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默风离桃花岛后,三十年来练功不辍,练功光阴久于李莫愁,但李莫愁纵横江湖,大小数百战,经历见地多他百倍,拆得二三十招,李莫愁已知冯默风功力不弱,经历却实在过分完善,兼之只要一腿,时候一长,定然要输,因而立意与之游斗,待其锐气一挫,再行反击。公然再斗得十余合,冯默风怒意稍减,斗志即懈,渐落下风。

陆无双在旁旁观,鼓掌大笑,叫道:“表姊,好本领,再打这傻蛋!”程英浅笑道:“你当真呢!杨大哥让我的。”陆无双道:“好吧,你两个在这里真真假假的玩罢。玩不玩拜六合呢?”程英道:“还是媳妇儿来玩吧!”陆无双扁扁嘴道:“我猜他更想跟你玩拜六合。”程英提起竹子要打,陆无双伸伸舌头,说道:“我去瞧瞧傻蛋的好姊姊如何了?”刚转过身子,只听得山前人喧马嘶,模糊如雷。

杨过等三人站在一旁观斗,伺隙上前互助,目睹李莫愁招数渐紧,冯默风仿佛确然从没跟人打过架,兼之生性谦恭,一柄烧得通红的大铁锤竟击不出去。斗不数合,冯默风已接连中招,脚步踉跄。杨过心想不妙,这位武林异人武功虽强,却无争斗之心,非激他起火不成,大声道:“李莫愁,你为甚么骂桃花岛主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李莫愁心想:“我几时骂过啦?”手上加快,并不答复。杨过又叫道:“你说桃花岛主淫人妻女,掳人后辈,你亲目睹到么?你说他棍骗朋友、出售仇人,当真有这等事么?你为安在江湖上到处漫衍谎言,废弛黄岛主的清誉令名?”

杨过心想:“本日若不问出杀父仇敌的姓名,我立时就会呕血而死。”连问几声:“姑姑是姓曲么?是姓梅么?”他猜想傻姑本身姓曲,那她姑姑多数也是姓曲,说不定是梅超风。傻姑着力挣扎,她练功光阴虽远较杨过为久,武功倒是不及,兼之手腕上穴道遭扣,只急得哑哑而呼,说道:“你去处姑姑讨命,别……别找我。”杨过道:“姑姑在那边?”傻姑道:“我和爷爷,出来!她和男人,在岛上。”

杨过不竭叫唤,诬称李莫愁到处诽谤黄药师。冯默风只听得怒不成遏,大呼:“你骂我恩师,我跟你冒死!”脸上连中几拂尘,流血满面,神情可怖。他涓滴不睬会身上受伤,挺着烧红的铁锤铁拐,向李莫愁猛冲畴昔,不顾本身死活,要跟她同归于尽。李莫愁见他死缠烂打,在他这股刚勇之前,不由得怯了,连退几步,叫道:“不打了,我又不想杀你!”冯默风叫道:“我要酬谢师恩,就是要你杀我!”勇气大增,狂敲猛击。李莫愁目睹势危,又顾忌杨过窥测在旁,心想这小子武功大进,亦是不成轻敌之人,当下只求脱身,举拂尘向冯默风胸口疾挥。

程英惊诧未解,冯默风已听得肝火冲天,一股刚勇从胸中涌起,铁锤拐杖,同时脱手。他右足站地,一个“金鸡独立”式,如同钉在地下,又稳又定,双手锤拐带着一股炽烈的热气,向李莫愁直逼畴昔。

实在这些法门黄药师虽已传给了杨过,若要练到真能利用,克敌制胜,最快也须在三年以后。杨过这么一番报告,不必脱手,已吓得她心折口服,今后毕生不敢再出一句轻侮黄药师之言。

