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蓝衫女郎初时还道他好色轻浮,厥后又见神采不像,看来这小和尚多数是个痴人,心下好笑,问道:“这小和尚是你们的师叔祖?”

走惠邻近,只见亭中两个年青女子,正和本寺四名和尚争闹。四僧见到韦小宝,齐道:“师叔祖来了,请他白叟家评评这事理。”迎出亭来,向他合什躬身。这四僧都是净字辈的,韦小宝知他们职司欢迎施主外客,常日能言善道,驯良可亲,不知何故竟会跟两个年青女子争闹起来。看这两个女子时,一个二十岁摆布,身穿蓝衫,脸孔娟秀,另一个年纪更小,不过十六七岁,身穿淡绿衣衫。

绿衫女郎受了严峻欺侮,又觉得已将这小和尚杀死,惊羞交集,俄然间泪水滚下双颊,手臂一弯,挥刀往本身脖子抹去。蓝衫女郎大惊,仓猝伸刀去格,虽将她刀刃挡开,但刀尖还是划过颈中,鲜血直冒。蓝衫女郎惊叫:“师妹……你……你干甚么?”

那八僧都是戒律院中的执事僧,为首一人躬身说道:“师叔祖,方丈大师有请。”

净清拦在她身前,说道:“女施主来到少林寺,行凶打人,就算要走,也得留下尊师的名号。”

韦小宝挥手道:“不必多礼,你们练本身的。”但见净字辈六僧拳脚精严,脱手狠捷,拆招之时又窜改多端,比之本身这位师叔祖,委实高超得太多。听得澄通出言指导,这一拳如何刚猛不足,韧劲不敷,这一脚又如何部位偏了,踢得太高,韦小宝全不明白,瞧得索然有趣,回身便走。

那蓝衫女郎明显不知此中启事,只觉一脱手便打了两名少林僧,心下甚是对劲,说道:“凭你们这一点工夫,也想要女人留下师父的名号,哼,你们配不配?”

那蓝衫女郎站在门边,指着韦小宝骂道:“都是这小和尚不好。”

韦小宝只觉左眼蓦地剧痛,那女郎竟真的要挖出他眸子,大骇之下,哈腰低头,满腔风情顿时丢到九霄云外,双手反撩,只盼格开她抓住本身后领的那只手。那女郎一拳打在他后心。韦小宝大呼:“哎哟,妈呀!”双手反过来乱抓乱舞,不知不觉的使上了洪教主所授的半招“狄青降龙”,俄然之间,双手手掌中软绵绵地,竟然抓住了那女郎胸口。

在寺中住了数日,百无聊赖,深思:“小玄子要我去奉侍老皇爷,却叫我先在少林寺削发,不知甚么时候才让我去五台山?”这日信步走到罗汉堂外,只见澄通带着六名弟子正在练武,众僧见他到来,一齐躬身施礼。

蓝衫女郎怒道:“这小贼秃坏得很,师妹,你把他鼻子割下来。”韦小宝只听得身后一个娇媚的声音道:“好!我先挖了他一双贼忒兮兮的眼睛。”便觉一根温软光滑的手指尖按到了他左眼皮上。韦小宝叫道:“你渐渐的挖,可别太快了。”那女郎奇道:“为甚么?”韦小宝道:“最好你如许抓住我,抓一辈子,永久不放。”那女郎怒道:“小和尚,你死光临头,还在跟我风言风语?”

