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我只觉上唇间一阵狠恶疼痛，展开眼来，只见师父仍直挺挺的跪在我面前。我哭道：“师父，你白叟家快请起。”师父道：“那你答允我的所求了？”我怎能说“不允”，只得流着泪点了点头，几乎又要晕去。
她望着张无忌的背影，见他坐在谢逊身后，谢逊兀安闲诵念《金刚经》。周芷若心想：“师父为甚么逼我做这件事？她要我去勾引这小魔头，可又不能至心对他好，她不晓得这可有多难！师父为甚么以为他是个魔头？在那海岛上，他只抱抱我、亲亲我，几时有甚么不端方了？……”她红晕上脸，不敢去多想海岛上的事，顷刻间想起了那日在多数万安寺高塔之上，师父逼迫本身发誓的景象：
公然师父道：“这小我，就是你了。我要你以美色相诱而获得宝刀宝剑，原非侠义之人份所当为。但成大事者不顾末节。你且试想，眼下倚天剑在那姓赵的女子手中，屠龙刀在谢逊恶贼手中，他这一干人同流合污，一旦刀剑相逢，获得郭大侠的兵法武功，以此苛虐百姓，天下不知将有多少人无辜丧生、妻离子散，而驱除鞑子的大业，更难上加难。芷若，我明知此事太难，实不忍要你担负，但是我辈平生学武，所为何事？芷若，我是为天下的百姓求你。”说到这里，师父俄然双膝跪下，向我拜倒。
师父厉声说道：“师尊之命，你也敢违背么？”将本门掌门人的戒律申述一遍，要我记在内心。我见师父言语当中，仿佛似是叮嘱后事，更加惊惧，说道：“弟子做不来，弟子不能……”师父提大声音道：“你不听我的叮嘱，便是欺师灭祖。”她将我扶起，搂在怀里，柔声道：“芷若，我以是叫你做掌门，不传给你众位师姊，那也不是我偏疼，只因峨嵋派以女流为主，掌门人必须武功卓绝，始能自主于武林群雄之间。”我道：“弟子的武功怎及得上众位师姊？”
师父听我罚了这个毒誓，容色便霁，温言道：“好了，你起来罢。”我早已泪珠滚滚而下，委勉强曲的站起。师父脸一沉，说道：“芷若，我不是用心逼你，这满是为了你好。你一个年纪悄悄的女孩子，今后师父不能再照看你，若你重蹈你纪师姊的复辙，师父在地府之下也不放心。何况师父要你负起兴复本派的重担，更半点粗心不得。”说着除下左手食指上的铁指环，站起家来，说道：“峨嵋派女弟子周芷若跪下听谕。”
只听师父续道：“当时我想同去掠阵，你师伯为人极顾信义，说道他跟那魔头言明，不得有第三者参与，是以果断不让我去。那场比试，你师伯武功并不输于敌手，却给那魔头连施狡计，终究胸口中了一掌，倚天剑还没出鞘，便给那魔头夺了去。”
周芷若听到“深解义趣，涕泪哀号”八字，心想谢逊平生杀人无算，但瞧他眼下情状，仿佛一旦悔过改过，立时便可得安然喜乐。本身本来是汉水中一个船夫的女儿，得张三丰真人的转介，入峨嵋派从师灭尽师太学艺，自此兢兢业业，不犯不对，不料在西域再见到这宿世冤孽张无忌，一颗心就此紧紧系在这少年身上。
她曾不住的警戒本身：“干么不用心打坐修习？怎地忘了恩师教诲，用心去想这不相干的少年？不，此人并非不相干，他是魔教教主，是个无恶不作的小魔头！在光亮顶上，我为何不一剑刺死他？如果当时我杀了他，便没此后的各种痛苦了。唉，你为甚么如许待我？你为甚么跟阿谁肿面庞的女人这般亲热？她为甚么对你如此情深义重？干么我走过你身边，你又目不转睛的瞧我？我俩第一次相见，是在汉水舟中，我见你不幸，不肯用饭，便好好喂你吃一碗。今后，我还能再喂你用饭吗？”
