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是一怔。杨逍却鼓掌说道:“张四侠的见地高极。西北地广人稀,随便找一处荒山,尽可躲得一时。鞑子定然猜想不到。”世人越想越觉张松溪此计大妙,拨转马头,迳向北行。

张无忌一个动机在脑海中缓慢的转了几转:“此金刚阵非半晌间所能破,何况击败众番僧,又有别的妙手上来,要擒赵女人的哥哥,大是不易。灭尽师太和这鹤笔翁斗了这些时候,始终未曾落败,看来她功力已复,那么大师伯等人的内力该当也已规复,只宝塔太高,没法跃下来罢了。”

鹤笔翁一个回旋,已然站定,心中暗叫:“好险!”他万没想到张无忌竟会以德抱怨,救了本身一命,回身去看师兄时,却又大吃一惊。本来张无忌一拍之下,被窝散开,滚出两个赤裸裸的人来,恰好摔入火堆中。鹿杖客穴道未解,转动不得,须发顿时着火。鹤笔翁大呼:“师哥!”抢入火堆中抱起。

张无忌看得清楚,待他身子离地约有五尺之时,挺掌悄悄拍出,正拍在他腰里。这一掌中所运,恰是“乾坤大挪移”的绝顶武功,吞吐控纵之间,已将他自上向下的一股巨力拨为自左至右。

俞莲舟对张无忌夙来信得过,虽猜想他武功再强,也决计接不住本身,但想与其给活活烧死,还不如活活摔死,叫道:“好!我跳下来啦!”纵身跃起,从高塔上跳落。

行出五十余里,群侠在一处山谷中打尖歇息。杨逍早已购齐各物,干粮酒肉,无一或缺。世人谈起脱困的颠末,都说全仗张无忌和范遥两人相救。世人又说灭尽师太一代大侠,虽脾气严峻,为众所畏,但操行端方,高洁持正,武功高强,人所共钦,此次竟死于万安寺塔下,大家均感悼惜。

当时宋青书、宋远桥、张松溪、莫声谷等都已跃下高塔,两边强弱之势大大逆转,待得空闻方丈、空智大师,以及少林派达摩堂、罗汉堂众高僧别离跃下后,赵敏部下的众军人已无可抗御。

王保保见情势不佳,传令道:“调我飞弩亲兵队来!”

当时天已拂晓,群雄来到西门,遣散扼守城门的官兵,出城数里,杨逍已带领骡马大车来接,向世人道贺道劳。

鹤笔翁悄悄叫苦:“这老尼满是冒死打法,我救师兄要紧,莫非跟她在这火窟中同归于尽不成?”大声道:“灭尽师太,这话是苦梵衲说的,跟我可不相干。”

赵敏心想此时若再不走,本身反要成为他的俘虏,当即命令:“大家退出万安寺。”转头向张无忌叫道:“明日傍晚,我再请你喝酒,务请驾临。”张无忌一怔之间,尚未承诺,赵敏嫣然一笑,已退入了万安寺后殿。

张无忌站在塔下,烟雾满盈当中瞧不清塔上这几人的胶葛,目睹一大捆物事和一人摔下,那捆物事不知是甚么东西,模糊间只看到此中仿佛包得有人,但那人却看清楚是鹤笔翁。他明知此人作歹多端,曾累得本身不知吃过多少苦头,但是终不忍袖手不顾,任由他跌得粉身碎骨,当即纵身上前,双掌别离拍出,将被窝和鹤笔翁分向摆布击出三丈。

王保保体贴父亲安危,顾不得擒杀叛贼,忙道:“妹子,我先回府,你诸多谨慎!”不等赵敏承诺,掉转马头,直冲出去。王保保这一走,十八金刚一齐跟去,王府军人也去了一大半。余下众军人见王府失火,谁也没想到只韦一笑一人拆台,还道多量叛贼打击王府,无不错愕。

范遥东窜西跃,遁藏火势。那宝塔梁柱烧毁后,砖石纷繁跌落,塔顶已微微闲逛,随时都能倾圮。灭尽师太厉声道:“芷若,你跳下去!”周芷若道:“师父,你先跳了,我再跳!”灭尽师太俄然纵身而起,一掌向范遥的左肩劈下,喝道:“魔教的恶贼,容你不得!”

这时何太冲、班淑娴等已前后跳下,都由张无忌发挥乾坤大挪移神功出掌拍击,自直堕改成横摔,一一出险。这干人功力虽未全复,但只须答复得五六成,已是众番僧、众军人所难抵挡。俞莲舟等瞬息间夺得兵刃,护在张无忌身周。王保保和赵敏的部下欲上前禁止,均为俞莲舟、何太冲、班淑娴等人挡住。塔上每跃下一人,张无忌便多了一个帮手。那些人自遭赵敏囚入高塔以后,大家受尽了屈辱,也不知有多少人给割去了手指,此时得脱樊笼,个个含愤冒死,顷刻间已有二十余名军人尸横当场。

