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庄主对裘千仞本来佩服得五体投地,忽听他说出这番话来,不由大为惊奇,陪笑道:“长辈固然不肖,身在草泽,但忠义之心未敢或忘。金兵既要南下夺我江山,害我百姓,长辈必当跟随江南豪杰,誓死与之周旋。前辈刚才所说,想是用心摸索长辈来着。”

韩宝驹骂道:“小子,你那小妖精呢?”韩小莹眼尖,已见到黄蓉身穿男装,坐在席上,拉了拉韩宝驹衣衿,低声道:“这些事渐渐再说。”

世人瞧此人时,只见她长发披肩,昂首仰天,恰是铁尸梅超风。

朱聪等都倒抽了口冷气,均想此人若非有绝顶武功,怎敢如此托大?

裘千仞向陆庄主道:“宝庄面前有一桩天大的繁华,老弟见而不取,倒是为何?”陆庄主奇道:“长辈厕身草泽,有何繁华可言?”裘千仞道:“金兵南下,大战一起,必将多伤性命。老弟结连江南豪杰,一齐抖擞,设法消弭了这场兵祸,岂不是好?”陆庄主心想:“这确是大事。”忙道:“能为国度出一把力,救民于水火当中,原是我辈分所当为之事。长辈心存忠义,但朝廷不明,奸臣当道,空有此志,也是徒然。求老前辈指导一条明路,大伙儿得觉得国尽忠。至于繁华甚么的,长辈却决不贪求。”

陆庄主万料不到裘千仞名满天下,口出大言,竟如此不堪一击,本在又好气又好笑,见梅超风蓦地到来,虽面貌已不大识得,但瞧这模样,料来必然是她,心中惊惧哀伤,一时俱集。完颜康见到师父,心中大喜,上前拜见。世人见他二人竟以师徒相称,均感惊奇。

裘千仞浅笑不语,左手握住酒杯,右手两指捏着杯口,不住团团扭转,俄然右手平伸向外挥出,掌缘击在杯口,托的一声,一个高约半寸的磁圈飞了出去,跌落在桌面之上。他左手将酒杯放在桌中,只见杯口平平整整的矮了一截,本来竟以内功将酒杯削去了一圈。击碎酒杯不难,但举掌轻挥,竟将酒杯如此平整光滑的切为两截,功力之深,实堪骇异。

韩宝驹第一个有气,问道:“这位是谁?”陆庄主道:“好教六侠欢乐,这位是当今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前辈高人。”六怪吃了一惊。韩小莹道:“是桃花岛黄药师?”韩宝驹道:“是九指神丐?”陆庄主道:“都不是。这位是铁掌水上飘裘老前辈。”柯镇恶惊道:“是裘千仞前辈?”裘千仞仰天大笑,神情甚是对劲。

裘千仞成名以来,谁敢劈面呼他“糟老头子”?大怒之下,便要纵身畴昔发掌相击,但转念想起本身成分,嘲笑一声,先出右手虚引,再发左手摩眉掌,见郭靖侧身闪避,引手立时钩拿回撤,摩眉掌顺手搏进,回身坐盘,右手迅即挑出,已变塌掌。

裘千仞向完颜康道:“小王爷吃惊了。”完颜康点点头,心想:“郭靖在此不知何事?伴着他的阿谁小朋友生得好俊,又不知是谁?”那日他在陆庄主书房中打斗,慌乱之际,没见到他二人避在书架之侧。这时三人相互瞧了几眼,也不号召。

五男一女,走进厅来,倒是江南六怪。他们自北南来,离故里日近,这天颠末太湖,忽有江湖人物上船来殷勤号召。六怪离乡已久,不明江南武林现况,也不显现本身成分,只朱聪用江湖暗语跟他们对答了几句。上船来的是归云庄统下的张寨主,他奉了陆冠英之命,在湖上迎迓老庄主的仇家,听得哨探的小喽啰报知江南六怪形相奇特,身携兵刃,猜想或是庄主等待之人,又顾忌,又厌恨,驱逐六人进庄。

