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左足一点,飞身上了李莫愁的花驴,同时左手弹出,一根玉蜂针射进了洪凌波所乘驴子的脑袋。李莫愁大怒,飞身向杨过扑去。杨过纵身离鞍,倒转拂尘柄,噗的一声,将花驴打了个脑浆迸裂,大呼:“媳妇儿,快随你男人走。”身子落上马背,挥拂尘向后乱打。陆无双当即纵马奔驰。李莫愁的轻功发挥开来,一二里内大可赶上四腿的牲口,但让杨过刚才的怪招吓得怕了,不敢过份逼近,发挥小擒特长欲夺还拂尘,第四招上左手三指碰上了尘丝,反手抓住一拉,杨过拿捏不住,又给她夺回。

李莫愁岂不明白他企图,心道:“凭你这小子也接得住我三招?”说道:“好啊,老前辈,后辈领教啦。”杨过道:“不敢,小mm……”俄然间只见青影闲逛,身前身后都是拂尘影子。李莫愁这一招“无孔不入”,乃向仇敌周身百骸打击,虽是一招,实在千头万绪,一招中包含了数十招,竟同时点他满身各处大穴。她刚才见杨过与两丐比武,剑法精美,确非庸手,定要在三招以内伤他,倒也不易,是以一上手就使出世平最对劲的“三无三不手”来。

陆无双叹了口气,道:“傻蛋,如何连我师父的拂尘也给你夺下来啦?”杨过道:“我跟她厮混乱搞,她内心一乐,就将拂尘给了我。我白叟家不美意义要她小女人的东西,又还了给她。”陆无双道:“哼,她为甚么内心一乐,瞧你长得挺俊么?”说了这话,脸上微微一红。杨过笑道:“她瞧我傻得风趣,也是有的。”陆无双道:“呸!好风趣么?”

李莫愁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很好,多谢你啦。我姓李名莫愁,江湖上叫我赤练仙子,也有人叫我赤练魔头。你听过我名字么?”杨过点头道:“我没闻声过。女人,你这般年青仙颜,真如天仙下凡一样,怎可称为魔头啊?”李莫愁这时已三十来岁,但内功精深,皮肤乌黑粉嫩,脸上没一丝皱纹,望之仍如二十许人。她平生自大仙颜,听杨过这般劈面阿谀,心下天然乐意,拂尘一摆,道:“你跟我谈笑,自称是王重阳门人,本该好好叫你吃点苦头再死。既然你还会说话,我就只用这拂尘稍稍经验你一下。”

只见一座大屋的窗中透出灯光,杨过闪身窗下,向内张望,见一个蒙古官员背窗而坐。杨过灵机一动:“与其换马,不如换人。”待了半晌,见那蒙古官站起家来,在室中来回走动。此人约莫三十来岁,恰是白天所见的那锦袍官员,神情举止,气度甚大,看来官职不小。杨过待他背回身时,悄悄揭起窗格,纵身而入。那官员听到背后风声,快速抢上一步,左臂横挥,一回身,双手十指犹似两把鹰爪,猛插过来,竟是招数凌厉的“大力鹰爪功”。杨过微感惊奇,不料这个蒙古官员部下倒也有几合作夫,侧身从他双手间闪过。那官员连抓数下,都给他轻描淡写的避开。

洪凌波胯下的驴子脑袋中了玉蜂针,俄然发疯,猛向李莫愁冲去,张嘴大咬。李莫愁喝道:“凌波,你如何啦?”洪凌波道:“驴子闹倔性儿。”用力勒缰,拉得驴子满口是血。猛地里那驴子四腿一软,翻身倒毙,洪凌波跃起家来,叫道:“师父,我们追!”此时杨陆二人早奔出半里以外,再也追不上了。

李莫愁目睹明显已点中他多处穴道,他竟然仍能反击,心中大奇,跟着一招“无所不至”。这一招点的是他周身诸处偏门穴道。杨过以头撑地,伸出左手,伸指戳向她右膝弯“委中穴”。李莫愁更惊,仓猝避开,“三无三不手”的第三手“无所不为”当即便出。

杨过点头道:“不成,小道不能随便跟后辈脱手。”李莫愁啐道:“死光临头,还在谈笑。我如何是你后辈啦?”杨过道:“我师父重阳真人,跟你祖师婆婆是平辈,我难道长着你一辈?你这么个年青貌美的小女人,天真烂漫,乌黑敬爱,我白叟家是不能欺负你的。”李莫愁浅浅一笑,对洪凌波道:“再将剑借给他。”杨过摇手道:“不成,我……”他话未说完,洪凌波已拔剑出鞘,只听嚓的一响,手中拿着的只是个剑柄,剑刃却留在剑鞘以内。她惊诧之间,随即觉悟,本来杨过还剑之时暗中使了手脚,将剑刃捏断,但微微留下几分勉强连累,拔剑时稍一用力,当即断截。

