耳中嗡的一声猛响,俄然晕了畴昔,但半晌之间,又即醒转。他平生受了无数凌辱屈辱,都能淡然置之,但想寄父如此铁铮铮的一条豪杰子,竟在成昆的诡计毒计之下弄得家破人亡、身败名裂,盲了双目,孤零零在荒岛上等死,这等深仇大恨,岂能不报?他肝火上冲,充满周身的九阳真气更加鼓荡疾走,真气呼出不能外泄,那乾坤一气袋垂垂收缩起来。杨逍等均在凝神聆听圆真的说话,谁也没留意这布袋已起了窜改。

圆真笑道:“我拜空见为师,莫非是至心的么?他受我磕了几个头,奉上一条老命,也不算亏损啊,哈哈,哈哈!”

杨逍等人听了,不由怵然心惊。这些年来大家均不知有大敌窥测在旁,处心积虑的要毁灭明教,为了争夺教主之位,教内大乱,圆真这番话真如当头棒喝,发人猛省。

杨逍岂不明白他的情意?便道:“‘乾坤大挪移’神功的大旨,乃在倒置一刚一柔、一阴一阳的乾坤二气,脸上现出青色红色,便是体内血液沉降、真气变更之象。传闻练至第六层时,满身都能忽红忽青,但到第七层时,阴阳二气转换于不知不觉之间,形状上便全无表征了。”

圆真道:“养虎贻患,斩草除根!”说着走前一步,伸脱手掌,缓缓往杨逍头顶拍落。张无忌在布袋入耳得局势告急,顾不得满身有如火焚,听声辨位,纵身前跃,挡在圆真面前,左掌反撩,隔着布袋架开了他手掌。

彭莹玉恐怕圆真不耐烦,便问他道:“圆真大师,我们阳教主到底因何弃世?”

圆真叹了口气,点头道:“不是。我师妹怕我偷下毒手,不竭的向我警告,倘若阳顶天给我害死,她决饶不过我。她说她和我暗中私会,已万分对不起丈夫,我若复兴毒心,那是天理不容。阳顶天,唉,阳顶天,他……他是本身死的。”杨逍、彭莹玉等都“啊”了一声。

只听圆真对劲洋洋的道:“谢逊滥杀江湖豪杰,到处留下我姓名,想要逼我出来,哈哈,我那会挺身而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谢逊结下无数朋友,这些血仇最后终究会尽数算到明教帐上。他杀人之时偶尔碰到凶恶,我便在暗中挽救,他是我手中的杀人之刀,怎能让他给人毁了?你们魔教内奸是树得够多了,再加上众妙手争做教主,内哄不休,恰好一一堕在我计中。谢逊拳毙少林神僧空见,掌伤崆峒五老,王盘山上伤毙各家各派的无数妙手,连他老朋友殷天正天鹰教的坛主也害了……好徒儿啊好徒儿,不枉我当年经心极力,传了他一身好武功!”

圆真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猛力向布袋上刺去,那布袋碰到刀尖时只凹堕入内,却不穿破。这布袋质料奇妙,非丝非革,亦非棉布,乃六合间一件异物,圆真这柄匕首又非宝刀,连刺数刀,却那边何如得了它?圆真见掌击刀刺都归无效,心想:“跟这小子胶葛甚么?”飞起右脚,猛力踢出,大布袋骨溜溜的朝厅门直滚畴昔。

在圆至心中,实对阳顶天和明教充满了怨毒,本日目睹便可得报大仇,心中说不出的镇静,这番扬眉吐气的启事,非向明教的最高层人士纵情透露不成,要令杨逍、韦一笑等个个死而无怨,本身则大畅胸怀。再者,本身与明教七大妙手均身受恶毒,内息受阻,急于比赛谁先通畅经脉,规复功力,存亡胜负决于俄顷之间,阳夫人和本身在明教秘道中幽会的旧事,杨逍等一听之下,必引为奇耻大辱,忿激之余,势将一败涂地,因而将阳顶天何故身故的情由,更加绘声绘影,说得淋漓尽致。

只听圆真续道:“我下了光亮顶后,回到中原,去看望我多年不见的爱徒谢逊。那知一谈之下,他竟已是魔教中的四大护教法王之一。我虽在光亮顶上逗留,但一颗心全放在师妹身上,于你们魔教的活动全不留意,我师妹也从不跟我说教中之事。我徒儿谢逊在魔教中身居高位,竟要他本身提到,我才得知。他还极力劝我也入魔教,说甚么戮力同心,驱除胡虏。我这一气自非同小可。但转念又想:魔教源远流长,根深蒂固,教中妙手如云,以我一人之力,是决计毁它不了的。别说是我一人,便是天下武林豪杰联手,也一定毁它得了。唯一的希冀,只要从中教唆,令它自相残杀,本身毁了本身。”

圆真又道:“你们气恼甚么?我好好的姻缘给阳顶天活生生拆散了,明显是我爱妻,只因阳顶天当上了魔教大头子,便将我爱妻兼并了去。我和魔教此仇不共戴天。阳顶天和我师妹结婚之日,我曾去道贺,喝着喜酒之时,我心中立下重誓:‘成昆只教有一口气在,定当杀了阳顶天,定当毁灭魔教。’我立下此誓已有四十余年,本日方见大功胜利,哈哈,我成昆心愿已了,死亦瞑目。”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