世人惊叫声中,门口俄然呈现一人,伸手抓住裘千仞衣领,大踏步走进厅来,将他在地下一放,凝但是立,脸上冷冷的全无笑容。

第十四回

裘千仞道:“老弟怎地目光如此短浅?互助朝廷抗金,有何好处?最多是个岳武穆,也只落得风波亭惨死。”

裘千仞站起家来,端了本来坐的那张椅子,徐行走到厅心,放下椅子,坐了上去,右足架在左足之上,不住摇摆,不动声色的道:“老夫就坐着和各位玩玩。”

郭靖见过裘千仞诸般古怪本领,心知六位师父当非敌手,本身身受师父重恩,岂能不先挡一阵?固然一脱手本身非死即伤,但事光临头,决不能自惜其身,急步抢在六怪之前,向裘千仞抱拳道:“长辈先向老前辈请教几招。”

陆庄主初时原也觉得仇家到了,但见那六人并非了解之人,韩小莹与影象中的梅超风又全然不似,听郭靖叫他们师父,当即宽解,拱手说道:“鄙人腿上有病,不能起立,请各位恕罪。”忙命庄客再开一席酒筵。

裘千仞一怔,仰开端哈哈大笑,说道:“父母养你不易,你这条小命何必送在此地?”

陆庄主知韩宝驹和他武功相差太远,听他叫六人同上,正合情意,忙道:“江南六侠向来齐进齐退,对敌一人是六小我,对敌千军万马也只六小我,向来没那一名肯掉队的。”朱聪明白了他言中之意,叫道:“好,我六兄弟本日就来会会你这位武林中的成名前辈。”手一摆,五怪一齐离座。

此言一出,江南六怪勃然变色,韩氏兄妹立时就要发作。全金发坐在两人之间,双手分拉他们衣衿,眼色向陆庄主一飘,表示看仆人如何说话。

陆庄主不知他如何得讯,忙命庄丁将两人押上来,撤除足镣手铐,命两人坐鄙人首,却不命人给他们杯筷。郭靖与黄蓉见完颜康受羁数日,颇见蕉萃。那段大人年纪五十开外,满面胡子,神采甚是惶恐。

裘千仞说道:“久闻江南七怪的名头,本日恰好尝尝真假,六位一齐上罢。”

裘千仞连捋胡子,哈哈大笑,正要说话,一名庄丁飞奔前来,说道:“张寨主在湖里迎到了六位异人,已到庄前。”

陆庄主惊怒交迸,本来希冀他脱手互助对于黑风双煞,那知他空负绝艺,为人却这般无耻,凛然说道:“长辈即有仇家前来寻仇,本盼老前辈赐赉助手,既然道分歧不相为谋,长辈就算颈血溅地,也不敢有劳台端了,请罢。”双手一拱,竟当即逐客。

裘千仞见他左臂扫来,口中却说“吃我一掌”,心道:“你臂中套拳,谁不晓得?”双手搂怀,来撞他左臂。那知郭靖这招“龙战于野”是降龙十八掌中非常奇妙的工夫,左臂右掌,都可实可虚,非拘一格,见仇敌挡他左臂,右掌忽起,也是蓬的一声,正击在他右臂连胸之处,裘千仞的身子如纸鹞断线般直向门外飞去。

裘千仞心道:“这少年一掌碎椅,本来只是力大,武功平常得紧。”随即“穿掌闪劈”、“撩阴掌”、“跨虎蹬山”,越打越显精力。黄蓉见郭靖要败,心中焦心,走近他身边,只要他一遇险招,立时上前互助。郭靖让开对方斜身蹬足,见黄蓉神采有异,大见体贴,心神微分,裘千仞失势不容情,一招“白蛇吐信”,啪的一掌,平平允正的击中郭靖胸口。黄蓉和江南六怪、陆氏父子齐声惊呼,心想以他功力之深,这一掌恰好击在胸口关键,郭靖不死必伤。

