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合四象”、“五气朝元”这些道家修练的关头性行功,就道家而言,有内功、长生、求仙三项分歧法门,在《九阴真经》中一再提及,叮咛修习时不成混合,梅超风苦思十余年而不解的秘奥,一旦得郭靖指导而恍然大悟,教她如何不喜?当下又问:“何为三花聚顶?”她练功走火,关头正在此处,是以问了这句话后,凝神聆听。郭靖道:“精化为气、气化为神……”
梅超风一凛,却不答复。欧阳克、沙通天、彭连虎、梁子翁四人不约而同的一齐回身向梅超风扑去。四人都是普通心机:“九阴真经是天下武学至高无上的秘笈,本来仍在黑风双煞手中。”大利当前,四人再也顾不到旁的,只盼杀了梅超风,篡夺九阴真经到手。梅超风舞动银鞭,四名妙手一时却也欺不进鞭圈。
柯镇恶抡动伏魔杖互助南希仁,朱聪挥起白摺扇点戳彭连虎。柯朱二人武功在六怪中远超余人,沙彭二人别离以一敌三,便落下风。
再斗半晌,梁子翁长声猛喝,跃向半空。梅超风觉到摆布同时有人袭到,双臂横挥击出,猛觉头上一紧,一把长发已给梁子翁拉住。黄蓉目睹势危,发掌往梁子翁背心打去。梁子翁右手回撩,勾她手腕,仍拉住长发不放。梅超风挥掌猛劈。梁子翁只觉劲风劈面,只得放手放开她头发,侧身避开。
这六人恰是江南六怪。他们在塞北道上与郭靖分离,跟踪白驼山的八名女子,当夜发觉欧阳克带领姬妾去掳劫良家女子。江南六怪自不能坐视,当即与他动起手来。欧阳克武功虽高,但六怪十余年在大漠苦练,工夫大非昔比。以六攻一,欧阳克吃了柯镇恶一杖,又给朱聪以分筋错骨手扭断了左手小指,只得抛下已掳到手的少女,落荒而逃,助他为恶的姬妾为南希仁与全金发各自打死了一人。六怪送了那少女回家,再来追随欧阳克。但他好生滑溜,绕道而行,竟找他不着。六怪情知单打独斗,工夫都不及他,不敢分离围捕,幸亏那些骑骆驼的女子装束独特,行迹极易探听,六人一起追踪,来到了赵王府。
彭连虎叫道:“来者留下万儿,夜闯王府,有何贵干?”柯镇恶冷冷的道:“鄙人姓柯,我们兄弟七人,江湖上人称江南七怪。”彭连虎道:“啊,江南七侠,久仰,久仰。”
沙通天怪声叫道:“好哇,七怪找上门来啦。我老沙正方法教,瞧瞧七怪到底有甚么本领。”他听得是“江南七怪”,当即触起四徒受辱之恨,身形一晃,抢上前来,呼的一掌,迳向南希仁头顶劈下。南希仁把扁担插上天下,出掌接过,只交数招,便见不敌。韩小莹挥动长剑,全金发举起秤杆,上前互助。
便在此时,花木丛中一人急步奔来,叫道:“各位徒弟,爹爹现有要事,请各位当即前去互助。”那人头顶金冠歪在一边,语声惶急,恰是小王爷完颜康。
彭连虎等忽见来了六人,已感奇特,而这六人或斗欧阳、或攻铁尸,是友是敌,更难辩白。彭连虎停止不斗,仍以地堂拳法滚出鞭圈,喝道:“大师停止,我有话说。”这一下呼喊声若洪钟,大家耳中都震得嗡嗡作响。梁子翁与沙通天起首退开。
那边江南六怪已站成一个圈子,背内里外,极力抵抗沙通天、彭连虎、欧阳克、侯通海的进犯,这是六怪在蒙古练成的步地,碰到劲敌时结成圆阵应战,不必防备背后,能力立时加强半倍。但沙、彭、欧阳三人武功实在太强,六怪远非敌手,半晌间已险象环生。不久韩宝驹肩头受伤。他知若退出战团,圆阵便有马脚,六兄弟和郭靖性命难保,只得咬紧牙关,竭力支撑。彭连虎脱手狠极,对准韩宝驹连下毒手。
黄蓉见只一句话便支开了四名劲敌,一拉郭靖,低声道:“我们快走!”
