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疯疯颠颠的在江湖上混了数年,光阴渐久,疯病倒也渐渐病愈了。点苍渔隐参与大胜关豪杰大会以后回山,与几个武林朋友结伴随行,闲谈入耳他们提及有如许一小我物,模样似与师弟武三通相像,展转寻访,终究和他相遇。
武三通紧紧抓住他双手,情意冲动,说不出话来。他年青时不知情爱滋味,娶妻是奉了父母之命,厥后为情孽牵缠,难以排解,自丧妻以后,感念老婆捐躯拯救的深恩,对何沅君的痴情已渐冷酷,老来爱子弥笃,只要两个儿子安然敦睦,即使送了本身性命,也所甘心。现在于绝境当中俄然听到杨过这几句话,真如忽逢救苦救难的菩萨普通,大喜之下,感激非常。
杨过见他虬髯戟张,神威凛冽,心想没出处的何必和他脱手,退开两步,陪笑道:“小侄不知二位武兄要来比武,老伯莫错怪了人。”武三通喝道:“还要花言巧语?你若事前不知,何故到了这里?天下这么大,却恰好来到这荒山穷谷?”杨过心想此人不成理喻,何况跟他在这偏僻之地相遇,确也刚巧,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武敦儒道:“相互心照,何必多言?你如胜我,也是一样。”说着举剑立个流派。武修文仍不拔剑,走上几步,说道:“大哥,你我自幼丧母,老父阔别,哥儿俩相依为命,从未辩论半句,本日到这境地,大哥你不怪兄弟罢?”武敦儒说道:“兄弟,这是天数使然,你我都做不了主。”武修文道:“非论谁死谁活,毕生决不能泄漏半点风声,以免爹爹和芙妹难过。”武敦儒点点头,握住了武修文的左手。兄弟俩黯然相对,很久无语。
武三通正把稳神荡漾之际,突见一个少年从山洞中走了出来,顿时大生敌意,喝道:“你是谁?安知我的名字?”杨过听他自承,说道:“武老伯,小侄杨过,畴前与敦儒、修文二兄曾同在桃花岛郭大侠府上借居,对老伯威名一向敬慕得紧。”
武三通见兄弟二人言语间和睦深笃,心下大慰,正要跃将出去,喝斥决不成做这胡涂蠢事,忽听两兄弟同时叫道:“好,来罢!”同时后跃。武修文一伸手,长剑亮出,唰唰唰连刺三剑,星光下白刃如飞,脱手迅捷非常。武敦儒一一架开,第三招回挡反挑,跟着还了两剑,每一招都刺向武修文的关键。武三通心中突的一下大跳,却见武修文闪身斜跃,轻等闲易的避开。
武氏兄弟大吃一惊,别离向后跃开,按剑而视,待认清是杨过,齐声喝道:“你来这儿干么?”杨过笑道:“你们又在这儿干么?”武修文哈哈一笑,道:“我兄弟俩中夜无事,练练剑法。”杨过心道:“究竟小武机灵,这当儿随口扯谎,竟然行若无事。”嘲笑一声,说道:“练剑竟然练到不顾性命,嘿嘿,勤奋啊,勤奋!”武敦儒怒道:“你走开些,我兄弟的事不消你管。”
杨过抬头向天,哈哈大笑。武修文怒道:“莫非我的话错了?”杨过笑道:“错了,错了。郭伯伯当然喜好我,郭伯母更加喜好我。你两兄弟怎能跟我比拟?”武修文道:“哼,你信口开河,有谁信了?”杨过笑道:“哈哈,郭伯母暗里早就许了我啦,不然我怎肯如此着力的救我岳父岳母?这都是瞧在我那芙妹份上啊。你说,你师母亲口答允过你们没有?”二武惶然相顾,心想师母当真从未有过切当言语,连言外之意也未露过半分,莫非真的许了这小子?两人本要拚个你死我活,此时斗然杀出一个劲敌,兄弟俩敌忾同仇,不由相互靠近了一步。
武三通心中一震,回过甚来,脸上老泪纵横,眼中尽是感激之色,但兀自将信将疑,实不知他有何妙法能解开这个活结。杨太低声道:“不过要获咎两位公子,老伯可莫见怪。”
这一指所盖罩的要穴更广,肚腹间冲脉十二大穴,自幽门、通谷,下至中注、四满,直抵横骨、会阴,尽处于这一指能力之下。杨过见来势甚疾,如再以“弹指神通”工夫抵挡,只怕不但手指断折,还得如他所云内脏也得震伤,急使一招“琴心暗通”,嗤的一声轻响,君子剑出鞘,护在肚腹之前二寸。武三通手指将及剑刃,仓猝缩回,跟着第三指又出。这一指迅如闪电,直指杨过眉心,猜想他决计不及抽剑回护。杨过见来指奇速,绝难化解,危急中使出小龙女所授“天罗地网势”,飕的一声,快速矮身从武三通胯下钻过,快速无伦。这一招固然迅捷,毕竟姿式狼狈,抑且大失成分,幸亏他是小辈,在长辈胯下钻过也没甚么。
