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遗刻

李莫愁神采立时惨白,墓中诸般构造她虽不尽晓,却知“断龙石”是闭塞墓门的最短长杀着,当年师父曾遇大敌,几乎不能抵抗,几近要放“断龙石”挡敌,厥后终究连使冰魄银针和玉蜂针伤了劲敌。不料师妹竟将本身闭在墓内,错愕之下,颤声道:“你另有出去的体例,是不是?”

李莫愁从将来过此处,念及先师教养之恩,心中微觉伤感,但随即想起师父偏疼,哀戚之念立转气愤,竟不向师父棺木磕拜,怒道:“我们师徒之间早已情断义绝,你带我来何为?”小龙女淡淡的道:“这里还空着两具石棺,一具是你用的,一具是我用的。我就这么跟你说一声,你爱那一具能够任拣。”说着伸手向两具石棺一指。

此时李莫愁见杨过这般诚恳对待小龙女,不由得又恋慕,又愤恨,想起陆展元对本身的负心薄幸,双眉扬起,叫道:“师妹,你真有福分。”愤恨心起,要师妹也享不到真表情郎之爱,长剑疾向杨过喉头刺去。小龙女见她真下毒手,事光临头,不由得不救,左手挥动,十余枚玉蜂针急掷而出。

李莫愁与师妹拆了十余招,拂尘一翻,卷住了她左手绸带,笑道:“师妹,瞧你师姊的本领。”手劲到处,绸带顿时断为两截。平常使兵刃打斗,以刀剑震断对方的刀剑已属难能,拂尘和绸带均是极柔嫩之物,她竟然能以刚毅震断绸带,比之震断刀剑可就更难上十倍。李莫愁显了这一手,脸上大有得色。

李莫愁大怒,喝道:“你敢恁地消遣我?”语歇招出,发掌击向小龙女胸前。那知小龙女目睹掌到,竟不闪避挡格。李莫愁一怔,心道:“这一掌可莫劈死了她。”掌缘离她胸口数寸,硬生生的收转。小龙女心平气和的道:“师姊,墓门的断龙石已经放下啦!”

李莫愁身子跃起,避开金针。小龙女已拉了杨过奔向门口,转头说道:“师姊,我誓词破也好,不破也好,咱四个射中必定要在这墓中同归于尽。我不肯再见你面,我们各死各的罢。”伸手在壁角按落,石门落下,又将四人隔开。

又拆了十余招,小龙女已退到了东边石壁之前,目睹身后已无退路,忽地反手在石壁上一抹,叫道:“过儿,快走!”喀喇一响,西北角暴露个洞窟。李莫愁大吃一惊,仓猝回身,要拦住杨过。小龙女抛下绸带,扑上去双掌连下杀手。李莫愁只得回身抵挡。小龙女喝道:“过儿,还不快走?”

古墓派祖师林朝英当年苦恋王重阳,终究功德难谐。她悲伤之余,立下门规,凡是得她衣钵真传之人,必须发誓一世居于古墓,毕生不下终南山,但如有个男民气甘甘心的为她而死,这誓词就算破了。不过此事决不能事前让那男人得知。只因林朝英认定天下男人无不寡恩薄情,决无一个能心甘甘心为敬爱的女子而死,王重阳豪杰侠义,尚且如此,何况旁人?今后倘若真有如许的人,那么她后代弟子跟他下山,也不枉了。李莫愁比小龙女早入师门,原该接受衣钵,但她不肯守那毕生不下山之誓,是今厥后反由小龙女得了真传。

李莫愁师徒正在四周找寻构造,东敲西打,茫无眉目,焦心万状,突见二人重又现身,不由得喜出望外。李莫愁身形一晃,抢到小龙女与杨过身后,先挡住了二人退路。小龙女冷冷的道:“师姊,我带你去个处所。”李莫愁游移不答,心道:“这墓中到处都是构造,莫要着了她道儿。她若使甚手脚,我可防不堪防。”小龙女道:“我带你去拜见师父棺木,你不肯去也就罢了。”李莫愁道:“你可不能凭师父之名来骗我。”小龙女微微嘲笑,也不答话,迳向门口走去。李莫愁见她言语举止当中自有一股威仪,仿佛令人违背不得,当下师徒两人跟从在后,步步防备,不敢有涓滴怠忽。小龙女携着杨过之手前行,也不怕师姊在后暗害,带着她们进了放石棺的灵室。

小龙女听到巨石渐渐下落之声,忍不住泪流满面,回过甚来。杨过待巨石落到离地约有二尺之时,俄然一招“玉女投梭”,身子如箭普通从这二尺空地中窜了出来。小龙女一声惊叫,杨过已站直身子,笑道:“姑姑,你再也赶我不出去啦。我跟你死在一起!”一言甫毕,腾腾两声猛响,两块巨石已然着地。

