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梵衲道:“陆兄,白龙使立此大功,咱二人也跟着有了好处。教主赐下豹胎易筋丸的解药,你务必尽快差妥人送到云南来。”

康熙本来自幼便喜好这个妹子,但自从得知假太后的罪过以后,连带的对妹子也生了厌憎之心,将她嫁给吴应熊,实是故意谗谄,这时见她哭得不幸,倒有些不忍,但事已至此,已难收回成命,拍拍她肩膀,温言道:“女孩子长大了,老是要嫁人的。我给你拣的丈夫可很不错哪。小桂子,你跟公主说,那吴应熊边幅挺漂亮的,是不是?”

韦小宝道:“这叫做前无前人,后无来者。”康熙笑道:“很好。你记心好,教了你的成语,便记着了。”韦小宝道:“皇上教的,我总记得,别人教的,可记来记去总记不住,也不知是甚么事理。比如一言既出,甚么马难追,这匹甚么马,老是记不住。”

韦小宝浅笑,正待答话,忽觉脑中一晕,身子晃了晃。公主问道:“如何?热得中了暑么?”韦小宝道:“怕……怕是刚才酒喝多了。公主殿下,主子要告别了。”公主道:“酒喝多了?那么每人再喝一碗酸梅汤醒酒。”韦小宝道:“多……多谢。”

韦小宝笑道:“很好,很好,你对我如此忠心,我总忘不了你的好处。”陆高轩大喜,躬身道:“部属恭祝白龙使永享清福,寿比南山。”韦小宝心想:“我只比教主低了一级,永享清福,寿比南山,倒也不错了。”

公主道:“如许大热天赶路,也真够受的。打从明儿起,我们每天只行四十里,一早解缆,太阳出来了便停下歇息。”韦小宝道:“公主体贴下人,大师都戴德德,就只怕光阴担搁久了。”公主笑道:“怕甚么?我不急,你倒焦急?让吴应熊这小子等着好了。”

他回宫不久,便有寺人宣下朝旨,封韦小宝为一等子爵,赐婚使,护送建宁公主前赴云南,赐婚平西王世子吴应熊。吴应熊封三等精奇尼哈番,加少保,兼太子太保。

韦小宝大喜,转头向阿珂瞧去。九莫非:“阿珂也去。”韦小宝更喜从天降,这个喜信,便天子连封他一百个子爵也比不上。从九难处告别出来,便去六合会新搬的下处。

康熙道:“小桂子,你去云南之前,有件事前给我查查。上书房里不见了一部佛经,这事可有点奇特,连这里的东西,竟也有人敢偷!”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语气已非常严峻。韦小宝应道:“是,是。”建宁公主插口道:“天子哥哥,你这部佛经是我拿的。嘻嘻!”

康熙听她说得不幸,心肠顿时软了下来,温言道:“你去了云南,要甚么东西,固然向我要好了。”顿了一顿,说道:“平西王府里,又有甚么东西没有?”

韦小宝道:“平西王世子好俊好帅,天下驰名。他进京那天,北都城里成千成万的女人太太们都挤着去瞧。有十几个女人你挤我,我挤你,便打起来啦。”建宁公主破涕为笑,啐道:“呸!你哄人,那有这等事?”

康亲霸道:“兄弟,你瞧这间屋子如何?”韦小宝笑道:“好极,标致之极!王爷真会纳福。这是小福晋的居处么?”康亲王浅笑不答,邀他走进大厅。

当下去见天子谢恩,说道:“皇上,主子此次去云南跟你办事,你有甚么锦囊奇策,那就跟我说了罢。”康熙哈哈大笑,说道:“小桂子没学问。锦囊奇策,是封在锦囊当中的,天机不成泄漏,怎能先跟你说?”韦小宝道:“本来如此。可惜我不识字,皇上如有锦囊奇策,须得画成丹青。皇上,前次你叮咛我去清冷寺做方丈,这道圣旨,画得可挺美哪。”

