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志心道:“你们到广东外洋几千个荒岛上去细细的找吧!要不然,亲身去问张春九和那秃顶也好。”向世人抱拳道:“长辈失陪。”

袁承志和安小慧回到借宿的农家。安小慧把这位承志大哥满口奖饰,佩服得了不得,说道:“崔师哥老是夸他师父如何了不起,我看他师父必然及不上你。”袁承志道:“崔师哥叫甚么名字?他师父是那一名?”安小慧道:“他叫崔希敏,外号叫甚么伏虎金刚。他师父是华山派穆老祖师的门徒,外号叫‘铜笔铁算盘’。我听了这外号就忍不住好笑,也向来没问崔师哥他师父叫甚么名字。”

温氏五老肝火上冲,纷繁叫道:“谁说不敢?”“这十多年来,我们那一天不在找他!”“这奸贼早已是废人一个,又有谁怕他了!”“他在那边?”“快说,快说!”

次日早晨,袁承志叫安小慧在农家等他,不要同去。安小慧晓得本身工夫太差,只要碍手碍脚,帮不上忙,反要他用心照顾,虽不大情愿,还是承诺了。

到得山坡,远了望去,见亭中坐着两人,月光下只见云鬓雾鬟,两个都是女子,当即停了脚步,心想:“青弟不在这里!”只见一个女子举起洞箫吹奏,听那曲调,便是温青那天吹过的调子苦楚的曲子,忍不住走近几步,想看清楚是谁。

袁承志心想:“凭你们这点工夫想截留我,只怕不能。”听他们口口声声的把金蛇郎君叫作“金蛇奸贼”,更是说不出的气恼,在贰内心,金蛇郎君已如半个师父,模糊与木桑道人类似,但神采间神情仍然恭谨,说道:“长辈与金蛇郎君无亲无端,连面也没会过。不过他在那边,我倒也晓得,就只怕这里没一个敢去见他。”

温家世人晓得四老爷的飞刀势头劲急,捷如电闪,倏然便至。这少年如全数接住,倒也罢了,如果他闪避让步,飞刀不生眼睛,那可谁也受不住他一刀。当下除了四老以外,余人纷繁走出厅去,挨在门边旁观。

袁承志道:“老前辈有话好说,不必起火。”

温方施顿时变色,两刀同时收回。袁承志也还是收回四枚铜钱,先将双刀声音打哑,跟着击落。

温青道:“我叫温青青,前次对你说时少了一个青字。”说着抿嘴一笑,又道:“实在呢,我该叫夏青青才是。”

温方施哼了一声道:“好本领!好工夫!”口中说着,手上涓滴不缓,六把飞刀连续串的掷出。他这时已知势难击中对方,用心将六柄飞刀四散掷出,心想:“莫非你还能一一把我飞刀打落?”却听得呜铮、呜铮接连六响,六柄飞刀竟又给十二枚铜钱打哑碰跌。承志当日在华山绝顶,不知和木桑道人下了多少盘棋,打了多少千变万化之劫,再加上无数晨夕的苦练,才学会这手世上罕见的“满天花雨”暗器工夫。木桑如果在旁,说不定还要指责他伎俩未纯,但温家诸人却尽皆心惊。

温方施大喝一声:“好!”双手齐施,六柄飞刀同时向对方关键处掷出,六刀刚脱手,又是六刀齐飞,这是他平生绝技,工夫再好的人躲开了前面六刀,决难躲开前面跟上的六刀。十二柄飞刀呜呜声响,四周八方的齐向袁承志飞去。

袁承志不顾追敌,直向安小慧冲去。两名大汉刀剑齐扬,搂头砍下。只听得铛铛两声,两名大汉手中的刀剑脱手飞出。这两人一呆,见砸去他们兵刃的竟是大老爷和二老爷,吓了一跳。温方达与温方义骂了声:“饭桶!”抢上追逐。