杨过向来没跟官府打过交道,不知居官之人最大的学问就是阿谀下属,越精通仕进之道的,阿谀当中越不露陈迹。耶律铸原是辽国人,本来粗暴诚朴,辽亡后在蒙古朝里仕进,垂垂也感染了中国宦海的风俗。杨过给他几句马屁一拍,心中大喜,翘起拇指赞道:“瞧你不出,倒是个挺有骨气的豪杰子。来,我立即给你治了。”当下用吸铁石将他肩头的两枚玉蜂针吸了出来,再给他在肩头和掌心敷上伤药。小龙女与杨过若非当真遭遇大敌,所使玉蜂针是只喂极轻微毒药的那一种。

陆无双与杨过纵骑大奔一阵,转头见师父不再追来,叫道:“傻蛋,我胸口好疼,抵不住啦!”杨过跃上马背,俯耳在地上聆听,并无追骑蹄声,道:“不消怕啦,渐渐走罢。”两人并辔而行。

李莫愁待马队过后,举拂尘拂去身上给奔马扬起的灰土。她拂尘每动一下,陆无双的心就剧跳一下,晓得这一拂若非拂去灰尘,而是落在本身头上,势不免立时脑浆迸裂。

李莫愁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她平生中见过很多大阵大仗,武功赛过她的人也曾会过,她事前料敌精密,或攻或守,或击或避,均有成竹在胸,万料不到这小羽士竟有如此不成思议的工夫,只一呆之下,杨过俄然张口,已咬住了她拂尘的尘丝,一个翻身,直立起来。李莫愁手中一震,竟让他夺去了拂尘。

杨过微微一笑,道:“你学过技艺,如何连这点端方也不知?大暗器无毒,小暗器天然有毒。”那官员心中信了九成,但仍盼他只是出言打单,神采间有些将信将疑。杨过浅笑道:“你肩头中了我的神针,毒气每天伸延一寸,约莫六天,毒气攻心,那就弃世了。”

那官员虽想求他挽救,却不肯出口,急怒之下,喝道:“既然如此,老爷跟你拚个同归于尽。”纵身扑上。杨过闪身避开,双手各持了一枚玉蜂针,待他又再举手抓来,双手伸出,将两枚玉蜂针别离插入了他掌心。那官员只感掌心中一痛,当即留步,举掌见到掌心中的细针,随即只觉两掌麻痹,大骇之下,再也不敢倔强,过了半晌,说道:“算我输了!”

杨过也不懂汴梁经略使是甚么官职,只点点头,说道:“很好,很好。”耶律铸道:“下官不知何故获咎了杨豪杰,当真胡涂万分。杨豪杰但有所命,请叮咛便是。”杨过笑了笑,道:“也没甚么获咎了。”俄然一纵身,跃出窗去。耶律铸大惊,急叫:“杨豪杰……”奔到窗边,杨过早已影踪全无。耶律铸惊奇不定:“此人倏忽而来,倏忽而去,我身上中了他的毒针,那便如何是好?”忙拔出掌心中的细针,肩头和掌心渐感麻痒难当。

李莫愁脸上变色。杨过道:“本来嘛,我是不能跟后辈年青小女人们脱手的,但你既定要逼我过招,如许罢,我白手接你拂尘三招。我们把话申明在先,只过三招,只要你接得住,我就放你走路。但三招一过,你却不能再跟我胶葛不清啦。”他知当此情势,不脱手是不成的了,当真比拚,天然毫不是她敌手,干脆老气横秋,装出一派前辈模样,再以言语挤兑,要她承诺只过三招,不能再发第四招,本身归正斗她不过,用不消兵刃也是一样,最好她也就此不使那招数短长之极的拂尘。

陆无双从未见过玉蜂针,这时见那两口针细如头发,仿佛放在水面也浮得起来,心想:“一阵风就能把这针吹得不知去处,却如何能作为暗器?”对杨过佩服之心不由得又增了一分,口中却道:“使这般阴损暗器,没点男人气势,也不怕旁人笑话。”

李莫愁拂罢灰尘,又问:“厥后如何了?”杨过道:“几个化子掳了那女人,向北方去啦。小门路见不平,意欲劝止,那两个叫化就留下来跟我打了一架。”

这三下招数是她自创,连小龙女也没见过。杨过俄然见到,吓了一跳。这实在是无可抵挡的一招,闪得左边,右边穴道被点,避得前面,前面穴道受伤,只武功远胜于她的妙手,以狠招正面扑击,才气逼得她回拂尘自救。杨过天然无此功力,情急之下,俄然一个筋斗,头下脚上,运起欧阳锋所授工夫,经脉逆行,满身穴道尽数封闭,只觉无数穴道上同时微微一麻,当即无事。他身子急转,倒立着飞腿踢出。

那官员少时曾得鹰爪门的名师传授,自大武功了得,但与杨过比武数招,竟全然没法发挥手脚。杨过见他双手又恶狠狠的插来,俄然纵高,左手按他左肩,右手按他右肩,内力直透双臂,喝道:“坐下!”那官员双膝一软,坐倒在地,但觉胸口愁闷,似有满腔鲜血急欲喷出。杨过伸手在他乳下穴道上揉了两揉,那官员胸臆登松,一口气舒了出来,渐渐站起,怔怔的望着杨过,隔了半晌,这才问道:“你是谁?来干么?”这两句汉话倒说得字正腔圆。