武三通听得两个爱子已然长成,大喜之下,便来襄阳探视,达到之时,适逢金轮国师大闹襄阳,郭靖负伤,黄蓉新产。他与朱子柳及郭芙见面以后,得知两个儿子竟尔阋墙而斗,想起老婆临死时的遗言,悲伤无已,仓猝追出城来,颠末一座破庙时听到庙中有兵刃订交之声,出来一看,恰是武敦儒与武修文在持剑相斗。他与二子相别已久,二子长大成人,原已不识,但目睹二人右手使剑,左手各以一阳指指法互点,当即上前喝止。
武三通点了点头,道:“你在这儿干么?啊,是了,敦儒与修文要在此处比武,你是作公证人来着。哼哼,你既为他们厚交,怎不设法劝止?反而推波助澜,好瞧瞧热烈,那算得甚么朋友?”说到厥后,竟声色俱厉,将满腔肝火宣泄在杨过身上,口中喝骂,脚下踏步上前,举起巨掌,便要经验这大亏友道的小子。
荒谷当中,只听得双剑撞击,连缀不断,两兄弟竟性命相扑,脱手毫不容情,只将武三通瞧得又担心,又难过,两个都是他爱若性命的亲儿,自幼来便没半分偏袒,见两兄弟出剑招招狠辣,即使对于强仇亦不过如是,斗将下去,二人中必有一伤。此时他若现身喝止,二人自必立时干休。但本日不斗,明日仍将拚个你死我活,总不能不时候刻跟在二子身边,寸步不离的防备。他越瞧越痛心,想起本身出身之惨,不由得泪如雨下。
杨过嘲笑道:“倘若真是练武勤奋,我天然管不着。但是你们出招之际,心中尽想着我的芙妹,我不管谁管?”武氏兄弟听到“我的芙妹”四字,心中震惊,不由自主的都长剑一颤。武修文厉声道:“你胡说八道甚么?”杨过道:“芙妹是郭伯伯、郭伯母的亲生女儿不是?婚姻大事须凭父母之命是不是?郭伯伯早将芙妹的毕生许配于我,你们又非不知,却擅安闲这里斗剑,争夺我未过门的老婆,你哥儿俩当我杨过是人不是?”
武修文愣住脚步,四下一望,道:“大哥,此处阵势空旷,便在这儿罢。”武敦儒道:“好!”他不喜多言,唰的一声,抽出了长剑。武修文却不抽剑,说道:“大哥,本日相斗,我若不敌,你便不杀我,做兄弟的也不能再活活着上。那为母报仇、奉侍老父、珍惜芙妹这三件大事,大哥你便得一肩儿挑了。”武三通听到此处,心中一酸,落下了两滴眼泪。
武三通“咦”的一声,道:“小子公然在桃花岛住过。”一来碍着黄药师的面子,二来见他小小年纪,竟然挡住了本身平生绝技,心起爱才之意,喝道:“第二指又来了,挡不住便不消挡,莫要震坏内脏,我不伤你性命便是。”说着抢上数步,又一指导出,此次却指向杨太小腹。
杨过瞧了一阵,心想:“郭伯伯武功之强,冠绝当时,但他传授徒儿仿佛未得其法,武氏兄弟又资质平平,看来郭伯伯武功的一成也没学到。”俄然纵声长笑,徐行而出。
武氏兄弟相逢父亲,喜极而泣,然一提到郭芙,兄弟俩却谁也不肯让步。武三通非论怒骂斥责,又或温言劝谕,要他二人息了对郭芙的爱念,却始终难以胜利。武氏兄弟在父亲面前不敢相互暴露敌意,但只要他走开数步,便又辩论起来。当晚两兄弟悄悄商定,半夜里到这荒山中来决一胜负。武三通偷听到了二人言语,悲忿无已,抢先赶到二人商定之处,要禁止二子相斗。他本来不自节制表情,越想越难过,不由得在荒漠中放声悲号。
武三通“啊哟”一声也来不及呼出,只觉对方手掌在本身左肩悄悄一拍,跟着听得杨过笑道:“武老伯,你第三指好短长啊。”他一怔之下,垂手退开,惨淡道:“嘿嘿,当真豪杰出少年,老头儿不顶用啦。”
杨过嘲笑道:“好啊,那么你哥儿俩倒是有父母之命、媒人之言了?”宋时最重礼法,婚姻大事非有父母之命、媒人之言不成。武氏兄弟本拟两人决了胜负以后,败者他杀,胜者向郭芙求婚,当时她无所挑选,自必允可,然后再一同向郭靖佳耦求恳,不料竟有个杨过来横加插手。武修文微一沉吟,说道:“师父成心将芙妹许配于你,这话说不定也是有的。但是师母却成心许我兄弟当中一人。眼下我们三人均是普通,谁都没名份,今后芙妹的毕生属谁,却难说得很呢。”
