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长老迎上前去,说了一番江湖套语,神态极其恭谨,然后给杨康引见,说道:“这位是铁掌水上飘裘老帮主,神掌无敌,威震当世。敝帮洪老帮主不幸在临安府去世,这一名是敝帮本日新接任的杨帮主,少年豪杰。两位多靠近靠近。”

黎生和余兆兴又从人丛中出来,走上数步。黎生朗声道:“启禀帮主:本帮帮规第四条言明,凡我帮众,须得行侠仗义,救苦扶难。前日我们两人路见铁掌帮的朋友逼迫良民,更要掳掠良家妇女,我二人忍耐不住,是以出头禁止,动起手来,伤了铁掌帮的朋友。”杨康大声道:“不管如何,还是向裘老帮主赔罪罢。”

简长老怒道:“裘老帮主,你……你……这是甚么企图?的确岂有此理?”

群丐认定黄药师是害死了洪七公的祸首祸首,见他点头,轰然叫了起来:“还问甚么?快杀,快杀!”“快杀了小贼,再去找老贼计帐。”杨康叫道:“众兄弟且莫鼓噪,待我再行问他。”众丐听到帮主叮咛,立时静了下来。

杨康见那台也不甚高,故意矫饰本领,双足一点,飞身而上,姿形灵动,甚是美好。他这一跃身法虽佳,但四大长老武功上各有精纯成就,已都瞧出他工夫华而不实,根底尚浅,他年纪甚轻,有此本领,显是曾得高人传授,也已算非常可贵。

丐帮中的黎生和余兆兴二人在宝应县互助程瑶迦,几乎命丧欧阳克部下,幸得郭靖、黄蓉援救,对他们既感又佩,又知洪七公对这两个徒儿甚是爱好,当即在人丛中抢上前来。黎生叫道:“启禀帮主:这两位是侠义豪杰,小的敢以性命相保,老帮主受害之事,决与他们无干。”余兆兴叫道:“这两位是好人,大大的好朋友。”梁长老瞪目喝道:“有话要你们长老来讲,这里有你们插嘴的处所吗?”黎余二人属于污衣派,由鲁有脚该管。二人辈分较次,不敢再说,愤怒忿的退了下去。鲁有脚道:“非是小的胆敢不信帮主之言,只因这是本帮复仇雪耻的大事,请帮主详加审询,查明本相。”杨康心中早有算计,说道:“好,我就来问个明白。”对靖蓉二人道:“你们也不必答话,我说得对,那就点头,不对的就点头。如有半点欺瞒,休怪刀剑无情。”手一挥,彭梁二长老各抽兵刃,顶在靖蓉二人背心。彭长老使剑,梁长老使刀,两柄都是利器。

杨康一挥手,彭梁二人举起刀剑。忽听得嗤嗤声响,一道紫色光焰掠过湖面。

丐帮自洪七公接掌帮主以来,在江湖上从没失过半点威风,现下洪七公一死,新帮主竟如此脆弱,群丐听了他这几句言语,无不仇恨难平。

这一着大出杨康料想以外,竟没闪避,这口痰恰好沾在他右颊之上。他大吃一惊,正要喝问,简、彭、梁三个长老一人一口唾液,都吐在他身上。杨康暗叫:“我命休矣!”本身诡计终为四长老揭露,只待回身飞奔,明知万难逃脱,总也胜于束手待毙,却见四长老双手交胸,拜伏在地。杨康惊诧不解,一时说不出话来。群丐依辈分大小,一个个上来向他身上吐一口唾液,然后各行帮中大礼。杨康欣喜交集,悄悄称奇:“莫非向我吐痰竟也算是恭敬?”他不知丐帮向来端方,奉立帮主时必须向帮主唾吐。盖化子四方乞讨,受万人轻侮,为群丐之父老,必得先受帮众之辱,此中实含深意。

