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六小我尽皆吃惊。那五人惊的是她孤身一个女子,竟然如此大胆,也不约一个帮手,竟来与武林中的五个妙手比武。杨过却绝望伤痛之极,满心觉得在此必能候到小龙女,岂知所谓“白衣仙颜女子”,却另有其人,斗然间胸口逆气上涌,再也难以便宜,“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他此时心神略定,方细看那女子面貌,只见她一张瓜子脸,非常美丽,年纪似尚比本身小着一两岁,无怪那店伴不信这个“白衣仙颜女子”是他姊姊。她虽也穿戴一身白衣,但肤色微见淡黄,与小龙女的皎白胜雪截然分歧。她刀法轻巧活动,大半倒是使剑的门路,刺削多而砍斫少。杨过只看了数招,心道:“她使的公然是我派武功,莫非又是李莫愁的弟子?”心想两边都不是好人,非论谁胜谁败,都不必理睬,又想:“凭你也配称甚么‘白衣仙颜女子’了?白衣真是白衣,女子倒也是女子,‘仙颜’倒是狗屁。你给我姑姑做丫环也不配。”曲臂枕头,仰天而卧,斜眼观斗。
本来那少女左足微跛,纵跃之际显得不甚便利,一向不肯下驴,自是为了这原因。杨过侠义之心顿起,待要插手互助,转念却想:“我和姑姑好端端在古墓中长相厮守,都是李莫愁那恶女人到来,才闹到这步地步。这女子又冒充我姑姑,要人叫她‘白衣仙颜女子’,骗得我苦,好不要脸!”转过了头,不去瞧她。
五人见她招数暴虐,动手加狠。顷刻之间,那少女连遇险招。申志凡猜想这少女与李莫愁必有渊源,杀伤了她,祸害无穷,归正全真派与李莫愁在山西早动过手,也不怕师伯们见怪,目睹她并无后盾,恰好杀了灭口,因而招招指向她关键。
那少女嘲笑几声,心中猜疑:“莫非有人伏在附近?他为甚么要帮我?”本身使惯了的银弧刀给那姓韩乞丐带了去,不由有些可惜,拾起那姓陈乞丐掉在地下的单刀,拿在手里,急步往四下树林察看,静悄悄的没半小我影。回到谷中,但见杨过哭丧着脸坐在地下,呼天抢地的叫苦。
杨过见她扬眉动唇的喜色,心中狠恶一震:“姑姑恼我之时,也是这般神采。”只因那少女这一发怒,杨过立时决计互助,拾起七八块小石子放入怀中,但见她左支右绌,神情已颇狼狈。申志凡叫道:“你跟赤练仙子李莫愁到底怎生称呼?再不实说,可莫怪我们不客气了!”那少女弯刀横回,突从他后脑钩了过来。申志凡没推测她会忽施突袭,挡架不及。姓陈乞丐急叫:“留意!”姬清虚猛力举杆棒向弯刀刃上击去,才救了申志凡性命。
那少女恼了,秀眉上扬,沉脸骂道:“没啦,傻瓜!”回身便走。杨过见了她发怒的神情,不自禁的胸头热血上涌,眼中发酸,想起小龙女常日叱骂本身的模样,情意已决:“一时之间如寻不着姑姑,我就尽瞧这女人愤怒的样儿便了。”伸手抱住她右腿,叫道:“你不能走!”那少女用力挣扎,却给他紧紧抱住了挣不脱,更加发怒,叫道:“放开!你拉着我干么?”杨过见她肝火勃勃,更加乐意,叫道:“我回不了家啦,你救我命。”跟着便大呼:“拯救,拯救!”
