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镇恶听了世人的动静,心下甚奇,问道:“二弟,你如何了?”全金发道:“现在乌黑一团,甚么都瞧不见!”柯镇恶大喜,暗叫:“老天佑我!”

全金焦炙叫:“大哥!有电光!”陈玄风已乘着这刹时间的亮光,欺身进步,运气于肩,蓬的一声,左肩硬接了对方一杖,左手向外搭出,已抓住了铁杖,右手急探,电光虽隐,右手已搭上了柯镇恶胸口。

这两招互换只一刹时之事,陈玄风动手毫不容情,跟着出爪往韩小莹天灵盖插落。这“九阴白骨爪”摧筋破骨,狠辣非常,这一下如果给抓上了,韩小莹头顶必将便是五个血孔。张阿生和她相距另稀有步,目睹势危,情急冒死,立时和身扑上,将本身身子盖在韩小莹头上。陈玄风一爪疾插,噗的一声,五指直插入张阿生背心。

张阿生一张胖脸平常笑惯了的,这时仍微露笑意,伸出扇子般的屠牛大手,轻抚韩小莹秀发,安抚道:“别哭,七妹,我很好。”韩小莹哭道:“五哥,我嫁给你作老婆罢,你说好吗?”张阿生嘻嘻的笑了两下,听对劲中人这么说,不由得大喜若狂,但伤口剧痛,神态垂垂含混。韩小莹道:“五哥,你放心,我已是你张家的人,这生这世决不再嫁别人。我死以后,永久跟你厮守。”张阿生又笑了两下,低声道:“七妹,我一贯待你不敷好。我……我也配不上你。”韩小莹哭道:“你待我很好,好得很,我都晓得的。我内心一向喜好你的。”张阿生大喜,咧开了嘴合不拢来。

韩宝驹在黑暗中大呼:“大师退开!七妹,你如何?”韩小莹道:“别出声!”说着向旁奔了几步。

韩宝驹烦躁起来,深思:“我们三人合斗一个受伤的盲眼贼婆娘,尚且不能到手,江南七怪真威名扫地了。”鞭法变幻,唰唰唰连环三鞭,连攻梅超风后心。韩小莹见仇敌脚步盘跚,垂垂支撑不住,挺剑疾刺,全金发也是狠扑猛打。

江南六怪见他气味奄奄,伤不成救,个个哀思之极。韩小莹更肉痛如绞,五哥对本身深怀情义,心中如何不知,只是她生性豪放,一心好武,对后代之情看得极淡,张阿生又整天咧开了大口嘻嘻哈哈的傻笑,是以两人向来没透露过情意,想到他为救本身性命而用心把身子撞到仇敌爪下,不由既感且悲,抱住了张阿生放声痛哭。

陈玄风将郭靖用力往地下一掷,左手顺势挥拳往全金发打到。全金发大惊,心想这一掷之下,那孩子岂有性命?俯身避开仇敌来拳,顺手接住郭靖,一个筋斗,翻出丈余以外,这一招“灵猫扑鼠”既避敌,又救人,端的是又快又巧。陈玄风也公开喝了声采。

轰隆声中电光又是两闪,韩宝驹猛见铁杖正向大哥飞去,而柯镇恶茫如不觉,这一惊非同小可,金龙鞭快速飞出,卷住了铁杖。

郭靖见抓住本身的人面色焦黄,目射凶光,可怖之极,大骇之下,顺手拔出腰间短剑,向他身上插落,这一下正插入陈玄风小腹的肚脐,八寸长的短剑直没至柄。

江南五怪晓得本日到了存亡关头,那敢有涓滴怠忽,奋力抵抗,却均不敢逼近,包抄的圈子垂垂扩大。战到分际,韩宝驹奋勇进袭,使开“地堂鞭法”,着地滚进,专向对方下盘急攻,一轮盘打挥缠,陈玄风公然用心,蓬的一声,后心给南希仁一扁担击中。铜尸虽不受伤,却也奇痛入骨,右手猛向南希仁抓来。