杨过幼时与二武兄弟有隙,厥后相逢,相互间仍颇存芥蒂。他生性过火,度量殊非宽宏,见二武相斗,初时颇存幸灾乐祸之念,但见武三通哭得悲伤,想起本身命不悠长,善念登起:“我平生没做过甚么于人无益之事,死了今后,姑姑天然悲伤,但别的念着我的,也不过是程英、陆无双、公孙绿萼等寥寥几个红颜知己罢了。本日何不做桩功德,教这位老伯毕生记取我的好处?”心念既决,将嘴唇凑到武三通耳边,低声说道:“武老伯,小侄已有一计,可令两位公子罢斗。”
杨过见了他的神采,心中不由一酸:“我爹爹倘若尚在人间,亦必如此爱我。”低声道:“你千万不成给他们发觉,不然我的战略不灵。”
这时武氏兄弟越打越狠恶,使的都是越女剑法。这是当年江南七怪中韩小莹一脉所传,两人自幼至大,也不知已一同练过几千百次,但此次性命相搏,却不能有半招不对,与平时拆招大不不异。武修文矫捷轻灵,纵前跃后,不住的找隙进击。武敦儒严守流派,偶尔还刺一剑,却招式狠辣,劲力沉雄。
此人恰是武氏兄弟的父亲武三通,他在嘉兴府为李莫愁银针所伤,晕死畴昔,待得悠悠醒转,只见老婆武娘子伏在地下,正吮吸他左腿上伤口中的毒血。他吃了一惊,叫道:“娘子,针上剧毒短长非常,如何吸得?”忙将她推开。武娘子往地上吐了一口毒血,微微一笑,说道:“黑血已经转红,不碍事了。”武三通见她两边脸颊尽成紫黑之色,不由得大惊,颤声道:“娘子,你……你……”武娘子捐躯为丈夫吸毒,自知即死,抚着两个儿子的头,低声道:“你和我结婚后一向郁郁不乐,当初大错铸成,无可挽回。只求你扶养两个孩儿长大成人,要他们毕生和睦敦睦……”话未说完,已放手长眠。武三通大恸之下,顿时疯病又发,见两个儿子伏在母亲尸身上痛哭,他脑筋中却空浮泛洞地甚么也不晓得了,就此扬长自去。
这番话说得声色俱厉,武氏兄弟顿时语塞。他们确知郭靖一贯成心招杨过为婿,但黄蓉与郭芙却对他不喜,这时俄然给他说中苦衷,兄弟俩相顾互视一眼,不知如何对答。武修文较有急智,嘲笑道:“哼,未过门的老婆?也亏你说得出口!这婚事有媒人之言没有?你行过聘没有?下过订婚没有?”
武三通见他游移,料定这小子不是好人,他年青时情场得志,每见到漂亮的少年便觉厌憎,心念一动:“这小子一定便识得我两个孩儿,鬼鬼祟祟的躲在这儿,多数另有狡计。”狂怒下更未几想,提起右掌便往杨过肩头拍落。杨过闪身避开,武三通右掌落空,弯过左臂,一记肘锤撞去。杨过见他出招劲力沉厚,不敢怠慢,斜身移步,又避过一招。武三通叫道:“好小子,轻功倒了得,亮剑脱手罢!”
武三通大怒,喝道:“小子傲慢,刚才我掌底包涵,未下杀手,你便敢轻视于我么?”右手食指快速伸出,使的竟然便是“一阳指”。他数十年苦练,功力深厚。杨过只见他食指闲逛,来势虽缓,本身上半身正面大穴却已全在他一指覆盖之下,竟不知他要点的是那一处穴道,正因不知他点向那边,九处大穴皆有中指之虞,当即伸出中指往他食指上一弹,使的恰是黄药师所授“弹指神通”工夫。
就在此时,洞中婴儿俄然醒来,哭了几声。杨过心念一动:“他与李莫愁有杀妻大仇,只要一照面,非拚个你死我活不成。两人动上手便是绝招杀着,我一定能护得住婴儿。”笑道:“武老伯,小侄是长辈,怎敢和你脱手?你定要狐疑我不是好人,那也没法。如许罢,我让你再发三招。你如打我不死,便请立时分开此地如何?”
“弹指神通”与“一阳指”齐名数十年,原各擅胜场,但杨过功力既浅,所学为时长久,学后又未经心研讨苦练,怎及得上武三通数十年的用心分歧?两指相触,杨过只觉右臂一震,满身发热,腾腾腾退出五六步,才勉强拿住桩子,不致跌倒。
杨过忙还剑入鞘,躬身道:“小侄这一招避得太也丢脸,倘若当真比武,小侄已然输了。”武三通心中略感镇静,叹道:“那也不然,你刚才如在我背后一剑,我这条老命便不在了。你这招当真机警,似我这类老粗,原斗不过聪明聪明的娃儿们……”他话未说完,忽听远处足步声响,有两人并肩而来。杨过一拉武三通的袖子,隐身在一片树丛以后。只听脚步声渐近,来的公然是武敦儒、武修文两兄弟。