一转头,只见火焰已烧到了第七层上。血红的火舌环绕当中,两人拳掌交集,斗得极是狠恶,恰是灭尽师太和鹤笔翁。第十层的栏干之旁倚满了人,都是少林、武当各派人物,这干人武功尚未全复,何况高塔第十层离地十丈,纵有绝顶轻功而内力又涓滴未失,跳下来也非活活摔死不成。

张松溪道:“此处离城不远,我们本日在鞑子都城中闹得这么天翻地覆,那奸王岂能罢休?待得王府中火势救熄,必然调派兵马来追。我们还是先离此处,再定去处。”何太冲道:“奸王派人来追,那最好不过,我们便杀他个落花流水,出一出这几个月来所受的恶气。”张松溪道:“大伙儿功力未曾全复,要杀鞑子也不忙在一时,还是先避一避的为是。”

便在此时,塔中又是一根燃烧着的大木柱倒将下来,压着韩姬尸身,半晌间满身是火。塔下世人齐声大呼:“快跳下来,快跳下来!”

宋远桥爱子情深,要他先出险地,说道:“青书,你跳下去!”宋青书自出囚室后,一向站在周芷若身边,说道:“周女人,你快跳。”周芷若功力未复,不能去互助师父,却不肯自行逃生,听宋青书这么说,摇了点头,道:“我等师父!”

张无忌抢步上前,运起乾坤大挪移神功往她腰后拍去。岂知灭尽师太死志已决,又毫不肯受明教半分恩德,见他手掌拍到,拚起满身残存力量,反手击出。双掌订交,砰的一声大响,张无忌的掌力为她这一掌转移了方向,喀喇一响,灭尽师太重重摔在地下,顿时脊骨断成数截。张无忌却也为她挟着下堕之势的这一掌打得胸口气血翻涌,连退几步,心下大惑不解,灭尽师太这一掌,明显便是他杀。

俞莲舟身上受力不重,向横里直飞出去,一摔数丈,此时他功力已规复了七八成,一个回旋,已稳稳站在地下,顺手出掌,将一名蒙古军人打得口喷鲜血。他大声叫道:“大师哥、四师弟!你们都跳下来罢!”

塔上诸人听了都是一怔,心想此处高达十余丈,跳下去力道多么庞大,你便有千斤之力也没法接住。崆峒、昆仑各派中便有人嚷道:“千万跳不得,莫上这小子的当!他要骗我们摔得粉身碎骨。”

他一动念间,俄然满场游走,双手忽打忽拿、忽拍忽夺,将神箭八雄尽数击倒,别的众军人中凡手持弓箭的,都给他或断弓箭,或点穴道,眼看高塔近旁已无弯弓搭箭的妙手,纵声叫道:“塔上各位前辈,请一一跳下来,鄙人在这里接着!”

周芷若扑到师父身上,哭叫:“师父,师父!”峨嵋派众男女弟子也都抢上围在师父身边,乱成一团。灭尽师太道:“芷若,从本日起,你便是本派第四代掌门,我要你做的事,你都……都能顺从么?”她极力提声说话,是要众弟子尽数听到。周芷若哭道:“是,师父,弟子不敢健忘。”

灭尽师太撤掌回身,问范遥道:“兀那梵衲,这疯话但是你说的?”范遥嘻皮笑容的道:“甚么疯话?”这一句话,明摆着要灭尽师太亲口重覆一遍:“他说我是你的老恋人,周芷如果我跟你生的私生女儿。”她听了范遥这句话,已知鹤笔翁之言不假,只气得满身发颤,固然此时早明白范遥确是救了本身,但仍容他不得。

张无忌道:“你快命令救火放人,不然我可要对不起两位了。”赵敏叫道:“十八金刚,此人武功了得,结金刚阵挡住了。”那十八番僧刚才吃过张无忌苦头,不须郡主言语点明,早知他的短长,只听恰当的一声大响,“四钹金刚”手中的八面大铜钹齐声敲击,十八名番僧来回游走,挡在王保保和赵敏的身前,将张无忌隔开了。

鹤笔翁见灭尽师太背向本身,俄然一阵黑烟卷到,恰是偷袭良机,烟雾当中,双掌击向灭尽师太背心。周芷若和范遥看得清楚,齐声叫道:“师父谨慎!”“老尼姑谨慎!”灭尽师太回掌反击,却已挡不了鹤笔翁的阴阳双掌,左掌和他的左掌相抵,鹤笔翁右手所发的玄冥神掌终究击中她背心。那玄冥神掌多么短长,当年在武当山上,乃至和张三丰都对得一掌,灭尽师太身子一晃,几乎跌倒。周芷若大惊,抢上扶住师父。

只听得范遥在塔顶大呼:“周女人,快跳下,火烧眉毛啦!你再不跳,莫非想做焦炭美人么?”周芷若道:“我陪着师父!”

