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智只因师兄空闻方丈受本寺叛徒挟制,忍气已久,现在听圆真发令与明教脱手,这一场混战下来,本寺僧众不知将遭到多大毁伤,衡量轻重,毕竟阖寺僧众的性命事大,便即喝道:“空闻方丈已落入这叛徒圆真手中,众弟子先擒此叛徒,再救方丈。”
第三十九回
秘笈兵法此中藏
赵敏俄然叫道:“空见神僧的九阳功修为远在你之上,他为甚么不能抵挡七伤拳?空见大师是害在你这奸贼手里的。你骗得他白叟家出头化解冤孽,骗得他挨打不还手。嘿嘿,你看,你背后站的是谁?满脸是血,瞋目指着你背心,这不是空见神僧么?”
他一开口说话,张无忌立时辨认了出来,那日光亮顶上他身处布袋当中,曾听成昆长篇大论的说话,对他语音记得清清楚楚,现在成昆虽用心逼紧喉咙,身形面貌更乔装得非常奇妙,但语音毕竟难变。张无忌纵身跃出,截住了他后路,说道:“圆真大师,成昆前辈,大丈夫光亮磊落,何不以本来脸孔示人?”
“我晓得普渡山是在江浙西路。回到中土以后,我和本派的师姊们相遇,我把本派的总门临时迁到定海,自行雇船到了桃花岛。岛上安插古怪,门路盘曲,令人转得晕头转向,显是妙手依着五行生克之理修建房舍屋宇,但我既有舆图指导,也就没有难处。按图索骥,终究在一个山洞的地下掘出了两本钞本。我拿回定海总门,悄悄披览,遵循师父的遗命,学练《九阴真经》中能够速成致用的工夫。‘九阴白骨爪’和‘白蟒鞭’两项武功,公然轻盈易练,只几个月时候,这两套武功便打得丐帮与武当派望风披靡。这个黄衣女子不知是甚么来源,她的武功明显也是以《九阴真经》为基,但醇真深厚,非我所及,我的‘九阴白骨爪’碰上了她便缚手缚脚,竟全无发挥的余地。”
赵敏见他微有游移,又叫:“啊哟,成昆,你回过甚去看看背后。你不敢转头么?你瞧地下黑影,为甚么二人打斗,却有三个黑影?”
成昆明知是假,但他做了这件负心过后,不免惭愧神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正在此时,谢逊又发拳击到,成昆出掌挡格,身子微晃,竟没后退,用心之下,真气走得岔了,给这拳打得胸口气血翻涌,当即展开轻身工夫,在谢逊身边游走,过了一会方得气味调匀。
他久战不堪,心中早便烦躁,暗想:“他是我徒儿,眼又盲了,我竟仍何如他不得,我的亲信在旁瞧着也是不平。我那幻阴指神功,那日偏又给张无忌这万恶小贼以纯阳内力破了,不然本日又怎会跟他缠斗这么久?眼下情势险恶,唯有尽速制住这逆徒,方能挟制明教,又可乘机挑动与他有仇之人。至不济也能脱身自保。”心念动处,移步换形,悄没声气的向断松处退了两步。
周芷若正想得昏昏沉沉,神魂倒置,只听得谢逊念佛的声音俄然响了起来:“统统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躬身向着三僧礼拜。三僧合什行礼,齐声念叨:“善哉,善哉!统统人间天、人、阿修罗,闻佛所说,皆大欢乐,信受推行。”
我迷含混糊的点头。师父道:“为师的平生有两大欲望,第一是逐走鞑子,光复汉家江山;第二是峨嵋派武功魁首群伦,盖过少林、武当,成为中原武林中的第一门派。这两件事说来甚难,但面前摆着一条明路,你只须顺从师父的叮嘱,未始不能一一成绩,当时为师在地府之下,也要对你感激涕零。”……
成昆目睹事已败露,长身大喝:“少林僧众听者:魔教扰乱佛地,鄙视本派,众僧一齐脱手,格杀勿论。”他部下翅膀纷繁承诺,抽出兵刃便要上前脱手。
成昆见空智不顾统统的发传号令,毕竟少林寺僧侣朴重者远为浩繁,本身翅膀占不到合寺僧众的一成,看来接掌少林方丈的图谋终究也归镜花水月,心想:“谢逊作歹多端,我若礼服了他,大可将统统罪过推在他头上。他的武功皆我所授,他双眼又盲,莫非我还对于他不了?”说道:“阿逊,江湖上有多少豪杰豪杰命丧你手。本日更招引明教多量魔头,来少林扰乱佛门福地,与天下豪杰为敌。我深悔当年传授了你武功,现在非得清理流派、处治你这欺师灭祖的逆徒不成!”说着大踏步走到谢逊面前。
成昆乔装改扮,一向暗藏在人丛当中,始终不露马脚,他见谢逊逃脱大难,正待另思他计,忍不住悄悄一声咳嗽,谢逊双眼盲后听力特灵,对他又记取铭心刻骨的血仇。就谢逊而言,这一声咳嗽不啻是个好天轰隆,立时便将他认了出来。