这番话只把李莫愁听得脸如土色,他每一句话都入情入理,所说的工夫每一项均奇妙非常,确非本身所能抵挡。

冯默风将铁锤、钳子、风箱等缚作一捆,负在背上,对程英道:“师妹,你今后见到师父,请向他白叟家说,弟子冯默风不敢忘了他白叟家的教诲。本日投向蒙古军中,就算送了性命,也要刺杀他一二名侵我江山的王公大将。师妹,你多多保重。我本日得见师父的新传人,委实欢乐得紧。”说罢撑着铁拐,头也不回的去了,竟没再向杨过瞧上一眼。

两名小军舞起长刀,呼喊:“兀那蛮子,瞧甚么?”冲将过来。杨过拨转马头便跑,两名小军弯弓搭箭,飕飕两声,向他后心射来。杨过回击接住,只觉这两枝箭势甚是劲急,若非本身身有武功,早给射得穿胸而死。两名小军见他如此本领,吓得勒住马头,不敢再追。

杨过听了此言,一股冷气从背脊心直透下去,颤声道:“姑姑叫你爷爷做甚么?”傻姑道:“叫爸爸啊,还能叫甚么?”杨过脸如土色,还怕弄错,诘问一句:“姑姑的男人名叫郭靖,是不是?”傻姑道:“我不晓得。姑姑就叫:‘靖哥哥,靖哥哥!’”学着黄蓉叫郭靖的调子,双脚乱踢,忽如杀猪般叫了起来:“拯救,拯救!鬼……鬼……鬼啊。”

杨过见她处境狼狈,当即拾起地下冯默风脱下的陈旧外袍,运起内力,向她背上掷去。那袍子就似一小我般张臂将她抱住。李莫愁忙将手臂穿进袖子,拉好衣衿,饶是她平生见过大阵大仗无数,此时也不由得惊羞交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是否更与仇敌脱手?深思:“若再上前斗争,这件衣衫又会烧毁,这口气只好咽下再说。”向杨过点点头,谢他赠袍之德,转头对冯默风道:“你使这等诡异兵刃,果是黄老邪的嫡传正道。你凭知己说,若以实在武功拚斗,可胜得过我么?黄老邪的弟子倘若规端方矩的与我单打独斗,能占上风么?”

陆无双在李莫愁积威之下,只消听到她声音,心中就怦怦乱跳,见她远去,顿时如释重负,鼓掌笑道:“傻蛋!你好辩才啊,连我师父也给你吓走了。”

杨过向程英轻声道:“程师姊,李莫愁挡不住冯师兄刚勇非常、势在冒死的招数,见机而退。但下次你如再撞到她,倘只伶仃一人,仍有凶恶。师父所传的那两门工夫,我们来习练一下,好吗?”程英点点头。

这一来,李莫愁不但没夺到对方兵刃,反而将本身兵刃落空了。她临危稳定,掷下拂尘柄,改使赤练神掌。这路掌法固然短长,却非切近发挥不为功,冯默风右锤左拐,舞得风声呼呼,得心应手,但见两条人影之间不竭冒出青烟,本来李莫愁身上道袍带到烧得通红的锤拐,一块块的不竭烧毁。她心中大怒,明显能够取胜,却让这铁匠在兵刃上占了便宜,实不甘心,决意要狠狠击他一掌出气。

两人走到铁匠铺侧的林边空位上,研讨黄药师所授的弹指神通和玉箫剑法。弹指神通须积耐久功力,练得指力通神,方能克敌制胜,非短期内所能利用,程英亦早知修习之法。杨过所仗以对于赤练神掌者,乃玉女神掌快速无伦、变幻莫测的招数,此掌法乃古墓派秘技,不能传授外人。两人因而研习玉箫剑法,杨过将黄药师所传剑法中的奇招巧术,再一招一招的拆解给程英旁观,本身扮作李莫愁,让程英用玉箫拆解。他挥动腰带,拟作拂尘,劈面拂出,程英甚有慧悟,俄然回身,挺箫在杨过后腰戳了一下。她使的是一根坚竹所制的假箫。杨过实在也不觉如何疼痛,为了讨她欢乐,装腔作势,用心大呼:“啊唷!”高高跳起,脸现痛苦。

杨过心如刀绞,他只知父亲死于非命,却不知身后连尸身也不得安葬,竟为乌鸦啄食,大呼:“是谁害死我的?快说,快说。”傻姑声音沙哑,道:“是你本身去打姑姑,姑姑身上有毒针,你就死了。”杨过大声嚷道:“姑姑是谁?”傻姑给他扼得气都喘不过来,几欲晕去,低声道:“姑姑就是姑姑。”杨过道:“姑姑姓甚么?叫甚么名字?”傻姑道:“我……我……我不晓得啊,你放开我!”