师父将口唇附在我耳边，低声说道：“你是本派第四代掌门人，我要将本派的一件大奥妙说与你知。本派的创派祖师郭女侠，是当年大侠郭靖的小女儿。郭大侠当年名震天下，平生有两项绝艺，其一是行军兵戈的兵法，其二便是武功。郭大侠的夫人黄蓉黄女侠聪明机灵，当时她目睹元兵势大，襄阳终不成守，他佳耦二人决意以死报国，那是知其不成而为之的赤忱精忠，但郭大侠的绝艺如果就此失传，岂不成惜？何况她猜想蒙前人即使一时占得了中国，我汉人毕竟不甘为鞑子仆从。今后中原血战，那兵法和武功两项，将有极大用处。是以她聘得妙手匠人，将神雕大侠杨过留赠给郭祖师的一柄玄铁重剑镕了，再加以西方精金，铸成了一柄屠龙刀；又以当时最为锋锐的两柄宝剑，杨过大侠的君子剑与杨夫人小龙女的淑女剑，镕合而铸成一柄倚天剑。”我对屠龙刀和倚天剑之名听闻已久，现在才知这对刀剑竟是本派祖师郭襄女侠的母亲所铸。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忙即跪下，叫道：“师父，师父！你……”师父道：“悄声，别让外边的恶贼闻声。你答不答允？你不答允，我不能起来。”我心乱如麻，在这短短的时候当中，师父持续逼我做三件大难事，先是立下毒誓，不准对张无忌倾慕，再要我接任本派掌门，然后又要我以美色对张无忌相诱而获得屠龙刀和倚天剑。这三件事便在十年当中，别离要我前后答允，我也要抵挡不住，何况在这半晌之间？我神智一乱，便晕了畴昔，甚么也不晓得了。
师父顿了一顿，接着道：“襄阳城破之日，郭大侠佳耦与郭公破虏同时殉难，屠龙刀不知下落。郭祖师当时身在西川，待赶去想要相救父母亲人，却已为时不及。一百年来，武林中风波迭起，这对刀剑换了好几次仆人。先人只知屠龙宝刀乃武林至尊，唯倚天剑可与对抗，但到底何故是至尊，那就谁都不晓得了。郭公破虏青年就义，没有传人，是以刀剑中的奥妙，只本派郭祖师传了下来。她白叟家生前曾竭经心力，寻访屠龙宝刀，始终没胜利，去世之时，将这奥妙传给了我恩师风陵师太。我恩师秉承祖师遗命，寻访屠龙刀也没成果。她白叟家圆寂之时，便将此剑与郭祖师的遗命传了给我。我接掌本派流派不久，你师伯孤鸿子和魔教中的一个少年妙手结下了梁子，商定比武，双地契打独斗，不准邀人互助。你师伯心知敌手年纪甚轻，武功却极短长，因而向我将倚天剑借了去。”
师父又道：“黄女侠在铸刀铸剑之前，和郭大侠两人穷数月心力，抄录了兵法和武功的精要。那兵法是根据一部《武穆遗书》撮写而成，郭大侠当年曾随元太祖成吉思汗西征，深知蒙前人的用兵野战之道，他把这些要点也写入兵法当中。至于那部武学秘笈，则主如果一部《九阴真经》，再加上郭祖师外公黄岛主的某些绝学、郭大侠佳耦的师父九指神丐的精美武功。《九阴真经》中有一部分是速成的武功，可惜给黄岛主别的两个弟子练错了，黄岛主心伤弟子之死，设法予以改正，使得既可速成，而后患亦属有限。郭大侠佳耦将这兵法秘笈藏在一个绝顶奥妙的地点，另在两块玄铁铁片之上，刻上了这地点的舆图，并说明进入的体例，将铁片藏入了倚天剑和屠龙刀当中。要得这兵法秘笈，须得先寻到铁片，而如何剖刀剑获得铁片，却要刀剑互用，缺一不成。”
师父道：“为师要你接任掌门，实有深意。我此番落入奸棍手中，一世英名，付与流水，也不肯再生出此塔。那姓张的淫徒对你心存歹意，决不致害你性命，你可和他虚与委蛇，乘机夺了他的倚天剑。那屠龙刀是在他寄父恶贼谢逊手中。这小子不管如何不肯透露谢逊的地点，但天下却有一人能叫他去获得此刀。”
师父悄声对我道：“芷若，时候无多，我们不能多说了。这柄倚天剑厥后鞑子天子赐给了汝阳王，我到汝阳王府去盗了返来。这一次又不幸误中奸计，这剑落入了魔教手里。”我道：“不是啊，是阿谁赵女人拿了去的。”师父眼睛一瞪，说道：“这姓赵的女子，明显跟那魔教教主是一起的，莫非你到现在，仍不信为师的言语？”我实难信赖，但不敢和师父辩论。
师父说到这里，抬高了嗓音，神情慎重，更靠近我耳边，渐渐说道：“屠龙刀周身皆是玄铁，难以损毁，但在刀背叛刀柄恰好七寸之处，可用倚天剑离剑柄七寸处的锋刃渐渐切入，刀剑上即现出锯齿，缓缓磨锯，便可将刀剑锯开。这七寸处在比武时不会碰到敌刃，是以留下了一点软铁。刀剑互磨，屠龙刀刀背和倚天剑剑身都现出缺口，那铁片舆图便掉了出来。根据这舆图，便能寻到兵法与秘笈。”
我恍恍忽惚的举起左手，师父便将铁指环套上我食指。我颤声道：“师父，弟子年青，入门未久，如何能当此重担？你白叟家必能脱困，别这么说，弟子实在不能……”说到这里，我抱着师父双腿，哭出声来。
