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给殴击得昏入夜地,摇摇摆晃的就要颠仆,不知怎地,俄然间一股热气从丹田中直冲上来,目睹鹿清笃第三拳又向面门击至,闪无可闪,避无可避,自但是然的双腿一弯,口中阁的一声叫喝,手掌推出,正中鹿清笃小腹。但见他一个胖大身躯俄然平平飞出,腾的一响,灰尘飞扬,跌在丈许以外,直挺挺的躺在地下,再也不动。

杨过摔下山坡,滚入树林长草丛中,便即昏晕,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身上刺痛,展开眼来,只见无数红色蜂子在身周飞舞来去,耳入耳到的尽是嗡嗡之声,跟着满身奇痒入骨,面前白茫茫一片,不知是真是幻,又晕了畴昔。

孙婆婆笑道:“这位龙姊姊是这里的仆人,她问你甚么,你都答复好啦!”

活死人墓

赵志敬走到峭壁边沿向下张望,见杨过沿着青草斜坡,直滚进了树丛当中。安身处离上面斜坡少说也有六七丈,他可不敢就此跃下,快步绕道来到青草坡上,顺着杨过在草地上压平的路,寻进树丛,却不见他踪迹,越行树林越密,到厥后竟已遮得不见日光。他走出十数丈,猛地省起,这是重阳祖师昔年所居活死人墓的地点,本派向有严规,任谁不得入内一步,但是若容杨过就此躲过,却心有不甘,当下大声叫道:“杨过,杨过,快出来。”

杨过本就打豁了心,目睹是他,更知无幸,但后心让他抓住了,转动不得。鹿清笃一阵奸笑,又是啪啪啪三记耳光,叫道:“你不听师父言语,就是本门叛徒,谁都打得。”说着举手又要打落。

再斗一阵,那小羽士已大有怯意,只闪避挡躲,不敢再容他近身。常言道:一人冒死,万夫莫当。杨过在终南山上受了大半年怨气,此时禁不住纵情宣泄出来。小羽士的武功虽远胜于他,却那有这等畅旺斗志?目睹抵敌不住,只得在场中绕圈奔逃。杨过在后疾追,骂道:“臭羽士,你打得我好,打过了想逃么?”

崔志方此时已知他确然不会武功,叫道:“清笃,停止!”鹿清笃向杨过道:“臭小子,你服了我么?”杨过骂道:“贼羽士,终有一日要杀了你!”鹿清笃大怒,两拳连击,都打在他鼻梁上。

此时旁观的十人中倒有九个是羽士,听他这么臭羽士、贼羽士的漫骂,不由得又是好气,又觉好笑,大家都道:“这小子非好好管束不成。”那小羽士给赶得急了,惊叫:“师父,师父!”盼赵志敬出言喝止。赵志敬连声怒喝,杨过却毫不睬睬。

赵志敬大惊,挥动袍袖要将蜂子驱开,他内力深厚,袖上的劲道原自不小,但挥了数挥,蜂群突分为二,一群正面扑来,另一群却从后攻至。赵志敬更加心惊,不敢怠慢,双袖飞舞,护住满身。群蜂散了开来,高低摆布、四周八方的扑击。赵志敬不敢再行抵抗,挥袖掩住头脸,回身急奔出林。

第五回

又过很久,忽觉口中有一股冰冷僻香的甜浆,缓缓灌入咽喉,他昏昏沉沉的吞入肚内,但觉说不出的受用,微微睁眼,猛见到面前两尺外是一张生满鸡皮疙瘩的丑脸,正瞪眼瞧着本身。杨过一惊之下,几乎又要晕去。那丑脸人伸出左手捏住他下颚,右手拿着一只杯子,把甜浆灌入他嘴里。

杨过想起黄蓉在桃花岛上教他背诵四书五经,只道赵志敬所教的也是与武功无关的经籍,道:“我又不想测验中状元,背这些劳什子何用?”崔志方冒充发怒,要试他是否定真不会半点本门工夫,当下板起脸道:“对长辈说话,如何这等无礼?”快速伸手,在他肩头一推。

