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万料不到这个娇滴滴的小女人动手竟如此暴虐,不觉惊呆了。黄蓉在简管家胁下戳了两下,那人醒转,低声嗟叹,她把帽子顺手在他头顶一放,喝道:“要不要将左臂也扭断了?”简管家痛得眼泪直流,屈膝跪倒,道:“小人真……真的不晓得,女人杀了小人也没用。”黄蓉这才信他不是装假,低声道:“你到小王爷那边,说你从高处摔下来摔断了手臂,又受了不轻的内伤,大夫说要用朱砂、血竭、田7、熊胆、没药等等医治,中都城里买不到,你求小王爷犒赏一点。”
简管家排闼而进,向梁子翁行了个礼,将完颜康所写的字条递给他。梁子翁看了,望了简管家一眼,把字条递给完颜洪烈道:“王爷,这是小王爷的亲笔吧?”完颜洪烈接过来看了,道:“是的,梁公瞧着办吧。”梁子翁对身后一名青衣孺子道:“本日小王爷送来的五味药材,各拿五钱给这位管家。”
完颜康在胸前按了两下,衣内那兔子吱吱的叫了两声。那女子问道:“甚么呀?”完颜康道:“啊,几乎儿忘了。刚才见到一只兔子受了伤,捡了返来,妈,你给它治治。”说着从怀里取出那只小白兔来,放在桌上。那兔儿后腿跛了,行走不得。那女子道:“好孩子!”忙拿出刀圭伤药,给兔子治伤。
郭靖待要闪入树后,黄蓉却迎了上去。那人一怔,还未开口,黄蓉手腕翻处,一柄明晃晃的分水蛾眉刺已抵在他喉头,喝道:“你是谁?”那人吓得魂不附体,隔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道:“我……是府里的简管家。你……你干甚么?”黄蓉道:“干甚么?我要杀小我!你是管家,那好极啦。本日小王爷差你们去买来的那些药,放在那边?”简管家道:“都是小王爷本身收着,我……我不晓得啊!”
郭靖心想,偌大王府,到那边找去?轰动了沙通天他们,那可大祸临头,正要开言和她筹议,俄然前面灯光明灭,一人手提灯笼,嘴里低哼小曲:“我的小亲亲哟,你不疼我疼谁个?还是疼着我……”一阵急一阵缓的走近。
梁子翁笑道:“王爷有事调派,我们当得效力,只怕老夫工夫荒废,有负王爷重托,那就老脸无光了,哈哈!”彭连虎等也均说了几句“当得效力”之类的言语。这几小我向来把持一方,都是自负高傲惯了的,语气当中仿佛和完颜洪烈分庭抗礼,并不过于卑谄。完颜洪烈又向世人敬了一杯酒,说道:“小王既请各位到来,自是推心置腹,天大的事也不能相瞒。各位晓得以后,当然也决不会向旁人提及,泄漏了风声,乃至对方有了防备,坏了我大金朝廷的大事,这也是小王信得过的。”
简管家和那小童出来,郭靖跟在前面,走出十余丈,回过甚来,只见黄蓉使个“倒卷珠帘势”,正向里张望,清风中白衫微动,如同一朵百合花在黑夜中盛开。
一个话声明朗的人笑道:“兄弟在西域之时,也曾听过全真七子的名头,该当不是浪得浮名之辈,要不是灵智上人送了他这一下好生短长的五指秘刀,我们明天全算折在他手里啦。”一个粗厚降落的声音道:“欧阳公子别在老衲脸上贴金啦,我跟这羽士大师吃了亏,半斤八两,谁也没赢。”欧阳克道:“总之他不丧命就落个残废,上人却只须静养些光阴。”
完颜洪烈道:“想那岳飞用兵如神,兵戈确切短长。只要我们得了他这部遗书,学得了他的兵法,大金国一统天下,岂不是易如反掌么?”