韩宝驹与韩小莹、全金发三人摸索着去救济受伤的三人,虽明知大哥存亡系于一发,但乌黑当中,实没法上前互助,只要心中干焦急的份儿。大雨杀杀声中,只听得陈玄风掌声飕飕,柯镇恶铁杖呼呼,两人相拆不过二三十招,但守在中间的世人,心中焦炙,竟如过了几个时候普通。猛听得蓬蓬两声,陈玄风狂呼怪叫,竟然身上连中两杖。世人正高傲喜,俄然电光闪亮,照得满山透明。

南希仁扁担未及收回,敌爪已到,急使半个“铁板桥”,上身后仰,忽见陈玄风手臂枢纽喀喇一响,手臂蓦地长了数寸,一只大手已触到眉睫。妙手较技,相差常常不逾分毫,明显见他手臂已伸到绝顶,这时忽地伸长,那边来得及趋避?给他手掌按在面门,五指即要向脑骨中插进。南希仁危急中左手疾起,以擒拿法勾住仇敌手腕,向左猛撩,就在此时,朱聪已扑在铜尸背上,右臂如铁,紧紧扼住他喉头。这一招本身胸口全然卖给了仇敌,他见义弟命在呼吸之间,顾不得冒犯武家的大忌,救人要紧。

全金发等三人忙救济四个受伤的兄弟。南希仁折臂断骨,幸而未受内伤。柯镇恶和朱聪内功精深,虽中了铜尸的猛击,以力抗力,内脏也未遭到严峻毁伤。只张阿生连中两下“九阴白骨爪”,头顶又遭猛击一拳,固然醒转,性命已然垂死。

转眼韩小莹已奔到郭靖面前,一把拉住他小手,回身飞逃,只奔得丈许,猛觉手里一轻,郭靖失声惊呼,竟已给陈玄风夹背抓了畴昔。

张阿生身受重伤,躺在地下,含混中见韩小莹情势危急,拚起满身之力,右脚往仇敌手指踢去。陈玄风顺势抓出,五指又插入他小腿当中。张阿生挺身翻起,双臂紧紧抱住陈玄风腰间。陈玄风抓住他后颈,运劲要将他掼出,张阿生只担心仇敌去伤害韩小莹,双臂说甚么也不放松。陈玄风砰的一拳,打在他脑门正中。张阿生顿时晕去,手臂终究松了。

朱聪、全金发、南希仁、韩宝驹大惊,一齐急奔而下。

只听得喀喀两响,接着又是噗的一声,陈玄风以力碰力,已震断了南希仁的左臂,同时左手手肘往朱聪胸口撞去。朱聪前胸剧痛,满身脱力,不由自主的放松了扼在仇敌颈中的手臂,向后直跌出去。陈玄风也感咽喉间给扼得呼吸难堪,跃在一旁,狠狠喘气。

江南七怪中三人重伤,本已一败涂地,这时俄然黑云覆盖,大雨滂湃而下。大家屏息凝气,谁都不敢先动。柯镇恶耳音极灵,雨声中仍辨出左边八九步处那人呼吸沉重,并非本身兄弟,当下双手齐扬,六枚毒菱往他打去。

柯镇恶大惊,撒杖后跃。陈玄风这一到手那肯再放过良机,刚才一抓已扯破了对方衣服,快速变爪为拳,身子不动,右臂陡长,潜运内力,一拳结健结实的打在柯镇恶胸口,刚感到柯镇恶直跌出去,左手挥出,夺来的铁杖如标枪般投向他身子。这几下连环进击,招招是他平生绝技,不觉对劲之极,仰天怪啸。便在此时,雷声也轰轰响起。

