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名乞丐唯恐黄蓉也如郭靖普通脱身,各持兵刃,要将她即行杀了,好为老帮主报仇,刚奔到黄蓉身前,兵刃尚未举起,忽觉后心风声峻急,有物飞掷而至,晓得有人暗害。一个武功较高,仓猝回身,郭靖的鞋子恰好打中他胸口,另一个未及回身,鞋子已到,打中背心。布鞋虽柔嫩轻飘,但给郭靖运上了内力,劲道不小,两人立脚不住,一个仰跌,一个爬升,同时跌倒。

只见他大踏步走到鲁有脚身后,高举右掌,在他后臀啪啪啪连打三下,清脆可闻。这三下虽打在鲁有脚后臀之上,裘千仞只觉一股力道从鲁有脚头顶传向本身肚腹,腾腾腾连撞三下,这三下一撞重似一撞,顿时将肚上的吸力尽数化解。鲁有脚斗然感觉头顶一松,忙站直身子,但双手仍给对方紧握不放。郭靖叫道:“你不是裘老前辈敌手,走开罢!”左腿高提横扫,恰好踢在他肩头。

裘千仞淡淡一笑,道:“这件事如此告终,倒也利落。现下我要给贵帮送一批礼品。”左手一挥,他身后数十名黑衣大汉翻开携来的箱笼,大家手捧一盘,躬身放在杨康身边,盘中金光灿然,尽是金银珠宝之属。众丐见他们俄然拿出金珠,更是惊奇。裘千仞道:“铁掌帮固然有口饭吃,可拿不出这等重礼,这份礼品是大金国赵王爷托老夫转送的。”

鲁有脚身经百战,虽败稳定,用力上提没能将仇敌身子挪动,立时一个头锤往他肚上撞去。他自小练就铜锤铁头之功,一头能在墙上撞个洞穴。某次与丐帮兄弟赌赛,和一头大牯牛角力,两端相撞,他脑袋涓滴无损,牯牛却晕了畴昔。现下这一撞即使不能伤了仇敌,但双手必可脱出他把握,那知头顶刚与仇敌肚腹相接,立觉相触处柔若无物,宛似撞入了一堆棉花当中,心知不妙,仓猝后缩,仇敌的肚腹竟也跟从过来。鲁有脚着力挣扎,裘千仞那肚皮却似有极大吸力,紧紧将他脑袋吸住,错愕中只觉脑门垂垂发烫,同时双手也似落入了一只熔炉当中,既痛且热。

裘千仞道:“我肚皮运劲,把你脑袋也轧扁了,瞧你还骂不骂?”语声未毕,丐群中忽地跃出一人,身高膀宽,恰是郭靖。

杨康这时已然明白完颜洪烈的情意。他早知丐帮在江北向来与金报酬敌,诸多掣肘,金兵每次南下,丐帮必在金兵火线扰乱,或刺杀将领,或燃烧粮食,若将丐帮人众南撤,天然大利金人南征,因而说道:“这是裘老帮主的一番美意,我们倘若不收,倒显得不恭了。金珠宝贝我不要分,四位长老,待会尽数俵分与众兄弟罢。”

这一腿仍和刚才普通,着力之处虽在他身上,受力之点却传到了裘千仞双臂。裘千仞但感虎口剧震,抓紧对方的掌力不由自主的松了。鲁有脚得此良机,借着郭靖这一腿之力斜里窜出,只头顶给吸得久了,一阵天旋地转,站立不稳,倒在地下。

彭长成本站在台前,忽见他脱缚而出,吃惊非小,伸臂一把抓去没抓住,但见地下空余一团绳索,仍紧紧的相互钩结,而缚着的人却如一条泥鳅般已滑了出去,待要上前追逐,只见他已将鲁有脚救出。彭长老心想挺身上前一定能讨得了好去,口中大喊:“拿住这小贼!”双足却钉在地下不动。