程英见杨过向李莫愁陈述招数时,连比带划,身形闲逛,暴露本身所缝新袍底下仍穿戴那件破褴褛烂的旧袍,显见这袍子因是小龙女所缝,他亲疏有别,决不忘旧。程英心中微微一酸,假装浑不在乎。

冯默风安然道:“若非你失了兵刃,那么时候一久,便可胜我。”李莫愁傲然道:“你晓得就好。我那纸上写道,桃花岛门人恃众为胜,可没说错。”

杨过回到铁匠铺中,将所见说了。冯默风叹道:“蒙古雄师公然南下。我中国百姓可苦了!”杨过道:“蒙前人骑射之术,实非宋兵所能抵挡,这场灾害甚是不小。”冯默风道:“杨公子合法英年,何不回南当兵,以御外侮?”杨过一呆,道:“不,我要北上去寻我姑姑。蒙古军阵容如此浩大,以我一人之力,有甚么用?”冯默风点头道:“一人之力虽微,世人之力就强了。倘若大家都如公子这等设法,另有谁肯着力以抗外族入侵?”

李莫愁见他来势狠恶,不敢正面接战,纵跃闪避,寻隙反击。杨过又叫道:“李莫愁,你骂桃花岛主招摇撞骗,是个无耻之徒,我瞧你本身才无耻!”冯默风越听越怒,铁锤和拐杖横挥直压,猛不成当,初时他招术颇见陌生,斗了一阵,越来越顺手。

杨过心念微动,说道:“且慢!”李莫愁秀眉一扬,道:“如何?”杨过道:“你说桃花岛主武功不过如此,那就错了。我听他说过一起玉箫剑法,尽可破得你的拂尘工夫。”说着拿起铁条,在地下挥划图形,口中讲解:“喏,你这一记劈面迎击,公然迅捷凌厉,但他长剑今后处横削,你就收势不及。你若反打,这剑就今后疾攻,你如正面拂穴,他就以虎形爪抓你帚尾,却倒转剑柄逆点你的肩贞穴,这一招你想获得么?”这一招公然匪夷所思,可也真精美绝伦。正面拂穴原是李莫愁拂尘工夫的绝招之一,杨过所说的这一招,却将她禁止得再无还手余地,只要丢了拂尘认输。

冯默风横锤挡开。拂尘已乘势弯过,卷住了锤头,这是李莫愁夺人兵刃的绝招,只要一夺一甩,冯默风的铁锤非脱手不成。岂知嗤嗤嗤一阵轻响,青烟冒起,大家闻到一股焦臭,拂尘的帚尾竟已烧断。

忽听得砰的一声,傻姑从凳上摔将下来。三人一惊,忙扶她上炕,但见她满脸通红,双目发直,晓得赤练神掌的毒性又发作了。当下程英给她服药,杨过为她按穴按摩。傻姑怔怔的瞪着他,脸上尽是惊骇之色,叫道:“杨兄弟,你别找我抵命,不是我害你……”程英柔声道:“姊姊,你别惊骇,他不是……”

杨过又比划着说道:“再说到你的赤练掌法,桃花岛主留有指甲,这么一掌引开,待你手掌击到,他使出弹指神通工夫,指甲在你掌心这么一弹,你这只手掌岂不是当场废了?他只须立时削去指甲,你掌上剧毒就传不到他身上。”接着又说了十余招黄药师禁止她武功的法门。