崔志方是全真门下第三代的妙手之一,武功虽不及本门妙手赵志敬,却也表里兼修,功力颇深。这一推轻重疾徐恰到好处,触手之下,但觉杨过肩头微侧,内力自生,竟把他推力卸开了一小半,虽踉踉跄跄的退后几步,竟不颠仆。崔志方一惊,心头疑云大起,深思:“他小小年纪,入我门不过半年,怎能有此功力?他既具此内力,刚才比武就毫不该如此乱打,莫非当真有诈么?”他那知杨过修习欧阳锋所传内功,不知不觉间已很有进境。白驼山一派内功上手甚易,停顿极速,不比全真派内功在求根底踏实。在初练的十年当中,白驼山的弟子功力必高出甚多,直到十年以后,全真派弟子才渐渐赶将上来。两派内功本来大不不异,但崔志方顺手那么一推,自难辩白其间的不同。

那丑脸老妇柔声问道:“好孩子,你师父是谁?”杨过已好久没听到这般暖和体贴的声音,胸间一热,不由放声大哭。那老妇左手握住他手,也不出言安慰,只脸含浅笑,侧头望着他,目光中充满垂怜之色,右手重拍他背心;待他哭了一阵,才道:“好些了吗?”杨过听那老妇语音慈和,忍不住又哭。那老妇特长帕给他拭泪,安抚道:“乖孩子,别哭,别哭,过一会儿就不痛啦。”她越安慰,杨过越哭得悲伤。

叫了几声,林中一片沉寂,更无半点声气,他大着胆量,又向前走了几步,昏黄中见地下立着块石碑,低头看时,见碑上刻着四个大字:“外人止步。”赵志敬迟疑半晌,进步嗓子又叫:“杨过你这小贼,再不出来,抓住你活活打死。”叫声甫毕,忽闻林中起了一阵嗡嗡异声,接着灰影闲逛,一群红色蜂子从树叶间飞出,扑了过来。

杨过抬开端来,与她目光相对,只觉这少女清丽秀雅,莫可逼视,神采间却冰冷冷酷,当真洁若冰雪,却也是冷若冰雪,实不知她是喜是怒,是愁是乐,竟不自禁的感到可骇:“这女人是水晶做的,还是个雪人儿?到底是人是鬼,还是菩萨仙女?”虽听她语音娇柔委宛,但语气中仿佛也没涓滴暖意,一时呆住了竟不敢答复。

赵志敬叫道:“杨过,你早输了,还比甚么?”杨过那边理睬,横踢竖打,竟没半分畏缩。群道初时都觉好笑,均想:“我全真门中那有这般蛮打的笨工夫?”但厥后见他情急冒死,只怕闯出祸来,纷繁叫道:“算啦,算啦。师兄弟参议技艺,不必当真。”

小羽士败中求胜,手肘猛地往他胸口撞去,乘他疼痛,已借势跃起,反手一推一甩,重重将杨过摔了一交,使的恰是一招“无欠无余”。他打个顿首道:“杨师弟承让!”同门较艺,本来一分胜负就须停止,那知杨过势若疯虎,又疾冲过来。两三招之间,又给跌倒,但他越战越勇,拳脚也越出越快。

杨过慌不择路,发足乱闯,只拣树多林密处钻去,奔了一阵,只听得背后喊声大振,四下里都有人在大呼:“杨过,杨过,快出来。”贰心中更慌,七高八低的乱走,忽觉前面人影一晃,一名羽士已见到了他,抢着过来。杨过仓猝回身,西边又有一名羽士,大呼:“在这里啦,在这里啦。”杨过一矮身,从一丛灌木下钻了畴昔。那羽士身躯高大,钻不畴昔,待得绕过树丛来寻,杨过已逃得不知去处。

赵志敬的师弟崔志方见杨过脱手之际竟似不会半点本门工夫,又知赵志敬心肠局促,只怕此中另有别情,目睹鹿清笃落手凶恶,恐他打伤了人,当即喝道:“清笃,停止!”鹿清笃听师叔叫喝,固然不肯,只得放下杨过,道:“师叔你有所不知,这小子奸刁恶棍之极,不重重经验,我教中另有甚么端方?”