袁承志双手分扯,扯断了缚住安小慧手上的绳索。安小慧大喜,连叫:“承志大哥!”这时那两人的刀剑正从空中落下,承志甩出断绳,缠住长剑,扯了返来,对安小慧道:“接着!”绳索松开,那剑剑柄在前,倒转着向她飞去。安小慧伸手接住。

袁承志比及二更天时,又到温家,只见到处黑沉沉的灯烛无光,正要飞身入内,忽听得远处悄悄传来三声箫声,那洞箫一吹即停,过了半晌,又是三声。袁承志心念微动,知是温青以箫相呼,心想温氏五老虽极凶暴,温青却对本身另有结义之情,最好能劝得她交还黄金,不必脱手,因而循着箫声,往玫瑰山坡上奔去。

温方达不住点头。五老均悄悄纳罕。温方义道:“这小子不过二十岁摆布,就算在娘胎里肇端练武,也不过廿年功力,怎地部下竟如此了得!”温方山道:“金蛇奸贼这般短长,也栽在我们手里。这小子明晚再来,我们好好对于他。”

温方义怒道:“金蛇郎君夏雪宜是你甚么人?他在甚么处所?你是他派来的么?”

承志左手松开皮鞭鞭梢,拉着安小慧向墙外跃出,听得飞刀之声,竟不转头,右手别离在两柄飞刀刀背上轻挡,飞刀立时倒转。

这当儿当真是说时迟,当时快,长剑刚掷出,温方达两柄短戟已向承志胸前搠到。却听得“啊!哼!”两声叫唤,本来那两名大汉挡在路口,温方义嫌他们碍手碍脚,一个扫堂腿踢开了。

袁承志回过甚来,见那中年美妇已晕倒在温青怀中,神采惨白,连嘴唇都毫无赤色。

温方施叫道:“看刀!”手一扬,寒光闪处,一刀呜呜飞出。本来他的飞刀刀柄凿空,在空中急飞而过之时,风穿浮泛,收回呜呜之声,如吹唢呐,声音凄厉。刀发高音,似是先给仇敌警告,显得光亮磊落,实在也是威慑打单,扰民气神。

温氏五老面面相觑,透着非常惊奇。温方义道:“张春九和汪秃顶?这两个家伙不知死到那边去了,他妈的,返来不剥他们的皮!”

袁承志空中抓刀的伎俩,确是得自《金蛇秘笈》,蓦见五老神态凶暴,便似要同时扑上来咬噬普通,不由惶恐,正要答复,一瞥之下,忽见厅外三小我走过,此中一人恰是安小慧,给两名大汉捆绑了押着,当是刚从翻板上面的地窖给擒了上来。贰心抢救人,冲出厅去。温方达与温方义各抽兵刃,随后追到。

温方悟脚刚落地,两柄飞刀已当头射落。他不及起家,抖起皮鞭,想翻开飞刀,那知皮鞭俄然寸寸断裂,本来刚才承志在半空中提起温方悟,实已使上了混元功的上乘内劲,不然他在半空中无从借力,如何提得起一个一百几十斤的大汉?这混元劲传到皮鞭之上,竟将鞭子扯断了。温方悟大惊,一个“懒驴打滚”,滚了开去,但一柄飞刀已把他衣衿刺破。他站起来时一身盗汗,半晌说不出话来。

五老面色稍和,但仍心存疑窦。温方达道:“你不把金蛇奸贼藏身之所说出来,本日莫想分开静岩。”

袁承志大吃一惊:“他妈妈是金蛇郎君的老婆?温青是他儿子?”

袁承志对安小慧道:“走吧!”两人向外走出。温方悟站在门口,双手分拦,厉声说道:“慢走,另有话问你。”袁承志拱手道:“本日已晚,明日长辈再来奉访。”温方悟道:“那金蛇奸贼死在甚么处所?他死时有谁见到了?”