郭靖本来手足为钢丝和牛皮条绞成的绳索紧紧缚住,涓滴转动不得,一向在仰观北斗,潜思全真七子当日在牛家村所使的阵法,再和记得滚瓜烂熟的九阴真经经文反覆参照,很多疑问不明之处,一步步的在心中呈现体味答。九阴真经为前辈高人自道藏中所悟,与马钰所传的全真派道家内功、全真七子的天罡北斗阵皆一脉相通,只不过更加高深奇妙罢了,然郭靖悟心实在太差,文理又不甚通,对真经经体裁味有限,过后细思,始终悟不到其间的干系,此时见到天上北斗,这才模糊约约的想到了。当裘千仞与杨康、简长老、鲁有脚等人一问一答之际,他正自全神思虑真经下卷中所述的“收筋缩骨法”。这缩骨法的最下乘工夫,是鼠窃狗盗的打洞穿窬之术,但练到上乘,却能将满身筋骨缩成极小的一团,就如刺猬箭猪之属遇敌伸直普通。郭靖在明霞岛上遵洪七公之嘱,起手习练“易筋锻骨章”,此时已有小成,根柢既佳,一经依法施为,不知不觉间就将手脚上束缚的绳索卸去。他技艺之矫捷,实胜于脑筋十倍,绳索虽已卸脱,心中兀自不明白何故得能如此。

裘千仞想不到对方竟一口答允,脸上毫无难色,倒也颇出料想以外,转念一想,料来此人年青脆弱,刚才给本身铁掌一捏之下,痛得死去活来,心中怕极,现在本身非论说甚么,他都不敢有涓滴违背,但丐帮在北方根深柢固,岂能说撤便撤?过后群丐计议,必将忏悔,须当敲钉转脚,让丐帮将来没法反口,因而说道:“大丈夫一言而决。杨帮主本日亲口答允,丐帮众兄弟撤过大江,此后不再北返的了?”

裘千仞喝道:“你服了么?”鲁有脚骂道:“臭奸贼,服你甚么?”裘千仞左手用劲,格格几响,将他右手五指指骨尽数捏断,再问:“服了么?”鲁有脚又骂:“臭奸贼,服你甚么?”格格几响,左手指骨又断。他疼得神智含混,口中却仍骂声不断。

郭靖给缚得久了,甚是愤恚,体念黄蓉情意,想她小孩脾气,必定愤怒更甚,虽知群丐受杨康欺蒙,并非成心与本身为敌,但见世人高呼攻来,心道:“本日不好好打你们一顿,难消蓉儿胸中之气!”故意要尝尝刚好想通的天罡北斗阵法,双臂一振,足下已踏定了“天权”之位。但见六七名丐帮帮众同时畴前后摆布扑到,郭靖双足矗立,凝如山岳,左臂横在胸前。先到的三名帮众伸手往他臂上抓去,郭靖横臂不动,半晌间又稀有人攻上。郭靖斗然间抽回击臂,滴溜溜的转了个圈子,在丐帮这几人后心疾施手脚,或推其背,或撞其腰,又或踢其屁股,只听“哎唷”“啊哟”“贼厮鸟”连续串叫唤,六七人跌成一团。郭靖心下欢乐:“这体例公然使得。”回过身来,正要去抓杨康跟他计帐,月光下见两名乞丐扑向黄蓉,只怕她受了伤害,相距既远,救济不及,身上又无暗器,情急之下,哈腰除下脚上一对布鞋直挥出去。这战略本来他也千万想不出来,但听江南六怪陈述当年在法华寺大战的景象,二师父朱聪曾除鞋投掷丘处机,便也学上一手。

黎生和余兆兴对望一眼,愤恚填膺,若不赔罪,那是违了帮主之命,若去赔罪,这口气实在难咽。黎生大声叫道:“众位兄弟,如果老帮主活着,决不能让我们丢这个脸。本日小弟宁死不辱!”从裹腿中抽出一把短刀,一刀插在本身内心,立时断气。余兆兴扑上去抢起短刀,在本身胸口也是一刀,死在黎生身上。众丐见二人不肯受辱而自刎,群情澎湃,只丐帮帮规极严,若无帮主号令,谁也不敢有甚异动。