黄蓉蓦地想起,当日在明霞岛上洪七公相传帮主之位,曾在她衣角上吐了一口痰,当时只道是他重伤以后有力唾吐,乃至如此,却不知竟是奉立帮主的礼节。记得那日洪七公又道:“他日众叫化正式向你拜见,少不免另有一件肮脏事,唉,这可难为你了。”现在方知师父怕她嫌脏,就此不肯接帮主之位,是以瞒过了不说。

裘千仞左手握住钢杖杖头,双手用力掷出,钢杖飞向空中,急向劈面山石射去,铮的一声巨响,杖头直插入山石,钢石相击之声,很久方息。他显了这手工夫,群丐当然惊服,黄蓉更加骇异:“这老儿明显是个没本领的大骗子,怎地俄然变得如此短长?多数是他跟杨康、简长老通同了,又搞甚么狡计,这钢杖中定有古怪。”头顶月光晖映,四周火把相衬,瞧得明白,此人的确便是在归云庄、牛家村两地所见的裘千仞。

靖蓉二人给带入人丛当中,由彭长老命弟子把守。黄蓉打量郭靖,见他神采板滞,昂首望天,喃喃不断的不知在说些甚么,心下惊奇,料来他大受委曲,神智有些胡涂了,心想不管来的是甚么人,总有了可乘之机。正自深思,见来客已到,火把晖映下数十名黑衣人拥着一个老者来至台前。这老者身披黄葛短衫,手挥葵扇,不是裘千仞是谁?黄蓉又好气,又好笑,却又大为绝望,此人前来,决不会有甚么功德。

丐帮四大长老见状大惊,一齐抢上护持。简长老是四长老之首,将手中钢杖在山石上一顿,铮的一响,火花四溅,怒道:“裘帮主,你远来是客,我们杨帮主年纪轻着,你怎能考较起他工夫来啦?”

郭靖与黄蓉凄然对望。黄蓉俄然一笑,心想:“是我和靖哥哥死在一块,不是阿谁华筝!这般死了,倒也洁净。归正前面也在落大雨,那也不消奔驰了。”

彭长老飞步走到郭黄二人身边,一手一个,提起了二人,走到台前重重往地下一摔。郭靖这才觉悟,心中骂道:“好小子,本来是说我们。”

此时杨康已然复苏,听他劈面讽刺,却敢怒而不敢言,但觉右掌仍如火烧炙,五根手指已肿得如五枝山药普通。丐帮四长老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口。裘千仞道:“老夫本日拜见,有一椿事要向贵帮就教,别的另有一份重礼奉献。”简长老道:“不敢,但请裘老帮主示下。”

裘千仞冷冷的道:“我好好跟他拉手,是贵帮帮主先来考较老朽啊。杨帮主用心要捏碎我这几根老骨头。”他口中说着话,手上涓滴不松,说一句,杨康“哎哟”一声,等他这几句话说完,杨康声音微小,已痛得晕了畴昔。

简长老为他威势所慑,心存害怕,听他言语中敌意不重,忙道:“那是裘老帮主曲解了。老帮主威震四海,我们夙来非常敬佩。本日蒙裘老帮主来临,敝帮高低全感荣宠。大师只要竭诚欢迎,决无不敬之意。”

好半天,群丐礼敬方毕,齐呼:“杨帮主请上轩辕台!”

彭梁二人惊诧回顾,又见两道蓝色光焰冲天而起,这光焰离君山约稀有里,发自湖心。简长老道:“帮主,有高朋到啦。”杨康一惊,问道:“是谁?”简长老道:“铁掌帮帮主。”杨康不知铁掌帮的来源,问道:“铁掌帮?”简长老道:“这是荆湖的大帮会,他们帮主前来拜山,须得好好欢迎。高朋驾临,我们不便措置叛徒,不然须欠都雅。这两个小贼,待会发落不迟。”杨康道:“也好,就请简长老款接来宾。”简长老传令下去,砰砰砰三响,君山岛上顿时飞起三道红色火箭。

