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十余丈,又见七人死在地下,情状可怖。贰心中顾虑俞二伯、殷六叔、周芷若等人,又念及外公、娘舅及表妹蛛儿,见死者均不了解,又无白发老者在内,心便宽了。又想:“不知杨逍先生、不悔妹子等如何了?”
他见那和尚重伤,更是不安,上前扶起,连声道歉,那和尚恶狠狠的瞪着他,惶恐之心更甚于气愤,虽仍想出招击敌,却已无能为力了。
张无忌细心瞧殷天正时,见他年纪虽老,却精力矍铄,双目灿然生光,张无忌从他目光当中,蓦地见到了几丝慈和和顺的神采,心中大动。这几分慈和和顺,恰是十多年前他母亲殷素素瞧着他的眼神,这时俄然在外公的目光中见到,一时冲动,便想冲出去紧紧抱住了他,叫道:“外公,你们两位不要打。他是我爹爹的师哥,如同爹爹普通待我!”他不知殷天正此时目光忽露亲善之意,也恰是想到了已死的女儿、半子。
突见武当派中抢出一个男人,恰是七侠莫声谷,指着殷天正怒道:“殷老儿,你不提我张五哥,那也罢了!本日提起,叫人好生愤恨。我俞三哥、张五哥两人,满是伤折在你天鹰教手中,此仇不报,我莫声谷枉居‘武当七侠’之名。”呛啷啷一声,长剑出鞘,太阳晖映下剑光闪闪,摆了一招“万岳朝宗”的姿式。这是武当后辈和长辈脱手过招时的起手式,莫声谷此时已是武林中极有成分的妙手,虽肝火勃勃,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举一动自不能失了礼数。
旁观世人看到第十二三招时,忍不住齐声喝采。这时殷天正已不能守分驭巧,身形游走,也展开轻功,跟他以快打快。俄然间莫声谷长剑破空,疾刺殷天正胸膛,剑到半途,剑尖微颤,竟然弯了畴昔,斜刺他右肩。这路“绕指柔剑”全仗以浑厚内力逼弯剑刃,使剑招闪动无常,仇敌难以挡架。殷天正从未见过这等剑法,忙沉肩相避,不料铮的一声轻响,那剑反弹过来,刺入了他左手上臂。殷天正右臂一伸,不知如何,竟尔蓦地间长了半尺,在莫声谷手腕上一拂,挟手将他长剑夺过,左手已按住他“肩贞穴”。
白眉鹰王的鹰爪擒特长乃武林一绝,当世无双。莫声谷肩头落入他掌心,他五指只须运劲捏下,莫声谷的肩头非碎成片片、毕生残废不成。武当诸侠尽皆大惊,大家待要抢出互助,其势却已不及。
到得近处,只见四人死在雪地当中,白雪上鲜血殷红,四人身上都有刀剑之伤。此中三人穿明教徒服色,另一人是个和尚,似是少林派后辈。张无忌惊道:“不好!我们在山腹中耽了这很多时候,六大派的人攻了上来啦!”一摸四民气口,都已冰冷,显已死去多时。忙拉着小昭,循着雪地里的萍踪向山上奔去。
殷天正目光缓缓挪动,看到杨逍、韦一笑、彭和尚等人满身瘫痪,天鹰教和五行旗下的妙手个个非死即伤,本身儿子殷野王伏地昏倒,存亡未卜,明教和天鹰教当中,除本身以外,再没一个能抵挡得住宋远桥的拳招剑法,但是本身连战五个妙手之余,已然真气不纯,何况左臂上这一剑受伤委实不轻。
忽听得华山派中有人叫道:“白眉老儿,快认输罢,你怎能是武当张四侠的敌手?”
只听宋远桥道:“殷老前辈,武当派和天鹰教仇深似海,但是我们却不肯乘人之危,这场过节,尽可今后再算。我们六大派这一次乃冲着明教而来。天鹰教已离开通教,自主流派,江湖上大家皆知。殷老前辈何必淌这场浑水?还请带领贵教人众,下山去罢!”武当派为了俞岱岩之事,和天鹰教结下极深的梁子,此事各派尽皆知闻,这时听宋远桥竟为天鹰教摆脱,大家尽皆惊奇,但随即明白宋远桥光亮磊落,不肯捡这现成便宜。
张无忌一瞥之下,见杨逍、韦一笑、彭和尚、说不得诸人都坐在明教人众以内,看景象仍旧行动艰巨。杨不悔坐在她父切身边。
将到山顶,猛听得兵刃订交之声,乒乒乓乓的打得极其狠恶,张无忌心下稍宽,暗想:“战役既然未息,六大派或许尚未攻入大厅。”快步往相斗处奔去。奔未几时,面前呈现几十间大屋,外有高高围墙。俄然间呼呼风响,背后两枚钢镖掷来,跟着有人喝道:“是谁?留步!”