到得午后,康亲王又进宫来相见,喜气洋洋的道:“兄弟,经籍已呈缴给了皇上。皇上很欢畅,实在嘉奖了我几句。”韦小宝道:“那好得很啊。”康亲王低声问道:“宫里失了那部经籍,皇上没查问吧?”韦小宝低声道:“我求得建宁公主认了帐。她就要远嫁了,皇上很舍不得她,天然算了。”

这一席酒喝得尽欢而散。韦小贵重为子爵,大师又早知他那寺人是奉旨假扮的,便不能再回宫留宿了。这一晚睡在都丽华贵的寝室当中,放眼不是金器银器,就是绫罗绸缎,忽想:“他奶奶的,我如在这子爵府开座倡寮,十间丽春院也比下去了。”

陈近南沉吟道:“鞑子天子对吴三桂如此宠幸,一时是扳他不倒了。不过这实是大好机遇。小宝,吴三桂这奸贼不造反,我们要激得他造反,激不胜利,就冤枉他造反。我本该和你同去,只二公子和冯锡范回到台湾以后,定会向王爷进谗,猜想王爷会派人来查询六合会之事。我得留在这里,据实禀告。这里众兄弟,你都带了去云南罢。”

韦小宝道:“就怕冯锡范这家伙又来侵犯师父,这里众位兄弟还是留着互助师父罢,不然弟子放心不下。”陈近南拍拍他肩膀,温言道:“可贵你如此孝心。冯锡范武功虽强,你师父也不见得就弱于他了。此次他只不过攻了我们个出其不料,一上来躲在门后偷袭,先伤了我右臂。下次相遇,他一定能再占到便宜。诛杀吴三桂是当前第一大事,我们须得倾尽力以赴。只盼这里的事情告终得快,我也能赶来云南。我们可不能让沐家着了先鞭。”韦小宝点头道:“倘若给沐王府先得了手,此后六合会要奉他们号令,可差劲得很了。”

康亲王大喜,道:“你不日就去云南,本日哥哥作个小东,一来道贺你封了子爵,二来给你饯行。”携着他手出得宫来,此次却不是去康亲王府,来到东城一所精美的宅第。这屋子虽没康亲王府宏伟,但雕梁画栋,花木山石,陈列甚是豪华。

康熙道:“你拿去干甚么?如何没先问过我?”公主笑道:“是太后叮咛我拿的。太后说,天子每天要办千百件军国大事,问你要部佛经这等小事,便不消来费事你啦。”

韦小宝大喜,心道:“你叫我不练工夫,这是你本身说的,今后可不能怪我。”又想:“这豹胎易筋丸当真短长,连师父也不知是甚么东西,但盼陆先生快些送来解药才好。”

次日一早去见九难,奉告天子派他去云南送婚。九莫非:“很好,我陪你一起去。”

建宁公主笑道:“甚么糖醋娘子军,你真会胡说八道!”她这时笑靥如花,脸颊上却兀自挂着几滴亮晶晶的泪珠,向康熙道:“天子哥哥,小桂子送我到了云南以后,就让他陪着我说话儿解闷,不然我可不去。”康熙笑道:“好,好,让他多陪你些时候,等你统统惯了再说。”建宁公主道:“我要他永久陪着我,不让他返来。”

韦小宝道:“恰是。公主,你那位额驸,是云南省驰名的美女人,前次他来北京,前门外有十几个女人打斗,打出了三条性命。”建宁公主一怔,问道:“那为甚么?”