崔志方不去理他,走到杨过面前,见他两边脸颊肿得高高的,又青又紫,鼻底口边都是鲜血,神情不幸,温言道:“杨过,师父教了你技艺,怎不消功修习,却与师兄们撒泼乱打?”杨过恨恨的道:“甚么师父?他没教我半点武功。”崔志方道:“我明显听到你背诵口诀,一点也没错。”

群道都在查探鹿清笃死活,杨过悄悄溜走,竟没人留意。赵志敬见鹿清笃双眼上翻,不明存亡,又骇又怒,大呼:“杨过,你学的是甚么妖法?”他武功虽强,但常日长在重阳宫留守,见闻不广,竟不识得蛤蟆功伎俩。他叫了几声,不闻杨过承诺。众羽士回过身来,已不见他踪迹。赵志敬立传号令,命世人分头追拿,猜想这小小孩童在这半晌之间又能逃到那边?

二人相对瞪眼半晌,半晌之间,都一动也不动。杨过俄然大呼一声,回身便逃。赵志敬抢上前去,伸手抓他后心。杨过向前急扑,幸亏差了数寸,没给抓住,当即拾起一块石子,用力向后掷出。赵志敬侧身避过,足下加快,二人相距更加近了。杨过疾走十几步,突见前面似是一道深沟,已无来路,也不知上面是深谷还是山溪,更不思考,便即踊身跃下。

杨过给他一推,胸口气都喘不过来,只道他也脱手殴打本身。他此时天不怕,地不怕,即使丘处机亲来,也要上前脱手,那边会顾忌甚么崔志方、崔志圆?当下低头直冲,向他小腹撞去。崔志方怎能与小孩儿普通见地,微微一笑,闪身让开,一心要瞧瞧他的实在工夫,说道:“清笃,你与杨师弟过过招,动手有分寸些,别太重了!”

杨过感觉身上奇痒剧痛已减,又发觉本身睡在一张床上,知那丑脸人救治了本身,微微一笑,意示相谢。那丑脸人也是一笑,喂罢甜浆,将杯子放在桌上。杨过见她的笑容更非常丑恶,但奇丑当中却含仁慈和顺之意,顿时感到一阵暖和,求道:“婆婆,别让师父来捉我去。”

杨过钻过灌木丛,向前疾冲,奔了一阵,耳听得群道呼声渐远,但始终不敢留步,避开门路,在草丛乱石中狂跑,到厥后满身酸软,委实再也奔不动了,只得坐在石上喘气。坐了一会,心中只道:“快逃,快逃。”但是双腿如千斤之重,说甚么也站不起来。忽听身后有人嘿嘿嘲笑,杨过大吃一惊,回过甚来,吓得一颗心几近要从口腔中跳出,见身后一个道人横眉瞋目,长须垂胸,恰是赵志敬。

正没做理睬处,人群中一声吼怒,窜出一名胖大道人,纵上前去,一把抓住杨过的后领,提将起来,啪啪啪三记耳光,下的竟是重手,打得他半边脸颊顿时肿了起来。杨过几乎给这三下打晕了,定睛看时,本来是与本身有仇的鹿清笃。杨过首日上山,鹿清笃给他使诈几乎烧死,而后受尽师兄弟的嘲笑,说他本领还不及一个小小孩儿。他一向挟恨在心,此时见杨过又再混闹,忍不住便出来脱手。