场上黑压压的站满了人,西首人数较少,十之八九身上鲜血淋漓,或坐或卧,是明教的一方。东首的人数多出数倍,分红六堆,看来六大派均已到齐。这六批人隐然对明教作包抄之势。
张无忌看清楚两人面孔时,心头大震,那身材矮小、满脸精干之色的中年男人,恰是武当派的四侠张松溪。他的敌手是个身材魁伟的秃顶老者,长眉胜雪,垂下眼角,鼻子钩曲,有若鹰嘴。张无忌心想:“明教中另有这等妙手,那是谁啊?”
莫声谷呆在本地,本身虽先赢一招,但对方毕竟成心不下杀手,没毁伤本身,怔了半晌,抱拳说道:“多蒙前辈部下包涵!”殷天正浅笑点头,将长剑交还给他。莫声谷精研剑法,但到头来手中兵刃竟给对方夺去,惭愧难当,也不接剑,躬身退下。
忽听得围墙内传出接连三声闷哼,张无忌得空再顾那和尚,拉着小昭,从大门中抢了出来,穿过两处厅堂,面前是好大一片广场。
张无忌听到“白眉老儿”四个字,心念一动:“啊,本来他……他……他便是我外公白眉鹰王!”心中立时生出一股渴念之意,便想扑上前去相认。
殷天正悄悄运气,但觉左臂上剑伤及骨,一阵阵作痛,素知宋远桥跟随张三丰最久,已深得这位不世出的武学大师真传,本身神完气足之时和他相斗,也未知鹿死谁手,何况现在?但明教众妙手或死或伤,只剩下本身一人支撑大局,只要拚掉这条老命了,本身死不敷惜,所可惜者一世英名,竟在本日就义。
张无忌渐渐走近,定睛看时,见相斗两边都是白手,但掌风呼呼,劲力远及数丈,明显二人都是绝顶妙手。两人身形转动,打得快极,俄然间四掌订交,立时胶住不动,只一瞬之间,便自奇速的跃动转为全然静止。旁观世人忍不住轰天价叫声:“好!”
他这句话虽问出了口,但挂念着光亮顶上大家安危,不等小昭答复,便带着她飞步上峰。一起上但见尸首狼籍,大多数是明教教徒,但六大派的弟子也有很多。想是他在山腹中一日一夜之间,六大派策动猛攻。明教因杨逍、韦一笑等首要首级尽数重伤,无人批示,乃至得胜,但众教徒虽在优势之下,兀自苦斗不平,是以两边死伤均重。他一颗心怦怦乱跳,察看死者中有无了解体贴之人。
殷天正微微一顿之间,崆峒派中一个矮小的白叟大声说道:“魔教已一败涂地,再不投降,还待怎的?空智大师,我们这便去毁了魔教三十三代教主的牌位罢!”
但见殷天正和张松溪头顶都冒出丝丝热气,便在这半晌之间,两人竟已各出世平苦练的内家真力。一个是天鹰教教主、明教四大护教法王之一,一个是张三丰的对劲弟子、身属威震天下的武当七侠,眼看顷刻间便要分出胜负。明教和六大派两边都屏气凝息,为本身人担心,均知这场比拚不但是明教和武当派两边威名所系,且妙手以真力决胜,败的一方多数有性命之忧。只见两人犹似两尊石像,连头发和衣角也无涓滴飘荡。
宋远桥道:“这位小朋友的话不错。武当派和天鹰教之间的私怨,本日临时搁下不提。现下是六大派和明教一决存亡存亡的关头,武当派谨向明教讨战。”
忽听得殷天正和张松溪齐声大喝,四掌发力,各自退出了六七步。张松溪道:“殷老前辈神功卓绝,佩服,佩服!”殷天正声若洪钟,说道:“张兄的内家修为超凡入圣,老夫自愧不如。中间是小婿同门师兄,莫非本日定然非分胜负不成么?”张无忌听他言语中提到父亲,眼眶顿时红了,心中不住叫:“别打了,别打了!”只听张松溪道:“长辈刚才多退一步,已输了半招。”躬身一揖,神定气闲的退了下去。
空智尚未答言,只听华山派中一人叫道:“甚么投降不投降?魔教之众,本日不能留下一个活口。除恶务尽,不然他日死灰复燃,又必为害江湖。魔崽子们!见机的快快自刎,免得大爷们脱手。”
那少林僧右肩上顿时血如泉涌,岂知这和尚极是剽悍,飞起一脚,砰的一声,踢中张无忌小腹。张无忌和他站得极近,没推测他竟会突施攻击,一怔之际,那和尚已倒飞出去,背脊撞上一棵大树,右足折断,口中狂喷鲜血。张无忌此时体内真气流转,一遇外力,自但是但是生反击,比之当日震断静玄的左腿,力道又大很多了。
莫声谷知他不会先行发招,长剑一起,使一招“百鸟朝凰”,但见剑尖乱颤,顷刻间便如化为数十个剑尖,罩住仇敌中盘,却不前刺。这一招固然短长,仍为彬彬有礼的剑法。殷天正左手断棍一封,说道:“莫七侠不必客气。”右手断棍便斜砸畴昔。
旁观世人“哦”的一声,都没想到这老儿久战以后,仍具如此惊人神力。
