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不觉吃惊,见这四人使的都是轻身工夫,竟是技击妙手,并非平常兵士。四人奔到半山,哲别与博尔术等连珠箭如雨射下,都给他们挺软盾挡开。郭靖悄悄心惊:“我们这里虽都是大将懦夫,但决不能与武林的妙手相敌,这便如何是好?”

博尔忽、哲别两人挺起长刀,插手战团,对方旁观的两人也上前接战。这两位蒙古名将在战阵中斩将夺旗,勇不成当;但小巧腾挪、撕夺截打的步战工夫却非善于,仗着身雄力猛,勉强支撑了数十招,终究兵刃给仇敌前后砸落。郭靖见博尔忽势危,纵身畴昔,发掌往使单刀的大师兄背上拍去。那人回刀截他手腕。郭靖手臂斗然缩转,回肘撞向二师兄,又挽救了哲别之危。

柯镇恶与朱聪等本觉得他们合斗郭靖,必是知名之辈,忽听他们的师父是武林中成名流物鬼门龙王沙通天,都吃了一惊。柯镇恶冷冷的道:“瞎充字号么?鬼门龙王是响铛铛的角色,门下那有你们这类不成器的家伙!”使双斧的抚着小腹上给郭靖踹中之处,怒道:“谁充字号来着?他是大师兄销魂刀沈青刚,这是二师兄追命枪吴青烈,那是三师兄夺魄鞭马青雄,我是丧门斧钱青健。”柯镇恶道:“听来倒似不假,那么便是黄河四鬼了。你们在江湖上并非知名之辈,为甚么竟自甘轻贱,四个斗我徒儿一人?”

过了一阵,一面黄旗从桑昆步队中越众而出,旗下三人连辔走到山边,左是桑昆,右是札木合,中间一人鲜明是大金国的六王子赵王完颜洪烈。他金盔金甲,左手拿着挡箭的金盾,叫道:“铁木真,你胆敢叛变大金么?”

四人中的三师兄仓猝抢上,举起铁鞭在他斧上力架,当的一声,火星飞溅,那人利斧脱手,一交坐倒,总算逃脱了性命,却已吓得面如土色。那人是个莽夫,必然神间,才知已然输了,怒得哇哇大呼,拾起斧头,又再扑上。斗得数合,将郭靖手中长枪砍断。郭靖手里没了兵刃,双掌错开,以白手入白刃之法和他拚斗。那三师兄提起铁鞭上前夹攻,郭靖情势危急,只要硬拚。

铁木真道:“救兵不来啦,我们本日就战死在这土山之上。”只听得敌军中兵戈铿锵,马鸣萧萧,目睹就要策动拂晓进犯。郭靖忽道:“大汗,我这匹红马脚力快极,你骑了归去,领兵来打。你的性命要紧,我们在这里挡住敌兵,决不投降。”铁木真浅笑,伸手抚了抚他头,说道:“铁木真如果肯抛下朋友部将,一人怕死逃脱,那便不是你们的大汗了。”郭靖道:“是,大汗,我说错了。”铁木真与三子、诸将及亲兵伏在土堆以后,箭头对准了每一条上山的途径。

次日一早,铁木真备了两车黄金貂皮厚礼,一千头肥羊,一百匹良马,派了五十名军士护送都史归去,又派一名能言善道的使者,命他向王罕及桑昆慎重赔罪。送别之时,铁木真竟不能乘马,躺在担架之上,上气不接下气的批示部下,与都史道别。

郭靖展开韩小莹所授的“越女剑法”,剑走轻灵,跟那使单刀的交上了手。数招一过,竟迭遇凶恶,那人刀厚力沉,招招埋没内劲,实非庸手。

铁木真向都史敬了三杯酒,说道:“王罕寄父、桑昆义兄待我恩重如山,两边毫无仇怨,请你归去代我请罪。我再遴选贵重礼品来送给寄父、义兄,请他们不要介怀。你归去以后,就预备和我女儿结婚,咱两家大宴各部族长,须得好好热烈一番。你是我的半子,也就是我儿子,此后两家务须亲如一家,不成受人教唆诽谤。”