杨过紧紧抱住李莫愁的细腰,叫道:“姑姑,你快出去!我抱着她,她走不了。”这瞬息之间,李莫愁已连转了十几次动机,知局势危急,存亡只间一发,但是让他抱在怀中,却心魂俱醉,快美难言,竟不想挣扎。小龙女好生奇特:“师姊如此武功,如何竟会被过儿制得转动不得?莫非是穴道给扣住了?”见洪凌波左手剑又向杨过刺去,当即伸出双指在她右手剑的平面剑刃上推去,那剑斗地跳起,碰向她左手长剑。当的一声,洪凌波双手虎口发麻,两柄长剑同时落地,吓了一跳,向后跃开。

杨过道:“我们封住墓门,她们就活不成。”小龙女道:“但是我也回不出来啦。师父的话我永久不敢违背。可不像你!”说着瞪了他一眼。杨过胸口热血上涌,伸手挽住她手臂,道:“姑姑,我听你的话就是。”小龙女禁止心神,恐怕冲动,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摔脱了他手,走进墓门,道:“你放石罢!”说着背脊向外,只怕本身终究变卦,更不转头瞧他一眼。

小龙女不动声色,道:“你本领好便如何?”半截断带扬出,已裹住了她拂尘的丝线,右手绸带快速飞去,卷住了拂尘木柄,一力向左,一力向右,啪的一声,拂尘断为两截。这一手论功力远比李莫愁刚才震断绸带为浅,但脱手奇快,运劲奇妙,却也使李莫愁措手不及。她微微一惊,抛下拂尘柄,白手来夺绸带,直逼得小龙女连连发展。

注:在本书原版,全真教中对小龙女倾倒之年青道人本写作尹志平。但尹志平真有其人,道号“清和真人”,乃丘处机之徒,后曾任全真教掌教,将其写得操行不堪,有损先贤形象,今在第三版改名“甄志丙”,声音类似而实无其人,纯属假造。

小龙女与师姊赤手对掌,虽在重伤之余,但习了《玉女心经》后招数变幻,数十招内原可不落下风,但她见杨过的背影在洞口一晃,想到而后与他永久不能再见,忽地胸口一热,眼中发酸,似要流下泪来。她向来不动真情,本日却两番要哭,不由大是惊惧。妙手对掌,那容得有涓滴疏神?再加她自杨过鲜血中得来少些力道,此时亦已利用垂尽,李莫愁见她一呆,当即趁机而入,一把抓住她左手手腕的“会宗穴”,出脚勾去。小龙女站立不定,倒在地下。

李莫愁长叹一声,说道:“师妹,你的誓词破了,你可下山去啦!”

小龙女表情冲动,一时难以举步。杨过扶着她到孙婆婆房中歇息,倒了两杯玉蜂蜜,奉侍她喝了一杯,本身也喝了一杯。小龙女幽幽的叹了口气,道:“过儿,你为甚么甘心为我死?”杨过道:“我活着上就只你一个亲人,你待我好,我舍不得分开你。我怎能不为你死?”小龙女不语,隔了半晌,才道:“早知如许,我们也不消回进墓来陪她们一起死啦。不过,若不返来,不知你甘心为我而死,我这誓词也不能算破。”杨过道:“我们想体例出去,好不好?”小龙女道:“你不知这古墓的修建多妙,我们不能再出去啦。”杨过叹了口气。

小龙女道:“你悔怨了,是不是?”杨过道:“不,在这里我跟你在一起,外边天下上又没疼我的人。”小龙女之前不准他说“你疼我甚么”,杨过自后就一向不提,这时她表情已变,听了不由大有暖和之感,问道:“那你干么又感喟了?”杨过道:“我想倘若咱俩一块儿下山,天下好玩的事真多,有你跟我在一起,当真欢愉不过。”

杨过情意已决,深深吸了口气,胸臆间尽是花香与草木的清爽之气,昂首上望,但见满天繁星,闪动不已,暗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瞧见天星了。”奔到墓碑左边,依着小龙女先前指导,运劲搬开巨石,公然上面有一块圆圆的石子,当下抓住圆石,用力一拉。圆石分开原位后暴露一孔,一股细沙敏捷非常的从孔中向外流出,墓门上边两块巨石便渐渐落下。这两块断龙石重逾万斤,当年王重阳修建此墓之时,合数百人之力以巨索拉扯,方始安装完成,此时将墓门堵死,李莫愁、小龙女、洪凌波三人武功再高,也决不能生出此墓了。

小龙女仰卧在地,目睹剑到,当即向左转动,将杨过与李莫愁同时带在一旁,洪凌波这一剑便刺了个空。小龙女跃起家来,喝道:“过儿,快出去!”