袁承志见她改穿女装,秀眉凤目,玉颊樱唇,竟是一个绝色的仙颜才子,心中暗骂本身胡涂,这么一个美人谁都看得出来,本身竟会如此诚恳,给她瞒了这很多天。他平生当中,除了婴儿之时,只在少年时和安大娘与安小慧同处过数日,而后十多年在华山绝顶练武,从未见过女子。厥后在闯王军中见到李岩之妻红娘子,这位女侠豪放开朗,与男人无异。是以于男女之别,他实是浑浑噩噩,认不出温青青女扮男装。

温青浅浅一笑,说道:“小妹实在是女子,一向瞒着大哥,还请勿怪!”说着深深哈腰万福。袁承志还了一揖,之前很多疑虑之处,豁然顿解,心想:“我一向怪她脂粉气太重,又过于小性儿,没丈夫气势,本来竟是个女子。唉,我竟莫名其妙的跟个女人拜了把子,当真胡涂,这可从那边提及?”

本来承志技艺快极,不架敌刃,飕的一下,竟从刀剑下钻过。那两名大汉兵刃砍下来时,温氏二老刚好赶到,一刀一剑,便同时向大老爷、二老爷的头上号召。

承志听得风声,左手撩出,带住鞭梢,混元功乘势运起,上跃之势竟尔不断,左手用力,将温方悟提起。温家世人见到,无不大骇。

袁承志道:“我从没见过金蛇郎君的面,他怎会派我来?”温方山道:“这话当真?”袁承志道:“我干么骗你?长辈在衢江当中,偶然跟这位温兄弟相遇,承他瞧得起,交友为友,这跟金蛇银蛇有甚干系?”

温方施要救五弟,右手急扬,两柄飞刀呜呜发声,向承志后心飞去。

袁承志见飞刀威猛,与普通暗器以轻灵或恶毒见胜者差异,心想:“我如用手接刀,不显工夫,难挫他高慢,总要令他们输得心悦诚服,才气叫他们放出小慧,交还黄金。”在怀中摸出两枚铜钱,左手一枚,右手一枚,分向飞刀打去。左手一枚先到,铮的一响,飞刀顿时无声,本来铜钱已把镂空的刀柄打扁。右手一枚铜钱再飞畴昔,与飞刀一撞,同时跌落。那飞刀重逾半斤,铜钱又轻又小,但是二者相撞以后,竟然齐堕,显见他的手劲力道,比温方施高出何止数倍。

温方义听得温青出言冲撞,更在外人之前透露了温门这件奇耻大辱,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对温方山道:“三弟,你再宠这娃娃,我可要管了。”温方山向温青斥道:“谁是你爸爸?小孩子胡言乱语。还不快出来!”

温方悟道:“忙甚么?”他定要问个清楚,伸臂拦住。袁承志伸掌悄悄向他手臂推去。温方悟手腕勾转,要发挥擒特长法拿他手腕。那知袁承志不想再和人脱手,这一招实在是虚招,对方手一动,左方暴露空地,他拉住安小慧的手,呼的一声,刚好从空地中穿了出去,连温方悟的衣服也没碰到。

刀枪架上本来明晃晃的插满了刀枪矛戟,但见白光闪动中,枪头矛梢,尽皆折断,本来都给他用十二把飞刀斩断了。飞刀余势不衰,插入了墙壁。

温方达目睹袁承志武功卓绝,必是高人弟子,突见四弟使出最短长的刀法,心下暗惊,叫道:“四弟,别伤别性命……”话声未毕,只见袁承志双手在空中一阵乱抓,随抓随掷,十二柄飞刀前后抓在手中,一抓动手,便向兵器架持续掷出。

温方达借力打力,双戟乘势戳了畴昔,戟头锋锐,闪闪生光。袁承志侧过身子,用力一扯断绳,随即俄然放手。温方达出其不料,收势不及,向前踉跄了两步,看袁承志时,已拉了安小慧抢进练武厅内。

