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莹玉道:“我心中忽有异感,只觉这寺中阴气沉沉,大大不祥。”周颠笑道:“少林派鬼鬼祟祟,本就阴气沉沉,有甚么奇特?”铁冠道人忽道:“咦,这里有柄断头禅杖。”说不得道:“啊!这里好大一摊血渍!”周颠笑道:“想必光亮顶一战,教主威名远扬,少林寺高挂免战牌啦!你瞧他们逃得慌镇静张的,连兵器都抛下了。”铁冠道人点头道:“不是的。”周颠道:“为甚么不是?”铁冠道人道:“那么这摊血是甚么意义?”周颠道:“多数是他们吓得连手也割伤……”说到这里便住了口,自知太也难以自圆其说。
张无忌心想:“明教给人目为邪魔异端,其来有由。但是到底何者为正,何者为邪,却也难下确论。阳教主传下圣火大令三条、小令五条,将来务须顺从。”想起家负教主重担,但见地陋劣,很多事都拿不定主张,单是面前夺马这件小事,便踌躇不决,本身虽武功高强,但天下事岂能尽数诉诸武力?言念及此,心下茫然,只盼早日接得寄父返来,便可卸却肩头这副本身既挑不起、又实在不想挑的重担。
张无忌飞身畴昔,一把抓起那人,只见又是一名黑衣男人,前襟上溅满了马血。张无忌喝问:“你是何人部下?那一个帮会门派?你们大队人马已去了武当山没有?”连问数声,那人只闭目不答。张无忌不敢多有担搁,心想统统到了武当山上自能明白,伸手闭了他的“大椎穴”,叫他周身酸痛难当,苦挨三日三夜方罢。
不久便即上山,幸亏没再碰到仇敌。将到半山,忽见前面一人发足急奔,秃顶大袖,是个和尚,脚下轻功了得。张无忌远远跟从,察看他动静。
张无忌道:“我们虽迫于无法,但焉知人家不是身有急事,此举究属于心不安。”韦一笑笑道:“教主,这些小事,何足道哉?昔年明教行事,那才称得上‘肆无顾忌、横行犯警’呢!”说着哈哈大笑。
周颠道:“这个‘灭’字,是甚么意义?啊,是了,本来峨嵋派挑了少林寺,灭尽师太留字请愿。”群豪都觉此事太也不近道理,尽皆点头。
那几人也会一点武功,纷繁喝骂,抽出兵刃便欲脱手。韦一笑双手勒住四匹马,将那些人的兵刃踢得乱飞。只听一个喝道:“逞凶行劫的是那一起豪杰,快留下万儿来!”张无忌心想胶葛下去,只要更获咎人,纵身跃上马背,和韦一笑各牵一马,绝尘而去。那些人破口痛骂,却不敢追逐。
只听空相长叹一声,道:“如此说来,武当派也和我少林派普通,本日难逃此劫了。”那道人不明其意,说道:“敝派事件,现由灵虚子师兄主持,小道即去通报,请他出来拜见大师。”空相道:“灵虚道长是那一名的弟子?”那道人道:“是俞三师叔门下。”空相长眉一轩,道:“俞三侠手足有伤,心下倒是明白,老衲这几句话跟俞三侠说了罢。”那道人道:“是,谨遵大师叮咛。”回身入内。
杨逍沉吟半晌,道:“我们再把罗汉像推开来瞧瞧。”颜垣跳上神座,将长眉罗汉推在一旁,暴露墙壁,公然并无异状。杨逍也跃上神像,细看那长眉罗汉,俄然“咦”的一声,道:“罗汉背后写得有字。”将那尊罗汉像扳回身来。
张无忌叫道:“快抓阿谁知客僧来问个明白。”韦一笑、说不得等人分头去找,那知客僧却已躲得不知去处。五行旗四下搜刮。过得小半个时候,各旗掌旗使前厥后报,说道寺中无人,但到处都有激斗过的陈迹。很多殿堂中都有血渍,也有断折的兵刃,却没发见尸首。
张无忌听得“远征明教未返”,悄悄吃惊,本来宋远桥等在归程中也赶上了阻难。
群豪细察周遭,纷繁说道:“咦,不对!”“啊,这里动过手。”“好短长,伤了很多人啊!”大院子中到处都有狠恶战役的遗址,地下青石板上、中间树枝干上、围墙石壁上,留着很多兵刃砍斩、拳掌劈击的印记。到处溅满了血渍,可见那一场拚斗委实惨烈非常。地下另有很多深浅的足迹,乃妙手比拚内力时所留下。
那和尚合什说道:“少林和尚空相,有急事求见武当张真人。”张无忌微微一怔:“本来他是少林派‘空’字辈的前辈大师,和空闻方丈、空智、空性三大神僧是师兄弟辈。他不辞艰苦的上武当山来,自是前来报讯。”