陆庄主知他挟艺相胁,正自沉吟对于之策,那边早恼了马王神韩宝驹。他一跃离座,站在席前,叫道:“无耻匹夫,你我来见个高低。”

郭靖斗然见到六位师父,大喜过望,抢出去跪倒叩首,叫道:“大师父、二师父、三师父、四师父、六师父、七师父,你们都来了,真好极啦。”他把六位师父一一叫到,未免噜苏,然语意竭诚,显是非常欣喜。

郭靖存着顾忌之心,不敢跟着进击,神态恭谨,说道:“请前辈见教。”

裘千仞站起来向四人敬了一杯酒,说道:“不出半年,大宋就要大祸临头了,各位可晓得么?”大家听他出语惊人,无不耸然动容。

陆庄主笑道:“我只道郭老弟不会武功,那知竟是王谢弟子,良贾深藏若虚,鄙人这可走眼了。”郭靖站起家来,说道:“弟子质量愚鲁,学不到几位恩师的高超工夫,这一点点微末工夫,受师父们教诲,实不敢在人前炫示,请庄主恕罪。”六怪听了两人对答,晓得郭靖晓得谦抑,不自炫露,心下也都欢乐。

裘千仞见韩宝驹跃出之时工夫也不如何高强,心想他们的弟子更属平常,见他这一掌打来势道微弱,双足急点,跃在半空,喀喇一声,他所坐的那张紫檀木椅子已给郭靖一掌打得破裂。裘千仞落下地来,神采间竟有三分狼狈,怒喝:“小子无礼!”

黄蓉道:“您白叟家甚么时候再上华山啊?如果您去,带我们去瞧瞧热烈,好不?我最爱看人家打斗。”裘千仞道:“嘿,孩子话!那岂是打斗?我本是不想去的,一只脚已踏进了棺材了,还争这浮名干甚么?不过眼下有件大事,有关天下百姓气运,我如妄图安闲,不出来登高一呼,免不得万民遭劫,生灵涂炭,实是无穷之祸。”四人听他说得短长,忙问端的。

郭靖说了六位师父的名头。陆庄主大喜,道:“鄙人久闻六侠英名,虽在江南,无由得见,心中敬慕多时。本日会晤高贤,幸何如之。”神态实在亲热。那裘千仞却大剌剌的坐在首席,听到六怪名字,只微微一笑,自顾喝酒吃菜。

黄蓉用心要扰乱裘千仞心神,叫道:“靖哥哥,别跟这糟老头子客气!”

陆庄主脸上变色,叫道:“快请。”心想:“如何共有六人?黑风双煞另有帮手?”

裘千仞道:“这是奥妙大事,郭黄二位小哥不是江湖上人物,还是不要与闻的好。”黄蓉笑道:“陆庄主是我好朋友,只要你对他说了,他可不会瞒我。”陆庄主暗骂这位女人好玩皮,但也不便劈面不认。裘千仞道:“既然如此,我就向各位说了,但事成之前,可千万不能泄漏。”郭靖心想:“我们跟他非亲非故,既是奥妙,还是不听的好。”站起家来,说道:“长辈二人告别。”牵了黄蓉的手就要离席。裘千仞却道:“两位是陆庄主老友,天然不是外人,请坐,请坐。”说着伸手在郭靖肩上一按。郭靖感觉来力也非奇大,但父老有命,不敢运力抵抗,只得乘势坐回椅中。

