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那猛汉武功了得,右腕中石,铁鞭当然有力前伸,但左掌快似闪电,快速穿出,噗的一声,击正陆无双胸口。杨过大惊,他究竟年青识浅,看不透这猛汉左手上拳掌工夫了得,仓猝抢出,一把抓住他后领运劲甩出。那猛汉腾空而起,跌出丈许以外。那道人与矮男人见杨过如此短长,忙扶起猛汉,头也不回的走了。

三人这么相互瞪视,过了很久,李莫愁道:“那本书呢?拿来。”陆无双道:“给一个恶羽士、一个臭叫化子抢去啦!”李莫愁暗吃一惊。她与丐帮虽无梁子,跟全真教的过节倒是不小,素知丐帮与全真教渊源极深,这本《五毒秘传》落入了他们手中,那还了得?

陆无双听到师父与师姊说话,已知无幸,把心一横,躺着等死。只听得门声轻响,一条淡青人影闪了出去,恰是师姊洪凌波。

就这么搁了一盏茶时分,陆无双气得几欲晕去,心中矢语发誓:“明日待我穴道松了,定要在这傻蛋身上斩他十七八刀。”再过一阵,杨过心想也作弄她得够了,放开双足,转过身来,虽在暗中当中,她脸上的气恼神采仍瞧得清清楚楚。她越起火,仿佛越与小龙女类似,杨过痴痴的瞧着,那边舍得闭眼?实在陆无双边幅比小龙女差得远了,只是天下女子活力的模样不免大同小异,杨过念师情切,百无聊赖当中,瞧瞧陆无双的嗔态喜色,自发模糊瞧到了小龙女,那也是画饼之意、望梅之思罢了。

陆无双手上运劲,待要拔刀,杨过正做甚么恶梦,大呼:“妈啊,妈啊,小老鼠来咬我啊。”两条泥腿快速伸出,左腿搁在陆无双臂弯里的“曲池穴”,右腿却搁在她肩头的“肩井穴”。这两处都是人身大穴,他两条泥腿摔将下来,无巧不巧,刚好撞正这两处穴道。陆无双顿时转动不得,呆呆的站着,让身子作了他搁腿的架子。

陆无双心想:“说不定这傻蛋真会接骨。何况如没人医治,我准没命。但是他跟我接骨,便得碰到我胸膛,那……那如何是好?哼,他如治我不好,我跟他同归于尽。如治好了,我也决不容这见过我身子之人活活着上。”她幼遭惨祸,忍辱挣命,表情本已大异凡人,跟从李莫愁日久,耳染目濡,更学得心狠手辣,小小年纪,却满肚子的暴虐心机,低声道:“好罢!你如骗我,哼哼,小傻蛋,我决不让你好好的死。”

洪凌波对师妹交谊还算不错,晓得此次师父定要使尽诸般暴虐法儿,折磨得师妹痛磨难当,这才渐渐正法,目睹她躺在神台上,当下举剑往她心窝中刺去,免她琐细刻苦。

那道人裹好伤口,白手过来,指着陆无双骂道:“古墓派的小贱人,动手这般暴虐!”挺臂舞拳,向她急冲畴昔。白光明灭,那道人背上又吃了一剑,但是那矮汉的花枪却也刺到了陆无双背心,使鞭猛汉的铁鞭戳向她肩头。杨过暗叫:“不好!”双手握着的两枚石子同时掷出,一枚荡着花枪,另一枚打中了猛汉右腕。

过了一会,月光西斜,从大门中晖映出去。陆无双见杨过双眼展开,笑眯眯的瞧着本身,心中一凛:“莫非这傻蛋乔呆扮痴?他点我穴道,并非偶然可巧撞中?”想到此处,不由得出了一身盗汗。就在此时,忽见杨过斜眼望着地下,她歪过眸子,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地下并摆列着三条黑影,本来有三小我站在门口。凝神再看,三条黑影的手中都拿着兵刃,她悄悄叫苦:“糟啦,糟啦,仇家找上了门来,偏生给这傻蛋撞中了穴道。”她连遭奇特,心中固然起疑,却总难信如此肮脏鄙陋的一个牧童竟会有一身高超武功。

她心中怒极,身子虽不能动,口中却能说话,喝道:“喂,傻蛋,快把臭脚拿开。”只听他打呼声更加响了。她不知如何是好,愤恨之下,一口唾沫向他吐去。杨过翻了个身,恰好避过唾沫,右脚尖漫不经意的掠了过来,正幸亏她“巨骨穴”上悄悄一碰。陆无双立时满身酸麻,连嘴也张不开了,鼻中只闻到他脚上阵阵臭气。

杨过道:“我给你接上断骨好么?”陆无双骂道:“臭傻蛋,你会接甚么骨?”杨过道:“我家里的癞皮狗跟隔壁的大黄狗打斗,给咬断了腿,我就给它接过骨。另有,王家伯伯的母猪撞断了肋骨,也是我给接好的。”陆无双大怒,却又不敢大声呼喝,低沉着嗓子道:“你骂我癞皮狗,又骂我母猪。你才是癞皮狗,你才是母猪。”杨过笑道:“就算是猪,我也是公猪。再说,那癞皮狗也是雌的,雄狗不会癞皮。”陆无双虽伶牙利齿,但每说一句,胸口就一下牵痛,满心要跟他斗口,却力所不逮,只得闭眼忍痛不睬。杨过道:“那癞皮狗的骨头经我一接,过不了几天就好啦,跟别的狗打起架来,就跟没断过骨头一样。”