简管家退了出来,刚走得几步,一柄冰寒彻骨的利刃已架在后颈,只听黄蓉道:“到梁老先生那边去。”简管家走了几步,实在支撑不住了,一个踉跄,就要颠仆。黄蓉抓住他后领,说道:“不拿到药,你的脖子就是喀喇一声,断成两截。”按住他脑袋重重一扭。简管家大惊,盗汗直冒,不知那边俄然来了一股力量,急往前走。路上接连遇见七八个仆人侍从。众仆见郭靖、黄蓉与他在一起,也没人查问。
他说到这里,目光一一贯世人望去。世人都急于听他说出藏书的地点来。
黄蓉说一句,简管家应一句,不敢有涓滴游移。黄蓉又道:“小王爷在王妃那边,快去,快去!我跟着你,你如装得不像,暴露半点陈迹,我扭断你脖子,挖出你眸子子。这几味药,你都记得了吗?”说着伸脱手指,将尖尖的指甲在他眼皮上重重一抓。简管家打个寒噤,爬起家来,咬紧牙齿,忍痛奔往王妃住处。
黄蓉左手在他手腕上抓落,右手微向前送,蛾眉钢刺嵌入了他咽喉几分。那简管家只觉手腕和咽喉奇痛,却又不敢叫出声来。黄蓉低声喝道:“你说不说?”简管家道:“我真的不晓得。”黄蓉右手扯下他帽子,按在他口上,跟着左手一拉一扭,喀喇一声,顿时将他右臂臂骨扭断了。那简管家痛极大呼,立时昏晕,但嘴巴让帽子按住了,这声叫唤惨厉当中夹着窒闷,传不出去。
完颜洪烈道:“当时我大金兵精将广,本可一统天下,但到本日将近百年,赵官儿还在临安做他的天子,各位可知是甚么启事么?”梁子翁道:“请王爷示下。”
只听一个嗓子沙哑的人道:“那王处一明天横加插手,各位瞧他是偶然中碰到呢,还是有所为而来?”一个声音极响的人道:“不管他成心偶然,总之受了灵智上人这一掌,不死也落个残废。”黄蓉向内张望,见说话之人是那身材矮小、目光如电的彭连虎。
完颜康笑道:“妈,另有一桩笑话儿呢。那姓穆的说要见你,跟你劈面说了然,他才信赖。”那女子道:“我才不帮你哄人呢,做这等缺德事。”完颜康笑嘻嘻的在室中走了几个圈子,笑道:“你就算肯去,我也不让。你不会扯谎,说不了三句便暴露马脚。”
完颜洪烈道:“岳飞无计可施,只得把那部兵法贴身藏了,写了四首甚么《菩萨蛮》、《丑奴儿》、《贺圣朝》、《齐天乐》的歪词。这四首词格律不对,平仄不叶,句子颠三倒四,不知所云。那秦桧虽说是才大如海,却也不明此中之意,因而差人送到大金国来。数十年来,这四首歪词收在大金宫里秘档当中,没人体味得此中含义,大家都道岳飞临死愤恚,乱写一通,语无伦次,那知此中竟藏着一个极大哑谜。小王苦苦思考,终究解了然,本来这四首歪词须得每隔三字的串读,先倒后顺,反覆连贯,便即明显白白。岳飞在这四首词中叮嘱先人习他兵法遗书,灭了我大金。他用心虽苦,但宋朝无人,却也徒然,哈哈!”世人齐声赞叹,纷繁奖饰完颜洪烈的才干。
那孺子应了,跟着简管家出来。郭靖在黄蓉耳边道:“快走吧,那些人个个短长得紧。”黄蓉笑了笑,摇点头。郭靖只觉她一缕柔发在本身脸上悄悄掠过,从脸上到内心,都有点痒痒的,不再和她辩论,踊身往下便跳。黄蓉忙抓住他手腕,身子向前扑出,双足钩住屋檐,缓缓将他放落。郭靖暗叫:“好险!内里这很多妙手,我这往下一跳,他们岂有不发觉之理?”自愧初涉江湖,事事易出弊端。
世人聚精会神的听着,个个忘了喝酒。黄蓉悬身阁外,也如听着一个奇特的故事。
大家会心,他这几句话虽说得委宛,实在是要他们务必严守奥妙,都道:“王爷放心,这里所说的话,谁都不能泄漏半句。”
黄蓉把两名卫士提在花木丛后,牵了郭靖的手,跟着简管家走到香雪厅前。她在简管家身后悄悄一推,与郭靖纵身跃起,攀住檐头,从窗缝中向里旁观。
离厅门另稀有十步远,两个提着灯笼的卫士迎了上来,右手都拿着钢刀,喝道:“留步,是谁?”简管家取出小王爷的字条,一人看了字条,放他畴昔,又来扣问郭黄二人,简管家道:“是本身人!”一名卫士道:“王爷在厅里宴客,叮咛了谁也不准去打搅。有事明天再回……”话未说完,两人只觉胁下一阵酸麻,转动不得,已给黄蓉点中穴道。
完颜康还在和母亲东拉西扯的议论,忽见简管家满头满脸都是汗水、眼泪、鼻涕,奔出去把黄蓉教的话说了一遍。王妃见他右臂折断,荡来荡去,痛得脸如白纸,不待完颜康答覆,已一叠连声的催他给药。完颜康皱眉道:“那些药梁老先生要去啦,你本身拿去。”简管家哭丧着脸道:“求小王爷赏张字条!”王妃忙拿出笔墨纸砚,完颜康写了几个字。简管家叩首谢赏,王妃温言道:“快去,拿到药好治伤。”
大家面面相觑,不明其意,均想:“冲锋陷阵,攻城掠地,非吾辈之所长,莫非他要我们去刺杀南朝的元帅大将?”
厅上灯烛光辉,摆着一桌筵席,郭靖看桌边所坐诸人,一颗心不由突突乱跳,明天同席过的白驼山少主欧阳克、鬼门龙王沙通天、三头蛟侯通海、参仙老怪梁子翁、千手人屠彭连虎等都围坐在桌边,下辅弼陪的恰是大金国六皇子完颜洪烈。桌旁放着一张太师椅,垫了一张厚厚毡毯,灵智上人坐在椅上,双目微张,脸如金纸,明显受伤不轻。郭靖暗喜:“你暗害霸道长,教你也受一下好的。”
世人恍然大悟,均想:“赵王请我们来,本来是要我们去做盗墓贼。”
郭靖肝火上冲,心想此人晓得母亲心慈,便把好好一只兔子折断腿骨,要她医治,好教她偶然理睬本身干的好事,对本身亲生母亲,怎可如此玩弄机谋?