康亲王笑道:“我们本日道贺韦大人高升,按理他该坐首席才是。不过他是本宅仆人,只好坐主位了。”韦小宝奇道:“甚么本宅仆人?”康亲王笑道:“这所宅子,是韦大人的子爵府。做哥哥的跟你预备的。车夫、厨子、仆人、婢女,全都有了。仓促忙忙的,只怕很不全面,兄弟见缺了甚么,尽管叮咛,命人到我家里来搬便是。”

一名宫女捧进一只五彩大瓦缸来,说道:“启禀公主,这是孟知府供奉的冰镇酸梅汤,请公主消暑消渴。”公主喜道:“好,装一碗给我尝尝。”

公主侧头浅笑,问道:“小桂子,你热不热?”韦小宝道:“还好。”公主道:“你不热,为甚么额头这很多汗?”韦小宝笑着伸袖子抹了抹汗。

陆高轩连宣称是,心想:“白龙使小小年纪,已如此了得。教主这大位,今后非传给他不成。我现在不乘机奉迎过他,更待何时?”说道:“这解药非同小可,部属决不放心交给旁人,定当亲身送来。白龙使,部属对你忠心耿耿,定要奉侍你服体味药以后,部属和胖兄再服。不然就算豹胎易筋丸药性发作,部属有解药在手,宁死也决不先服。”

韦小宝取钱赏了寺人,心想:“倒便宜了吴应熊这小子,娶了个仙颜公主,又封了个大官。平话先生说精忠岳传,岳飞岳爷爷官封少保,你吴应熊臭小子如何能跟岳爷爷比拟?”转念又想:“皇上封他做个大官,只不过叫吴三桂不起狐疑,迟早会砍他的脑袋。鳌拜可也不是官封少保吗?对,对,岳飞岳少保也给天子杀了。可见官封少保,便是要杀他的头。下次皇上如封我做少保,可得死命推让。”

韦小宝道:“陆先生,你将经籍呈给教主和夫人,说道我探听到,吴三桂晓得别的六部经籍的下落。我白龙使为教主和夫人办事,忠字当头,十万死百万死不辞,是以要到云南去赴汤蹈火,找寻经籍。胖尊者,你护送我去再为教主建功。”胖陆二人欣然承诺。

建宁公主一进书房,便扑在康熙怀里,放声大哭,说道:“天子哥哥,我……我……我不肯嫁到云南,求你收回圣旨罢。”

韦小宝道:“公主,你猜皇上为甚么派我护送你去云南?又叮咛我多带侍卫兵勇,妥为庇护?”公主道:“那是天子哥哥珍惜我。”韦小宝道:“是啊,这是皇上的贤明远见,深谋远虑。你想,额驸如许漂亮萧洒,不知有多少女人想嫁给他做夫人,当今给你一下子占了去,天下不晓得打翻了多少醋缸子、醋坛子、醋罐子、醋瓶子。有些会技艺的女人一怒,说不定要来跟你难堪。固然公主本身武功高强,毕竟寡不敌众,是不是?是以主子这一次护送公主南下,肩头的担子可真不轻,要对于这一队糖醋娘子军,你想想,可有多难?”

韦小宝回到宫中,另行拿了两部经籍,去寻胖梵衲和陆高轩。他想正黄旗的经籍上浸满了毒水,给桑结喇嘛抢去了;镶白旗的给了康亲王;剩下五部当中,镶黄、正白两部从鳌拜家中抄来,镶蓝从老婊子的柜中获得,这三部书老婊子都见过的,这时老婊子如在洪教主身边,呈上去可大大不妙。正红旗的从康亲王府中顺手牵来,镶红旗的从瑞栋身上获得,老婊子虽知来源,却也无妨。因而交给胖陆二人的是一部正红,一部镶红。胖陆二人早已等得望眼欲穿,见他俄然到来,又获得了教主所要的两部经籍,当真喜从天降。