六怪虽愤怒郭靖随黄蓉而去,但毕竟对他甚是钟爱,不料在此相逢,心头一喜,本来的气恼不由得消了大半。

庄客开了筵席,六怪顺次就坐。郭靖去众师父一席共座,拉黄蓉同去时,黄蓉却笑着点头,不肯和六怪同席。

陆冠英挥手命众庄丁站到门外,服侍酒食的僮仆也不要过来。

裘千仞道:“六侠也算得是江南武林的成名流物了,老夫正有一件大事,能得六侠襄助,那就更好。”陆庄主道:“六位出去时,裘老前辈正在说这件事。现下就请老前辈指导明路。”裘千仞道:“我们身在武林,最要紧的是侠义为怀,救民痛苦。现下目睹金国大兵指日南下,宋朝如不知好歹,不肯降顺,交起兵来不知要杀伤多少生灵。常言道得好:‘顺天者昌,逆天者亡。’老夫这番南来,就是要联络江南豪杰,呼应金兵,好教宋朝眼看表里夹攻,无能为力,就此不战而降。这件大事一成,且别说功名繁华,单是天下百姓戴德戴德,已不枉了我们一副好技艺、不枉了‘侠义’二字。”

郭靖却道:“没事!我再尝尝。”挺起胸膛,走到裘千仞面前,叫道:“你是铁掌老豪杰,再打我一掌。”裘千仞大怒,运劲使力,蓬的一声,又在郭靖胸口狠击一掌。郭靖哈哈大笑,叫道:“师父,蓉儿,这老儿武功稀松平常。他不打我倒也罢了,打我一掌,却漏了底。”一语方毕,左臂横扫,逼到裘千仞身前,叫道:“你也吃我一掌!”

柯镇恶等齐声叫道:“靖儿走开!”郭靖怕众师父劝止,再未几言,左腿微屈,右手画个圆圈,呼的一掌推出。这一招恰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颠末这些光阴的不竭苦练,比之洪七公初传之时,能力之强已大非昔比,但他怕敌手了得,拳力只出四成,另有六成力道留作后备,这恰是“亢龙有悔”的要旨地点。

世民气头凛然,见她身后还跟着一人,那人身材高瘦,身穿青色布袍,神采古怪之极,两颗眸子仿佛尚能微微转动,除此以外,肌肉口鼻,尽皆生硬如木石,直是一个死人头装在活人的躯体上,令人一见之下,顿时一阵冷气从背脊上直冷下来,大家的目光与这张面孔相触,便都不敢再看,立时将头转开,心中怦怦乱跳。

江南六怪与郭靖、黄蓉听了,都悄悄佩服。

裘千仞道:“老夫获得确切讯息,六个月以内,金兵便要大肆南征,此次兵势极盛,大宋江山必然不保。唉,这是气数使然,那也是无可如何的了。”郭靖惊道:“那么裘老前辈快去禀告大宋朝廷,好得早作防备,计议迎敌。”裘千仞白了他一眼,说道:“年青人晓得甚么?宋朝如有了防备,只要兵祸更惨。”陆庄主等都不明其意,怔怔的瞧着他。只听他说道:“我苦思很久,要天下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斑斓江山不致化为一片焦土,只要一条路。老夫不辞辛苦的来到江南,为的就是这件事。传闻宝庄拿住了大金国的小王爷与兵马批示使段大人,请他们一起到席上来谈谈如何?”

郭靖吃了这掌,也大惊失容,但双臂振处,胸口竟不感如何疼痛,大惑不解。黄蓉见他俄然发楞,觉得必是让这死老头的掌力震昏了,忙抢上扶住,叫道:“靖哥哥,你如何?”心中一急,两道泪水流了下来。

桃花岛主

黄蓉叫道:“那有甚么希罕?这是‘通臂六合掌’中的‘孤雁出群’!”裘千仞这掌法恰是“通臂六合掌”,乃从“通臂五行掌”中窜改出来。招数虽不奇,他却已在这掌法上花了数十载寒暑之功。所谓通臂,乃双臂贯为一劲之意,倒不是真的左臂可缩至右臂,右臂可缩至左臂。郭靖见他右手收回,左手往右手贯劲,左手随发之时,右手往回带撤,以增左手之力,双手确有相互应援、连环不竭之巧,一来见过他诸般奇技,二来应敌时识见不敷,心下怯了,不敢还手抵挡,记得洪七公所教的“悔”字诀和“退”字诀,不住发展相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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