姬清虚叫道:“小丫头,瞧你不出,竟然有胆前来,把帮手都叫出来罢。”那女子嘲笑一声,唰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柄又细又薄的弯刀,宛似一弯初月,银光刺眼。姬清虚道:“我们这里就只五个,你的帮手几时到来,我们可不耐烦久等。”那女子一扬刀,说道:“这就是我的帮手。”刀锋在空中划过,收回一阵嗡嗡之声。
那女子一声清啸,左手一提缰绳,胯下黑驴猛地纵出数丈。韩陈二丐当即追近,刀锤纷举,攻了上去。申志凡跟着抢上,使开全真派剑法,剑剑刺向仇敌关键。杨过见他剑法虽狠,但比之甄志丙、赵志敬等大有不如,料来是“志”字辈中的三四流角色。
那少女问道:“喂,牧童儿,你叫甚么苦?”杨过道:“我牛儿俄然发疯,身上撞烂了这很多毛皮,归去仆人家定要打死我。”那少女看那牯牛,但见毛色光鲜,也没撞损甚么,说道:“好罢,总算你这牛儿帮了我一个忙,给你一锭银子。”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锭三两银子的元宝,掷在地下。她想杨过定要大喜称谢,那知他仍愁眉苦脸,摇着头不拾银子。那少女道:“你如何啦?傻瓜,这是银子啊。”杨过道:“一锭不敷。”那少女又取出一锭银子掷在地下。杨过成心相逗,又再点头。
不料寒光明灭,那女子手臂一扭,一柄弯刀竟劈了下来。那陈姓乞丐大骇,仓猝放手,总算他见机极快,变招迅捷,但两根手指已给刀锋划破。他急跃退后,拔出单刀,哇哇大呼:“贼贱人,你当真活得不耐烦啦。”那姓韩乞丐从腰间取出一对链子锤,申志凡亮出长剑。姬清虚与皮清玄也抓住剑柄,拔剑出鞘,斗觉手上重量有异,两人不约而同“咦”的一声,大吃一惊,本来手中抓住的各是半截断剑。
杨过大喜,手指猛力在牛臀上一戳,牯牛向前疾走,竟然敏捷非常,几若奔马,未几时穿过一座密林,来到一个四周群山壁立的山谷,正与那店伴所说的无异。他跃落牛背,任由牯牛在山坡上吃草,手牵牛绳,躺在地下装睡。
杨过见她危在瞬息,再也延缓不得,牵过牛头对住六人,翻身上了牛背,随即溜到牛腹之下,双足勾住牛背,伸指在牛臀上一戳。那牯牛放开四蹄,向六人直冲畴昔。
开初十余招那少女竟然未落下风,她身在驴背,居高临下,弯刀挥处,五人不得不腾跃闪避。又斗十余招,姬清虚见手中这柄断剑实在管不了用,心念一动,叫道:“皮师弟,跟我来。”奔向中间树丛,拣了一株颀长小树,用断剑齐根斩断,削去枝叶,仿佛是一根杆棒。皮清玄依样削棒。二道摆布夹攻,挺棒向黑驴刺去。
那女子冷然一笑,道:“天然是因你那两个牛鼻子无礼,我才经验他们。不然天下杂毛甚多,何必然要削他们两个的耳朵?”申志凡越见她托大,越加惊奇不定。那姓陈乞丐年纪虽老,火气却不小,抢上一步,喝道:“小娃娃,跟前辈说话,还不下驴?”说着身形晃处,已欺到黑驴跟前,伸手去抓她右臂。这一下脱手敏捷之极,那女子不及闪躲,立时为他抓住,她右手握刀,右臂遭抓,已不能挥刀挡架。
杨过左掌在牛头上一按,飞身上了牛背。这牯牛身高肉壮,足足有七百来斤,毛长角利,甚是宏伟,一转眼已冲上了通衢。它合法发情,暴躁非常,着力腾跃颠荡,要将杨过震下背来。杨过稳稳坐着,极是对劲,笑叱:“你再不听话,可有苦头吃了。”提起手掌,用掌缘在牛肩上一斩。这一下他只使了二成内力,那牯牛便已痛得抵受不住,大声吽叫,正要跃起发威,杨过又一掌斩下。这般连斩得十余下,那牯牛终究不敢再倔强了。杨过又试出只要用手指戳它左颈,它就转右,戳它右颈,当即转左,戳臀则进,戳额即退,竟然批示快意。