黄蓉本拟让梅超风挡住大家,本身和郭靖便可溜走,那知郭靖却为她紧紧缠住,变作了她上阵比武的一匹战马,再也脱身不得,内心又焦急,又活力。梅超风再拆数招,已全然落于下风,情急大呼:“喂,你那边惹了这很多短长仇家来?师父呢?”心中摆布难堪,既盼师父立时赶到,亲目睹她救护师妹,随即脱手打发了这四个短长的仇家,但想到师父的为人办事,又不由毛骨悚然。
郭靖会心,晓得黄蓉逗她说话是分她之心,叫道:“三花聚顶是精化为气,气化为神,神化为虚,好好记下了。”梅超风用心机考,问道:“如何化法?”忽觉身子腾空而起。倒是郭靖乘她凝神内功诀窍之际,双手使力,将她抛出数丈,同时提气拔身,向后跃开。他身未落地,明晃晃、亮晶晶一条生满倒钩的白蟒鞭已飞到面前。韩宝驹大呼一声,软鞭倒卷上去,双鞭订交,只觉虎口剧震,手中软鞭已为白蟒鞭强夺了去。
欧阳克深思:“先杀了跟我难堪的这六个家伙再说。那妖妇归正没法逃脱,渐渐清算不迟。”他用心夸耀武功,纵身跃起,展开家传“瞬息千里”上乘轻功,斗然间欺到柯镇恶身边,喝道:“多管闲事,叫你瞎贼晓得公子爷的短长。”右手进身出掌,柯镇恶抖起杖尾,不料右脑旁风响,打过来的竟是他左手的反手掌。柯镇恶低头避过,钢杖“金刚护法”,猛击畴昔,欧阳克早在另一旁跟南希仁交上了手。他东窜西跃,半晌间竟向六怪大家下了杀手。
梅超风听得是黄蓉声音,吃了一惊:“我鞭上尽是锋利倒钩,这一下伤了小丫头,师父更加不能饶我。那便如何是好?先把小丫头拉过来再作决计。”颤栗长鞭,将黄蓉拉近身边,放在地下,满觉得鞭上倒钩已深切她肉里,那知鞭上利钩只撕破了她外衫,并未伤及她身子分毫。黄蓉笑道:“你扯破我衣服,我要你赔!”梅超风听她语声中毫无痛苦之音,不由一怔,随即会心:“啊,师父的软猬甲天然给了她。”心中便宽了,说道:“是我的不是,定要好好赔还给小妹子一件新衣。”
郭靖奋力摆脱他拿在胸口的左手五指,向梅超风奔去,叫道:“喂,快救我。”梅超风心想:“玄门内功当中,我另有许很多多未曾明白。”喘气道:“过来抱住我腿,不消怕这老怪。”郭靖却知抱住她轻易,再要脱身可就难了,不敢走近,只绕着她身子急奔。梁子翁虽见郭靖已进入梅超风长鞭所及的圈子,仍紧追不舍,只留意防备长鞭飞出攻击。梅超风听了然郭靖的地点,银鞭颤栗,蓦地往他双脚卷去。
梅超风的白蟒鞭劲道凌厉之极,四丈以内,难挡难避,但沙通天、彭连虎、梁子翁、欧阳克均非易与之辈,岂肯就此干休?跃开后各内省看她鞭法。俄然之间,彭连虎几声唿哨,着地滚进。梅超风舞鞭挡住三人,已顾不到地下,耳听得郭靖失声惊叫,悄悄叫苦,左臂疾伸,向地下拍击。
那边侯通海与黄蓉也已斗得甚是狠恶。侯通海武功本来较高,但想到这“臭小子”身穿软猬甲,连头发中也装了短长之极的尖刺,拳掌不敢碰向她身子,更加再也不敢去抓她头髻。黄蓉见他胆怯,便仗甲欺人,横冲直撞。侯通海连连发展,大呼:“不公道,不公道。你脱下刺猬甲再打。”黄蓉道:“好,那么你割下额头上三个瘤儿再打,不然也不公道。”侯通海怒道:“我这三个瘤儿又不会伤人。”黄蓉道:“我见了恶心,你岂不是大占便宜?1、2、三,你割瘤子,我脱软甲。”侯通海怒道:“不割!”黄蓉道:“你还是割了,多占便宜。”侯通海怒道:“我不上你当,说甚么也不割!”