两人以快打快,转刹时拆了七八十招。谢逊虽目不见物,但他一身武功满是成昆所授,他的拳脚成昆固所深悉,而成昆诸般招数,他也无不了然于胸。数十年来二人内功修为俱各大进,拳脚的招术却还是本门解数。谢逊不必用眼,便知本身这掌畴昔,对方将如何拆招,而厥厥后招,多数是那几项窜改中的一项。他年纪比成昆小了十余岁,气血较壮,冰火岛上奇寒炽烈的锻练,于内力修为大有好处,百余招中涓滴不落下风。
张无忌跟着谢逊站直身子,携了他手,正要并肩走开。谢逊忽道:“且慢!”指着少林僧众中一名老衲叫道:“成昆!你站出来,当着天下众豪杰之前,将诸般后果结果分辩明白。”群雄吃了一惊,只见这老衲弓腰曲背,描述鄙陋,边幅与成昆截然分歧。张无忌正待说:“他不是成昆。”只听谢逊又道:“成昆,你改了边幅,声音却改不了。你一声咳嗽,我便知你是谁。”那老衲奸笑道:“谁来听你这瞎子胡说八道。”
堪堪拆到二百余招,谢逊一声大喝,挺拳击出,拳势成风。崆峒派的关能叫道:“七伤拳!”只见谢逊摆布双拳持续击出,威猛无俦,崆峒诸老相顾骇然,都不由得自愧不如。成昆连避三拳,待他右拳又再击到,右掌平推出去。啪的一响,拳掌订交,谢逊须发俱张,威风凛冽的站着不动,成昆却连退三步。
旁观群雄中很多人都喝起采来。谢逊与成昆结仇的颠末和启事,这时江湖上传闻已遍。世人虽恼谢逊滥伤无辜,但也觉他所遇极惨,他师父太也刁滑,除了亲朋为他所伤的那些人以外,大半倒盼他得胜。
赵敏叫道:“空见神僧,你紧紧钉住他,不错,就是如许,在他后颈中呵些冷风。你死在徒儿手中,他也必死在徒儿手中,这叫做一报还一报,老天爷有眼,报应不爽。”成昆给她叫得心中发毛,狐疑生暗鬼,模糊似觉后颈中公然有阵阵冷风吹袭,慌乱之际,一时想不到这峰顶上长年山风不断,加上他二人纵跃来去的打斗,后心天然有风。
师父又道:“这是本派最大的奥妙,自从当年郭大侠佳耦传于本派郭祖师,而后只本派掌门始能获知。想那屠龙刀和倚天剑都是锋锐绝伦的利器,就算有人同时得此宝刀宝剑,有谁敢冒险以刀剑互切,无端端的同时毁了这两件宝刃?你获得兵法以后,择一个心肠仁善、热诚为国的志士,将兵法传授于他,要他发誓驱除胡虏。那武功秘笈便由你自练。此中纯阳刚猛的武功,你练之不宜,只可练《九阴真经》中的工夫。为了抵抗劲敌,不得已而求邋等速成,你练了以后,凭着绝顶武功,便可号令中原武林,得群豪归心。你办成了大事以后,仍须按部就班的重扎根底,那速成的工夫只能用于一时,是应急的权宜之道,并非天下无敌的真正武学。这一节务须服膺在心。”
谢逊与成昆仇深似海,苦候数十年,现在方始交上了手,张无忌本来料他定要不顾性命的扑击,与成昆斗个两败俱伤,那知他一招一式竟沉稳非常,流派守得极其周到。张无忌初时略觉惊奇,又看了数十招,当即贯穿,成昆武功之强当在谢逊之上,谢逊若一上来便逞血气之勇,只怕支撑不到三百招以上。明显谢逊心中仇恨越深,手上越稳,恐怕本身先毁在成昆部下,报不了父母妻儿的血仇。
成昆提脚向他头盖踹落。谢逊一个打滚,又即站起,嘴角边不住流出鲜血。成昆寂然不动,右掌缓缓伸出。谢逊与他相斗,全仗熟谙招数,辅以听风辨形,现在成昆这一掌脱手不按常法,渐渐移到谢逊面门,俄然拍落,打在他肩头。谢逊身子闲逛,强力撑住。
周芷若垂下头来,听谢逊仍在轻声念佛,耳中仿佛听到了海岛旁潮流涌来、波澜冲上沙岸之声,心想:“那日也真机遇极巧,我们一行人来到了那知名小岛之上,我毫不吃力的便从赵敏身边摸到了那瓶‘十香软筋散’,我抢着做菜做饭,将毒药悄悄下在汤里自是毫不难堪。大家饭菜一下肚,没多久便即昏倒不醒。”
成昆情不自禁的一低头,果见两小我影中多了个黑影,心中一窒,谢逊已发拳打到。成昆不及拆解,硬碰硬的还拳相击,砰的一响,二人各以真力相抗,都是身子摇摆,各退一步。成昆这才看清,本来那黑影只是断折了的半截松树的影子。
张无忌急叫:“寄父,还招啊!你怎能尽挨打不还手!”谢逊身子摇摆几下,苦笑道:“他是我师父,受他两腿一掌,原也应当。”蓦地里出声长啸,挥掌疾劈。
成昆左手虚引,右手发掌拍出。谢逊斜身让过,仍不还招。成昆双腿连环踢出,啪啪两响,谢逊胁下连中两腿。这两腿的劲力却短长非常,饶是谢逊体格细弱,可也经受不起,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将出来。
成昆不睬,又缓缓伸掌拍出。谢逊凝神聆听,感到敌掌袭来,立时举手格开。
群雄中多人不平,纷繁叫唤:“亮眼人打瞎子,使这等卑鄙手腕!”