杨过于这蛤蟆功的内功本来不会利用,只在危急冒死之际,自但是然的迸发,第一次在桃花岛上击晕了武修文,相隔数月,间中自习,内力又已大了很多,而贰心中对鹿清笃的仇恨,更非对武氏兄弟之可比,劲由心生,竟将他打得直飞出去。只听得众羽士乱叫:“啊哟,不好,死了!”“没气啦,准是震碎了内脏!”“快禀报掌教祖师。”杨过心知已闯下了大祸,昏乱中不及细想,撒腿便奔。

鹿清笃巴不得有这句话,立时晃身挡在杨过前面,左掌虚拍,杨过向右一躲,鹿清笃右掌打出,这一掌“虎门手”劲力不小,砰的一响,正中杨过胸口。若非杨过已习得白驼山内功,非当场口喷鲜血不成,饶是如此,胸前也已疼痛不堪,脸如白纸。鹿清笃见一掌打他不倒,也暗自惊奇,右拳又击他面门。杨过伸臂抵挡,苦在他不明拳理,竟不会最平常的拆解之法。鹿清笃右拳斜引,左拳疾出,砰的一响,又打中他小腹。杨过痛得弯下了腰。鹿清笃竟动手不容情,右掌掌缘猛斩而下,正中项颈。他满拟这一斩对准关键,要他立时晕倒,以报昔日之仇,那知杨过身子晃了几下,死命挺住,仍不颠仆,然脑筋昏眩,已全无还手之力。

那群玉蜂嗡嗡追来,飞得虽不甚速,却死缠不退。赵志敬逃向东,玉蜂追向东,他逃向西,玉蜂追向西。他衣袖舞得略微迟缓,两只蜂子猛地从空地中飞了出来,在他右颊上各螫了一针。半晌之间,赵志敬只感麻痒难当,仿佛五脏六腑也在发痒,心想:“本日我命休矣!”到厥后安身不定,倒在林边草坡上滚来滚去,大声呼唤。蜂群在他身畔回旋飞舞,有的更趁机刺了他两下,便回入林中。

群道见他跌得狼狈,有的笑了起来。杨过翻身爬起,也不抹拭鼻血,低头向小羽士猛扑。小羽士见他来得猛恶,侧身让过。杨过出招全然不依法度,双手一搂,已抱住对方左腿。小羽士右掌斜飞,击他肩头,这招“揩磨尘垢”原是拆解本身下盘被袭的正法,但杨过在桃花岛既未学到技艺,在重阳宫又未得传授合用工夫,于对方甚么来招全不晓得,只听蓬的一声,肩头热辣辣的一阵疼痛,已给重重击中了一拳。他愈败愈狠,一头撞正对方右腿,小羽士安身不定,已给他赛过在地。杨过抡起拳头,狠命往他头上打去。

忽听帷幕外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孙婆婆,这孩子哭个不断,干甚么啊?”杨过抬开端来,只见一只白玉般的纤手翻开帷幕,一个少女走了出去。那少女披着一袭薄薄的红色布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看来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除一头黑发以外,满身乌黑,面庞秀美绝俗,只肌肤间少了赤色,显得惨白非常。杨过脸上一红,立时收声止哭,低垂了头甚感惭愧,但随即以眼角偷看那少女,见她也正望着本身,忙又低下头来。

旁观众道见鹿清笃以大欺小,毒打杨过,均有不平之意,长一辈的除赵志敬外都在出声喝止,那知奇变陡生,鹿清笃竟让杨过掌力摔出,就此僵卧不动,大家都大为讶异,一起拥畴昔察看。

孙婆婆笑道:“我没体例啦,还是你来劝劝他罢。”那少女走近床边,看他头上给玉蜂螫刺的伤势,又见他满头满脸都给人打得肿胀受伤,伸手摸了摸他额角,瞧他是否发热。杨过的额头与她掌心一碰到,但觉她手掌酷寒非常,不由得机警伶打个暗斗。那少女道:“没甚么。你已喝了玉蜂浆,半天就好。你闯进林子来干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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