梅超风也收了银鞭,呼呼喘气。黄蓉走上前去,说道:“你此次立的功绩不小,爹爹必然欢乐。”双手向郭靖大打手势,叫他将梅超风身子掷开。
沙通天叫道:“射人先射马!”右腿横扫,猛往郭靖踢去。梅超风大惊,心想:“这小子技艺寒微,不能自保,只要给他们伤了,我行动不得,立时会给他们送终。”吐声低啸,伸手往沙通天脚上抓去,这一来身子俯低,欧阳克乘势直上,右掌打中她背心。梅超风哼了一声,右手颤栗,蓦地里白光闪烁,一条长鞭挥动开来,顿时将四人远远逼开。
黑夜中欧阳克的白衣甚是抢眼,韩宝驹等一见之下,便上前脱手,忽听到郭靖叫声,六人又惊又喜,朱聪等凝神再看,见圈子中舞动长鞭的鲜明竟是铁尸梅超风,她坐在郭靖肩头,明显郭靖已落入了她把握。大惊之下,韩小莹挺剑上前,全金发滚进鞭圈,一齐来救郭靖。
梁子翁的目光自始至终不离郭靖,见欧阳克脱手后六怪转眼要败,双手向郭靖抓去。郭靖仓猝抵挡,只拆得几招,胸口已给拿住。梁子翁右手抓他小腹。郭靖情急中肚子疾向后缩,嗤的一声,衣服撕破,怀中十几包药给他抓了去。梁子翁闻到药气,顺手放在怀里,第二下跟着抓来。
彭连虎跟她拆招很久,早知她是黑风双煞中的梅超风,厥后见黄蓉脱手互助,骂道:“小丫头,你说不是黑风双煞门下,撒的瞒天大谎。”黄蓉笑道:“她是我师父吗?教她再学一百年啦!我做她师父还差未几。”彭连虎见她武功家数明显跟梅超风附近,但是不但劈面不认,并且言语当中对梅超风全无敬意,大感惊奇。
墙头两人跃下地来,一人挥动软鞭,一人举起扁担,齐向欧阳克打去。那使软鞭的矮瘦子叫道:“采花贼,你再往那边逃?”
本来完颜洪烈带领亲兵出王府追逐王妃,奔了一阵不见踪迹,想起彭连虎等人神通泛博,忙命儿子回府来召。完颜康心下焦心,又在黑夜当中,却没见到梅超风坐在地下。
黄蓉虽与侯通海相斗,占到上风以后,一半心机就在照顾郭靖,先前见他为梁子翁拿住,却相距过远,相救不得,心中焦心,厥后见他奔近,梅超风长鞭着地飞来,郭靖没法闪避,情急之下,飞身扑向鞭头。梅超风的银鞭遇物即收,乘势回扯,已把黄蓉拦腰缠住,将她身子甩了起来。黄蓉在半空中喝道:“梅若华,你敢伤我?”