本来铁木真带同年长三子出行,留下季子拖雷看管故乡。拖雷年青,又无铁木真的令符,族长老将都不听他调剂,只得带领了数千名青年兵将赶来。拖雷甚有智计,见敌兵势大,命令在每匹马尾上缚了树枝,远了望来尘沙飞扬,不知有多少人马。铁木真整军回归本部大营,半路上碰到华筝又领了一小队军马赶来声援。

那四人决意要先杀郭靖,当下不去理睬两个蒙古将军,四人围攻郭靖。山上山下蒙古兵将号令叫骂,更加短长。那四人充耳不闻,那使枪的在地下拾起一枝长矛,刀矛鞭斧,齐往郭靖身上号召。郭靖手中没了兵刃,又受这四个妙手夹攻,那边抵挡得住?只得展开轻身工夫,在四人兵刃缝中穿来插去。

朱聪和全金发最早上山,见郭靖赤手空拳为四人夹攻,势已危殆,全金发纵身上前,秤杆掠出,同时架开了四件兵刃,喝道:“要不要脸?”四人手上同时剧震,感到仇敌功力远在那少年之上,仓猝跃开。

都史蒙他不杀,已是不测之喜,没口儿的承诺,见铁木真说话时右手抚住胸口,不住咳嗽,心想:“莫非他受了伤。”果听铁木真道:“这里中了一箭,只怕得养上三个月方能病愈,不然我该亲身送你归去。”说着右手从胸口衣内伸了出来,满手都是鲜血,又道:“不消等我伤愈,你们便可结婚,不然……咳,咳,就等太久了。”

山上守军待要射箭禁止,哲别眼尖,已认出本来是郭靖的师父江南六怪到了,大声叫道:“靖儿,你师父们来啦!”郭靖本已累得头晕目炫,听了这话,顿时精力大振。

铁木真神采飞扬,说道:“对,我们记取今儿早晨的话,只要我们此次不死,我今后把你当亲儿子普通对待。”说着将郭靖抱了一抱。

郭靖长剑闲逛,青光闪闪,剑尖在仇敌身边刺来划去,招招不离关键。那人给他一轮急攻,闹了个手忙足乱。这时他三个火伴已将铁木真部下的将领打倒了四五人,见他落鄙人风,一人提着大枪纵身而上,叫道:“大师哥,我来助你。”那使单刀的喝道:“你在旁瞧着,看大师兄的手腕。”

那使单刀的大师兄见众寡之势俄然倒转,再脱手必定不敌,但如逃下山去,颜面何存,如何还能在六太子府中耽下去?硬了头皮问道:“六位但是江南六怪么?”朱聪笑嘻嘻的道:“不错,四位是谁?”那人道:“我们是鬼门龙王门下弟子。”

一个黑衣中年男人纵跃上山,窝阔台挺刀拦住。那男人手一扬,一支袖箭打在他手腕之上,随即举起单刀砍下,忽觉白刃明灭,斜刺里一剑刺来,直取他手腕,又狠又准。那人吃了一惊,手腕急翻,退开三步,瞧见一个粗眉大眼的少年仗剑挡在窝阔台身前。他料不到铁木真部下中竟也有精通剑术之人,喝道:“你是谁?留下姓名。”说的倒是汉语。

郭靖和他斗了这一阵,已知他功力在本身之上,但身当此境,不能畏缩,明知不是敌手,也只好凭着一股刚勇,冒死抵挡。七师父所传剑法极其精奇,锋锐处仇敌也甚顾忌,当下仍取抢攻,不向后退。那使单刀的使招“探海斩蛟”,回锋下插,迳攻敌部下盘。两人一搭上手,转眼间又拆了二三十招。这时山下数万兵将、山上铁木真诸人与攻上来的三人,个个目不转眼的凝神观战,那使单刀的目睹久斗不下,烦躁起来,刀法愈来愈狠,忽地横刀猛砍,向郭靖腰里斫来。郭靖身子拗转,“翻身探果”,撩向敌臂。那人顺权势斫,目睹刀锋及于敌腰。郭靖内功已有根底,下盘不动,上盘不避,只将腰向左一挪,斗然移开半尺,右手送出,一剑刺在那人胸口。