韦一笑喝道:“让开!”马鞭拦腰卷去,纵马便冲。一人举杖挡开马鞭,另一人大声唿哨,左手一扬。韦一笑的坐骑吃惊,人立起来。便在此时,树丛中又窜出四个黑衣男人,看大家身法,竟都是硬手。韦一笑叫道:“教主尽管赶路,待部属跟鼠辈胶葛。”
张无忌见那道人将空相引入紫霄宫三清殿,便蹲在长窗以外。只听空相大声道:“请道长当即禀报张真人,事在告急,半晌延缓不得!”那道人道:“大师来得不巧,敝师祖自前年坐关,至今一年不足,本派弟子亦已久不见他白叟家慈范。”空相道:“如此则便请通报宋大侠。”那道人道:“大师伯率同家师及诸位师叔,和贵派联盟,远征明教未返。”
张无忌心想宋大师伯等不知是否已从西域回山,这一起上始终没听到他们的消息,倘若途中有甚担搁变故,留守本山的只太师父和多少第三代弟子,三师伯俞岱岩残废在床,劲敌猝至,如何抵挡?想到此处,不由得忧心如焚,朗声道:“各位前辈、兄长,武当派乃先父出身之所,太师父对我恩重如山。今当大难,救兵如救火,早到一刻好一刻。现请韦蝠王伴随本人,先行赴援,各位连续分批赶来,统统请杨左使和外公批示安排。”说着双手一拱,闪身出了庙门。
两人足不断步,急奔了数十里。韦一笑初时毫不掉队,但时候一长,显得内力垂垂不继。张无忌心想:“到武当山路程尚远,终不能如这般奔驰不休,何况劲敌在前,尚须留下精力大战。”对韦一笑道:“我们到前面市镇上去买两匹坐骑,歇一歇力。”韦一笑早有此意,只不便出口,便道:“教主,买卖坐骑,太耗辰光。”
过汉水后,催马续向南行。此时天气早黑,面前一片昏黄,再行得一个时候,更是星月无光,那坐骑疲累已极,再也没法支撑,跪倒在地。他拍拍马背,说道:“马儿,马儿,你在这儿歇歇,自行去罢!”展开轻功疾奔。
张无忌这几句话,少林寺前院后院,到处都可闻声,但等了半晌,寺内竟无一人出来。周颠喝道:“喂,少林寺的和尚老哥老弟们,这般躲起来成甚么模样?扮新娘子么?”他话声可比张无忌响很多了,但殿上钟鼓却无回声。
第二十四回
张无忌道:“杨左使,你说如何?”杨逍道:“这场激斗,当是在两三日之前。莫非少林派全军淹没,竟给杀得一个不存?”说不得道:“刚才不是有几十人奔向后山吗?”杨逍道:“那多数是少林派的仇家,留守在这里的,见到我们大队人马到来,便溜之大吉了。”
殷天正、铁冠道人、说不得等人不约而同的一齐叫了出来:“这是嫁祸江东的毒计!”群豪见这十六个大字张牙舞爪,形状可怖,想到少林寺群僧惨遭横祸,这笔帐却要算到明教头上,无不戚然有忧。
过未几时,见劈面五六乘马驰来,韦一笑纵身而起,将两个乘者提起,悄悄放在地下,叫道:“教主,上罢!”张无忌游移留步,心想如此拦路劫马,难道和强盗无异?韦一笑叫道:“处大事者不拘末节,那顾得这很多?”呼喝声中又将两名乘者提上马来。
张无忌见这些人意在阻截武当派的救兵,用心暴虐,可想而知,武当派处境实是极险,心知韦一笑的轻功武技并臻佳妙,与这一干人周旋,即使不堪,起码也足以自保,当下双腿一夹,催马前冲。两名黑衣人横过钢杖,拦在马前,张无忌俯身向外,挟手便将两根钢杖夺过,顺手掷出,只听得啊啊两声惨呼,两名黑衣男人已给钢杖别离打断了大腿骨,倒在地下。他见缠住韦一笑的那四人武功不弱,只怕本身走后,韦一笑更增劲敌,因而帮他摒挡了两个。
说话之间,群豪已将十八尊罗汉像都扳回身来,除了最右首的降龙罗汉、最右首的伏虎罗汉外,余下十六尊罗汉背后各划了一字,自右至左排去,十六个大字鲜明是:
“先诛少林,再灭武当,惟我明教,武林称王!”
彭莹玉道:“依局势推断,必当如此。刚才阿谁知客僧就是冒充的,只可惜没能截他下来。但是少林派的仇产业中,那有如许短长的一个帮会门派?莫非是丐帮?”周颠道:“丐帮权势虽大,妙手虽多,总也不能一举便把少林寺的众秃顶杀得一个不剩。除非是我们明教才有这等本领,但是本教明显没干这件事啊?”铁冠道人道:“周颠,你少说几句废话成不成?本教有没有干这事,莫非我们本身不知?”