完颜洪烈叹了口气道:“当年我大金国败在岳飞那厮手里,那是天下皆知之事,也不必讳言。我大金元帅兀术善会用兵,但是碰到岳飞,老是连吃败仗。厥后岳飞虽让我大金受命秦桧害死,但金兵元气大伤,而后再也有力大肆南征。但是小王却大志勃勃,不自量力,想为我圣上立一件大功,这事非众位互助不成。”
完颜洪烈神采对劲,语音微颤,说道:“几个月前,小王偶然间在宫里旧档当中,看到一通前朝留下来的文书,是岳飞写的几首词,辞句甚为独特。我揣摩了一些光阴,终究打量出了此中意义。本来岳飞给关在狱中之时,晓得已无活命之望,说他此人精忠报国,倒是不假,竟把平生所学的行军布阵、练兵攻伐的机密,详详细细的写了部书,只盼获得传人,用以抗御金兵。幸亏秦桧此人也好生短长,怕岳飞跟外人私通动静,防备得周到之极,狱中官吏兵丁,个个都是亲信亲信。要知岳飞部下那些兵将勇悍善战,倘若造起反来,宋朝没人抵挡得住。当年以是没人去救岳飞,全因岳飞不肯违背朝廷旨意,如果他俄然窜改了主张,可不得了啦,是不是?他可不知岳飞忠于天子和朝廷,决不会造反,他想救的不是他本身性命,而是大宋江山。但也幸得如许,岳飞这部兵法,直到身后也没能交到内里。”
来到梁子翁所住馆舍,简管家畴昔一瞧,馆门反锁,出来再问,一个仆人说王爷在香雪厅宴客。郭靖见简管家脚步盘跚,伸手托在他胁下,三人并肩往香雪厅而去。
大家受完颜洪烈重聘而来,均知若非为了甲等大事,决不导致了偌大力量,费了这很多金银珠宝前来相请,到底为了何事,他却一向不提,也不便相询,这时知他便要揭开一件严峻奥妙,个个又猎奇,又镇静。
完颜洪烈道:“大金太宗天会三年,那就是赵官儿徽宗的宣和七年了,我金兵由粘没喝、斡离不两位元帅带领挞伐宋朝,俘虏了宋朝徽宗、钦宗两个天子,自古以来,兵威从无如此之盛的。”世人都啧啧奖饰。黄蓉心道:“好不要脸!除了那和尚和甚么欧阳公子以外,你们都是汉人。这金国王爷自吹自擂,说掳了大宋的两个天子,你们竟都来恭维。”
而后大家不再议论,听声音是仆人在敬酒。隔了一会,一人说道:“各位远道而来,小王深感幸运。此番能邀到各位台端,实是大金国之福。”黄蓉心想,说这话的必是赵王完颜洪烈了。世人谦逊了几句。完颜洪烈又道:“灵智上人是青海得道高僧,梁老先生是关外一派的宗师,欧阳公子已得令叔武功真传,彭寨主威震中原,沙帮主把持黄河。五位中只要有一名肯拔刀互助,大金国的大事就能胜利,何况五位一齐出马,哈哈,哈哈。那真是狮子搏兔用尽力了。”言下甚是对劲。
黄蓉和郭靖打量室中陈列,见桌凳之物都是粗木所制,床帐器具无一不是如同官方农家之物,甚为粗糙粗陋,壁上挂着一枝生了锈的铁枪、一张残破的犁头,屋子一角放着一架纺纱用的旧纺车。两人都悄悄称奇:“这女子贵为王妃,怎地屋子里却这般安排?”
黄蓉向厅里瞥了一眼,见大家并未发觉,转头子送郭靖的身形在暗中当中消逝,这才再向内窥测,见彭连虎目光四射,到处察看。黄蓉不敢再看,侧头附耳聆听。
完颜洪烈道:“小王本来想,这部遗书必是他带到宅兆中去了。”顿了一顿,续道:“各位是大豪杰大豪杰,莫非请各位去盗墓么?再说,那岳飞虽是大金雠寇,但他精忠神武,天下大家相钦,我们也不能动他宅兆。小王翻检积年南朝密探送来的禀报,却别的获得了线索。岳飞当日死在风波亭后,葬在四周的众安桥边,厥后宋孝宗将他尸体迁到西湖边上昌大安葬,制作祠庙。他的衣冠遗物,却让人放在别的一处,这部遗书天然也在此中。这处所也是在临安。”
黄蓉靠在郭靖身边,忽觉他满身颤抖,知他怒极,怕他发作出来给完颜康惊觉,忙牵着他手蹑足走远,说道:“不睬他们,我们找药去。”郭靖道:“你可知药在那边?”黄蓉点头道:“不晓得。这就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