山下蒙古众军俄然大声鼓躁,呼喊怒骂。本来蒙前人生性朴素,恭敬豪杰豪杰,目睹这四人用车轮战法轮斗郭靖已自愤恚,再见二人挥兵刃夹攻一个白手之人,实非大丈夫的行动,都大声呼喊,要那两人停止。郭靖虽是他们仇敌,大师反而为他号令助势。

郭靖听着这番抱负弘远、胸怀广漠的说话,对铁木真更五体投地的崇拜,挺胸说道:“大汗,我们能克服,决不会给怯懦卑鄙的桑昆打败。”

郭靖乘他说话用心,左膝稍低,曲肘竖肱,一招“起凤腾蛟”,唰的一声,剑尖猛撩上来。那人向后急避,左袖已给剑锋划破。他跳出圈子,喝道:“你是谁的门下?为甚么在这里送命?”郭靖横剑捏诀,学着师父们常日所教的江湖口气,说道:“弟子是江南七侠门下,就教四位大姓高名。”这两句话他学了已久,这时第一次才对人说,危急当中,竟然并未健忘,只是把“高姓大名”说得倒置了。那使单刀的向三个师弟望了一眼,转头说道:“我们姓名,说来谅你后生小辈也不晓得,看刀!”挥刀斜劈下来。

铁木真的宗子术赤对准了他飕的一箭,完颜洪烈身边纵出一人,一伸手把箭绰在手里,技艺矫捷之极。完颜洪烈喝道:“去把铁木真拿来。”四小我回声扑上山来。

诸将见大汗如此脆弱,害怕王罕,仍要将华筝嫁给都史,都感气恼。一名千夫长的儿子是铁木真的贴身卫士,昨晚于守御土山时为桑昆部下射杀,那千夫长这时肝火冲天,拔刀要去斫杀都史。铁木真立命拿下,拖到帐前,当着都史之前打了三十军棍,直打得他鲜血淋漓,晕了畴昔。铁木真喝道:“监禁起来,三日以后,百口斩首。”说着向后一仰,跌倒在地,仿佛伤发难捱。

桑昆见世人冲下,正要批示人马反对,见都史这等模样,不由呆了,不知如何是好,转眼之间,铁木真等已冲到了面前。哲别看准桑昆脑门,发箭射去。桑昆突见箭到,仓猝闪避,那箭正中右腮,撞上马去。众兵将见主帅落马,顿时大乱。

郭靖俯身把仇敌的单刀抢在手里,只听背后风响,郭靖也不回身,左腿反踢,踢开刺来的枪杆,乘势挥刀撩向敌手。使枪的老二回枪里缩,郭靖踏上一步,单刀顺势砍落。那人抖枪避过,跟着挺枪当胸刺来,郭靖一个“进步提篮”,左掌将枪推开,他掌心与枪杆一触到,立觉仇敌抽枪竟不迅捷。他左掌翻处,已抓住枪杆,右手单刀顺着枪杆直削下去。那人用力夺枪,突见刀锋相距前手不到半尺,仓猝放手,撤枪后退。

铁木真站起家来,极目远眺,但见桑昆和札木合部下所燃点的火堆,如同天上繁星般照亮了全部草原,阵容甚是浩大。他出了一会神,回过甚来,见郭靖站在身边,问道:“你怕么?”郭靖道:“我在想我妈。”铁木真道:“嗯,你是懦夫,是极好的懦夫。”指着远处扑灭烧光,说道:“他们也都是懦夫。我们蒙前人有这么多豪杰,但大师老是不竭的相互残杀。只要大师联在一起,”眼睛望着远处的天涯,昂然道:“我们能把彼苍统统覆盖的处所……都做蒙前人的牧场!”