他和四僧都是给卸脱了枢纽,擒拿跌打原是少林派武功之所长,当即有和尚过来给他们接上了臼。韦小宝迫不及待要去瞧那女人,问知那两个女客的地点,忍着痛向东院禅房走去,刚绕过回廊,只见八名和尚手执戒刀,劈面走来。

俄然间蓝影一晃,净济怒喝:“你……”啪的一声,摔了个筋斗,倒是那蓝衫女郎抢了畴昔,伸足勾了他一交。净济跃起家来,怒道:“女施主,你怎地……”那蓝衫女郎哈哈一笑,右拳反击,净济忙挺右臂挡格。蓝衫女郎左手一带,喀喇一声,竟将他右臂枢纽卸脱。只听得喀喇、唉唷、格格之声连响,她瞬息之间,又将余下三僧或断腕骨,或脱臂臼。四僧退在一旁,已全无抵抗之能。净济回身便奔,回入寺中报信。

绿衫女郎面前一黑,晕倒在地。

韦小宝向她伸了伸舌头,游移半晌,终究不敢进房去看,回身走向戒律院来。只见院门大开,数十名和尚身披法衣,两旁站立,神情寂然。押着他过来的执刀四僧齐声道:“启禀方丈,晦明僧传到。”韦小宝见了这等神情,心想:“你是大老爷审堂吗?他奶奶的,搭甚么臭架子?”走进大堂。只见佛像前点了数十枝蜡烛,方丈晦聪禅师站在右首,右首站着一名老衲,身材高大,不怒自威,乃是戒律院首坐澄识禅师。净济、净清等四僧站鄙人首。

心想:“常听人说,少林寺武功天下第一,我来到寺里做和尚,不学工夫岂不成惜?”俄然间恍然大悟:“啊哟,是了!海大富这老乌龟教给我的狗屁少林派武功是假的,管不了用,小玄子叫我在少林寺削发,是要我学些少林派的真本领,好去庇护老皇爷。但是我的师父在二十八年前早就死了,谁来教我工夫?”沉吟半晌,又明白了一事:“方丈老衲人叫我做他师弟,本来就是要让我没师父,没人可教工夫。这老贼秃好生奸猾。嗯,是了,他见我是天子亲信,乃是满洲大官,决不肯把上乘武功传给我这小鞑子。哼,你不教我,莫非我不会本身瞧着学吗?”

韦小宝听到“行凶打人”四字,心想:“本来她们打过人了,怪不得净清他们要不依辩论。”见净清、净济二人左颊上都有个红红的掌印,显是各已吃了一记巴掌。他和寺中僧众闲谈,早知这几个知客僧的武功,在寺中属于最末流,方丈便因他们口齿聪明而武功极低,才派他们欢迎来寺随喜的施主。少林寺在武林中享大名千余年,每月前来寺中领教的武人指不堪屈,知客僧武功寒微,便不致跟人脱手,不然的话,少林禅寺变成了动武打斗的场子,既碍清修,更大违佛家慈悲无诤之义,兼且不成体统。

韦小宝道:“是了。我得先去瞧瞧阿谁小女人,看她是死是活。”那和尚道:“方丈大师在戒律院中相候,请师叔祖马上畴昔。”韦小宝怒道:“他妈的,我说要去瞧阿谁仙颜小女人,你没听到吗?”他平时脾气甚好,这时心中急了,在寺中竟也破口骂人。

八僧面面相觑,不敢禁止,当下四僧在后跟从,另四僧去传净济等四名知客僧。

忽听身后有人说道:“阿弥陀佛,快快救治。”蓝衫女郎哭道:“救……救不了啦。”只见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手指连动,点了绿衫女郎颈诽谤口四周的穴道,说道:“救人要紧,女人莫怪。”嗤嗤声响,那人撕下衣衿,包住绿衫女郎的头颈,俯身将她抱起。蓝衫女郎手足无措,站起家来,见那人是个白须垂胸的老衲,抱了绿衫女郎,快步向山上奔去。她惶急之下,只得跟从厥后,见那老衲抱着师妹进了少林寺庙门,当即跟了出来。

目睹蓝衫女郎站在前面,那么抓住他后领的,天然是绿衫女郎了,贰心中狂喜,大呼:“妙极,妙极!”既已给她这么一抓,就不枉了在此人间走一遭,最好她再在本身身上踢几脚,在头顶凿几拳,就算当即给打死了,那也滋味无穷,艳福不浅。这时鼻中闻到一阵淡淡暗香,便叫:“好香,好香!”