厅上已等着很多贵官,索额图、多隆等都出来相迎,“恭喜”之声,不断于耳。

数今后诸事齐备,韦小宝带领御前侍卫、骁骑营、六合会群雄、神龙教的胖梵衲等人,告别了康熙和太后,护送建宁公主前赴云南。九难和阿珂扮作宫女,混入人群。六合会群雄和胖梵衲也都乔装改扮,算是韦小宝的亲随,穿了骁骑营军士的服色。韦小宝胯下康亲王所赠的玉骢马,前呼后拥,对劲洋洋的往南进发。他已派人前去山西,告诉双儿南来,盼能和她在途中汇合。此时独一美中不敷的,便是身边少了这个和顺体贴的俏丫头。

韦小宝从上书房出来,众侍卫、寺人纷繁前来道贺。每个侍卫都盼能得他带去云南,吴三桂富可敌国,这一趟美差,发一笔财是十拿九稳之事。

说到这里,寺人禀报建宁公主前来告别。康熙向韦小宝望了一眼,叮咛进见。

康熙哼了一声,便不言语了。建宁公主伸伸舌头,恳求道:“天子哥哥,你别为这件事生我的气。今后我去了云南,便想再来这里拿你的书,可也来不了啦。”

韦小宝欣喜交集,本身帮了康亲王这个大忙,不费分文本钱,不担涓滴风险,固然明知他定有酬谢,却万想不到竟会送如许一件重礼,一时说不出话来,只道:“这……这个……那如何能够?”

康亲王捏了捏他手,说道:“咱哥儿俩是过命的友情,那还分甚么相互?来来来,大伙儿喝酒。那一名不喝醉的,本日不能放他归去。”

一名宫女取过一只碎瓷青花碗,斟了酸梅汤,捧到公主面前。公主取匙羹喝了几口,吁了口气,说道:“难为他小小开封府,也藏得有冰。”酸梅汤中清甜的桂花香气满盈室中,小小冰块和匙羹撞击有声,韦小宝和钱高二人不由垂涎欲滴。公主道:“大师热得很了,每人斟一大碗给他们。”韦小宝和钱高二人谢了,冰冷的酸梅汤喝入口中,冷气直透胸臆,说不出的畅快。半晌之间,三人都喝得干清干净。

这日晚餐过后,公主召见韦小宝。三人来到公主寝室外的小厅。公首要韦小宝坐了,钱高二人站立厥后。当时合法盛暑,公主穿戴薄罗衫子,两名宫女手执团扇,在她身后拨扇。公主脸上红扑扑地,嘴唇上排泄一滴滴纤细汗珠,容色甚是鲜艳,韦小宝心想:“公主虽不及我老婆仙颜,也算是一等一的人才了。吴应熊这小子娶得了她,当真艳福不浅。”

康熙笑道:“自古以来,圣旨不消笔墨而用丹青,只怕以我们君臣二人开端了。”

这一日到了开封,河南省巡抚、藩台、臬台等宴请韦小宝后告别,知府驱逐一行人在本地大富绅家的花圃中歇宿。建宁公主又把韦小宝召去闲谈。自从出京以来,日日都是如此。韦小宝恐怕公主拳打脚踢,每次均要钱成本和高彦超随伴在侧,非论公主求恳也好,发怒也好,决不遣开两人伶仃和她相对。

陈近南伸手搭他脉搏,又命他伸出舌头瞧瞧,皱眉道:“你中的毒如何又转了性?幸亏一时也不会发作。我传你的内功临时不成再练,以防毒性侵入经脉。”

一起之上,官府极力浪费供应,对这位赐婚使大人凑趣阿谀,马屁拍到了实足十。韦小宝心花怒放,自从奉旨出差以来,从未有如此次那么舒畅神情,心想:“老婊子不争气,只生了一个女儿,倘若一口气生他妈的十七八个,老子专做赐婚大臣,送了一个又一个。这一辈子吃喝玩乐,金银珠宝花差花差,可比干甚么都强了。”

韦小宝一伸舌头,道:“那不成,你的驸马爷倘若见我惹厌,生起气来,一刀将我砍了,没了脑袋的小桂子,可不能陪公主说话解闷了。”建宁公主小嘴一扁,道:“哼,他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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