拆了二十余招,郭靖臂上中刀,鲜血长流,情势再紧。俄然山下军伍中一阵混乱,六小我东一穿西一插,奔上山来。桑昆和札木合的部下只道又是完颜洪烈的军人,再要上去围攻郭靖,个个大声谩骂。

桑昆的部众待要跟着冲上,木华黎把刀架在都史颈里,大声大呼:“谁敢上来,这就是一刀!”桑昆担忧焦心,对完颜洪烈道:“六王爷,叫他们下来吧,我们再想别法!别伤了我孩儿。”完颜洪烈浅笑道:“放心,伤不了。”他故意要令铁木真杀了都史,让这两部蒙前人今后结成死仇。

铁木真直冲出阵,数千人号令追来,给哲别、博尔术、郭靖等一阵连珠箭射住。世人且战且走,奔出数里,只见尘头起处,拖雷领兵赶到。王罕与札木合部下将士夙来畏敬铁木真,初时欺别人少,待见救兵大至,便纷繁勒马回转。

郭靖道:“我叫郭靖。”那人道:“没闻声过!快投降吧。”郭靖游目四顾,见其他三人也已上山,正与赤老温、博尔忽等短兵相接,白刃搏斗,当即挺剑向那使单刀的刺去。那人横刀挡开,刀厚力沉,与郭靖斗在一起。

说话之间,天气渐明,桑昆和札木合步队中号角呜呜呜吹动。

那人狂叫一声,放手抛刀,猛力挥掌把郭靖的长剑打落在地,这一剑便只刺入胸口半寸,总算逃得性命,但手掌却已在剑锋上割得鲜血淋漓,忙拾剑跳开。

桑昆的部众不敢上山,完颜洪烈部下四人却已在山上乒乒乓乓的打得非常狠恶。

当晚铁木真大犒将士,却把都史请在首席坐了。世人见状,都忿忿不平。

吴青烈强词夺理,道:“如何是四个打一个?这里不是另有很多蒙前人帮着他么?我们是四个斗他们几百个。”钱青健问马青雄道:“三师哥,这瞎子大剌剌的好不神情,是甚么家伙?”这句话说得虽轻,柯镇恶却已闻声,心头大怒,铁杖在地下一撑,跃到他身边,左手抓住他背心,提起来掷到山下。三鬼一惊,待要扑上迎敌,柯镇恶身法如风,接连三抓三掷,旁人还没看清楚怎的,三人都已给他掷向山下。山上山下蒙古兵将齐声喝彩。黄河四鬼跌得满头满脸的尘沙,也幸亏地下是沙,手脚没给摔断,只个个腰酸背痛,满腔惭愧的挣扎着爬起。

铁木真见来了救兵,心中大喜,晓得札木合治军甚严,是无能的将才,所部兵精,桑昆却只凭藉父亲庇荫,庸碌无能,指着桑昆的右翼,喝道:“向这里冲!”哲别、博尔术、术赤、察合台四人抢先冲下,远处救兵齐声号令。木华黎把都史抱在手里,举刀架在他项颈当中,大呼:“快让路,快让路!”

郭靖精力一振,右手用力挥出,将单刀远远掷到了山下,挺枪而立。四人中的老四大声呼啸,双斧着地卷来。郭靖的长枪是从六师父学的,斗得数合,想起六师父所授古怪法门,俄然卖个马脚,那使斧的大喜,猛喝一声,双斧直上直下的砍将下来,突觉小腹上急痛,已遭郭靖一脚踢中,身子直飞出去,这时左手已收不住劲,顺势圈回,利斧竟往本身头上斫去。

便在此时,俄然远处尘头大起,似稀有万人马杀奔前来,桑昆步队阵脚顿时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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