便在此时,突见人影闲逛,两名男人拦在当路,手中均执钢杖。
彭莹玉道:“小僧另有一事不明,要请杨左使指教。刻下这十六字之人,既用心嫁祸本教,使本教承担毁灭少林派的大罪名,好让天下武林群起而攻,但是他何故仍让罗汉像背向墙壁?不将这十六个大字向着内里?若非颜旗使细心,岂不是谁也不知罗汉像背上有字么?”
他纵马疾行,一口气奔到三官殿,渡汉水而南。船至中流,望着滚滚江水,想起那日太师父带同本身在少林寺求医不得而归,在汉水上碰到常遇春、又救了周芷若的事来。脑海中现出她的丽容倩影,光亮顶上脉脉存眷的眼波,不由得入迷。
韦一笑展开轻功,和他并肩而行。群豪承诺之声未出,两人已到了少林寺外。这两人轻功之佳、奔驰之速,当世再没第三人及得上。
厚土旗掌旗使颜垣来报:“启禀教主,罗汉堂中的十八尊罗汉佛像曾给人挪动过,不知此中有无蹊跷。”群豪知颜垣精于土木修建之学,他既生狐疑,必有所见,都道:“我们瞧瞧去。”来到罗汉堂中,只见墙上溅了很多血渍,戒刀禅杖丢满了一地。
群豪鲜明见到一个斗大的“灭”字。罗汉像本是金身,这时金光光辉的背心上给人用利器划出了一个大大的“灭”字,深切逾寸,笔划中暴露了泥土。印痕甚新,显是描画不久。
群豪又等半晌,仍不见有人出来。
周颠问道:“颜兄,这十八罗汉有甚古怪?”颜垣道:“每一尊罗汉像都给人鞭策过,本来兄弟狐疑前面另有流派门路,但查察墙壁,却无密门秘道。”
那和尚一起上山,将到山顶时,只听得有人喝道:“是那一起的朋友,深夜来临武当?”喝声甫毕,山石后闪出四小我来,两道两俗,当是武当派的第三四代弟子。
便在此时,一阵疾风刮过,只吹得世人袍袖飞扬。周颠喜道:“好风凉!”猛听得西边喀喇喇一声响,数十丈外的一株大松树倒了下来。群豪一惊,同时跃起,奔到断树之处,只见那株松树生于一座大院子的东南角上,院子中并无一人,却不知如何,偌大一株松树竟会给风一吹便即折断,压塌了半堵围墙。世人走近松树断截处看时,只见头绪交叉断裂,显是给人以重伎俩震碎,而树络断裂处略现干枯,并非刚才所为。
韦一笑道:“我们义不容辞,当即赴援,且看到底是那一批狗主子调的功德。”殷天正也道:“事不宜迟,大伙儿当即解缆。这群奸贼已先走了一两天。”
嵩山和武当山一在豫西,一在鄂北,实在相距不远。一过马山口后,向南一起都是平野,马匹奔驰敏捷,中午时分,过了内乡。张无忌腹中饥饿,便在一处阛阓上买些面饼充饥,忽听得背后牵着的坐骑一声悲嘶,回过甚来,见马肚上已给插了一柄明晃晃的尖刀,一小我影在街口一晃,当即隐去。
太极初传柔克刚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张无忌俄然“啊”的一声,大呼起来,说道:“‘先诛少林,再灭武当’,只怕……只怕武当派即将遭难。”
再行不到半个时候,前面又有一群人往武当山而去。如此前后一共碰到五批,每批多则三十几人,少则十余人。待看到第五批人后,他忽又忧急:“却不知已有几批人上了山去?是否已有人和本派中人动上了手?”他虽非武当派弟子,但因父亲的渊源,向来便将武当派当作是本身的门派。这么一想,奔得更加快了。
杨逍神采凝重,道:“猜想起来,这些罗汉像是别的有人给转畴昔的,多数暗中有人在互助本教。我们已领了人家极大的情。”群豪齐问:“此人是谁?杨左使从何得知?”杨逍叹道:“这此中的原委盘曲,我也猜想不透……”
行到四更时分,忽听得前面模糊有马蹄之声,显是有大帮人众,他加快脚步,从这群人身边掠过。他身法既快且轻,又在黑夜当中,竟无人知觉。瞧这群人的方向,恰是往武当山而去,二十余人不发一言,没法探知是甚来头,但模糊可见均携有兵刃,此去是和武当派为敌,决无可疑。贰心中反宽:“毕竟将他们追上了,武当派该当尚未受攻。”
武当派的一名道人说道:“大师远来辛苦,请移步敝观奉茶。”说着在前带路。空相除下腰间戒刀,交给另一名道人,以示不敢照顾兵刃进观。
周颠叫道:“我们快把这些字刮去了,免得做冤大头。”杨逍道:“仇敌用心暴虐,单是刮去这十六个字,一定有效。”此次周颠觉他说得有理,不再跟他斗口,只问:“那如何办?”说不得道:“这实在是个证据。我们找到了使这嫁祸毒计之人,拿他来与这十六个字对证。”杨逍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