那天我来到师父房中，扑在师父怀里，哭泣出声。师父悄悄抚摩我头发，我晓得跟师父说话的时候无多，便将昨晚这小魔头前来相救之事说了。师父皱起眉头，沉吟半晌，道：“他为甚么单是救你，不救旁人？那日你在光亮顶上刺他一剑，为甚么他反来救你？”我轻声道：“我不晓得。”
师父怒道：“哼，这小子过分凶险暴虐。他是魔教的脑筋，能有甚么美意？他安排下骗局，要你乖乖的中计。”我心中奇特，问道：“他……他安排甚么骗局？”师父道：“我们是魔教的死仇家。在我倚天剑下，不知杀了多少魔教的险恶奸棍，魔教自是恨峨嵋派入骨，焉有反来相救之理？这小魔头定是看上了你，要你堕入他彀中。他通同旁人将我们擒来，然后用心卖好，再将你救出去，教你今后断念塌地的感激他。”
师父抓住我手腕，低声道：“你取到屠龙刀和倚天剑后，找个隐蔽的地点，先以刀剑互切，再以锯齿互锯，宝刀宝剑开口，便可取出藏在此中的铁片。这是取出舆图的唯一法门。你记着了么？”她说话声音虽低，语气却极严峻。我点头承诺。
师父道：“你如许说：小女子周芷若对天盟誓，今后我若对魔教教主张无忌心存倾慕，倘若和他结成佳耦，我亲生父母死在地下，骸骨不得安稳；我师父灭尽师太必成厉鬼，令我平生日夜不安；我若和他生下后代，男人代代为奴，女子世世为娼。”我听了大吃一惊，从没想到所发的誓词当中竟能如此暴虐，不但谩骂死去的父母，谩骂恩师，也谩骂到没出世的后代。我见师父两眼神光闪动，狠狠盯在我脸上，不由得目炫头晕，便依着师父所说，还是念了一遍。
我内心一怔，当即跪下。师父将铁指环高举过顶，说道：“峨嵋派第三代掌门女尼灭尽，谨以本门掌门人之位，传于第四代女弟子周芷若。”我给师父逼着发了那毒誓以后，脑筋中本已一片混乱，俄然又听到要我接任本派掌门，更加茫然失措，惊得呆了。师父一个字一个字的缓缓说道：“周芷若，奉接本门掌门铁指环，伸出左手。”
我知师父说的是我，又惊又羞，又喜又怕。
旧事如烟
师父微微一笑，道：“她们成绩有限，到了现下境地，已难再有多大停顿，那是资质所关，非人力所能强求。武功要真正到第一流境地，不是靠勤修苦练，而是凭聪明才干、凭天生的颖慧，那是有生俱来的天赋。当年我十五岁时，我师父风陵师太便知我今后武功必有大成，当时她已决定立我为第三代掌门人。你现在虽不及众位师姊，今后却不成限量。嗯，不成限量，不成限量，便是这四个字。”我神采苍茫，瞧着师父，不知她是甚么意义。
我忍不住“啊”的一声，想起了另一个小魔头在光亮顶上从师父手中夺剑的景象，只听师父续道：“那魔头连声嘲笑，说道：‘倚天剑好大的名誉！在我眼中，却如废铜烂铁普通！’顺手将倚天剑抛落于地，扬长而去。你师伯拾起宝剑，要回山来交还给我。那知贰心高气傲，越想越难过，只行得三天，便在途中抱病，就此不起。倚天剑也给本地官府取了去，献给朝廷。你道气死你师伯孤鸿子的这个魔教暴徒是谁？”我道：“不……不知是谁？”师父道：“便是厥后害死你纪晓芙师姊的阿谁大魔头杨逍！”我又忍不住“啊”了一声。
我道：“师父，我瞧他……他倒不是冒充。”师父大怒，喝道：“你定是跟阿谁不成器的纪晓芙普通，瞧中了魔教的淫徒。若我功力尚在，一掌便劈死了你。”我吓得满身颤栗，颤声道：“徒儿不敢。”师父厉声道：“你是真的不敢，还是花言巧语，棍骗师父？”我垂泪道：“徒儿决不敢有违恩师经验。”师父道：“你跪在地下，罚个重誓。”我依言跪下，却不知如何说才好。
我愈听愈奇，只听师父又道：“郭大侠佳耦铸成一刀一剑以后，将宝刀授给儿子郭公破虏，宝剑传给本派郭祖师。郭祖师另有个姊姊，叫作郭芙，但她生性莽撞暴躁，是以郭大侠佳耦没将刀剑传给她。为甚么不直截了当将舆图奉告儿子、女儿，却要兜这个大圈子呢？只因郭大侠佳耦料知兵法和武功秘笈如出世早了，未到逐走蒙前人的机会，落入了奸恶之人手中，不免贻祸无穷，将来一定能留作正用。”
我当时听到“魔教中的少年妙手”之时，不自禁的脸上红了，但随即想起：“不是他，当时他还没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