李莫愁沉默半晌,说道:“罢了,罢了!”转头便走,顷刻之间,身形已在山后隐没,身法之快,确属少见。

杨过道:“我去瞧瞧。”跃上马背,转出山坳,奔了数里,已到通衢,但见灰尘飞扬,旗号蔽空,本来是一大队蒙古兵向南开赴,铁弓长刀,势若波澜。杨过从未见过雄师启行,看到这般惊心动魄的壮观,不由得呆了。

杨过忽地想到:“她此时神智含混,正可逼她透露真言。”双手一翻,扣住了她手腕,厉声道:“是谁害死我的?你不说,我就要你抵命。”傻姑求道:“杨兄弟,不是我。”杨过怒道:“你不说!好,我就扼死你。”伸手叉住她咽喉。傻姑吓得尖声大呼。程英和陆无双那明白杨过的企图,齐声劝止,一个叫“杨大哥”,一个叫“傻蛋”,一个说:“别吓坏了她。”一个说:“这时候如何闹着玩?”

杨过那边理睬,手上微微加劲,脸上现出凶神恶煞的神情,咬牙切齿的道:“我是杨兄弟的恶鬼。我死得好苦,你晓得么?”傻姑道:“我晓得的,你身后乌鸦吃你的肉。啊!啊!啊!”学着乌鸦叫声。

杨过又道:“桃花岛主恼你出言无状,他本身是大宗师成分,犯不着亲身与你脱手,已将这些法门传了给我,命我代他清算你。但我想到你与我师父有同门之谊,你是我师伯,本日将桃花岛主的短长说与你听,下次你见到他的门人,还是远而避之罢。”

杨过向程英和陆无双望了一眼,说道:“不料在此处得识这位异人。”陆无双心中偏袒杨过,道:“表姊,你师父门下的人物,除你以外,不是傻里傻气,便是疯疯颠颠。”程英一笑,淡然道:“冯师哥是忠义之人,不忘师恩,是我辈的榜样。你说他疯疯颠颠,说不定他却说我们全无家国之情呢。再说,我本身又何尝不是傻里傻气、疯疯颠颠?”杨过心中怦但是动,瞧她神采如常,猜不透她此言是否意带双关。

陆无双见情势紧急,去拉杨过手臂。杨过此时如同颠狂普通,用力一挥,使了十成力,陆无双那边抵挡得住,给他直推出去,砰的一响,撞在墙上,好不疼痛。程英见杨过平素暖和萧洒,现在状若疯虎,吓到手足都软了。

冯默风初度与人比武,倘若上来接连亏损,顿时便会畏缩,现在占了上风,锤拐使将出来竟极尽精美。李莫愁想要击他一掌,几次都几乎碰到铁锤铁拐,若非闪避得快,掌心都要给烧焦了。俄然之间,冯默风叫道:“喂,你这女人,你这模样太不成体统!”独足向后跃开半丈。李莫愁一呆,一阵冷风吹来,身上衣衫片片飞开,手臂、肩膊、胸口、大腿,竟有多处肌肤露了出来。她是闺女之身,这一下羞惭难当,正要转头退走,俄然背上一凉,又有一大块衣衫飞走。

冯默风低头深思,过了一会,道:“非论是谁欺侮我恩师,我都跟他冒死!倘若我曲陈梅陆四位师兄姊在此,任那一名都强过了你。别说曲师兄、陈师兄武功卓绝,就是梅超风梅师姊也属女流,你就决计胜不了她。”

杨过感觉他话虽不错,但是世上决没比寻觅小龙女更要紧之事。他自幼流落江湖,深受小官小吏之苦,觉蒙前人当然残暴,宋朝君臣也一定就是好人,犯不着为他们着力,微微一笑,不再接口。

李莫愁嘲笑道:“这些人死无对证,更说甚么?黄老邪的工夫也只如此。我本想领教领教他亲生女儿郭夫人的神技,但举一反三,那也不必了。”说着回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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