姓韩乞丐逃出十余步,见陆无双不再追来,心道:“这丫头跛了脚,怎追我得上?”想到她足跛,不自禁的向她左腿瞧了一眼,回身又奔。这一下首犯了那少女之忌,她肝火勃发,叫道:“贼叫化,你道我追你不上么?”舞动弯刀,挥了几转,呼的一声,猛地掷出。弯刀在半空中银光闪闪,噗的一声,插入那姓韩乞丐左肩。那人一个踉跄,肩头带着弯刀,疾走而去。未几时五人均已窜入了树林。
他这么一哭,那六人也吃了一惊,见是山坡上一个牵牛放草的牧童,均未在乎,料来乡间一个孩童受了委曲,在此哭泣。姬清虚指着那姓韩的道:“这位是丐帮的韩豪杰。”指着那姓陈的道:“这位是丐帮的陈豪杰。”又指着“申师叔”道:“我们师叔申志凡申道长,你曾经见过的。”那女子全不睬睬,目光冷冷,在五人脸上扫来扫去,竟将对方视若无物。
耳听得兵刃订交叮当不断,猎奇心终究按捺不住,又回过甚来,见相斗情势已变,那少女东闪西避,已遮拦多还手少。俄然那姓韩乞丐铁锤飞去,那少女侧头让过,恰好申志凡长剑削到,玎的一声轻响,将她束发的银环削断了一根,半边鬓发便披垂下来。那少女秀眉微扬,嘴唇一动,脸上登如罩了一层严霜,反手还了一刀。
就在此时,谷口外模糊传来一阵得得蹄声,那五人相互望了一眼,一齐谛视谷口,只听得蹄声细碎,越行越近,谷口吵嘴之色交映,一匹黑驴驮着个白衣女子奔驰而来。杨过遥见之下,心中一凛:“不是姑姑!莫非又是他们的帮手?”只见那女子驰到距五人数丈处勒定黑驴,冷冷的向大家扫了一眼,脸上满是鄙夷之色,似不屑与他们说话。
转刹时行了三十余里,豺狼谷已不在远,见天气尚只辰初。杨过心道:“我且躲在一旁,瞧姑姑怎生发付歹人。最好别让姑姑先认出我来。”想起当日假扮乡农少年耍弄洪凌波之事,甚是对劲,无妨依样葫芦,再来一次,走到一家农舍后院,探头张望,见牛栏中一条大牯牛正在发威,低头挺角,向牛栏的木栅猛撞,登登大响。杨过心念一动:“我就扮成个牧童,姑姑乍见之下,必然认我不出。”
杨过伏在牛腹之下,看准了五个男人的背心穴道,小石子一枚枚掷出,或中“魂门”,或中“神堂”,但听得呛啷、啪喇、“哎唷”连响,五人双臂酸麻,手中兵刃纷繁落地。杨过却已摈除牯牛回上山坡。他从牛腹下翻身落地,大呼大嚷:“啊哟,大牯牛发疯啦,这可不得了啦!”
皮清玄待要回身,那少女抢上一步,弯刀斫落。皮清玄大惊,手中又没兵刃,忙偏身闪避,那少女弯刀斫出时似东实西,如上却下,寒光闪处,已砍到了他面门。皮清玄危急落第手挡格,嚓的一声,弯刀已削去了他三根手指。他尚未感觉疼痛,转头急逃。
红日垂垂移到中天,贰心中越来越慌乱,恐怕小龙女不睬对方约会,竟然不来。四下里一片沉寂,只那牯牛不时收回几下吽声。俄然山谷口有人击掌,接着南边山后也传来几下掌声。杨过躺在坡上,跷起一只泥腿,搁在膝上,将斗笠遮住了大半边脸,只暴露右眼在外。
申志凡穴道遭点,兵刃脱手,又不见仇敌脱手,自料是那少女的帮手所为,此人武功如此高超,那边还敢恋战?幸亏双腿仍能迈步,发足便奔,总算他另有义气,叫道:“陈大哥,韩兄弟,我们走罢!”余人不暇细想,也都跟着逃脱。皮清玄慌镇静张,不辨东西,反而向那少女奔去。姬清虚大呼:“皮师弟,到这里来!”