成昆暗叫:“不利!我只道他对我仇深似海,一上来就会冒死,早知他肯让我三招,我先前何不痛下杀手,乃至失却良机?”见谢逊此掌来得凌厉,左手斜引,卸开掌力,转了半个圈子,旋到他身后,欺他目不见物,右掌无声无息的往他背后按去。谢逊却如亲眼所见,反足踢出。成昆悄悄高跃,从半空中如鹰隼般扑击下来。他年逾古稀,技艺之矫捷竟不输少年。谢逊双手上托,成昆下击之势受阻,又弹了上去,在半空中悄悄回旋,又扑击下来。
只听谢逊朗声说道:“本日之事,全从成昆与我二人身上所起,各种恩仇胶葛,须当由我二人告终。师父,我一身本领是你所授;成昆,我百口是你所杀。你的大恩大仇,本日咱二人来算个总帐。”
“我提剑站在这小魔头身边,高高举起了剑,可就是斩不下去。他俄然向着我笑了笑,神情说不出的敬爱,是不是梦里见到了我?我伸左手悄悄摸了摸他脸,我怎舍得一剑杀了他?谢逊威风凛冽的,就算睡着了,也可骇得很。我心中已有决定。我先到岸边把波斯船支走,又在蛛儿脸上划下十几道血痕,将她和赵敏二人抛入大海。我将屠龙刀和倚天剑搬到远处的山洞当中,再用剑削去本身半边头发,又忍痛削了只耳朵,吃下了一点十香软筋散,回到原处睡倒。‘十香软筋散’是赵敏的,她又失了踪,只要尸首不飘回岛来,那就天衣无缝了。一天夜里,我照着师父所说的体例,以刀剑互切,再以刀剑上的锯齿锯出缺口,公然跌出了两块铁片,一块刻着‘普渡山东桃花岛’的字样,另一块则是一幅繁复盘曲的舆图,舆图上有箭头唆使。”
顷刻之间,峰顶上乱成一团。
空智俄然冷冷的道:“圆真,我师兄当年传你这少林九阳功,是教你用来害人么?”成昆嘲笑道:“我恩师命丧七伤拳下,本日我是为恩师报仇雪耻。”
成昆更不出声,呼的一掌,便向谢逊头上劈去。谢逊头一偏,让过顶门关键,啪的一响,这一掌打在他肩头。谢逊哼的一声,并不还手,说道:“成昆,当年你传我这招‘长虹经天’之际,说道倘若击中敌身,便当运混元一气功伤敌,你为甚么不运功啊?是不是年纪老了,无功可运了?”本来成昆第一招只是虚招,没推测对方竟不闪不躲,一击而中。但他这一招全没使上劲力,是以谢逊并未受伤。
谢逊抢上三步,跟着呼呼两拳击出,成昆稳稳还了两掌,再退三步。张无忌心下暗惊:“啊哟!成昆使的是少林九阳功,那是他拜空见神僧为师后所学的工夫,寄父可未得传授。”谢逊练七伤拳时为求速成,当年便已暗受内伤,拳力中原出缺点,成昆深悉此中关头地点,故示以弱,却将少林九阳功使将出来。谢逊每一拳打出,成昆受了他拳力的七成,却将余下三成反激归去。谢逊呼呼呼打出一十二拳,成昆连退数十步,看来仿佛谢逊大占上风,实在内伤越受越重。幸而成昆厥后又练幻阴指,走上了纯阴门路,抵消了原学少林九阳功的很多功力。
张无忌见周芷若疲劳在地,脸上尽是懊丧得志,心下甚为不忍,上前解开她穴道,扶她起家。周芷若挥手推开他手臂,迳自跃回峨嵋群弟子之间。
谢逊大声道:“谢逊向四方豪杰叨教,我谢逊的武功,原是这位成昆师父所授,但是他逼奸我妻不遂,杀我父母妻儿。师尊虽亲,总亲不过我的亲爹亲娘。我找他报仇,该是不该?”四下里群雄轰然叫道:“该当报仇,该当报仇!”
谢逊连发三拳,抢上两步,成昆又退两步,想引他在断松上绊倒。谢逊正待上前追击,张无忌叫道:“寄父,谨慎脚下!”谢逊一凛,向旁跨开,便这么稍一游移,成昆已找到空地,左掌无声无息的拍到,正印在谢逊胸口,掌力吐处,谢逊向后便倒。
张无忌焦心万分,这是寄父平生梦寐以求的复仇机遇,本身决不能插手互助,但如此再斗数十拳,寄父势不免呕血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