净济忙道:“女人言语可得客气些。这位高僧法名上晦下明,是本寺两位晦字辈的高僧之一,乃方丈方丈的师弟。”两个女郎都微微一惊,随即更觉好笑,点头不信。那绿衣女郎笑道:“师姊,他哄人,我们才不被骗呢。这个小……小法师,如何会是甚么高僧了?”

这一式本为虚招,只是要逼得背后仇敌缩身,然后倒翻筋斗,骑在仇敌颈中,岂知那女郎并无临敌经历,不防备给韦小宝抓住了胸部。那“狄青降龙”前半招的成果既大不不异,后半招便也使不出来。

这一日东风和畅,韦小宝只觉满身暖洋洋地,耽在寺中与僧报酬伴,实在不是滋味,因而出了寺门,信步下山,心想好久没见双儿,不知这小丫头独个儿过得如何,要去瞧瞧她,再者在寺里日日茹素,青菜豆腐的祖宗早给他骂过几千几万次,得要双儿买些鸡鸭鱼肉,让大和尚饱餐一顿。

韦小宝兀自不觉,心道:“她为甚么转过甚去?她脸上这么微微一红,丽春院中一百个小娘站在一起,也没她一根眉毛都雅。她只要笑一笑,我就给她一万两银子,那也抵得很。”又想:“方女人、小郡主、洪夫人、建宁公主、双儿小丫头,另有阿谁掷骰子的曾女人,个个是超卓美女,但这许很多多人加起来,都没面前这位天仙的仙颜。我韦小宝不做天子、不做神龙教教主、不做六合会总舵主,甚么黄马褂七眼八目炫翎、一品二品大官,更加不放在心上,我……我非做这小女人的老公不成。”瞬息之间,心中转过了无数动机,立下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大决计,脸上神采古怪之极。

四僧二女见他忽尔眉花眼笑,忽尔咬牙切齿,便似颠狂普通。少林僧净济和净清连叫数声:“师叔祖,师叔祖!”韦小宝只是不觉。过了好一会,才似从梦中醒来,舒了口长气。

武林中传授武功之时,如有人在旁旁观,原是任何门派的大忌,但这位晦明禅师乃本寺“前辈高僧”,本派徒子徒孙传功练武,他要在旁瞧瞧,任谁都不能有何贰言。他在寺中各院东张西望,见到有人练武习艺,便站定了看上一会。只可惜这位“高僧”的根柢实在太太低浅,当日海大富所教的既非实在工夫,陈近南所传的那本内功法门,他又没练过几天。少林派武功广博高深,如许随便看看,岂能有所得益?何况他又没耐烦多看。

韦小宝一见这少女,不由得心中突的一跳,胸口好像给一个无形铁锤重重击了一记,顷刻之间唇燥舌干,目瞪口呆,心道:“我死了,我死了!那边来的如许的美女?这美女倘若给了我做老婆,小天子跟我换位我也不干。韦小宝死皮赖活,上天下地,枪林箭雨,刀山油锅,不管如何,非娶了这女人做老婆不成!”

行近寺外迎客亭,忽听得一阵辩论之声,贰心中一喜:“妙极,妙极!有人吵架。”快步上前,只听得几个男人的声音当中,夹着女子的清脆嗓音。

两个女郎当即沉下脸来,四名净字辈的和尚也觉这位小师叔祖太也失态,甚感惭愧。

那蓝衫女郎哼了一声,问道:“你是少林寺的高僧?”韦小宝道:“僧就是僧,却不是甚么高僧,你瞧我这么矮,只不过是个矮僧。”蓝衫女郎双眉一轩,朗声道:“我们听人说道,少林寺是天下武学的总汇,七十二门绝艺深不成测。我师姊妹俩心中恋慕,特来瞻仰,不料武功当然平平,寺里和尚更加不守清规,油嘴滑舌,便如贩子地痞普通,令人好生绝望。师妹,我们走罢!”说着回身出亭。