六人恶斗正酣,突见疯牛冲来,都吃了一惊,四下纵开遁藏。
那女子见到二道狼狈难堪的神态,不由噗哧一笑。杨过正自哀痛,听到那女子笑声,见到二道的古怪模样,也不自禁的破涕为笑。只见那女子一哈腰,唰的一刀,往皮清玄头上削去。皮清玄仓猝缩头,那知她这一刀意势不尽,手腕微抖,在半空中转了个弯,终究划中皮清玄的右额,顿时鲜血迸流。这一招极尽奇特,落点匪夷所思,人所难测,恰是古墓派武功的典范招术。其他四人又惊又怒,团团围在她黑驴四周。姬皮二人退在前面,手里各执半截断剑,抛去是舍不得,拿着可又没用,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谷口出去三名道人。此中两个就是昨日在客店中见过的姬清虚与皮清玄,另一个约莫四十来岁年纪,身材甚矮,想来就是阿谁甚么“申师叔”了,凝目看他边幅,模糊在重阳宫曾经见过。跟着山后也奔来两人。一个身材细弱,另一个脸孔衰老,满头白发,两人都作乞丐装束,自是丐帮中的韩陈二人。五人相互行近,冷静无言的只一拱手,大家排成一列,脸朝西方。
那少女轻叱:“不要脸!”挥刀挡开双棒,就这么一用心,那姓韩乞丐的链子锤与申志凡的长剑前后齐到。那少女急使险招,低头横身,铁锤夹着一股劲风从她脸上掠过。当的一声,弯刀与长剑订交,就在此时,黑驴负痛长嘶,前足提起,本来已让姬清虚刺中了一棒。那姓陈乞丐当场打滚,展开地堂刀法,刀背在驴腿上重重一击,黑驴顿时跪倒。这么一来,那少女再也不能乘驴而战,目睹剑锤齐至,当即飞身而起,左手抓住皮清玄的杆棒,用力一拗,杆棒断成两截。她双足着地,回刀横削,格开那姓陈乞丐砍来的一刀。杨过一惊:“如何?她已受了伤?”
他悄悄跃进农舍,屋里只两个娃娃坐在地下玩土,见到了吓得不敢出声。他找了套农家衣服换上,穿上草鞋,抓一把土搓匀了抹在脸上,走近牛栏,见壁上挂着一个斗笠、一枝短笛,恰是牧童所用之物,心中甚喜,如许一来,扮得更加像了,摘了斗笠戴起,拿一条草绳缚在腰间,将短笛插在绳里,然后开了栏门。那牯牛见他走近,已自荷荷发怒,一见栏门大开,急冲出来,猛往他身上撞去。
申志凡道:“你既只一人来此,我们也不能跟你脱手。给你旬日期限,十天以后,你再约四个帮手,到这里相会。”那女子道:“我说过已有帮手,对于你们这批酒囊饭袋,还约甚么人?”申志凡怒道:“你这女娃娃,当真狂得能够……”他本待破口喝骂,终究强忍肝火,问道:“你到底是不是古墓派的?”那女子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牛鼻子老道,你敢跟女人脱手呢?还是不敢?”申志凡见她孤身一人,却有恃无恐,料得她必然预伏妙手在旁,古墓派的李莫愁倒是个惹不得的人物,说道:“女人,我倒要叨教,你平白无端的伤了我派门人,到底是甚么启事?倘若曲在我方,小道登门向你师父赔罪,如果女人说不出一个启事,那可休怪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