李莫愁师徒转过身来,只见一头大牯牛急奔入门,那牛右角上缚了一柄单刀,左角上缚着一丛烧得正旺的柴火,目睹冲来的势道极是威猛,李莫愁当即闪身在旁,但见牯牛在庙中打了个圈子,回身又奔了出去。牯牛出去时横冲直撞,出去时发足疾走,转眼间已奔出数丈以外。李莫愁望着牯牛后影,初时微感惊奇,随即心念一动:“是谁在牛角上缚上柴火尖刀?”转过身来,师徒俩同声惊呼,躺在台上的陆无双已影踪不见。

杨过闭上了眼大声打鼾。只听门口一人叫道:“小贱人,快出来,你站着不动,就想道爷饶了你么?”杨过心道:“本来又是个牛鼻子。”又听另一人道:“我们也不要你的性命,只要削你两只耳朵、三根手指。”第三人道:“老子在门外等着,爽利落快的出来脱手罢。”说着向外跃出。三人围成半圆,站在门外。

杨过听了她声音,也大吃一惊。只听另一个女子声音道:“那叫化子肩头所插的那把弯刀,明显是师妹的银弧刀,便可惜没能起出来认一下。”此人自是洪凌波了。

陆无双心想:“此人一去,我定要痛死在这里了。”只得忍气问道:“你要怎地?”杨过道:“本来嘛,你也得叫我一百声好哥哥,但你一起上骂得我苦了,须得叫一千声才成。”陆无双心下计议:“统统且答允他,待我伤愈,再渐渐整治他不迟。”说道:“我就叫你好哥哥,好哥哥,好哥哥……哎唷……哎唷……”杨过道:“好罢,另有九百九十七声,那就记在帐上,等你好了再叫。”走近身来,伸手去解她衣衫。

剑尖刚要触及陆无双心口,李莫愁伸手在她肩头一拍,洪凌波手臂无劲,立时垂下。李莫愁嘲笑道:“莫非我不会脱手杀人?要你忙甚么?”对陆无双道:“你见到师父也不拜了么?”她此时虽当大怒,仍然言语斯文,一如平素。陆无双心想:“本日既已落在她手中,非论要求也好,挺撞也好,老是要苦受折磨。”淡淡的道:“你与我家累世深仇,甚么话也不必说啦。”李莫愁悄悄的望着她,目光中也不知是喜是愁。洪凌波脸上尽是哀怜之色。陆无双上唇微翘,反而神情倨傲。

陆无双挥剑与使鞭的男人斗在一起。另一个矮小男人手持花枪,东一枪西一枪的攒刺,不敢逼近。那使鞭的猛汉技艺不弱,斗了十余合,陆无双渐感不支。那人脱手与行动之间均有气度,仿佛非常自顾成分,陆无双数次失手,他竟并不过份相逼。

杨过笑了笑,道:“他们只道你已经死了,拍鼓掌就走啦。”陆无双心中略宽,骂道:“你笑甚么?死傻蛋,见我越痛就越高兴,是不是?”杨过每听她骂一句,就想起小龙女当日叱骂本身的景象来。他在活死人墓中与小龙女相处这几年,实是他平生中最欢腾的日子,小龙女即使斥责,他因知师父至心相待,内心仍感暖和。此时找寻师父不到,刚好碰到另一个白衣少女,凄苦孤寂之情,竟得稍却。实则小龙女本性冷酷,纵对杨过责备,也不过不动声色的淡淡数说几句,那会如陆无双这么乱叱漫骂?但在杨过此时表情,终归有个年青女子斥骂本身,远比无人斥骂为佳,对她的恶言相加只浅笑不睬,抱起她放在台上。陆无双横卧下去时断骨又格格出声,忍不住大声呼痛,呼痛时肺部吸气,牵动肋骨,痛得更加短长了,咬紧牙关,额头上满是盗汗。

李莫愁大喜,心想他既受伤不久,陆无双必在附近,当下急步追逐,寻到了那破庙之前。但见庙前烧了一堆火,又微微闻到血腥气,忙晃亮火摺四下照看,果见地下有几处血迹,赤色尚新,显是恶斗未久。李莫愁一拉徒儿的衣袖,向那破庙指了指。洪凌波点点头,推开庙门,舞剑护身,闯了出来。

她更不打话,翻腕向左边那人挺刀刺去。那人手中拿的是条铁鞭,他转过身来,铁鞭看准尖刀砸落。他铁鞭本就沉重,兼之体力甚强,砸得又准,当的一声,陆无双单刀脱手。中间一名道人手挺长剑,向陆无双刺来。杨过横卧桌上,见陆无双向旁跳开,左手斜指,心道:“好,那道人的长剑保不住。”公然她手腕斗翻,已发挥古墓派武功,夺过道人手中长剑,顺手斫落,噗的一声,道人肩头中剑。他大声谩骂,跃开去撕道袍裹伤。