彭长老站得较近,见郭靖以布鞋打人竟也如此刚猛凌厉,更加惊惧,忙退开数步。

杨康喝道:“鲁长老不得对高朋无礼!”鲁有脚听得帮主呼喝,退了两步。裘千仞却毫不容情,双手犹似两把铁钳,往他咽喉扼来。鲁有脚悄悄心惊,翻身后退,只听得仇敌“嘿”的一声,本身双手已落入他把握当中。

胖瘦二丐见钢索扫到,忙纵身跃起闪避。郭靖舞动钢索,化成一道索墙,挡住前、左、后三方,却将右面留出空地。这马脚正在胖瘦二丐身前,其他六丐却尽为钢索阻住,孔殷间攻不出来。二丐见有机可乘,立时扑上,只听得简长老急叫:“攻不得!”为时已然不及,郭靖掌去如风,啪啪两掌,别离击在二丐肩头。二丐身不由主的疾飞而出,撞向铁掌帮的一众黑衣男人。

郭靖晓得目下敌手虽减,但均是妙手,正欲站起,黄蓉低声道:“坐着打,你对于得了。”郭靖心想:“八人齐上,倒不易抵挡,须得先打倒几个。”认得胖瘦二丐是从牛家村接引杨康来此之人,左手抓起从黄蓉身上解下来的钢丝牛皮索,一招“断胫盘打”着地扫去。这是马王神韩宝驹当年所授金龙鞭法中的一招,鞭法虽同,他功力大进以后,使将出来便能力倍增。

鲁有脚急道:“我们洪老帮主号称‘北丐’,天下皆闻,北边基业,岂能等闲舍却?我帮忠义报国,世世与金报酬仇,金人送的礼品决不能收,撤太长江,更加千万不成。”

郭靖挥手推开三名丐帮帮众,急奔到黄蓉身边,俯身去解她身上绳索,只解开一个结,已稀有十名帮众涌到。郭靖干脆坐在地下,就学丘处机、王处一等人以天罡北斗阵御敌之法,只伸右掌迎战,将黄蓉放上双膝,左手渐渐解开绳结。他曾得周伯通传授双手互搏、一心二用之术,这时左手解索,右手迎敌,涓滴不见局促。

裘千仞见郭靖露了这三掌一腿,不由得暗惊,此人小小年纪,竟然有隔物传劲的本领,想不到丐帮当中另有这等人物,紧守流派,并不抢先打击。群丐却不明就里,先前早认定郭靖是殛毙帮主的虎伥,又见鲁有脚为他踢倒,大声呼喊,纷繁拥上。

杨康正欲承诺,鲁有脚忽道:“启禀帮主:我们行乞为生,要金珠何用?再说,我帮帮众数十万,萍踪遍天下,岂能受人所限?还请帮主三思。”

郭靖只以单掌防卫,始终不施反击,直到将黄蓉手脚上的绳索尽数解开,又取出她口中麻核,才道:“蓉儿,你没甚么伤痛罢?”黄蓉侧卧在他膝上,却不起家,说道:“就是浑身酸麻,倒没受伤。”郭靖道:“好,你躺着歇一会儿,瞧我给你出气。”两人一个坐地,一个高卧,竟将四周兵刃乱响、大声鼓噪的群丐视若无物。黄蓉笑道:“你脱手罢,只是别当真伤了我的徒子徒孙。”郭靖道:“我理睬得。”左掌悄悄抚摩她的一头秀发,右掌忽地发劲,砰砰砰三响,三名帮众从人群头顶飞了出去。群丐一阵大乱,又有四人给他以掌力甩出。只听人群中有人叫道:“众兄弟退开,让八袋弟子对于两名小贼。”恰是简长老的声音。群丐听到号令,纷繁散开,靖蓉身边只余下三人,另有五人从后抢上,八人分站四周。这八丐背后都背负八只麻袋,是丐帮中仅次于四大长老的人物,每人均率领一起帮众,那接引杨康的瘦胖二丐亦在其内。八袋弟子原共九人,黎生自刎而死,就只剩下八人了。