陈玄风大声狂叫,向后便倒。他一身横练工夫,罩门恰是在肚脐当中,别说这柄短剑锋锐无匹,就是平常刀剑碰中了他罩门,也立时毙命。当与妙手对敌之时,他对罩门防卫周到,决不容对方拳脚兵刃靠近小腹,这时抓住一个小童,对他全无涓滴防备之心,何况先前曾抓住过他,知他全然不会武功,殊不知“善泳溺水,高山覆车”,这个武功短长之极的陈玄风,竟自丧生在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小儿之手。

韩宝驹等各自纵开,伏在地下,过了很久,这才暴风稍息,暴雨渐小,层层黑云中又钻出丝丝月光来。韩宝驹跃起家来,不由大呼一声,不但梅超风人影不见,连陈玄风的尸首以及地下梅超风的长鞭也都已不知去处;只见柯镇恶、朱聪、南希仁、张阿生四人躺在地下,郭靖的小头渐渐从岩石前面探上,大家身上都为大雨淋得表里湿透。

郭靖一短剑将人刺倒,早吓得六神无主,胡里胡涂的站在一旁,张嘴想哭,却又哭不出声。

韩小莹左足一点,剑走轻灵,一招“凤点头”,疾往仇敌左胁虚刺,跟着身子微侧,剑尖光芒明灭,直取敌目,又狠又准,的是“越女剑法”中的精微招数。

梅超风双目已盲,同时脑筋昏晕,显是暗器上毒发,她与丈夫二人修习“九阴白骨爪”,只因不会相辅的内功,这些年来只得不竭服食少量砒霜,然后运功逼出,以此不得已的笨体例来强行加强内力,身上由此自但是然的已具抗毒之能,不然以飞天蝙蝠铁菱之毒,她中了以后如何能到这时髦自不死?便即展开擒特长,于仇敌攻近时凌厉反击。江南三怪不但不能伤到她分毫,反连遇险招。

朱聪眼中含了泪水,向郭靖道:“你到这里,是想来跟我们学本领?”郭靖道:“是。”朱聪道:“那么你今后要听我们的话。”郭靖点头承诺。朱聪哽咽道:“我们七兄弟都是你的师父,当今你这位五师父将近弃世了,你先叩首拜师罢。”郭靖也不知“弃世”是何意义,听朱聪如此叮咛,便即扑翻在地,咚咚咚的,不住向张阿生叩首。

这铜尸生性残暴,仇敌越强,他越是要使他们死得惨酷。何况仇敌伤了他爱妻,尤甚于伤害他本身。黑风双煞十指抓人的“九阴白骨爪”与伤人内脏的“摧心掌”即将练成,此时火候已到十之八九,他蓦地一声怪啸,左掌右抓,招招攻向仇敌关键。

陈玄风刚觉劲风劈面,暗器已到面前,仓猝跃起。他武功也真了得,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竟将六枚毒菱尽数避开。这一来却也辨了然仇敌方向。他悄无声气的俄然纵起,双爪在身前一尺处舞成圆圈,猛向柯镇恶扑去。柯镇恶听得仇敌扑到的风声,急闪避开,回了一杖,白日黑夜,于他全无别离,但陈玄风于黑暗中视不见物,工夫恰如只剩下半成。两人顿时打了个难分难明。陈玄风斗得十余招,一团乌黑当中,仿佛四周八方都有仇敌要扑击过来,本身收回去的拳脚是否能打到仇敌身上,半点也无掌控,瞬息之间,宛似身处恶梦。

目睹便可到手,俄然间暴风高文,黑云更浓,三人面前顿时又是乌黑一团。沙石为疾风卷起,在空中乱舞乱打。

陈玄风见仇敌个个武功了得,甚是诧异,心想:“这荒凉当中,那边钻出来这几个素不了解的硬爪子?”大声叫道:“贼婆娘,这些家伙是甚么人?”梅超风叫道:“飞天神龙的兄弟、柯镇恶的翅膀。”陈玄风哼了一声,骂道:“好,没见过的狗贼,巴巴的赶到这里送终。”他顾虑老婆的伤势,叫道:“贼婆娘,伤得如何?会要了你的小命么?”梅超风怒道:“快杀啊,老娘死不了。”陈玄风见老婆扶住大树,不来互助,知她固然嘴硬,受伤必然不轻,心下焦心,只盼尽快摒挡了仇敌,好去相救老婆。这时朱聪等五人已将他团团围住,只柯镇恶站在一旁,乘机而动。