正说到此处,忽听得门外有人说道:“这小贱人定然在此周遭二十里以内,我们从速搜索……”陆无双一听到这声音,只吓得面无人色,当下顾不得胸前痛苦,伸手按住了杨过的嘴巴,本来内里说话的恰是李莫愁。

洪凌波在破庙前后找了一遍,跃上屋顶。李莫愁料定是那牯牛捣蛋,当即追出庙去。黑暗中但见牛角上火光闪烁,已穿入了前面树林。她在火光辉映下见牛背上无人,看来陆无双并非乘牛逃脱,转念一想:“是了,定是有人在外策应,赶这怪牛来分我之心,乘乱救了她去。”但一时之间不知向何方追去才是,脚步加快,半晌间已追上牯牛,纵身跃上牛背,却瞧不出甚么端倪,当即跃下,在牛臀上踢了一脚,撮口低啸,与洪凌波通了讯号,一个自北至南,一个从西到东的追去。

杨过俯头看陆无双时,见她脸如金纸,呼吸微小,受伤实在不轻,伸左手扶住她背脊,让她渐渐坐起,但听得格啦、格啦两声轻响,倒是骨骼互撞之声,本来她两根肋骨给那猛汉一掌击断了。她本已晕去,两根断骨一动,一阵剧痛,便即醒转,低低嗟叹。杨过道:“如何啦?很痛么?”陆无双早痛得死去活来,咬牙骂道:“问甚么?天然很痛。抱我进庙去。”杨过托起她身子,不免略有震惊。陆无双断骨相撞,又一阵难当剧痛,骂道:“好,鬼傻蛋,你……你用心折磨我。那三个家伙呢?”杨过脱手之时,她已给击晕,不知是他救了本身性命。

李莫愁这一番惊怒当真非同小可,带了洪凌波连日连夜的追逐,但陆无双逃出已久,所走的又系偏僻小道。李莫愁师徒自北至南、自南回北兜截了几次,始终不见她踪迹。这一晚事有刚巧,师徒俩行至潼关四周,听得丐帮弟子传言,调集西路帮众集会。李莫愁心想丐帮徒众遍于天下,耳目通达,当会有人见到陆无双,因而师徒俩赶到集会之处,想去刺探动静,在路上刚好撞到一名五袋弟子由一名丐帮帮众背着飞跑,别的十七八名乞儿在旁戍卫。李莫愁见那人肩头插了一柄弯刀,恰是陆无双的银弧刀。她闪身在旁窃听,模糊听到那些乞丐愤然叫唤,说给一个跛足丫头用弯刀命中了肩头。

杨过心道:“此时不刁难,今后没机遇了。”冷冷的道:“王家伯伯的母猪撞断了肋骨,他闺女向我千求万求,连叫我一百声‘好哥哥’,我才去给接骨……”陆无双连声道:“呸,呸,呸,臭傻蛋……啊唷……”胸口又一阵剧痛。杨过笑道:“你不肯叫,那也罢了。我回家啦,你好好儿歇着。”说着站起家来,走向门口。

杨过伸个懒腰,渐渐坐起,说道:“内里叫甚么啊,傻女人,你在那边?咦,你干么站着不动?”在她背上推了几下。陆无双但觉一股微弱力道传到,满身一震,三处遭封的穴道便即解开,当下不及细想,俯身拾起单刀,跃出大门,只见三个男人背向月光而立。

陆无双模糊见到师父淡淡轻笑,自是正在考虑毒计。她在道上遁逃之际,提心吊胆的只怕师父追来,现在当真追上了,反不如先时惊骇,俄然间想起:“傻蛋到那边去了?”她命在瞬息,想起阿谁肮脏聪慧的牧童,不知不觉竟有一股暖和亲热之感。俄然间火光闪亮,蹄声腾腾直响。

她师徒俩从活死人墓中死里逃生,回到赤霞庄来,见陆无双竟已逃脱,这也罢了,不料她还把一本《五毒秘传》偷了去。李莫愁横行江湖,武林人士尽皆顾忌,首要还不因她武功,而在她赤练神掌与冰魄银针的剧毒。《五毒秘传》中载得有神掌与银针上毒药及解药的药性、制法,倘若传播出去,赤练仙子便似赤练蛇给人拔去了毒牙。秘传中所载她早熟烂于胸,自不须带在身边,在赤霞庄中又藏得奥妙万分,那知陆无双常日万事都留上了心,得知师父保藏的地点,既决意私逃,便连这本书也偷了去。

陆无双不由自主的一缩,惊道:“走开!你干甚么?”杨过退了一步,道:“隔着衣服接断骨我可不会,那些癞皮狗、老母猪都不穿衣服。”陆无双也觉好笑,但是若要任他解衣,终觉害臊,过了很久,才低头道:“好罢,我闹不过你。”杨过道:“你不爱治就不治,我又不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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