过未几时,来船泊岸,群丐点亮火把,起立相迎。那轩辕台是在君山之顶,从山脚至山顶另有好一段路,来客固然均具轻功,也过半晌方到。

郭靖昂首看天,想起了远在大漠的母亲,凝目北望,但见北斗七星煜煜生光,猛地心念一动,想起了全真七子与梅超风、黄药师剧斗时的步地,人光临死,心机特别灵敏,那天罡北斗阵法的攻守趋退,吞吐开阖,蓦地里清清楚楚的显在目前。

杨康登上轩辕台,朗声说道:“害死老帮主的首恶虽未曾伏法,但是两名虎伥却已给我擒获在此。”群丐听了,又尽皆哗然,大呼:“在那边?在那边?”“快拿来乱刀分尸。”“别一刀杀了,叫狗贼琐细刻苦。”郭靖心道:“又有甚么虎伥给他擒获了,倒要瞧瞧。”杨康厉声道:“提到台前来!”

杨康对丐帮兄弟原无涓滴珍惜之心,岂敢为了两名帮众而再获咎于他,说道:“是谁私行惹事,跟铁掌帮的朋友动过手啦?快出来向裘老帮主赔罪。”

彭梁二长老挺持刀剑,走上前来正待动手,鲁有脚俄然抢上,挡在靖蓉二人身前,叫道:“且住!”取出郭靖口中麻核,问道:“老帮主是怎生被害的,你给我明显白白的说来。”杨康忙道:“不必问啦,我都晓得。”鲁有脚却道:“帮主,我们问得越细心越好。凡是与此事有干系的奸贼,不能放走了一个!”杨康悄悄焦急,心想给他一申明本相,定然有变,但鲁有脚的逼问理所该当,不便劝止,顿时额头排泄粒粒汗珠。

众丐听杨康声音愈来愈严峻,郭靖却不住点头,只道他直认罪名,殊不知这些问话与暗害洪七公之究竟在绝无干系,满是杨康奸计谗谄。这时连鲁有脚也对靖蓉恨之入骨,走上前来,在郭靖身上重重踢了几脚。杨康叫道:“众兄弟,这两个小贼倒也利落,那就免了他们再吃琐细苦头。彭梁二位长老,快脱手罢!”

杨康晓得郭靖诚恳,易于捉弄,将他提起来放在一旁,大声问道:“这女子是黄药师的亲生女儿,是不是?”郭靖闭目不睬。梁长老用刀在他背上一顶,喝道:“是也不是,点头还是点头?”郭靖本待不睬到底,转念一想:“即使我口不能言,总也有个是非曲直。”便点了点头。

那知郭靖口中的麻核虽给取了出来,他却仍不言不语,昂首凝睇北方天空,呆呆入迷。鲁有脚连问数声,郭靖全没闻声,本来他全神灌输,却在研讨天罡北斗阵的工夫。本来他受杨康诬告,现在已是他与黄蓉的存亡关头,口中麻核得脱,正可自辩,但他生性殊不机灵,一副心机全用于武学,此时合法用心致志、如痴如狂的境地,那边还来理睬鲁有脚的说话?黄蓉与杨康见他竟不乘此良机自辩,都惊奇万分,只是一个暗悲,一个暗喜,表情自是差异。

裘千仞道:“前几日敝帮有几位兄弟奉老夫之命出外办事,不知怎生触怒了贵帮两位朋友,将他们打得重伤。敝帮兄弟学艺不精,本来没话说,江湖上鼓吹开来,铁掌帮这个脸却丢不起。老夫不识好歹,方法教领教贵帮两位朋友的手腕。”