便在此际,半空中俄然打了个轰隆,乌云掩月,荒山上伸手不见五指,跟着黄豆大的雨点猛撒下来。

梅超风听得丈夫长声惨叫,伉俪情深,从山上疾冲下来,踏了个空,连跌了几个筋斗。她扑到丈夫身边,叫道:“好师哥,你……你如何啦!”陈玄风微声道:“不成啦,小……师妹……快逃命吧。”梅超风咬牙切齿的道:“我给你报仇。”陈玄风道:“小师妹,我好舍不得你……我……我不能照顾你啦……此后平生你独个儿孤苦伶仃的……你本身谨慎……”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此毙命。

六怪伏地大哭。他七人义结金兰,本已情如骨肉,这些年来为了追随郭靖母子而远来大漠,更无一日分离,俄然间一个兄弟伤于敌手,惨死他乡,如何不悲?六人纵情一哭,才在荒山上掘了墓穴,把张阿生葬了。

梅超风见丈夫断气,哀思之下,竟哭不出声,只抱着丈夫尸身,不肯罢休,哀叫:“好……好师哥,我也舍不得你……你别死啊……”韩宝驹、韩小莹、全金发已乘着天空微露光芒、略可辩白人形之际急攻上来。

陈玄风叫道:“现下取你这矮瘦子狗命!”发足向他奔去,忽地脚下一绊,似是小我体,俯身抓起,那人又轻又小,倒是郭靖。郭靖大呼:“放下我!”陈玄风哼了一声,这时电光又是一闪。

陈玄风大声叫道:“贼婆娘,如何了?”梅超风扶住大树,惨声叫道:“我一双招子让他们毁啦。贼男人,这七个狗贼只要逃了一个,我跟你冒死。”陈玄风叫道:“贼婆娘,你放心,一个也跑不了。你……痛不痛?站着别动。”举手又往韩小莹头顶抓下。韩小莹一个“懒驴打滚”,滚蛋数尺。陈玄风骂道:“还想逃?”右手又即抓落。

陈玄风将郭靖挟在左腋之下,猛见剑到,快速长出右臂,手肘抵住剑身悄悄往外推出,手掌“顺水推舟”,反手发掌。韩小莹圈转长剑,斜里削来。不料陈玄风的手臂蓦地间仿佛长了半尺,韩小莹明显已经让开,还是啪的一下,肩头中掌,顿时颠仆。

张阿生大声呼啸,反手尖刀猛往仇敌胸口刺去。陈玄风伸手格出,张阿生尖刀脱手。陈玄风顺手又是一掌,将张阿生直摔出去。

待得立好巨石,作为记认,天气已然大明。

张阿生惨淡一笑,道:“够啦!”强忍疼痛,说道:“好孩子,我没能教你本领……唉,实在你学会了我的本领,也管不了用。我生性笨拙,学武又懒,只仗着几斤牛力……如果当年多用点苦功,本日也不会在这里送命……”说着两眼上翻,神采惨白,吸了一口气,道:“你资质也不好,可千万要勤奋。想要贪懒时,就想到五师父这时的模样吧……你平生为人,要……要侠义为先……”欲待再说,已气若游丝。

就这么一挡,韩小莹已翻身跃起,递剑进招。她体贴张阿生,不肯脱身先逃,展开轻灵身法,绕着仇敌的身形滴溜溜地转动,口中只叫:“五哥,五哥,你如何?”南希仁、韩宝驹划一时赶到,朱聪与全金发的暗器也已射出。

韩小莹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只听他说道:“教好孩子,别输给了……臭羽士……”韩小莹道:“你放心,我们江南七怪,决不会输。”张阿生几声傻笑,闭目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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