彭连虎纵声大喝,来夺全金发手中秤杆。全金发秤杆后缩,两端秤锤秤钩同时飞出,饶是彭连虎见多识广,这般怪兵刃也没见过,使招“怪蟒翻身”,避开对方摆布打到的兵刃,喝道:“这是甚么东西?奸商用的调调儿也当得兵器!”全金发道:“我这杆秤,恰是要秤你这口不到三斤重的瘦猪!”彭连虎大怒,猱身直上,双掌虎虎风响,全金发怎抵挡得住?韩宝驹见六弟势危,他虽失了软鞭,但拳脚工夫也自不凡,横拳飞足,与全金发双战彭连虎。但以二对一,兀自迭逢险招。
彭连虎心想:“不先毙了这盲眼婆子,如果她丈夫铜尸赶到,费事可大了!”陈玄风死在荒山之事,江南六怪并不鼓吹,中原武林中多不知闻。“黑风双煞”威名远震,脱手暴虐,纵是彭连虎这等凶悍之徒,向来也对之实在顾忌。
江南六怪与沙通天等都顾忌她银鞭短长,个个站得远远地,不敢近她身子四五丈以内,一时沉寂无声。
黄蓉见郭靖遇险,想要插手互助,但梅超风已将长鞭舞成一个银圈,又怎进得了鞭圈?见她左手单手抵挡彭连虎,实已抵挡不住,情势危急,大呼:“大师停止,我有话说。”彭连虎等那边理睬?郭靖叫道:“蓉儿,你快先走,我脱身后便来寻你!”黄蓉叫道:“要走大师一起走!”
梅超风留意听他报告口诀含义,脱手稍缓。前后仇敌都是名家妙手,她全神应战,时候稍长都不免落败,何况心有二用?郭靖只说得两句,梅超风左肩右胁同时中了欧阳克和沙通天的一掌,她虽有一身横练工夫,也感剧痛难当。
忽听得围墙顶上有人叫道:“大师停止,我有话说。”黄蓉转头看时,只见围墙上一排站着六人,黑暗中看不清楚脸孔。彭连虎等不知来人是友是敌,恶斗方酣,谁都住不了手。
黄蓉道:“他顿时就来。这几小我怎是你的敌手?你就坐在地下,他们也动不了你一根寒毛。”只盼梅超风受了这阿谀,要强好胜,果然放了郭靖。那知梅超风左支右绌,早已有磨难言,每一顷刻间都能命丧敌手,如何还能自大托大?何况她另有很多内功的疑问要问,说甚么也不肯放开郭靖。
郭靖目睹势危,飞步抢去,双掌“排云推月”,猛往彭连虎后心震去。彭连虎赫赫嘲笑,挥掌掠开,只三招间,郭靖便已情势紧急。黄蓉见他不能脱身,情急智生,俄然想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句话来,叫道:“梅超风,你盗去了我爹爹的《九阴真经》,快快交我去还给爹爹!”
黄蓉向郭靖招手,郭靖走近身去,离梅超风丈许以外站定。梁子翁顾忌梅超风短长,不敢逼近。
郭靖听得语声,心中大喜,叫道:“三师父,快救弟子!”
梅超风身子将要落地,伸手撑落,悄悄坐下。她听了柯镇恶那声呼喝,再与韩小莹等过了招,知是江南七怪到了,又恨又怕,暗想:“我到处找他们不到,本日却自行奉上门来,倘若换作他日,那正求之不得,但眼下劲敌环攻,我本来就已支撑不住,再加上这七个魔头,本日有死无生了。”盘算了主张:“梁老怪等闲人罢了,死活听便,本日但与七怪同归于尽,拚得一个是一个。”手握白蟒鞭,聆听七怪动静,深思:“七怪只来了六怪,另一个不知埋伏在那边?”她不知笑弥陀早已死在她丈夫手底。
朱聪低声问郭靖:“他们干么脱手?你如何帮起这妖妇来啦?”郭靖道:“那些人要杀我,是梅超风救了我的。”朱聪等大惑不解。
彭连虎等听了,均想:“王爷厚礼聘我等前来,既有急事,如何不去?”当即跃开。但对九阴真经均恋恋不舍,目光仍集注于梅超风身上。完颜康轻声道:“我母亲……母亲给奸人掳了去,爹爹请各位相救,请大师快去。”
柯镇恶听了他这喝声,晓得此人了得,当下叫道:“三弟、七妹,别忙脱手!”韩宝驹等听得大哥叫喊,均各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