杨康问郭靖道:“黄药师将女儿许配给你,是吗?”郭靖心想此事失实,又点了点头。杨康哈腰在他身上一摸,拔出一柄晶灿烂目标短剑,问道:“这是全真七子中的丘处机赠给你的,那丘老道还在短剑上刻了你的名字,是吗?”郭靖点头。杨康又问:“全真七子中的马钰曾传过你工夫,王处一曾救过你性命,你可不能狡赖?”郭靖心道:“我又何必狡赖?”又点了点头。杨康道:“洪七公洪帮主当你们两个是好人,曾把他的绝技相传,是不是?”郭靖点头。杨康再问:“洪老帮主受仇敌暗害,身受重伤,你二人就在他白叟家身边,是么?”郭靖又点了点头。黄蓉心下焦心:“傻哥哥,不管他问的话对是不对,你总点头,他就不得不让你说话了。”

裘千仞冷然道:“铁掌帮跟贵帮夙来河水不犯井水,闻得贵帮本日大会君山,鄙人美意前来拜见,贵帮帮主何故一见面就给鄙人来个上马威?”

裘千仞哼了一声,左掌向他脸上拍去。简长老举起钢杖挡格。裘千仞变招快极,左部下压,已抓住钢杖杖头。他掌缘甫触杖头,尚未抓紧,已向里夺。简长老武功殊非平常,一惊之下,抓杖不放,裘千仞竟没将杖夺到,右掌似风,忽地向左横扫,当的一声,击在钢杖腰里。简长老双手虎口震裂,鲜血长流,再也把持不住,钢杖给他夺了畴昔。裘千仞横杖反挑,同时架开彭梁二老的刀剑,收杖之际,右肘乘势撞向鲁有脚面门,半晌之间便将丐帮四老尽皆逼开。群丐相顾骇然,各取兵刃,只待帮主号令,就要拥上与铁掌帮拚斗。

她转头向郭靖瞧去,见他仍仰首上望,在这危急当口竟然细观天象,莫非惊怒交集之下,当真失心疯了?还是为了华筝的婚事与对本身的情爱,难以自解,竟尔心智变态?何况他并非弄月,而是看星,当真莫名其妙。她体贴郭靖,也不再去想裘千仞玩的是甚么把戏,一双妙目只瞧着郭靖的神情。

黄蓉怒极,神采惨白,想到在牛家村隔壁听陆冠英向程瑶迦求婚时点头点头之事,当时多么风景旖旎,本日落到本身头上,却受这奸棍欺辱。又想本身对欧阳克也曾玩过这把戏,不料竟身受此报,虽在气恼之际,仍自思考如安在点头点头当中引发鲁有脚的疑虑,使得他力主口头对答扣问,只消有口能言,揭露杨康的奸谋便驳诘事。

裘千仞放手外挥,杨康知觉已失,直跌出去。鲁有脚忙抢上扶住。

鲁有脚见是靖蓉二人,大吃一惊,忙道:“启禀帮主:这二人是老帮主的弟子,怎能侵犯师尊?”杨康恨恨的道:“正因如此,更加可恼。这二人欺师灭祖,罪大恶极。”彭长老道:“杨帮主亲眼目睹,那能有甚么错?”

杨康在太湖归云庄上曾亲目睹到裘千仞出丑露乖,心中好生瞧他不起,暗想这个大骗子本来还是甚么帮会的帮主,心念一动,假装不识,笑道:“幸会,幸会。”伸脱手去和他拉手。双掌相握,杨康立将满身之力运到手上,用心要捏得他呼痛叫饶,心想:“大家信你武功卓绝,却要叫你栽在我的手里。这真是天赐良机,恰好借你这老儿,让我在众丐之前示武立威。”那知他刚一用劲,掌心立感烫热非常,犹似握到了一块红炭,仓猝撤手,手掌却已为对方紧紧抓住,这股烫热好像直烧到了内心,忍不住大呼:“啊唷!”顿时神采惨白,双泪直流,痛得弯下腰去,几欲晕倒。

裘千仞举头不答,神情间高慢逼人,过了很久方道:“洪老帮主不幸仙去了,天下豪杰又弱一个,可惜啊,可惜。贵帮奉立如许一名新帮主,可叹啊,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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