李莫愁那知就里,心头大震,只道日思夜想的《玉女心经》就在面前,便想俯身到空棺去取,但想本身一回身,后心便为师妹师徒所袭,心想先杀了她师徒再去取经,事出万全,便挥掌击向她面门。杨过闪身而上,挡在小龙女身前,叫道:“你先杀我罢!”李莫愁手掌下沉,转到了小龙女胸口,留劲不发,恶狠狠的瞧着杨过,说道:“你这般护着她,就为她死了也心甘,是不是?”杨过朗声道:“恰是!”李莫愁左手斜出,将杨过腰中长剑抢在手里,指住他咽喉,厉声道:“我只杀一小我。你再说一遍,你死还是她死?”杨过朝着小龙女一笑,大声道:“天然是我死!”此时二人早把存亡置之度外,非论李莫愁施何杀手,也都不放在心上。

李莫愁如影随形,伸手向她背心抓去,叫道:“别走!”小龙女回击一扬,十余枚玉蜂针掷出。李莫愁蓦地闻到一股蜜糖的甜香,晓得短长,大骇之下,忙挺腰向后摔出,正撞在洪凌波身上,两人一齐颠仆。

小龙女欣喜交集,冲动过分,几乎又要晕去,扑在杨过身上,只是喘气。杨太悄悄搂住了她,轻拍她背脊。过了很久,小龙女才道:“好罢,咱俩便死在一起。”牵着杨过的手,走向阁房。

杨过跟着小龙女穿越甬道,奔出古墓,大喜无已,在星光下吸了几口气,道:“姑姑,我去放下断龙石,将两个坏女人闷死在墓里。”说着便要去找寻构造。小龙女摇点头,道:“且慢,等我先回出来。”杨过一惊,忙问:“为甚么?”小龙女道:“师父叮嘱我好都雅守此墓,决不能让旁人占了去。”

小龙女正谛视着杨过的动静,突觉李莫愁掌到,不及以招数化解,只得还掌挡架,但觉师姊掌力沉厚,给她震得胸口模糊作痛,见杨过爬起后仍来互助本身,喝道:“过儿,你当真不听我的话,是不是?”杨过道:“你甚么话都听,就这一句不听。好姑姑,我跟你死活都在一起。你死我也一起死!我俩个平生一世要相互照看着!”小龙女听他说得竭诚,心中又动真情,见李莫愁又挥掌拍来,自知现在功力大损,这一掌千万接她不得,低头旁窜,抓起杨过,从石门中奔了出去。

小龙女淡然道:“断龙石一闭,墓门再不能开,你莫非不知?”李莫愁伸臂揪住她胸口衣衿,厉声道:“你哄人!”小龙女仍不动声色,说道:“师父留下的玉女心经就在这里。”伸手从怀里取出一本旧经籍,抛入一具未上盖的空棺当中。这本旧经籍是道家的要典《参同契》,凡学道之人,都是要研读的。小龙女刚好读了几页收在怀里,便顺手取了掷出,说道:“你要看,尽管去看好啦。工夫练得再精,也没了敌手。我和过儿在这儿,你要杀,固然动手。但你想生离古墓,我瞧是不成的啦!”

这双剑订交,迸出几星火花,就在这火花的一下闪动当中,李莫愁觉到师妹瞧向本身的目光中暴露奇特之色,不由大羞,骂道:“臭小子,你作死么?”双臂运劲挣卸,脱出了杨过的度量,跳起家来,随即发掌向小龙女拍去。

洪凌波向来自大夺目强干,不料本日折在一个少年手里,给他装傻乔呆的作弄了半天,没瞧出半点马脚,一向便在气恼,叱道:“傻蛋,你这臭小子心眼儿可坏获得了家。”双剑左刺右击,嗤嗤嗤连进数招。杨过只得举剑相挡。若在平时,他定要出言挖苦,跟她再开开打趣,但此时想起跟小龙女分离期近,眼眶中满蕴热泪,望出来恍惚一片,只顺手抵挡,殊无反击之意。洪凌波递了数剑,虽伤他不得,但见他脱手有力,只道他本领平常,更自恨先前粗心,竟没防备的给他点中了穴道。

她虽脱手残暴,率性横行,不为风俗所羁,但守身如玉,在江湖上闯荡多年,还是处女,蓦地间给杨过紧紧抱住,不由心荡。当年杨过尚在童年,李莫愁曾给他抱住,也已感心神泛动,此时杨过年纪大了,李莫愁但觉一股男人热气从背脊传到内心,荡心动魄,不由得满身酸软,满脸通红,手臂上顿时没了力量。小龙女乘机脱手反扣李莫愁手腕脉门,但是洪凌波的剑尖却也指到了杨过背心。

杨过回过甚来,正见到小龙女给师姊勾倒,但见李莫愁扑上去要伤害师父,胸中热血上涌,大呼:“别伤我姑姑!”又从石门中窜入,自后扑上,拦腰抱住了李莫愁。这一抱是各家招数之所无,倒是他情急之下胡打蛮来。李莫愁一心要拿师妹,竟没防备他去而复回,给他双手紧紧抱住了腰,一时竟挣扎不脱。

杨过望着小龙女,知已无可挽回,叫道:“姑姑,我去啦!”唰唰唰突进三剑,剑尖直指洪凌波面前。洪凌波一向见他剑招软弱,那知蓦地里剑势陡强,危急中只得向后跃开。杨过哈腰冲出石门,回过甚来,要向小龙女再瞧最后一眼。

第七回

但听得叮叮叮极轻微的几响,几枚玉蜂针都打上了石壁,接着又是轧轧两声,倒是小龙女带着杨过逃出石室,开动构造,又将室门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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