杨康在燕京时未曾传闻完颜洪烈要跟丐帮打甚么交道,此时急欲晓得他企图,问道:“不知赵王爷对敝帮有何调派,要请老帮主示下。”裘千仞笑道:“调派二字,决不能提。赵王爷只对老夫趁便提及,言道北边地瘠民贫,难展骏足……”杨康接口道:“赵王爷是要我们移到南边来?”裘千仞笑道:“杨帮主聪明之极,刚才老夫实是失敬。赵王爷言道:江南、湖广地暖民富,丐帮众兄弟何不南下歇马?那可赛过在北边苦寒之地多多了。”杨康笑道:“多承赵王爷与老帮主美意指导,鄙人自当顺从。”

裘千仞见情势不佳,若不将鲁有脚制住,只怕此行难有成绩,当下嘲笑一声,对杨康道:“杨帮主,这位鲁长老放肆得紧哪!”一语方罢,双手发作,猛往鲁有脚肩上拿去。鲁有脚当他嘲笑之时,已有防备,知他手掌短长,不敢硬接,猛地里身形急矮,已从他胯下钻过,腰未伸直,呼呼呼三脚往他臀上踢去。他名字叫鲁有脚,这腿上工夫公然甚是了得,出足快速无伦。裘千仞见他忽从本身胯下钻过,心想此人招数好怪,感觉身后风响,忙回掌力拍,鲁有脚第三脚若将劲力使足,原可踢中他后臀,但如为对方铁掌击中,本身足胫却也接受不起,脚到半途,硬生生收转,一个筋斗,从他身边翻过,俄然一口浓痰向裘千仞脸上吐去。裘千仞侧头避过,见他怪招百出,不觉一怔。

不到一盏茶时分,靖蓉二人身周已重堆叠叠的围了成百名帮众,前面的人别说脱手,连郭靖的身子也望不到一眼。

杨康又惊又喜,忙问:“赵王爷他在那边?我要见他。”裘千仞道:“这是数月之前,赵王爷差人送到敝处的,命老夫有话转告贵帮。”杨康嗯了一声,心道:“那是爹爹南下之前安排下的,却不知他送礼给这批叫化儿何为?”裘千仞道:“赵王爷景仰贵帮豪杰,特命老夫亲身来献礼笼络。”杨康欣然道:“有劳老帮主贵步,何故克当?”裘千仞笑道:“杨帮主年纪虽轻,倒通情达理,远胜于洪帮主了。”

杨康勃然变色,正欲答话,彭长老笑道:“鲁长老,我帮大事是决于帮主,不是决于你罢?”鲁有脚凛然道:“若要忘了忠义之心,部属宁死不从。”杨康问道:“简、彭、梁三位长老,你们之意如何?”简梁二长老游移未答,均觉丐帮撤太长江之举非常不当。彭长老却大声道:“但凭帮主叮咛。部属岂敢有违?”杨康道:“好,八月月朔路,我帮撤向江南。”此言一出,群丐中倒有一大半鼓噪起来。杨康见众丐吵嚷,一时不知所措。简、彭、梁三老迈声喝止,但鼓噪的皆是污衣派群丐,对三老都不加理睬。

彭长老喝道:“鲁长老,你要叛变帮主不成?”鲁有脚凛然道:“即使千刀分尸,我也不敢欺尊灭长、叛变帮主。只是我帮列祖列宗遗训,鲁有脚更加不敢背弃。金人侵我江山,杀我同胞,是我大宋死敌,洪老帮主常日对我们说甚么话来?”简、梁二长老低头不语,心中很有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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