袁承志点点头,心想:“本来是黄真大师哥的门徒,他还得叫我声师叔呢。”也不与她说穿,两人各自安寝。

袁承志见他皮套中插着二十四柄明晃晃的飞刀,刃长尺许,心想大凡暗器,均是乘人不备,卒然施发,袖箭藏在袖中,金镖、铁莲子之属藏在衣囊,他的飞刀却明摆在身被骗眼之处,猜想必有过人之长,晓得这时谦逊让步也已无用,点了点头,说道:“老前辈部下容情!”将木剑还给小孩,转过身来。

手持洞箫的女子出亭相迎,低低叫了声:“大哥!”袁承志大吃一惊,月色如水,照见一张美丽面庞,竟便是温青。他顿时呆了,隔了半晌,才道:“你……你……”

此言一出,大家尽皆惊诧。只听得温青急叫:“妈妈,妈妈,你如何了?”

温方山神采大变,连骂:“冤孽!”温方义对温青道:“青青,快把你妈扶出来,别丢丑啦,让人家笑话。”温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说道:“丢甚么丑?妈妈听到爸爸死了,天然要悲伤。”

温方达双戟归于左手,右手指着袁承志,恶狠狠的喝道:“那金蛇奸贼在那边?快说。”

温方悟大怒,右手在腰间一抖,已解下一条牛皮软鞭,挥鞭向他后心打到。武林中的软鞭有的以精钢所铸,讲求的更以金丝绕成,但温方悟内功高深,所用兵刃就只平平常常的一条皮鞭。皮鞭又韧又软,在他手里使开来如臂使指,内劲到处,比之五金软鞭有过之而无不及。

温方达本已冲冲大怒,这时更加满脸杀气,双手力崩,已将戟上短绳崩断,纵进厅来。温家世人也都回到厅内,站在五老身后。

俄然之间,五老一齐站起,圈在他身周,目露凶光,同时喝道:“你是金蛇奸贼派来的吗?”

袁承志听得背后风声,拉着安小慧向前直窜,皮鞭落空,听得呼的一声,劲道凌厉,知是一件短长的软兵器,他头也不回,向墙头纵去。

袁承志想起那晚张春九刺死他秃顶师弟的惨状,心想:“你们棋仙派好不奸滑凶恶,那晚在华山之上,我便几乎死在你们手中,又何必跟你们说实话?何况你们觊觎金蛇郎君的遗物,我更不能说。”便道:“我也是展转听朋友提及的,金蛇郎君是死在广东外洋的一个荒岛之上。”说到这里,童心忽起,说道:“贵派有一个瘦子,叫作张春九,另有一个秃顶,是不是?金蛇郎君的下落,他师兄弟俩晓得得清清楚楚。只消叫他二人来一问,就甚么都明白了,用不着来问我。”

袁承志淡淡一笑,道:“你们真的要去见他?”温方达踏上一步,道:“不错。”袁承志笑道:“见他有甚么好?”温方达怒道:“小朋友,谁跟你开打趣?快给我说出来!”袁承志道:“各位身子矫健,总还得再隔好多年,才气跟他会晤。他已颠季世啦!”

温方悟在这条软鞭高低过数十年的工夫,给他这么等闲避开,岂肯就此干休?右手挥出,圈出一个鞭花,向安小慧脚上卷来。这一下避实就虚,晓得这少女功力不高,这一招定然躲不开,如把她拉了下来,等因而截住了袁承志。

温青扶着母亲,渐渐入内。那美妇悠悠醒转,低声道:“你请袁相公明晚来见我,我有话问他。”温青点头,转头对承志道:“另有一天,明晚你再来盗吧。你就是帮着人家。你,你……发的誓都是哄人的!”向安小慧恨恨的瞪了一眼,扶着母亲进内。

袁承志脚步不动,上身后缩,蓦地退开两尺。温方达双戟递空,正要再戳,劲未使出,倏觉双戟自行向前,烛光映照下,只见对方手中一截断绳已缠住双戟,向前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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