韦小宝吓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俄然间后领一紧,已让人抓住,这一抓连着他后颈中要穴一起拿住,顿时满身发软,使不着力量。

这几句话清脆娇媚,轻柔欲融,韦小宝只听得魂飞魄散,忍不住学道:“这个小……小法师,如何会是甚么高僧了?”这句话一学,轻浮恶棍之意透露无遗。

净济刚才吃过她的苦头,心知凭着本身这里五人,没法截得住她们,这两个少女下山去一加鼓吹,说来到少林寺中打了两个和尚,扬长而去,对方连本身的来源也不晓得,少林寺的名头往那边搁去?便道:“我们四僧职司欢迎施主,武功寒微之极,削发人和蔼为本,岂可妄自跟人脱手?两位既方法教敝寺武功,请待贫僧去请几位师伯师叔来,让两位见见便了。”说着回身往寺中奔去。

两个少女见四僧叫这小僧报酬“师叔祖”,执礼甚恭,甚是奇特,正诧异间,便见他双目发楞,紧紧的盯住绿衣女郎。纵是平常男人,如此无礼也非常不该,何况他是削发和尚?那绿衣女郎脸上一红,转过了头,那蓝衣女郎更满脸喜色。

只走得十余步,寺中已有十多名和尚奔出,将他和净字辈三僧扶回寺中。

蓝衫女郎抛下钢刀,抱住了她,只是惊叫:“师妹,你……你……死不得。”

韦小宝心想:“这五戒当中,妄言一戒,老子是说甚么也不守的了。”问道:“戒不戒赌?”晦聪方丈一怔,问道:“甚么赌?”韦小宝问道:“打赌哪?”晦聪微微一笑,说道:“五大戒中,并无赌戒。旁人要守,师弟任便。”韦小宝心想:“他妈的,我一小我不戒有甚么用?莫非本身跟本身赌?”

绿衫女郎还待再砍,蓝衫女郎抽出刀来,当的一声,架住了她钢刀,叫道:“这小和尚活不成啦,我们快走!”她想在少林寺杀了庙中和尚,这祸可闯得不小。

韦小宝从石桌下钻出,双臂早已不属己有,软软的垂在身边,心想:“这……这女人好狠,干么要自寻短见,倘若当真死了,那如何办?我……我还是逃他妈的罢。”但一想到那少女的绝世容颜,心口一热,盘算主张:“逃是不能逃的,非得去瞧瞧她不成。”双臂剧痛,额头盗汗如黄豆般一滴滴洒将下来,支撑着上山。

在少林寺中浪荡了月余,武功一点也没学到。但他性子随和,爱好交结朋友,在寺中是位份仅次于方丈的前辈,既肯和人下交,统统僧众自是对他非常亲热。

韦小宝来到东院禅房,问道:“小女人不会死吗?”一名老衲道:“启禀师叔,伤势不重,小僧正在救治。”韦小宝当即放心。

那女郎惊羞交集,双手自外向内拗入,兜住韦小宝双臂,喀喇一声,已拗断了他双臂臂弯枢纽,这招“乳燕归巢”项目温雅,倒是“分筋错骨手”中的一记杀着,跟着飞腿将韦小宝踢出丈许。那女郎气恼之极,拔出腰间柳叶刀,猛力向韦小宝背心斩落。

韦小宝忙一个打滚,滚到了亭心的石桌之下。那女郎一刀斩在地下,火星四溅,左足踢出,将韦小宝从桌子底下踢了出来。蓝衫女郎叫道:“师妹,不成杀人!”绿衫女郎恍若不闻,又是一刀,重重砍在韦小宝背上。韦小宝又叫:“哎哟,我的妈啊!”绿衫女郎再砍了两刀,只砍得韦小宝奇痛彻骨,幸有宝衣护身,却未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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