殷天正神威凛冽,双目炯炯,如电明灭。张松溪却谨守武把稳法中“以逸待劳、以静制动”的要旨,周到保卫。他知殷天反比本身大了二十多岁,内力修为是深了二十余年,但本身合法丁壮,长力充分,对方年纪衰迈,时候一久,便有取胜之机。岂知殷天正实是武林中一名不世出的怪杰,年纪虽大,精力涓滴不逊于少年,内力如潮,有如一个浪头又一个浪头般连缀不断,从双掌上向张松溪撞击畴昔。
张无忌悄悄撕下衣衿,正想上前给外公裹伤,忽见武当派中又步出一人,黑须垂胸,倒是武当七侠之首的宋远桥,说道:“我为老前辈裹一裹伤。”从怀中取出金创药,给殷天正敷上伤口,随即用帕子扎住。天鹰教和明教的教众见宋远桥一脸正气,猜想他身为武当七侠之首,决不会公开下毒侵犯。殷天正说了声:“多谢!”更安然不疑。
张无忌脚下毫不断留,回击轻挥,两枚钢镖立时倒飞归去,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呼,跟着砰的一声,有人跌倒。张无忌一怔,回过甚来,见地下倒着一名灰袍和尚,两枚钢镖钉在他右肩之上。他更是一呆,刚才回击轻挥,只不过想掠斜钢镖来势,不致打到本身身上罢了,那推测这么悄悄一挥,力道竟如此大得异乎平常。他忙抢上前去,歉然道:“鄙人误伤大师,抱愧之至。”伸指拔出钢镖。
广场中间有两人正在拚斗,大家凝神观战,张无忌和小昭出去,谁也没加留意。
少林寺方丈空闻大师坐镇嵩山本院,此次围歼明教,少林弟子由空智带领。各派敬佩少林派在武林中的名誉职位,便举他为打击光亮顶的发号施令之人。
殷天正叹了口气,说道:“一之为甚,其可再乎?”放开了手,右手回缩,拔出长剑,左臂上伤口顿时血如泉涌。他向长剑凝睇半晌,说道:“老夫纵横半生,从未在招数上输过一招半式。好张三丰,好张真人!”他称扬张三丰,那是敬佩他手创的七十二招“绕指柔剑”神妙难测,本身竟挡架不了。
殷天正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阵黯然之色,缓缓的道:“老夫自小女身后,不肯再动刀剑。但若和武当诸侠白手过招,却又未免托大不敬。”指着一个手执铁棍的教徒道:“借你的铁棍一用。”那明教教徒双手横捧齐眉镔铁棍,走到殷天正身前,恭恭敬敬的躬身呈上。殷天正接过铁棍,双手一拗,啪的一声,铁棍顿时断为两截。
这一言出口,世人的目光都射向这衣衫褴褛的少年。除了峨嵋派诸人,以及殷梨亭、宋青书、杨逍、说不得、周颠等少数人以外,谁都不知他来源,均感惊诧。
他越走越快,几近是将小昭的身子提着飞翔,转了一个弯,只见五名明教徒的尸首挂在树枝上,都是头下脚上的倒悬,每人脸上血肉恍惚,似给甚么利爪抓过。小昭道:“是华山派的虎爪手抓的。”张无忌奇道:“小昭,你年纪悄悄,见地却博,是谁教你的?”
张无忌大喜,心道:“宋师伯给我外公裹伤,想是感激他不伤莫七叔,两家就此和好了。”那知宋远桥裹好伤后,退开两步,长袖一摆,说道:“宋某领教老前辈的高招!”这一着大出张无忌料想以外,忍不住叫道:“宋大……宋大侠,用车轮战打他白叟家,这不公允!”
数招一过,旁观世人群情耸动,但见莫声谷剑走轻灵,光闪如虹,吞吐开阖之际,又超脱,又凝重,的是名家风采。殷天正的两根断铁棍本已粗笨,招数更加板滞,东打一棍,西砸一棍,仿佛不成章法,但有识之士见了,却知他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实已臻武学中的极高境地。他脚步挪动也极迟缓,莫声谷却纵高伏低、东奔西闪,只在一盏茶时分,已接连攻出六十余招凌厉无伦的杀手。
张无忌初见殷天正和张松溪时,心中一喜,但当即喜去忧来,一个是本身外公,乃骨肉嫡亲;一个是父亲的师兄,待他有如亲子。当年他身中玄冥神掌,武当诸侠均曾不吝耗损内功,经心极力的为他疗伤,张松溪也是这般。倘若两人当中有一人或伤或死,在他都是毕生大恨。
再斗数十合后,莫声谷的剑招愈来愈快。昆仑、峨嵋诸派均以剑法见长,这几派的弟子见莫声谷一柄长剑上竟生出如许窜改,心下都悄悄钦服:“武当剑法公然名不虚传,本日大开眼界。”但是非论他如何腾挪劈刺,总攻不进殷天正两根铁棍所严守的流派以内。莫声谷心想:“这老儿连败华山、少林三名妙手,又和四哥对耗内力,我已是跟他相斗的第五人,早就占了很多便宜,若再不堪,师门颜面何存?”猛地里一声清啸,剑法忽变,那柄长剑竟似成了一条软带,轻柔盘曲,飘忽不定,恰是武当派的七十二招“绕指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