这一招不再点穴,专打眼睛、咽喉、小腹、下阴等人身诸般柔嫩之处,是以叫作“无所不为”,阴狠暴虐,可说已有些恶棍意味。当她练此毒招之时,那想获得世上竟有人动武时会头下脚上,仓猝中一招收回,自是照着平时练得精熟的部位进犯仇敌,这一来,攻眼睛的打中了脚背,攻咽喉的打中了小腿,攻小腹的打中了大腿,攻陷阴的打中了胸膛,攻其柔虚,逢其坚固,竟没半点服从。

耶律铸不知二人平时闹着玩惯了的,只道陆无双的武功比杨过还要高强,呆呆的望着二人,不敢出声,杨过抚了抚被打过的脸颊,对耶律铸笑道:“你中了我神针之毒,但一时三刻死不了。只要乖乖听话,我自会给你治好。”耶律铸道:“下官平生最敬慕的是豪杰豪杰,只可惜向来没见过真正有本领之人,本日得能结识高贤,实慰平生之望。杨豪杰有何叮咛,下官乐于照办。”这几句话既自高成分,又将对方大大的捧了一下。

这一下变生不测,洪凌波与陆无双同时惊叫,李莫愁固然惊奇,却涓滴不惧,双掌轻拍,发挥赤练神掌,扑上夺他拂尘。她一掌刚要拍出,俄然叫道:“咦,是你!你师父呢?”本来杨过脸上涂了泥沙,头下脚上的急转几下,泥沙剥落,暴露了半边本来脸孔。同时洪凌波也已认出了陆无双,叫道:“师父,是师妹啊。”先前陆无双一向不敢与李莫愁、洪凌波正面相对,此时杨过与李莫愁激斗,她凝神旁观,忘了侧脸避开洪凌波的目光。

正心烦意乱间,窗格一动,杨过已然返来,室中又多了一个少女,恰是陆无双。耶律铸道:“啊,你返来了!”杨过指着陆无双道:“她是我的媳妇儿,你向她叩首罢!”陆无双喝道:“你说甚么?”反手就是一记巴掌。杨过倘若要避,这一记如何打他得着?但自找寻不着小龙女,懊丧无聊之际,表情变态,颇愿自虐刻苦,只觉受她打上一掌、骂得几句,说不出的舒畅受用,竟不躲开,啪的一响,脸颊上热辣辣的吃了一掌。

当年二次华山论剑,欧阳锋逆运经脉,一口咬中黄药师的手指,几乎送了别性命。盖逆运经脉之时,口唇运气,一张一合,自但是然会生咬人之意。一人满身诸处之力,均不及齿力短长,凡人可用牙齿咬碎胡桃,而大力士手力再强,亦难握破胡桃坚壳。杨过内力虽不及李莫愁远甚,但牙齿一咬住拂尘,竟夺下她用以扬威十余载的兵刃。

两人缓行一阵,怕李莫愁赶来,又催坐骑急驰。如此快一阵、慢一阵的行到傍晚。杨过道:“媳妇儿,你如要保全小命,只好拚着伤口疼痛,再跑一晚。”陆无双道:“你再胡说八道,瞧我理不睬你?”杨过伸伸舌头,道:“可惜是坐骑累了,再跑得一晚准得拖死。”此时天气渐黑,猛听得前面几声马嘶,杨过喜道:“我们换马去罢。”两人催顿时前,奔了里许,见一个村落外系着百余匹马,本来是白天所见的那队蒙古马队。杨过道:“你待在这儿,我进村探探去。”翻身上马,走进村去。

杨过笑了笑,反问:“你叫甚么名字?做的是甚么官?”那官员瞋目圆瞪,又要扑上。杨过毫不睬睬,却去坐在他先前坐过的椅中。那官员双臂直上直下的猛击过来,杨过顺手推辞,毫不吃力的将他每一招都化解了去,说道:“喂,你肩头受了伤,别使力才好。”那官员一怔,道:“甚么受了伤?”左手摸摸右肩,有一处模糊作痛,忙伸右手去摸左肩,一样部位也是普通的隐痛,这处所先前没去碰动,并无异感,手指按到,却有细细一点处所仿佛直疼到骨里。那官员大惊,忙撕破衣服,斜眼看时,只见左肩上有个针孔般的红点,右肩上也是如此。他顿时觉悟,对方刚才在他肩头按落之时,手中偷藏暗器,已算计了他,不由又惊又怒,喝道:“你使了甚么暗器?有毒没毒?”

杨过哈哈大笑,问道:“你叫甚么名字?”那官员道:“下官耶律铸,叨教豪杰高姓大名?”杨过道:“我叫杨过。你在蒙古做甚么官?”耶律铸说了。本来他是蒙古大丞相耶律楚材的宗子。耶律楚材帮助成吉思汗和窝阔台安定四方,功劳卓著,是以耶律铸年纪不大,却已做到汴梁经略使的大官,此次是南下到河南汴梁去就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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