范遥大怒,喝道:“恶毒卑鄙的小人,留你何为?”提起裹着鹿杖客和韩姬的被窝卷儿,抛了下去。鹤笔翁同门情深,危急之际不及细思,扑出来便想抓住鹿杖客。但那被窝卷离塔太远,鹤笔翁只抓到被窝一角,一带之下,竟身不由主的跟着一起摔落。

这时昆仑、崆峒、华山诸派妙手早已簇拥而出。只少林派空闻、空智两位高僧不失前辈风采,过来合什向张无忌伸谢,和宋远桥、俞莲舟等相互谦让一番,始前后出门。

灭尽师太伸臂抱了周芷若,踊身下跳,待离空中约有丈许时,双臂运劲上托,反将周芷若托高了数尺。这么一来,周芷若变成只是从丈许高的空中落下,涓滴无碍,灭尽师太的下堕之势却反而加强。

灭尽师太和鹤笔翁剧斗一阵,炊火上腾,便跃上一层,终究斗上了第十层的屋角。她功力尚未全复,但此时早已将存亡置之度外,掌法中只攻不守。鹤笔翁一来顾虑着师兄的安危,心有二用,二来前伤未愈,三来刚才中了麻药、穴道又遭封闭很久,手脚究也不非常矫捷,两人竟斗了个不分高低。灭尽师太听到徒儿的说话,叫道:“芷若,你快跳下去,别来管我!这贼老儿辱我太过,非杀了他不成!”

范遥一声长笑,纵身跃下。张无忌挥掌推出,将他悄悄送开,赞道:“范右使,大功胜利,当真难能!”范遥站定脚步,说道:“若非教主神功盖世,大伙儿大家成了高塔上的烤猪。范遥行事不当,何功之有?”

张无忌顾虑峨嵋派群弟子不知是否得能出险,倘若受困,还须设法救济。韦一笑请缨前去探查,不久后回报,说道峨嵋人众已临时藏身在城外一处安然地点,且一起上未发明汝阳王府军人追击。张无忌这才放心。

张无忌见炊火满盈,已烧近众妙手身边,世人若再不跳,必将尽数葬身火窟,提声叫道:“俞二伯,你待我恩重如山,莫非小侄会用心害你吗?请你先跳罢!”

空闻大师道:“张四侠说的是,本日便杀很多少鞑子,大伙儿也必伤折不小,我们还是临时退避。”少林派掌门说出来的话毕竟阵容又是分歧,旁人再无贰言。空闻大师又问:“张四侠,依你高见,我们该向那边暂避?”张松溪道:“鞑子料得我们不是向南,便向东南,我们恰好反其道而行之,迳向西北,诸位觉得如何?”

蓦地里右首一剑刺到,寒气逼人,剑尖直指胸口。张无忌急退一步,只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张公子,这是家兄,你莫伤他。”但见她手中长剑颤抖,婀娜而立。刃寒胜水,剑是倚天,貌美如花,人是赵敏。她急跟张无忌而来,只不过迟了半晌。

张无忌抱起灭尽师太尸身,低声道:“我们走罢!”周芷若将师父的手指悄悄扳离他手腕,接过尸身,向张无忌一眼也不瞧,便向寺外走去。峨嵋派因与明教有仇,不肯随世人同业,迳自拜别。

张无忌一瞥之下,见十八名番僧回旋游走,步法诡异,十八人构成一道人墙,看来此中还储藏着很多窜改。他忍不住便想冲一冲这座金刚阵,但就在此时,砰的一声大响,高塔上倒了一条大柱下来。

灭尽师太微微一笑,道:“如此,我死也瞑目……”见张无忌走上前来,伸手要搭她脉搏,灭尽师太右手蓦地翻出,紧紧抓住他手腕,厉声道:“魔教的淫徒,你若玷辱了我爱徒明净,我做鬼也不饶过……”最后一个“你”字没说出口,已然断气身亡,但手指仍然不松,五片指甲在张无忌手腕上取出了血来。

范遥叫道:“大伙儿都跟我来,到西门外会齐。倘若再有担搁,奸王的大队人马这就要来啦。”

张无忌以乾坤大挪移神功相援六派妙部下塔,内力几已耗尽,最后和灭尽师太对了那一掌,更大伤元气,这时几近路也走不动了。莫声谷将他抱起,负在背后。张无忌默运九阳神功,这才内力渐增。

塔上世人见俞莲舟竟然安好无恙,齐声喝彩。

空闻大师道:“今番若不是明教张教主和各位相救,我中原六大派气运难言。大恩不言谢,为今之计,我们该当如何,便请张教主示下。”张无忌道:“鄙人识浅,有甚么主张,还是请少林方丈发号施令。”空闻大师坚执谦让。

他跃出火堆,安身不决,俞莲舟叫道:“吃我一掌!”左掌击向他肩头。鹤笔翁不敢抵敌,沉肩相避,俞莲舟这一掌似已用老,但他肩头下沉,这一掌跟着下击,啪的一声,只痛得鹤笔翁额头盗汗直冒,现在救师兄要紧,忙抱起鹿杖客,飞身跃出高墙。

哈总管正要去传小王爷号令,俄然间只见东南角上火光冲天。他大吃一惊,叫道:“小王爷,王府失火!我们快去庇护王爷要紧。”

此时王保保部下的十八番僧中,倒有十四人攻到了张无忌身畔。张无忌心想擒贼先擒王,只须擒住了那头戴金冠的鞑子王公,便能要胁他命令救火放人,因而身形一侧,从众番僧之间窜过,犹似游鱼破水,直欺到王保保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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